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讲讲,我中箭后都发生了什么。”
小青嗯了一声,一边拿出了干净的帕子,小心的替祁懿美擦了擦汗,一边将之前发生的事向她娓娓道了出来。
祁懿美中了箭,明明只是只精巧的小箭,又是手臂这样非要害之处,却模样痛苦,很快便晕厥了过去,显然这小箭之上是涂了剧毒的。
御医来看过之后,从症状上判定应是西域毒蛇,只是中原地区少见西域毒蛇,更何况是京城之中,几位御医对其知之甚少,更谈不上解毒了。
眼见着祁懿美呼吸愈加微弱,便在这关键时刻,入宫为四皇子贺寿的臣子中有位姓韩的,上禀了皇帝,说是家中有位妾室正是来自西域,其父便是捕蛇之人,这位妾室平日里也喜好养蛇,许是能帮上一二。
于是一切便按着原文的故事,名唤丽丝的西域女子入了宫,为她解了毒,向皇帝贵妃恳求留在宫中。
而这些,已经是三日前的事了,祁懿美虽是解了毒,但依然昏睡着,到了今日才醒来。
下手的宫女已死,这幕后之人自也无从得知了,桓掌印仔细查问过后得知,该名宫女是靠着提前将袖箭藏到了特制托盘下面的暗格中,才避过了侍卫的搜查,成功的将袖箭带入了席内。
桓亦如作为内庭掌印,守备不力,自然也被问了责,不过事发后他当日便查明了事发经过,又因着其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有皇后为其说话,自领了二十杖责后,倒也没有进一步的惩罚。
而燕辞云这边,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公子,您都没看见,六殿下这几日好似魔怔了一般,每日里食不下咽,夜里也总是难眠,明明帮不上什么忙,可日日都要过来这边候着,谁劝都不听,贵妃娘娘无法,只好让人在您寝室外间的厅堂里置了个小榻,让梅公公亲自陪着他在外候着。”
这孩子,倒是有情有义的,也算她没白替他挨这一箭。
“六殿下现在在外间吗?”
小青点点头,道:“嗯,在,不过贵妃娘娘怕他忧心伤神,每日里都给他喝些安神补身的汤药,哦,起初嘛,六殿下自然是不肯的,不过贵妃娘娘说了,他不肯喝,便不准他来,六殿下这才乖乖的按时喝了的,现下里午时刚过,他应是喝了没多久,在外间睡着的。”
听着好好一个皇子,放着豪华舒适的寝殿不睡,却睡在了外间厅堂中的小榻上,祁懿美心中微暖,道:“待他醒了,告诉他我已经醒了,让他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话音刚落,门外响声了几声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推了开来。
“醒了?”
来人正是祁丞相,看到祁懿美醒来,他并不意外,沉稳内敛的他并未如小青般欢喜外露,不过望过来的眼神里,倒确是有几丝关切。
示意了小青出去,祁丞相在床边不远处端坐了下来。
祁家的基因好,出了宁贵妃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的兄长祁丞相自然也是好相貌,只是许是经历了丧妻丧子,这许多年间又为振兴祁家殚精竭虑,被风霜掩盖了原本的清俊,不过依然能隐约瞧出来,祁丞相年轻时必定是个令人过目不忘的俊美公子。
祁丞相定定的瞧向祁懿美,目光中带了些审视,仔细瞧了她一会儿,才道:“你这回立了大功了,却也是惊险万分。”
祁懿美也有些后怕,她因着一早知晓这毒有救,才没多少犹豫几乎是立即便上前推开了燕辞云,可现下里回想起来,自己穿越进来,许多事许都会和从前不同了,若是蝴蝶效应,这位丽丝夫人不在,或者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晚了一步,自己便命丧于此了。
她不想他死,可她也不想自己死。
“依着当时的情形,若是一般的少年,即刻的反应应是喊叫出声的。有意思的是,你却没有。”
说着,祁丞相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缓慢的道:“要么是你真的傻,傻到只知道直觉的推开六皇子,要么是你太聪明,袖箭发出在即,即便是喊叫出声,侍卫上前之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喊叫出声,无责,六殿下却要死,推开他,有功,可是有可能死的是自己。我没想到,你不过才十岁,又生于平民之家,竟有如此胆识……也许当初我该坚持,让你跟在三皇子身边的。”
