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交代

    周生生此刻星星眼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手里面捧着一本崭新话本的晏溪,一脸兴奋地提议道:“要不你上床,给我读话本,陪我一块睡得了。”

    晏溪翻动话本的手僵了僵,动作顿了顿,耳垂处也好像是被红色染料染了一番一样。周生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有多大的熊心豹子胆,竟然能这么口出“狂言”。

    “普通睡觉,普通睡觉,不做什么!”周生生连忙解释道,就差三指合并在晏溪的面前发个誓了。但这种解释反而有种越抹越黑的感觉,至少周生生看见晏溪的耳垂比起刚刚更红了。

    晏溪的声音好像是蚊子声一样,嗡嗡地说道:“知道……”

    “嗯?”周生生并没有听见。

    晏溪也没重复自己说过的话的打算,强装镇定地将话本翻到了正文第一页。“好好听话本,行不行?”

    周生生乖乖点头,双臂一上一下地垫在下巴下面,满眼期待:“念吧念吧。”

    晏溪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书页上,视线停留在书页的第一行上,温吞的声音将上面的文字清清楚楚地读出,声音悠悠荡荡,如空谷黄鹂,就是没有什么平仄起伏。

    只念了两页,周生生就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歪着脑袋问道:“我觉得这故事剧情有问题,你瞧瞧那小姐可是千金小姐,那家里面一定是高门大户,院墙也一定很高。我看就算是我生龙活虎地去爬墙,我也爬不上去,他一个弱质书生凭什么就能轻轻松松地爬上去?”

    “还有阿宝你再想想,他可是一个书生啊,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能去怕人家小姑娘的墙头呢,这不是有辱斯文。就算是以后成亲了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再看看……”

    周生生将这话本的漏洞之处一点一点指出,说到极不合理之处还要加上点语气词吐槽。

    “周!秉!芳!”晏溪咬牙切齿,一下子就让周生生不敢多言了。

    晏溪唇角上挑,颇有种披着羊皮的狼的感觉。微微合起了书,凑近了一点周生生。威胁道:“你是想听这漏洞百出的话本故事,还是现在,立刻,睡觉?”

    周生生认怂,往被子里面缩了缩,笑嘻嘻地说道:“听故事,听故事,嘿嘿。”

    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一点起伏地念了半个时辰,晏溪合上了这话本,真是无趣的故事,就连这结局听起来也……

    周生生已经挪到了床边,偏着头看着晏溪,“阿宝是不是也觉得这故事有些狗血?”

    狗血……确实……

    早知道拿过来的时候就应该自己先看一遍。这书生娶了这小姐之后又另觅新欢,遭了大难之后才知道小姐的好,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这书生回头之后,这小姐竟然是心无芥蒂地接受了……这小姐……简直是不知所谓……

    晏溪将话本合上,随手直接扔在了一边,看这样子就是不打算再看了。晏溪抿唇,“翠柳找来的,本宫没有看过。明日本宫看过,选了好话本,再给你读。”

    周生生笑了笑,这故事是有些无趣狗血,但由阿宝读出来也算是一种耳朵的享受,倒是不必再执着于故事剧情了。

    周生生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必。长公主府的事情连带着周家的事情现在都压在阿宝的肩上。若是再去看什么话本,挑什么有意思的故事,怕是睡觉休息的时间更少了。

    晏溪听闻此言,倒是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是板起了脸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问道“本宫读得不好?”你嫌弃了?

    “没有,没有!”周生生连忙摆手反驳。“随便选一本读就好了,用不着特别去找。听听狗血的小故事也不错。”

    听到这,晏溪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轻声道:“无事,本宫喜欢……”

    周生生心中窃喜,暗暗地朝着床榻的里面挪动了一下,空出了足够一人安睡的位置。周生生拍了拍床榻,小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邀请道:“一块睡。”

    晏溪不语,将随手一丢的话本重新拿起,放到了远处的桌子上。背对着周生生,温声说道:“本宫去西暖阁睡。”

    “别啊!”周生生连忙叫住。

    晏溪转身,走到了床边,将周生生的被角掖了掖。将本不想说的解释说了出来:“有伤,你一个人睡安全些。”

    “床宽着呢,四五个人睡都成!”周生生辩解道。若不是现在行动还不方便,周生生简直是觉得自己能直接跳起来,将阿宝推倒在床上。

    晏溪一个蹙眉,冷声道:“不行。”

