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金陵有个小舅舅 > 第114章
    江风微冷,梁东序的心却暖暖的。


    无它,不过就是娘子见他奔来了,竟然扬了扬手,同他一道儿坐在了岸堤上。


    台阶错落,江水浸没最下的两级,风一吹,清浅的江水便晃动着,拍打了几下岸堤,也像拍打在他的心上。


    看着娘子微黯的眼睛,梁东序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爱婿方才同他说的:……不妨将这份委屈扩大几分,说不得能得到她的几分真心。


    于是他往娘子旁边挨了挨,语气拿捏了几分深黯。


    “娘子,你也是心口疼才出来散心的?”


    他将心口疼这三个字,极有心机的夹在了语句中间,可惜娘子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只嗯了一声。


    “近来的事一宗接着一宗,叫人时刻绷着心弦,今日……”她顿了顿,视线投向江面,“这一时也不知怎的,忽的放松下来了。”


    “这是该欢喜的时候啊,为何娘子还会如我一般心口疼?”他接了一句,万变不离其宗。


    顾南音道了一声是啊,旋即侧过了头,掀了眼皮瞧他。


    “如何会心口疼?”她猜到了几分原因,语声便柔软下来,“可是方才……”


    “嗯……”梁东序一颗心咚咚跳,眼尾耷拉着,只将一双黑亮的瞳仁望住她,小可怜儿似的,“我委屈的心口疼——娘子你给我揉揉……”


    顾南音自知方才恶意揣测了梁东序,心里正理亏,这便转过了身子,面向梁东序,再拿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胸口,慢慢为他揉了起来。


    娘子的手好轻软啊,像是云一般抚慰着他的心。梁东序心头的一切委屈和埋怨一扫而空。


    “娘子,我知道你一颗心为着女儿,方才才会那般误会我。也怪我事先未同你通气。”他说着,眼睛里就有些小小亮光,“往后咱们夫妻一体,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


    顾南音将梁东序眼底的小期待尽收眼底,她何尝不知他话里的小心思?


    “梁东序,你从前贵为皇子,如今又是九五至尊,为何偏偏对我契而不舍?”


    “你我与运河中相识,又在看林人的屋中相互慰藉。娘子嘴上说着不管我,可却管我到底。”梁东序静静地回忆着,“这样的经历天下无二,此生不再。那一晚我便立誓,要将娘子娶回家中。”


    顾南音手上的动作略略放缓了一些。


    这是自同他相识以来,头一次这样正经八百地同她这样诉说心声。


    “方才,也是我的不是。”顾南音声音低低,破天荒地同他赔了一句不是,“的确如你所说,我只想着濛濛,却不曾考虑到你。”


    能得到娘子的一句道歉,梁东序简直欣喜若狂,他强忍着欢喜,可声音却不由地哽咽了。


    “娘子万莫自责,也是我太过鲁莽,从来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没顾忌到娘子的感受……”


    “你就是这样。”顾南音接过了话,“一言不合便将我的小衣展览出来,再就是将我的荷包挂在你进城的大旗上,你这般招摇,我起初真是不高兴,觉得你太过轻浮。”


    梁东序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捉住了顾南音的手,语声激动:“莫不是这样,娘子才不愿意嫁给我?”


    顾南音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梁东序急急地解释道:“我那时的确是搭了个寻物的台子,将你的小衣放在其间,可一则只有女子才能入内,二则只有答对了几个问题,方能看见小衣……娘子觉得我轻浮,但有没有觉出几分我的机智来?”


    顾南音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梁东序又道,“至于那荷包,的确是我太过嚣张,想昭告天下,这荷包的主人才是我的此生最爱。”


    “说什么此生最爱,莫非我不嫁给你,你就此生不娶了?”顾南音沉默一时,道。


    梁东序叹了一声,低低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十六岁就藩,那时候北境千疮百孔,胡人肆虐压境,我一颗心全在踏平北蛮,开疆辟土上,王府之事皆赖从前的王妃打点,从没有二旁心去想儿女情长之事,唯有在遇见你之后,才知岁月漫长,要同你一起,方才能活得有意思。”


    既然说起从前的王妃,顾南音不免多问了几句。


    “你待她如何?可有遗憾?”


    梁东序轻声道:“她是很好很好的一位姑娘,温柔可亲,操持家业,抚育孩儿,我待她也许没有多热切浓烈,但该顾惜她的,应当都做到了吧,只可惜天不假年……”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回忆从前的事,“她临走时,握了握我的手,叫我一切保重。”


    顾南音不免唏嘘起来,“世上的女子大多是善良的,可惜男子们就各有各的坏。因我十二年前遇人不淑,故而不想再与男子有纠葛,而你,从前的夫人待你温柔可亲,所以你才能继续保有对感情的期待。”


    梁东序追踪娘子的一切,哪里又不知她从前的遭遇,不由地心疼起来。


    “不过是因为遇上了你……”他喃喃,剖白着自己,“或许,娘子能告诉我,你顾忌、在意的是什么?才不愿意嫁与我?”


