温暖如春的别墅隔绝了外面的严寒，大厅内静悄悄的气氛却如死水般让人骨髓生寒。
原本奚恒将人叫到这里来是为了给点‘教训’，毕竟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不过临时决定换一种玩法。
他那双眼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让人很有压力。
贺越显然顶住了这种无形的压力，始终坐姿笔挺，在奚恒的注视下，他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就用了几秒就做好了决定。
他两指捏着这张薄薄的卡片：“原来在奚总眼中，我是这种为了钱就会抛下良辰不管的人吗？况且就算我走了，你就能保证用这两千万就能买到他的心？”
他的话让奚恒一下就攥紧了拳头，心中瞬间升起股戾气。
陈秘书看出奚恒即将情绪失控，生了一颗玲|珑心的他当即开口：“贺先生这是要拒绝了吗？”
……
贺越慢悠悠做了个动作。
因为他的动作空气安静了三秒。
奚恒就像吃东西噎到了，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
贺越将卡放进衣兜后，顺势整理了衬衫领口，语气淡然中还带着愉悦，就跟事不关己一样没受到任何波动：“奚总的好意我收下了，保证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本来他就没想再见到这两人，奚恒这不是随了他的意吗？他又为什么要拒绝。
奚恒看着贺越，眼神细致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是第一天认识他，十分陌生，总觉得这人淡定到有些异样。
“我可以走，随着时间，他会慢慢忘了我，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贺越的坐姿带着股绅士的风雅，连表情都是完美无瑕的，让人无法将贪财这两个字联想在一起。
但无论外在怎么样，贺越所表露的态度却让奚恒感到噎得慌，感觉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在别人那里却只是一根草芥，连挣扎反抗拒绝都没有！关键在不久前，这个人还口口声声说喜欢郁良辰！
再看向贺越的时候，他就好像从头顶看出了两行标签——伪君子，斯文败类！替郁良辰觉得不值。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红酒杯砸在了地板上，玻璃发出碎裂的清脆响声，里面如血液般的红色液体缓缓四散流淌。
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面无表情道：“交易取消。”
“真不知道你有哪里好能让他念念不忘，像你这样的人只配在泥沼中挣扎，我不会让你爬出来的。”
说完就大步离开，连背影都气势汹汹的，显然是怒极了。
站起身的贺越狠狠挑了单边俊秀的眉梢，眼中带着丝不解。
但没用太久，他就猜测出了原因，多半是因为答应的太爽快，才会让奚恒不想如了他的愿，激发了逆反心理。
或许表现的更加痛苦纠结，顺便挤点泪水会更好。
可问题的关键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也不是演员。如果姜逸知道他就这么错过了大好的机会，肯定会念叨很久。
但他猜错了的是，姜逸是不希望他答应奚恒条件的。
没来得及多想，鼻腔升起一股痒意，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陈秘书，自觉形象受损。
“看来贺先生受寒了，我先带您回房间休息吧。”陈秘书见男人竟红了耳朵尖，觉得有些好笑，这一幕跟之前的贺越有些不一样，但却意外没什么违和感。
他倒不会反感贺越。
处境不同，选择也就不同，正因为这样他倒能理解贺越的做法，不会对贺越表现出敌意。
贺越被带到房间之后，很快还收到了陈秘书送来的药。
吃下药之后身子就困倦的很，加上昨天夜里乘机也没休息好，很快就沉沉睡去。
睡醒之后时间也已经晚上十点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觉就直接从上午睡到现在，反而在吃了东西后也睡不着觉，生生昼夜颠倒。
闲来无事决定四处逛逛，恰好听当地人介绍，晚上在海滩边是看极光的好时候，当然，是要在运气好的情况下才可以遇见极光。
正好别墅不缺崭新的防寒服，贺越挑了件后换上就出门了。
贺越说不上自己运气好不好，如果运气不好的话，穿书这种奇迹都能发生在他身上。可要是运气好，怎么也不该穿这本，或者这个‘天凉王破’的角色。
衣服的保暖效果很不错，来海滩的路上都没觉得冷过。
他手上还拿了个手电筒，天上也没有月亮，如果不照明的话大概一片漆黑阴森森的，但贺越作为无神论者不觉得有什么。
停下脚步之后他仰头看了下没有任何极光出现征兆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如果在离开前能看见就好了……”
极光，他从没见过，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这么美的地方，这次假如错过当然会很遗憾。
他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困意就这么安静等待着，周边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刮过耳边的风传来呼啸声没了其他声音。
等了一段时间，仍旧没有极光，他已经感到腿有些僵，即使心有不舍，也得准备走了。