    周生生撇嘴,对晏溪的不行表示无声的控诉。

    晏溪没有直接离开,语气弱了两分,哄道:“今晚本宫还要看吕清平送过来的航运之事的文书,真不行。”

    周生生的表情变了两变,心情也是豁然开朗,提议道:“那反正我也不困,直接让人将东西拿过来,一块看呗。”

    “驸马确实不困,但必须要睡了。”晏溪直接一句话宣告了周生生接下来一定要做的事情。随后俯身将桌上,璧上的烛火全部吹灭,整个卧房瞬间暗了下来。

    “好好睡觉。”晏溪的半是命令一般地说道。还没等周生生再说上两句,晏溪就直接从房间里面退了出去,没有给周生生半点说话的机会。

    黑暗之中,周生生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还得这伤好全乎了才能和阿宝同床共枕。革命尚未成功,我辈还需要为了睡觉一事持续努力。

    ***

    晏溪今日穿着一身淡黄色齐胸襦裙,发髻挽起处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显得清新脱俗。晏溪右腿翘在左腿之上,此刻手上拿着的就是吕清平昨日送给自己的文书。周生生半撑着脑袋乖乖听讲,脸上带着甜丝丝的笑容。

    “吕清平的计划做的很详细,具体的细节点我看过也还算不错。我现在与你说一说里面的重点,其一最重要的就是周家的利益这块值百抽五,取其一。”说到这,晏溪的话顿了顿,朝着周生生投去了一个眼神。看周生生眼中并没有波动,便立刻将自己的眼神抽离,错开周生生的目光,重新放在这文书之上。

    “其二便是一开始驸马定的是泉州的点,但毕竟这航运之事还需要试试,所以这第一个点改成了京城与江南那一带。若是这两个地方没什么问题,第二批则是会从泉州这样的沿海城市开始,第三批则是驸马一直想做的番邦。其三则是银钱方面,若是处处节省一些,大抵能支持到第二批的初建……”

    晏溪端着一张清清冷冷的脸,说起正经事来滔滔不绝的,听得周生生不停地点头。

    晏溪将整理出来的要点都写在了两张纸上,放在了周生生的面前。“具体的就是这些,驸马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到时候吕清平与周云来了也可以交代一下,省的他们做错。”

    周生生看也没看,便直接仰头看着晏溪说道:“阿宝看过没什么问题就成,我的决定说不定还会影响计划呢。”

    晏溪无奈地将要点往周生生的方向推了推,命令道:“仔细看看,这可关乎着整个周家呢。”

    “这上面写的和阿宝你刚刚说的是不是一样?”周生生挑眉问道,手上动作也开始翻起来。

    晏溪微微颔首,确实是。

    纸上的字体娟秀,周生生唇角一勾,在心中默默将晏溪的字体夸上了一夸。翻上了一翻,周生生唇角的笑容收了收。问道:“吕清平做的计划中是不是将银钱方面苛刻到极致了?”

    晏溪点头,回道:“对。”

    周生生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定一样,看向晏溪说道:“既然是帮朝廷办事,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要不就做大做好一些。银钱方面周家就不要拘着了,做到最好才是真的。”

    晏溪倒是不太情愿的样子。在这件事情上周家简直是拿不到半点好处,全是为了朝廷。若是再做成这般程度,开支未免太大了一些。

    周生生抿了抿唇,“若是阿宝觉得不好,那就照你们决定的去办。”

    生怕周生生觉得自己又要听她的见解,又不愿意去接受她的意见,晏溪难得解释道,“本宫只是不想让周家做这个冤大头,更不想你做本宫的冤大头。”

    周生生垂眸,窃笑了两下。阿宝现在心里面的天平可是更加偏向自己了呢。

    “公主,驸马,吕清平与周云到了。”翠柳朝着里面通报了一声。

    片刻之后,周云与吕清平就被翠柳领了进来,周生生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趴在床上,只有手肘底下垫了两个高高的枕头,将上半身都撑了起来。

    “见过家主。”周云与吕清平异口同声地说道。

    周生生笑道:“不必行礼,不必行礼……”

    周云暗暗瞅了一边的晏溪一眼,长公主在这,如何能与家主说正事。

    晏溪似有察觉,脸色冷了冷,未言一语,就打算朝着外间的方向离开。衣服却是被一股子力量拉住,是周生生。

    周生生的视线透过晏溪直接定格在周云的身上,冷着眸子严肃地说道:“公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与你们见面,说的任何的话都不需要避讳着公主。”

