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什么,我的大哥?大皇子燕珺么,他做什么事……
燕绪见魏宵复这副怡然姿态心中隐隐有预感,接下来的这个消息应是合了他的心意,而对于其他人恐怕……尤其是倒霉者估计不止燕珺一人,只怕又要多生事端。
燕绪收回思绪,平静的与他对视,淡淡问道:“哦?何事。”
看着他淡漠又似是洞悉一切的眼神,魏宵复嘲讽地冷笑道:“你的好皇兄回到俞州重新上任,结果开年来的第一件丰功伟绩,便是给边境的牧民来了个下马威,命令军队驱逐四周的游牧部落。短短几日已起冲突数起,现在牧民都跑来向魏国告状了,你说我该不该插手这件事呢?”
燕绪看向远方厚厚的云层,阳光太过耀眼,他有些快睁不开眼:“你今日才与我说起这事,怕是已经插手了。”
“论起亲疏,突厥部落是我母族,他们作为被驱逐的牧民之一,突厥王已派人来皇宫求助多次。我前日派兵帮他们回击了魏兵,不过看你皇兄那边的回应,似乎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魏宵复眼眸中煞气闪过,神色依旧闲适。
燕绪微微摇头,瞥了他一眼垂下沉沉的眼眸:“不久前才签订的和平条约,这就要打破了么。”
“那便是要看你燕国的几位皇兄是要如何对我北魏了。”魏宵复轻笑一声,在午间艳阳的照射下,墨发泛着冷冷的明光,似夜深起伏的水面,缓缓在前方荡漾开去。
“走吧。”
燕绪跟在他身后,垂下的手指微动。他原先的预感没错,和亲不过是一切的开始,魏宵复另有打算。他如今已处于漩涡的中心,不知如今还算平静的水面会被搅成怎样的一滩浑水。
他微微闭目,平复心绪。魏宵复所图一定不会只是燕魏两国分庭抗争,作为一国的君主,他并不像是平庸之辈,只求安稳,燕珺一事,恐是还有变故。
他不是神仙,做不到那么大无畏的牺牲自己度化恶人,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会保护这个身体的家乡……这也当做是自己的良心选择,为自己占据了“他”人生的而必须偿还的报酬。
……
“你又在想什么?”魏宵复的指腹擦过他嘴角的油渍,指尖用力挑起了他的下巴,目光灼灼。
“为什么与我在一起你总在走神?”
那放肆而炙人的目光让燕绪胃里的那股油腻之感翻腾的更加厉害,他沉着脸,拂开了魏宵复指腹的按压。
“我胃里有些不舒服,你离我远些。”
北魏的饮食与南燕多有不同,虽然凉州靠近魏国,在口味上与之有些相近,可也并不像这般饮食上全是肉食为主,色艳而味重。
燕绪在昨日里饿了一整日,只在晚上吃了些糕点。大清早又吃的是油腻腻的肉饼,他喝了好几杯茶水才勉强将早上的腥腻之气压下,结果中食的一桌全是油腥肉食,他只吃了几口便觉得胃部难受的厉害。
绿莺慌忙为他倒来热茶,嘱咐膳房弄些清淡的吃食过来。
魏宵复见他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脸色苍白了不少,因被他推开而产生的不愉散去,眉间露出担忧之情。
“你是吃了什么,胃难受的紧吗?”他扶起燕绪无力的身体,将他扶到一旁的躺椅上。
燕绪半靠着躺椅,捂住胃部,神色恹恹:“魏国的食物油腥太大,我吃惯了燕国的清粥小菜,对这里的禽肉虚不受补。”
“这是何道理?你的身边人都是怎么伺候的!”魏宵复看着他肤如脂玉的额头泛起了密密的一层冷汗,周身空气骤然森冷,双眼寒冰似的刮在他的贴身侍女身上。
看着两个女孩因惊慌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燕绪将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了他放在自己身后的手臂上:“绿莺和红鸾与我一样,也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没看到她们俩这两天也精神不佳吗?”
魏宵复见他存心护着二人,知道在此事上不宜过多纠缠,以免破坏了这难得的片刻宁静,只好暂做退让。
“此次初犯我不过多追究,若是还有下次,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对我的皇后照顾不周,你们就照我大魏的规矩自己去受处罚。”
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绿莺二人心中发憷,纷纷跪拜谢恩。
燕绪心知这是他自己的身体问题,何必找人家麻烦,只是他也明白这些话与这些人是说不通的,无力地摆了摆手要将人支开:“你们下去吧。”
二人从房里退下。离开好远,红鸢才偷偷拉了拉绿莺的袖口,小声道:“绿莺,齐王殿下在这里是真的受苦了……”
“嘘,当心隔墙有耳。”绿莺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想了想又道,“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你随我去膳房看看,殿下这几日一定胃口不佳,他身子也不好,我们要多注意些。”
魏宵复将手臂枕在燕绪背后环抱住他,另一只手捂在他的小腹处,轻轻揉动着。
鼻尖处是他身体散发出的独特暗香,魏宵复侧头闻了闻,适才面容中的厉色消退不见:“好些了吗?”