    顾南音摇了摇头,温声道:“从前,我是顾家不受重视的女儿,成了人,草草被嫁去了广陵,后来九死一生的逃回来,就绝了再嫁的念头……”


    “倘或你只是普通人家的男儿,我知道你待我的万般好,应当会义无反顾地嫁与你。可你如今贵为天子,我不知该如何同你相处。”


    她叹了一息,好看的眼睛慢慢望住了他,“你瞧,今日这样不给你面子的事,往后肯定还会发生,你如今能忍,三年五年之后呢?朝臣们若是见到了,敢保他们不会进言?”


    “更别说周天子尚有一百二十个妃嫔,我若同你成婚,必不会允你后宫三千,你当下同意,往后谁能保证?梁东序,如今咱们这样,情浓时见面,情淡时便不见,总好过日后成一对怨侣。”


    她说着说着,便见眼前人的眼眸里慢慢浮泛起了一层水雾,梁东序一抬袖,掩住了眼眸,也将泪水掩藏了去。


    “娘子原来这般不信任我。”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将你视作的,是我的妻子,爱而敬之,珍而重之。寻常夫妻也会争执分歧,如何咱们不能?三千后宫的皇帝有之,可一生一世只爱一人的皇帝也有之,为何娘子不肯相信我一回?”


    顾南音看着他强撑着不落泪的样子,头一次觉出心疼来,她抬起手,抚上他的面颊。


    梁东序从她抚上来的温柔里得到了勇气,继续道:“娘子,我在北地时,向百姓子民许诺五年赶走北蛮,七年开辟万亩农田,十二年来百姓安居乐业,我全部做到了。”


    “倘或娘子信我,我会在朝臣万民面前立下盟誓,此生不负娘子,绝不会移爱她人,更不会封妃纳嫔。我与你,做一对紫禁城里的寻常夫妻。”


    他说话时,眼神诚挚地有如赤子,顾南音被他说的话震慑住了,好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风微微吹动顾南音的鬓发,夜风愈来愈冷了。


    原处高墙里的开挖之声还在继续,对岸的人间灯火早已深眠,漆黑一片。


    顾南音叹了一息,反握住他的手,头一次主动偎依上梁东序的肩膀。


    “此事不急,先做一阵子外室……”


    梁东序心下激荡,只觉得眼前光明一片,娘子此时显而易见地已有几分松口,再过一段时日说不得就能将娘子迎娶进门了。


    他渐渐收敛了眼泪,凑上了顾南音的耳朵。


    “梅庵对面的宅子不好买,娘子不若允我做内室。你那卧房的布局我都摸清楚了,正合适再给我打个小床,晚上省的叫云檀守夜了,我侍候娘子。”


    说起来,梅庵离皇宫还有老远的距离,即便是从北定门骑马走,也要走上小一刻钟,这往后上朝可要早起了。


    他盘算的好好的,顾南音却叫江风吹进了脖子,打了一个小喷嚏,梁东序骇了一跳,一把把娘子搀起来。


    “回车上说,这儿太冷了。”


    他这般说着,许是起来的急了,脚却麻起来,顾南音反扶住他,笑他孱弱。


    “气血这般不顺,要去香茶那里开些汤药吃吃补补才成。”她架住他,“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东序很享受地把脑袋搁在了顾南音的肩头,一步一步随着她走,心头熨帖无比。


    爱婿果然有一套,不过提点了他一句,娘子态度便软乎下来了,大业可成啊!


    顾南音架着他慢慢走,梁东序哪里能错过在娘子面前卖小可怜儿的机会,在她的肩头哼哼唧唧地撒着娇。


    快到跟前儿了,便见烟雨正站在龙车下,见娘亲和陛下搂搂抱抱地走过来,再看仔细了,还是娘亲架着他——他这般高瘦的个子,全压在娘亲的肩头了。


    烟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神情几分尴尬,这便见娘亲和陛下走近了。


    顾南音看见了女儿,推开了梁东序,正欲唤濛濛,忽觉的胸口一阵烦闷,眼前霎时一黑,已然俯下身子干呕了起来。


    梁东序大惊,烟雨也吓了一跳,奔过去扶住了娘亲,见她面色发白,形容虚弱,烟雨霎时担心起来,眼睛里蓄了泪水,埋怨的眼神看向陛下,声音微弱。


    “您这么高大,怎么能叫我娘亲背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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