    周云一下子被看穿心中的小九九,羞恼地低下了头。转念一想,长公主那日可是为了家主刺伤了城门守卫,还私开了城门。若是没有长公主,想必那日家主就命陨于此了,可见长公主对家主的情意也是实打实的。即使是知道陛下不会真的降下死罪才去做的,那魄力也足以胜任周家主母。

    吕清平瞟了一眼周云,上前了半步,默默为周云挡下了家主的视线。吕清平拱手将这回的来意一一说道,具体的与晏溪早间给周生生整理的要点一般无二。

    “你所说的公主都与我说过了,做的很好,辛苦了。我对这里面的东西没什么意见,吕掌柜尽管放手去做吧。”周生生顿了一下,旋即接着说道:“我身子最近不爽利,你们两个也知道。若是有什么航运上面的决定大可以直接询问长公主,公主是我周家的夫人,是我周家的主母,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若是这个东西引起其他人的不满了,大可以来找我出面。但就一点,这件事情是我周家接下来的重中之重,绝不允许有任何人阻拦。”

    周云可能是在一瞬间想通了公主对家主的情意,此刻倒是乖驯地与吕清平一样拱手称是,望向公主的眼中也多了两分的敬重。

    第82章 告知

    在晏溪明里暗里的严令禁止下,周生生硬生生地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竟然还将看起来严丝合缝的九连环也鼓捣出来了。

    拿着九个单独的玉环,周生生百无聊赖地转着床上的这九个玉环。玉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动,听起来倒是颇有乐感。周生生右手撑着下巴,左手不停地敲击着,真是无聊透顶。

    民生还在屋子里面收拾,将冷茶换上热茶,听着这越发没有规律的敲击声,简直是对耳朵的一种折磨。民生快步走到周生生的面前,捂着脑袋求饶道:“驸马爷,您别敲了,小人听得都烦了。”

    周生生只得放下手中的玉环,心中更加憋屈。老婆睡不到,算了,卧房出不去,罢了,现在唯一的小动作都被民生这个家伙嫌烦了,自己怎么就能这么可怜呢!

    民生也看出了自家驸马爷的不耐烦,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不停地抹着。宽慰道:“驸马爷,要不改天民生给您出府去再买点七巧板什么的,那东西没有什么声音,可以尽情地玩!”

    周生生黑了黑脸,这是将自己当成不听话的小孩子了吗,还七巧板,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

    对民生的哄孩子行径嗤之以鼻,周生生趴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向前方,懒散地问道:“公主去哪里了?”

    还没等民生回答,一道独特的声线就从外间传来。“在这。”

    晏溪单手撩开帘子,从外间漫步走进了卧房之中,看到民生便挥了挥手示意其直接下去。周生生脸上的无聊随着晏溪的到来一扫而空,拍了拍自己的床榻,下一刻晏溪就坐在了床边,拂了拂袖子,白皙秀丽的脸上勾起了玩味的笑容。“七巧板不喜欢?不好玩?”

    周生生赌气不说话,直接将被子上拉盖过头顶,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被子里面。双手交叉,下巴垫在其上,只留下一张脸曝露在外,眉头皱得简直是能夹住苍蝇。我都已经无聊到这个地步了,你不考虑来好好陪我,竟然还问我七巧板好不好玩。

    晏溪捂嘴轻笑了两声。莫说,周秉芳赌气起来还真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子。

    看晏溪竟然还笑,周生生噘嘴,更生气了。

    晏溪将被子从周生生的头顶上扒了扒,没有扒动,又用了一点力气才将被子从周生生的身上拿下来了一点。对周生生的小赌气不禁有些好笑,“今日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周生生眼放亮光,看向晏溪的眼中充满期待。待在这卧房之中,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周生生只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发霉了。

    晏溪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因为周生生的开心而有动容,颇有冰雪渐融的感觉。“起身吧,带你长公主府走走。”

    “行!”

    正当周生生掀开被子,打算慢慢起来时。晏溪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小白瓷瓶,一下子便走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周生生的上衣下摆撩了起来。

    周生生惊愕得不行,趴在床上动都不敢动。潘兴明说伤口长得不错,恢复的都不错,故而纱布前两天已经揭了下来。虽然自己看不见伤口,但可想而知,腰背上一定多了一条难看狰狞的伤疤。

    周生生慌不择路,就想将自己的衣服拉下去。双手刚有动作就被晏溪打掉。

    晏溪柔声:“乖一点!”