他微微叹气，化成了白雾，随后转身打算离开。
但奇怪的是，他刚转身走上两步，身后就发出了一声巨响！！那声音特别大，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就像是什么重物砸在结了薄冰的海滩上，才会发出不小的动静。
贺越眼神带上警惕心跳如鼓，极快地转身，举起手电筒的灯光向那边照去，在看清楚发出声音的是什么后他甚至忘记了眨眼……
手电筒的光打在了一条鲨鱼的身上，那鲨鱼体长近四米，体型线条流畅，全身呈现的灰色跟常见的鲨鱼不太一样。
视线往上移才发现在鲨鱼前方正趴着一只湿漉漉的北极熊，北极熊一身厚重的白皮毛很有光泽，或许是受了惊吓，四肢并用地往电筒照射直径之外的黑暗处爬去，很快直到消失不见。
贺越后退几步，眼睛感到干涩之后才眨眼，暗想正如奚恒之前所说的，他可能属于命硬的那种，才在两只猛兽面前安然无恙。
手电筒的光落在鲨鱼齿上，喉结滚动一番，他想，如果去靠近那条鲨鱼，可能再硬的东西都是咯嘣脆。
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但……
现在……好像就剩下了他，和一条鲨鱼……如果他不管的话，这条鲨鱼可能会在今天晚上死在这……
鲨鱼应该是为了捕猎北极熊而搁浅了，在海滩上一动不动。
贺越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强迫自己剧烈的心跳冷静下来，在努力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
尽量放轻脚步由靠近了些那条鲨鱼，连带着呼吸都缓慢下来，凑近后才发现鲨鱼的眼睛竟然是漂亮的蓝色，只不过毕竟跟人类不一样，是传递不出情绪或者感情的，所以就像玻璃珠。
而鲨鱼周边都是水迹，应该是跟着北极熊游到了浅水区，又恰巧碰上了退潮，才会搁浅。
如果继续躺在这里很可能会因为低温的恶劣天气，结冰与地面相连，到时候更加难以挣脱，直到冻死。
贺越就这么跟庞然大物对视，心中揣测这家伙怎么也有几百斤，而且……未免太|安静了，如果不是慢吞吞晃悠的胸鳍，他或许会以为这鲨鱼因为那一跃而没命了。
“不过，现在看来还算无害。”贺越从刚开始对这种生物的恐惧平静了下来，甚至给出了评价。
“时间要紧，你得回海里才行。”说完贺越立刻给岛上的其他人拨电话，毕竟这家伙太重了，他一个人搞不定。
结了冰的海滩有坏处也有点好处，应该能够润滑，帮助鲨鱼尽快回去。
其他人在知道鲨鱼搁浅的消息之后都很关心，从他们口中贺越才知道这里的鲨鱼已经成为濒危动物并且受到保护。
所以二话没说立刻就来了几个当地的壮汉。
贺越看着鲨鱼湿滑的皮肤，本来想撒手不管交给其他人的，但这鲨鱼实在是有些沉了，差了点力，他也只能一起上。
作为一个海鲜过敏的人，贺越其实不大喜欢鱼的，但鲨鱼毕竟不是普通的鱼，作为深海中的强者，总是自带光环。
跟贺越一起推动鲨鱼的外国人们在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他现在光是听着他们的谈话都不由自主跟着脑补出一番夸张的翻译腔来。
“噢，天呐，简直难以置信，这辈子竟然还能碰见一次真正的鲨鱼，你们看那轻轻甩动的漂亮尾巴！而我们还活着！”
“我的上帝，要知道就算在水里都没怎么见过，更别提上岸的，可能几百年才能碰上一回，我们真是运气好极了。”
“哈哈，不过伙计们，这鲨鱼实在太大了，他肯定一口吃掉两个人！”
外国友人的心太大，话题已经偏移到了鲨鱼到底吃不吃人上了，贺越没心情张口，所以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在交谈声中，鲨鱼慢慢被推下水中，当达到足够的距离，所有人都十分有默契迅速撒手后退，生怕慢一步就被鲨鱼反扑，真的变成腹中餐。
好在这鲨鱼似乎很聪明，全程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在得救后表现出要攻击的意思，而是在被海水淹没后与黑夜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贺越闻了闻自己手上的咸味，忍不住皱眉，立刻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湿巾擦手。
之后他才对着鲨鱼不见的方向说：“真是一条贪吃的鲨鱼，下次再搁浅的话可没这么好运了。”
“喂，越，你快抬头看看，你想看的就在头顶！”之前在船上给他递外套的人指了指天空。
夜空中弧形的极光蓄力多彩，就像天神在夜幕上画下的水彩画，漂亮的摄人心魂，将之前暗沉的氛围一下变得绮丽起来。
一行人就这样驻足仰头观赏起来。
第二天的时候贺越就乘来时的游轮出发离开了，他没有兴趣在奚恒的地盘多做客，还有别的事情在等着他。
广阔无际的海平面让这艘船显得像是孤岛，而深蓝海水之下什么也看不清，但这正是这种神秘感，才会让人不自觉对深海产生敬畏感。
毕竟人类只占领了一小片陆地，自誉为地球的主人，却没有能力去挖掘海的文明，因为……那是人类无法掌控，也不敢掌控的领域。
忽然，贺越眯了眯眼睛，在水平的海面上，他好像看见了凸起的一个‘脑袋’，如果他没认错那可能是灰色的鲨鱼头，而更加让他没想到的是………
鲨鱼庞大的躯体越出了水面，带起了一阵巨大的浪花，显得厚重又灵活，而这一幕却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
这，确实是昨晚的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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