小腹处有一股温暖的气流在慢慢旋转,腹下那股抽搐的蠕\\动感慢慢平缓,燕绪舒了口气,从他怀中起身离开。
“我不怎么难受了,谢谢。”
魏宵复看着他站立挺直的背脊,蓝眸阴沉,冷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燕绪扶着茶几向前行走了几步,在与魏宵复间隔的靠椅上缓缓坐下。他夜色般的乌发披散到了腰间,双目半阖着,眉目间的淡漠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好转而减淡了些许,暖暖的阳光照射在了二人身上,垂下的浓黑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手部相叠,仿若二人环抱,双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他们本该就是那般密不可分。
魏宵复看着两人格外亲密的影子,湛蓝的眼瞳晦涩不明。
绿莺二人端着米粥进来时,他们便是各自坐在靠椅上,中间隔着云龙纹茶几,皆是闭目不言。
“殿下,我在膳房里煮了些小米粥,红鸢炒了点您爱吃的小菜,先喝点粥暖暖吧。”绿莺将食盒里的碗碟放下,福身道。
绣纹云烟的衣袂下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接过瓷碗,燕绪淡色的唇轻轻抿出一个微笑:“谢谢。”
那句轻声的谢谢让魏宵复幽蓝的瞳孔里镇定破碎,翻腾起不可置信的难言之感。
燕绪轻轻点头:“你们忙去吧,我自己吃就好。”
她们的主子在很多事上并不需要她们伺候,从将军府到北魏皇宫,她们也慢慢习惯了他会在二人帮忙时的那句道谢,很是自然的准备告退离开。
魏宵复的眉心拧的更深,他定定看着燕绪,突然问道:“你便是对谁都要说谢谢么?”
燕绪有些惊诧地回看了他一眼,不过他心知,在这种事情上,与这里的人是说不通的。
“不……你不必在意,算是我个人的习惯,并没有特别的含义。”
魏宵复猝然起身,他觉得自己的心中有团火在烧。
该死,自己是什么人什么地位,在他的心中难道是与那些奴婢放在同一位置,怎让人甘心!
他呼吸粗重,对二人怒道:“还不快滚!”
绿莺二人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心底对他那乖戾地脾气又惧上了几分。
燕绪敛着眼并不看他,静静拿着瓷勺,端起小碗吹了吹热气,有条不紊地将米粥送入嘴中。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燕绪的进食之声。
魏宵复见其模样,面色更加阴沉。
正当二人沉默之时,一声“陛下”化解了屋内僵硬的氛围。
魏宵复向他点头示意,一个身着玄色官衣的武将向二人行礼。
“见过皇上、皇后。”
燕绪放下瓷碗,他一听到别人喊自己皇后就浑身说不清的难受,好在胃里也差不多暖和了,不然剩下一点怕是会被膈应的浪费掉。
“免礼。”魏宵复颔首,语带赞赏的对燕绪介绍道,“这是北魏的大将军,朕的爱将,魏国第一勇士阮平。”
“陛下过奖了,论起武艺,陛下您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比我不知强到哪里去了。”阮平生了张憨厚老实的面容,被魏帝一番夸奖,却是面不改色,二人你来我往,谈笑风生。
人不可貌相,此人不可小觑。燕绪冲他点点头,眼中的探究被小心藏起。
他听了半天二人的闲话,这个阮平虽是谈吐状似粗人一个,却是粗中有细,滴水不露。此人一身戾气,身形彪悍,看其行走吐息沉稳,定是骁勇善战之辈。而其身居魏国将军要职,与魏宵复相处甚欢,应是他的心腹之人,不会像其外表展示的这般胸无城府。
两人寒暄了半晌,魏宵复似是刚刚想起问他的来意,这才说回正事:“阮平,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突然跑来找孤,是何要紧事?”
阮平神色恭敬地躬身道:“陛下,您昨日的大婚不是喜着清静只邀请了皇室中人吗,今儿那些游牧部落的首领派了使者前来恭贺您的大婚,微臣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了皇宫外的迎宾馆住下……”
他搓了搓厚实的手掌,一脸期待:“陛下,您看啊,那几个部落的使者都说要拜见您之后亲自送上贺礼,我们要不就着此事给他们单独开个筵,好好庆祝一番?”
魏宵复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唇边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一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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