    周生生咬着下唇,只觉得脸都有些发烫的感觉。这这这,古人不都是保守到不行的吗,怎么……怎么阿宝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直接上手撩衣服。不不不,就是露个背罢了,我可是个开放的现代人,再脱一点也成……反正是对着阿宝……

    可能是不太晒太阳的缘故,周生生的后背白皙,此刻一道伤口摆在上面就显得格外的刺眼。晏溪的神色晦暗不明,心中不免将那个行刺者千刀万剐了千百遍。青葱一般的手指尖放到了凸起一点的伤口处,给周生生带来一阵痒意。

    “痒。”周生生耸了耸肩。

    晏溪将瓷瓶中的药膏挖了一大勺出来,放在自己掌心搓揉了一番,直到掌心发热才将手掌贴在了周生生的伤口处,将融化的药膏涂了上去。

    周生生只感觉腰身上面一阵发烫的感觉,没有什么痛感,反而是在不停发烫,这热度在腰身上倒是极其舒服。周生生对晏溪如此的对待很受用,闭着眼睛问道:“这是什么药啊,热热的,挺舒服的。”

    “祛疤的。”晏溪回道。将药膏都抹上了晏溪这才合上了瓶塞,将周生生的衣服拉了下来,嘱咐道:“伤口长得不错,估计会痒,但不许抓。”

    ***

    周生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能看见一个形像轮椅的东西摆在寝殿外头。晏溪从周生生的手中将拐杖接过来,搀着周生生的手臂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了轮椅上。

    轮椅上已经被铺上了三四层的软垫,就连后背都铺上了一层。周生生只觉得一坐上去就好像是坐在了棉花堆里面一样。原以为是出来走走,没想到竟然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弱不禁风的程度。

    民生刚要上手来推,轮椅把手就被晏溪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周生生不免有些无奈,扭头对着身后的晏溪说道:“我倒是也没有柔弱到不能自理,连路都不能走的程度吧……”

    晏溪不理,视线看向远处,轮椅轮毂也随着晏溪的一个用力缓缓向前方滚动。“想去哪里看看?”

    周生生:“随意吧……”反正长公主府里面自己也都没有全走过,除了西暖阁,池塘,花园,还真没有见过什么其他的地方。

    “外院之中一般是客舍,会客居,花园,池塘,库房你大多都见过。内院比较大,西边就是你的西暖阁,再西边一点就是清欣园,那便已经用作存放书籍,驸马伤好了之后可以去清欣园看看书。东边也有东厢房,东厢房后面还有竹林,竹林里面有卿水斋,夏天住在里面很清凉……”晏溪声音平缓,悠悠不绝地给周生生介绍着整个长公主府的结构。

    周生生一路耐心地听着,倒是鲜少插话。一步一景,每个地方都装饰得恰到好处,朴素不算张扬,淡雅中透着精致。住在这样的宅子里面,简直是养老的绝佳场所。

    已经走到了竹林口,晏溪停住了脚步,将轮椅刹停,问道:“驸马怎么不说话?”

    周生生仰头,嘴角挂着笑容,淡淡地说道:“你第一次与我说这么多话,我想多听听。”

    回答完晏溪,周生生扭过脑袋看着笑嘻嘻的翠柳和同样笑脸的民生,直接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翠柳瞧了一眼晏溪,看晏溪神色无异,便直接和民生一块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告退下去。告退时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奇奇怪怪的窃笑,分明是在取笑一心想着独处周生生。

    周生生看着这竹林,萧萧瑟瑟的竹叶相碰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不时有微风从林子中吹出,独有一番美景的感觉。周生生的神色却霎时变得有些凝重,眼神涣散地虚虚看着竹林处的一点,刻意回避着晏溪。沉思了许久,周生生始开口道:“我想与你说件事情。”

    林柏川已经对自己动手了,那晏霖与晏康之间的事情就瞒不下去了。今朝林柏川能对自己动手,他朝说不定就是能对阿宝动手。若是等到阿宝自己发现,到时候怕就晚了。康儿之事,也迟早瞒不住,就只看晏溪的抉择了……

    晏溪点头,坐在了一边用竹条编成的椅子上,给周生生倒上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她的手边。“喝点热水,其实我也有话要同你说的。”

    千头万绪,周生生也不知道具体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攥着拳将话头引到晏溪那里,“阿宝想与我说些什么,你先说吧。”

    晏溪不似周生生那般有顾虑在心,直接了当地问道:“周秉芳,你知不知道,那日从你身上拔下来的箭是没有箭头的。”

    周生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没有箭头……

    周生生:“……那阿宝你查到是谁了吗?”

