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内室,祁懿美下意识的朝着那床幔间望去,那张宽大精致的床榻上却整齐如新,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怔了下,她调转了视线望向屋内。


    许是身子好了些,这一日燕辞云下了床,在屋内红木雕花的靠背椅前面立着,边上是雕着同样花纹的红木茶几,上面摆了一套莲纹紫砂茶具,还有几样用白玉碟盛着的精致小糕。


    燕辞云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衣衫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路,腰间也系了玉带,身形虽有些单薄,背脊却挺得笔直。


    大抵是被这金玉贵气显得,那张白得透明的俊面也添了几许生气。


    从前见他那几次,燕辞云不是坐在榻上就是躺在榻上,祁懿美只觉得这六皇子当真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这会儿见他端正的立着,才发现这孩子除了脸生得漂亮,竟是身材的比例也十分完美。


    这一双大长腿,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祁懿美比燕辞云大一岁,又是健康的孩子,论理应比他要高上一些,可真站在一处,两人竟是差不多。


    身高差不多,但论起腿长,她却只能叹息一声自愧不如了。


    小小年纪就如此妖孽,可以想见将来会是何等绝色。若是原文里他健康的长大了,估计就没有男主祁公子什么事了。


    燕辞云一双眼里平静无波,仿佛世间万物于他都不相干一般的淡漠,朝着祁懿美望过来,伸出了手。


    祁懿美依旧是记着规矩,认真的行了礼,这才几步行过去,双手将那本手札奉了上去。


    许是离那红木茶几近了些,腹中空空而分外敏感的鼻尖敏锐的嗅到了几缕淡淡的杏仁香气。


    祁懿美低着头,悄悄瞥了眼茶几上那几只白玉碟。


    白玉通透细腻,一碟上面盛着淡黄色的圆形小饼,另一碟则是水润光泽的白色方糕,祁懿美堪堪瞥了这两样一眼,便觉得腹中饥饿感犹甚,连忙调回了目光,未再往后面几碟望去。


    燕辞云修长的手指将手札翻了开来,刚扫了一眼,好看的秀眉便拧了紧,复又抬眼瞥了她一下,沉默半晌,道:“你这是鬼画符呢?”


    祁懿美笑了下,带了些许的羞赧,道:“我都说了,字不好看。”


    她这说的倒是实话,前世科技发达,用笔的时候本来就少,而这个年代里却是在用极考验书法能力的毛笔,她自是用不惯,字嘛,也确实潦草了些。


    燕辞云不悦的冷下目光,将手札摊开在她面前,道:“那你自己念念,这段写的是什么。”


    毕竟是自己写的,又刚过了没多久,祁懿美接过看了看,倒是能认得出这些略显不羁的字都是什么。


    轻声读了几句,祁懿美的肚子忽的叫了起来,这一声并不大,只是屋内十分安静,只有她读手札的声音,这不合时宜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两人的耳朵。


    早知道就听小红的,吃点东西好了,真是丢人丢到家,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燕辞云并未有多大反应,看了看微显窘迫的祁懿美,想到她午间刚回来什么都没用便被自己唤来了,面色虽依旧冷然,目光却瞄了眼桌上的几碟点心,道:“既是饿了,便坐下来吃一些吧。”


    祁懿美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接着饿下去待会儿怕是还会再闹出什么尴尬,两人虽是君臣,却也是表兄弟的关系,自己还要与他相处上许久,若是过于生分了也不好。


    于是她在边上的雕花红木椅上坐了下来,木椅上垫着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软垫,软绵舒适,祁懿美在这上面坐着,伸手取了块圆形小饼。


    入口是淡淡的杏仁香气,脆而不硬,甜而不腻,燕辞云吃的东西,自然都是些珍品。


    将小饼三两下吃了下去,祁懿美鼓着腮帮子道:“殿下,既然这字实在不好辨认,不然就算了吧,您和三皇子说说借他的手札?啊,唐小姐的也成,我瞧她的字优美整齐,人也是个仔细的。”


    燕辞云正翻着她的手札,努力的辨认着上面的字迹,闻言动作一顿,侧头望向了她。


    “从前你与她并无什么交集,如何得知她字体优美,人也仔细的?”


    这……自然从今天一事上得出来的结论了。


    祁懿美正想着要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和燕辞云讲,就见他手中那本手札里缓缓的滑出了一张纸条。


    似是察觉到了祁懿美的目光,燕辞云抬手将手中的手札凑近了些。


    纸条本就悬在手札的边缘,如此一来便彻底落了出来。


    那纸条在空中飘着,祁懿美可不想让他人看见自己传的小纸条,立即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伸手便去空中捞那张纸条。


    燕辞云微蹙着眉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在她接往纸条稳住了身形后,才缓声道:“这是什么?”