祁懿美一听到三皇子,生怕这位丞相大人真的起了心思将自己调回去,连忙虚弱的笑了下,道:“您说的大概都有吧,我当时看见那宫女意图不轨,也没多少时间思考,也没什么聪明不聪明的,您过赞了,我还是别去三皇子身边了,毕竟我的身份,您也知道,一旦暴露,怕是要被人揪住不放,连累到祁家的。”
祁丞相未置可否,半晌,道:“眼下定是不行,待过些年皇子们大一些,若是机会合适,我会想办法接你出宫。”
眼前的祁懿美到底是个女子,如今年岁小还尚可以假乱真,若是年岁大一些,男女到底不同,有心之人定是会瞧出些端倪的。
今日之事便是如此,中箭之处在手臂,治伤之时倒是并未将衣物完全除去,仅是卸掉了一条袖子,倒也无碍,待得过几年,这孩子有了女人的线条,像这样的事,若是伤在身上,暴露也不过就是一瞬的事了。
虽然御医中也有祁家的人,可到底还是不能完全保证这件事不为人所知,毕竟身高,体型,声线,方方面面,她都和寻常男子不同,要一一掩盖并不容易。
祁懿美望着沉思的祁丞相,大致也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静静的躺了会儿,臂上的伤口一阵阵疼痛入骨,她忽的一阵灵光闪现,计上心来。
“父亲,也许这次中毒,是一个天赐良机。”
祁丞相朝着她望过来。
“我原先在府里陪着弟弟读书,曾在书上读到过,有的毒物会令人骨瘦如柴,甚至有损生育,若是孩童中毒,则会先天有缺,生长不良。听闻父亲在御医中也有可信之人,如今我手臂如此剧痛,想来这余毒要清除也需要些时日。
我们可让御医借题发挥,寻个说法,便说是这蛇毒虽解,但毒性入了五脏六腑,对身子的损伤已然不可逆转,恐会影响日后生长。
如此一来,将来即便是身形与其他男子相比纤弱一些,个头小一些,乃至年岁大一些不急于婚娶,也皆是合情合理。”
祁丞相深思熟虑了一番,似是将这一番说法前前后后需要做出的准备都慎重的打算了一遍,才点头道:“毒性入体,对机体造成的损伤确是要历经时日才能消除,能消除到何种程度,遗留的危害如何,不同的人也各不相同。你如今正是长身子的年纪,丽丝夫人之前解毒之时也曾言,蛇毒的影响要完全清除,也需要时日,若是以此为由,倒确是极妙。”
祁懿美也松了口气,毕竟欺君这样的事,且不说祁家会如何,反正她的脑袋是一定保不住的,有了这法子,至少能护住她一时,挨到祁丞相安排妥当接她出宫。
祁丞相微眯了眼,复又打量起她来。
“一个十岁的孩子,有如此胆魄和谋略,你到底是何人?”
祁懿美不畏不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心平气和的道:“我姐弟二人身世来历,父亲最清楚不过,若是还不放心,大可以去反复调查,我心中坦然,自是不畏。”
祁丞相自然知晓她的来历身世并无可疑之处,否则他也不会将他们姐弟二人带到祁家。
从前,他一心想着让她聪慧伶俐的弟弟来作独子的替身,并未关注过这个姐姐,现下里细细琢磨起来,这个女孩竟比她的弟弟还要聪明几分。
两人皆不言语,外间有人轻声叩了叩门,正是候在门前的祁丞相的人。
“启禀大人,公子,六殿下过来了。”
祁丞相复又看了祁懿美一眼,意有所指的道:“你安心养伤,御医那边我会安排,按着你的意思,把药调得适口一些的。”
说话间,门已然被人急迫的推了开来。
那个漂亮到极致的男孩,风一般的冲了进来,却又在见到床上之人的一瞬,定在了原地。
他神色略显张惶,怔怔的望着祁懿美,好似忘记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祁丞相起身行礼,道:“六殿下。”
燕辞云却仿佛没听到这一声,只呆呆的望着床上虚弱的祁懿美。
这几日六皇子忧心挂念的情状祁丞相看在眼里,当下并未多言,退出了祁懿美的寝室,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向来整洁干净的燕辞云,许是几日来牵挂忧心,竟少见的鬓发间带了些许凌乱,本就体弱的他仿佛也跟着病了一场,好不容易调理出来的气色又尽数憔悴了下去。
祁懿美手臂上还痛着,却还是打了精神,恭敬的道了声“六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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