    晏溪微微摇了摇头,将现在查到的资料全盘托出,并没有打算隐瞒周生生。询问道:“驸马在赣州的时候是不是与章犳有了摩擦?”

    章犳?周生生想了想,瞬间想到了他可不就是在赣州伪造投票的那个人吗。周生生点头,“是,他伪造了票,被我查出来了。”

    看晏溪了然的模样,周生生想通了,这章犳大抵就是晏霖的人了,所以晏霖才会派遣林柏川来解决自己。而林柏川也真的遵命了,只不过八成是想要给自己留一线生机,所以背着人,用了没有箭头的箭。

    得到了周生生肯定的回答后,晏溪将查到的事情继续说出:“司剑还在养伤,前几日才醒了过来。他告诉我与他交手的那个人叫云斌,早时候是他的同门师兄。”

    同门?

    “司剑不应该是暗卫那种的吗?”周生生打断道。

    晏溪被打断也不见恼怒,反而耐心地解释道:“暗卫大多是见不得人的,司剑不一样。我需要一个能在明面上为我办事的人,所以司剑早些年是在门派里面学艺,之后才去学了那些暗卫的东西。所以真的算起来,司剑不算是暗卫。”

    周生生点了点头,怪不得谢明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司剑却一直跟在身边。

    晏溪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晏霖手底下有一个出色的死士,也叫云斌。若是没错,这回行刺杀之事的就是云斌,主谋就是晏霖。”晏溪顿了顿,嗤笑了一声,笑得怕就是那没有成功的行刺之人,“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要用一支没有箭头的箭,总不能是对自己的武功太自信了。还有就是我并不知道你遇刺,是有人给我送了信,所以我才能及时出城将你带回来。”

    听到这些,周生生沉闷了下来。没箭头的箭是林柏川弄出来的,信也是他弄出来的,实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又有何目的要保住自己的命……

    “我查不到那个人……”晏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无力感。明明已经查到了晏霖,但偏偏就是查不到用这无头箭的人。这人就好像是悬在脖子的一把刀,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

    周生生猛咽了一口口水,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晏溪的手背上,这时才感觉到晏溪的手冰冷一片。声音不自觉哑了一个度,周生生抬眸对上晏溪的眼睛,“杀我的那个人……我好像能猜到……”

    晏溪凝眉:“何人!”

    “七分把握,林柏川。”

    第83章 要不要我

    晏溪神色急速平缓下来,从一开始听到这名字的惊愕,到最后的面无表情好像是转瞬之间的事情。但眼中的凉薄周生生却看得清清楚楚,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晏溪,对自己,疏离了……

    林家是皇后娘娘的本家,也就是皇子晏康最坚实的外戚支柱,但现在林家嫡子林柏川竟然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晏康的对立面,那林家现在究竟算什么……

    “我只有七分把握,不一定是他的。”周生生伸手想要握住了晏溪的手,哪料下一刻面前人便直接将手从自己的手中抽离。

    晏溪僵着身子,直直地盯着周生生,神情冰冷,但周生生却能觉出这眼神中的受伤委屈。随后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冷声道:“周秉芳,林柏川成了端王党,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周生生不语,默默低下了头。晏溪看着如此的周生生也觉得有些好笑,不是周生生可笑,是自己太过可笑,竟以为这世间会有值得自己相信的人。

    “周秉芳,你可知道本宫一路走来有多艰难,本宫需防备着多少人,只要一个不留心便会成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连带着就会连累康儿,连累身边人。而你,明知林柏川会在背后给本宫和康儿递刀子,却还是要帮着他瞒着本宫。直到如今,你才告诉本宫,是觉得看本宫为你像无头苍蝇一样探查很有趣吗!”