    祁懿美干干的笑了下,道:“哦,我听学时走神画的小乌龟。”


    一只细手缓缓伸至面前,掌心白皙如凝脂,祁懿美听着面前的人复又道:“我瞧瞧。”


    望着那只养尊处优下秀美白润的细手,祁懿美眉头都快皱在了一处,打着哈哈道:“小乌龟,难登大雅之堂,殿下就别看了吧。”


    虽说她和唐诗韵也没说什么,不过小纸条这样隐私的东西,她还是不愿意让别人看的。


    燕辞云面色却并不轻松,一张俊面略显苍白,他目光复杂的瞧了眼她手中的纸条,显然是对她有所怀疑。


    祁懿美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望着他的双眼道:“六殿下,这上面真的没什么,贵妃娘娘是我姑姑,您和贵妃娘娘与我们祁家都是连在一处的,我是断不会做什么有害于您的事的。”


    话才说到一半,许是站了太久的缘故,亦或是方才与祁懿美一番对话耗了心神,燕辞云身形微晃,脸色愈加苍白,祁懿美方才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对方已然软软的向后倒了去。


    祁懿美心中警铃大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纸条,匆匆忙忙上前一步揽住他软下来的身子,防止他倒在后面的桌几木椅上磕到。


    好在燕辞云如今只是个孩子,又比寻常的孩子单薄,祁懿美虽有些吃力,倒也还是将人勉力抱住了。


    两人身量差不多,燕辞云这一下忽的晕了,全身的重量都由祁懿美担着,不过一瞬,她便有些踉跄,眼见着两人就要一同摔倒,祁懿美干脆顺着力道,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人家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当然不能给他扔地上不管,更何况对着这样一张漂亮而脆弱的脸,祁懿美也不忍心。


    无奈之下,祁懿美只好将他暂时安置在了自己的怀里。


    抬起头来,她刚要扯起嗓子喊外面的人进来,怀里的人微动,手腕上覆上一阵冰凉的触感。


    燕辞云醒了,他静静的躺在她的怀里,一手轻扶在祁懿美的手腕上,那双美丽的眼瞳平静的望着她,声音微弱的道:“不用唤他们……我到床头的柜子,内里……有个白玉小瓶,里面有药。”


    祁懿美点点头,抬眼望了那床头的柜子,复又看向半躺在自己怀里的小皇子,低头道:“六殿下,您现在可有力气,我扶您坐到椅子上吧。”


    燕辞云极轻的应了一声,祁懿美于是抬手将他的手臂绕过脖颈揽着自己,让他倚着自己的身子,一同动作,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从地上起来。


    许是两人挨的极近,燕辞云甚至能闻到祁懿美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不属于任何一种香料的味道,干净而恬静,是属于祁懿美的味道。


    祁懿美安置好了燕辞云,过去取了丹药过来带他服下,依旧有些不放心,道:“殿下,不然还是让御医来瞧瞧吧。”


    燕辞云吃过了药,闭目休养了片刻,面色已然好了许多。


    缓缓摇了摇头,他虚弱的倚在椅背上,半合着双目,轻道:“他们来了又要小题大做,惹得母妃担心。”


    说着,他复又闭上了双目,似在静静的调息。


    燕辞云的容貌肖似宁贵妃,本就极为漂亮,如今配着这副柔弱的神情,愈加显得楚楚可怜。


    想到他晕倒后初醒时的模样,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是那样的平静,祁懿美心下不由也跟着有些难过。


    燕辞云越是漂亮,越是聪慧,祁懿美便越是难以接受他be的结局,就好像看了篇虐文,心里面堵的慌。


    燕辞云静坐了会儿,待得刚刚那阵晕眩感过去了,才复又睁开双目。


    “你扶我到榻上躺一会儿吧。”


    祁懿美伸手扶住他的手臂,燕辞云借了她的力气起了身,两人缓慢的走向了床榻。


    祁懿美将人好好的放在床头倚着,又躬身帮他解了靴子,盖好了被子,打理好了一切,一抬头,床上的人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目光中带了几许探究。


    祁懿美也瞧着他,道:“殿下这般看着我做甚?”


    燕辞云仔细的瞧了他良久,方道:“你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祁懿美倒并未心慌,只笑了笑,道:“你我都长大了,自然都和从前有些不同。何况殿下上回见我,怕是好久前的事了。”


    燕辞云收回了目光,静静的靠向床头,回忆道:“确实是很久前的事了,好像你我才五六岁的时候,在一处玩了会儿,后来还弄了一身脏,一同洗了个澡。”


    “这便是了,这么多年过去,我自然不一样了。”


    “不是的,祁懿美,我既知晓你将入住我见云殿,自然寻了人问了许多你的事。你似乎和我了解的,有些不同。”


    这个早熟的九岁孩子,似乎十分敏感。


    祁懿美点点头,复又坐至那红木椅上,执起一碟糕点,一边吃着,一边一派轻松的道:“你既着人调查过,也应该知晓我染了瘟疫差点没了命,如今都是死里逃生过一次的人了,当然有些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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