    晏溪一声一声质问着。所有说的都是实情,周生生无从辩解,只能愧疚地坐在轮椅上垂着头。

    晏溪厉声:“是不是若林柏川不对你动手,你周秉芳就一辈子不会将此事说出来,你周秉芳会慢慢成为端王党,你周秉芳会作为本宫的枕边人捅上本宫几刀,将本宫杀了才甘心……”唇角的笑容此刻看起来颇为讽刺,讽刺自己真的沉浸在了周生生这不知道掺杂着几分的真心当中,讽刺自己竟然又一次没有发现亲情血脉在自己背后插刀的行径。

    周生生双手撑着轮椅扶手,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晏溪紧紧地拽住,随后用力地抱住。眼眶微红,在晏溪的耳边不停说道:“不是……不是……我不会,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信我……信我……”

    晏溪胸腔之中全是难以克制的怒火,周秉芳都做到这程度了,竟然还要自己信她,还要自己信……晏溪使劲地将周生生从自己的身上推开,直接推得周生生朝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晏溪指着周生生怒道:“本宫最错的就是信了你。你现在这样又是想要干什么?在本宫的面前卖弄你的演技吗?周秉芳,你有什么资格来让本宫再信你!”

    周生生紧紧咬着牙关,阿宝说最错的就是信了自己啊……

    尽管知道下一刻就会被推开,周生生还是上前将晏溪紧紧地抱住,双臂在晏溪的身后扣住。微红的眼眶已经留下了滚烫的泪水,低落在了脚下的泥土上,夹杂着周生生的悔恨和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命都可以给你啊……”

    “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真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真的……”周生生埋在晏溪的肩上不停的呢喃。

    晏溪久久没有动作,正当周生生以为晏溪相信自己的时候,却听见身边人鼻息之间溢出一声冷哼,瞬间将周生生整个击溃。

    “周秉芳,你放开本宫。”晏溪声音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一样,但在周生生的耳中听来就好像是一道惊雷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让自己绝望。

    周生生没有放开,反而是拥得更紧了。“我没有帮晏霖,真的没有。”

    晏溪双拳紧握,身体也暗自跟着发力。眼中浓浓怒火甚至是带上了厌恶,出于对自己本能的保护,晏溪抓住了周生生的手腕,咬着牙警告道:“周秉芳,你若是再不放手,本宫就废了你的右手。若是还不放,本宫就将你的左手也给一道废了。”

    听到这冰冷的话,周生生身体一僵,只觉得身上的温度都下降了两度。周生生哑声,无力的声音从胸腔之中慢慢吐出,“那就废了吧,只要你信我,剖开我的心都成……”

    晏溪抓住周生生的手慢慢放下,无力地垂在了身侧,仿佛是与贼人做了恶斗一样脱力。脸上也从一开始的盛怒变成浓重的无力。但凡早一点,但凡周秉芳早一点对自己说这件事情,自己也能将心底里面对周秉芳的情思直接斩断。但偏偏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情思疯长,如藤蔓一般缠绕在自己的身上。现在怎么办,以后又该怎么办,自己对周秉芳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该动的手终究是没有动,晏溪闭上了眼,声音无力地说道:“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周生生恍然间不知所措起来,自己的隐瞒伤了晏溪一次,如今又要拿出晏康的事情再伤晏溪一次……

    晏溪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生生放松了一点拥着晏溪的力气,试探一般地问道:“若是康儿做了混账事,你可还要一直一直地帮着他?”

    康儿,扯到了康儿……

    疑问遍布晏溪的心头,一句康儿就像是一道闪电,一下子劈中了晏溪。晏溪凝眉,“什么事?”

    扪心自问,自己从发现自己心里面对晏溪存了喜欢之后。自己便本能地对她好,哄着她,纵着她平日里面的冷情骄傲。但现在偏生要亲口将她视若至亲的弟弟贬得一文不值……

    周生生慢慢放开了晏溪,抿了抿干涩的唇,细不可见的喉结上下微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康儿过于顽劣,玩弄內侍、丫鬟,喜珍宝,为此可以屠村。而他今年不过十五岁……”

    “你从哪里听到的谣言?康儿自小教养甚好,一向养于皇子苑当中。若是有如此行径,那早应该被人发觉,况乎本宫是康儿的长姐,本宫岂会不知!”晏溪厉声反驳道。

    晏溪眸光渐冷,定是林柏川说给周秉芳听的,所以周秉芳才不愿意与自己多说。

    周生生语气与晏溪截然相反,温声道:“你向来公正严明,眼里面容不得一颗沙子。若是康儿真是如此被你发现,你怕是第一个要大义灭亲的人吧。但林家不同,林家是外戚之家,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让与林家有血脉关系的晏康上位,所以他们会竭尽全力地保护晏康,隐瞒下晏康做的一切混账事。”

    晏溪一下子被戳中却不愿意承认,只能冷声质问道。“有何证据!”

    “我回京之前去过那个地方,见过那里的残景。我亲眼看见一家五口,父亲,母亲带着三个孩子藏在地窖之中,活生生地被火烧成了焦尸。那里是出产珊瑚最好的地方,书房之中的那尊半人高的桃红珊瑚就是这么得来的……”周生生说一句顿一下,终于将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

    晏溪的身体僵直。周秉芳不会撒谎,至少现在绝对不会撒谎,与自己说的都是她亲眼看见的……

    周生生看着如此的晏溪,只觉得心被揪起来的一阵疼,这疼比起缝针时更甚,更疼。周生生伸出手,刚想要去触碰晏溪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却一下子就被躲开了,只有指尖传递给自己的布料感。

    晏溪硬着心肠,和周生生拉开了一个远一些的距离,秀眉微微蹙起。晏溪看着周生生的眼睛,只觉得面前人又熟悉又陌生。“周秉芳,你背叛我了吗?你利用我了吗?有过吗?”

    背叛,利用啊……但偏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周秉芳,是周秉芳。若是只有一次,若是保证日后不会,若是愿意承诺现在,以后都不会背叛自己,不会利用自己。那自己便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生生立刻摇头,保证道:“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晏溪心上舒缓了一些,面上还是冷冷的,冷声道:“康儿的事情,本宫自会去探查。周秉芳,你不必管……”

    一句不必管直接将周生生打败,自己这是被阿宝隔绝在外了。周生生垂目,倔强地咬着下唇,似是要咬出血来才甘心。

    “不许咬!”晏溪呵斥道。

    周生生迷茫地看着晏溪,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放过了被自己蹂躏得快要破皮的下唇。

    晏溪背过身去,想起周生生隐瞒自己的事情,想起自己一肚子的火气,不愿去看周生生,别扭的性子在此刻又展现了出来。让她不必管就是为了让她好好的,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身边,好好地被自己护着。不要受伤,不要流血,不要喊疼……

    但这样子的话在脑中饶了个圈圈,说出来就变成了不必管……

    周生生自然猜不到这一句不必管中蕴含的深切情份,只当晏溪是真的不要自己了,不要了……

    周生生神情既委屈又受伤,喉间哽咽:“你……不要……不要我了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周生生拆分地支离破碎,晏溪也听得心头一紧,双肩轻微颤动了一下。周生生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慢慢走上前,从背后拥住晏溪,将下巴枕在了晏溪的肩膀上。这回晏溪没有反抗,乖驯的很。

    周生生克制着自己的失态,声音却怎么也镇定不起来,颤着声:“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骗你,你……你……别不要我……”

    不安,周生生现在极度的不安,就怕晏溪真的说不要,真的义正言辞,决绝地对自己说不要自己了……

    晏溪终究是心软了,转过身来,薄唇微启回应道:“没有不要你……”

    周生生怔了一下,几息之后,腰上就感觉到了一双手臂的动作。

    晏溪声音温和了一些,“从前我的原则是家国,我的底线也是家国。现在我的原则是家国,我的底线是你。所以外面的事自有我来管,你就乖乖待在我的身边,好好的,决不能背弃我……”晏溪顿了顿,存了一点警告的味道,“周秉芳,你若背弃我,我必杀之,让你受刀剐炮烙之刑,让你不得好死。”

    周生生扑哧笑了出来,泪水混着笑容掉了两滴。晏溪只觉得自己肩上的脑袋点了点,还有耳边炙热的那一声好。

    第84章 啮臂为盟

    将隐瞒的事情与心爱之人和盘托出,又得到了心爱之人的谅解,周生生只觉得身心都开朗了,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尤其是阿宝说的话,原则是家国,底线是自己,简直是如悦耳清铃,让自己整个人都心神荡漾。

    两年相处,周生生深知晏溪行事有礼有节,性子尤其内敛深沉。做起事情来白天黑夜都不分,说起话来大部分的时候比起司剑还要冰冷,却总是会在背后默默安排好是所有的事情,不与人为难。一直以为上回在自己重伤昏迷之时听到阿宝说上一声喜欢已经是顶了天的程度了,没有想到现在竟然会清清楚楚地和自己表明心迹。

    都已经站了起来,虽然说刚刚久久站着,腰已经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但周生生也不打算再坐在轮椅上,让晏溪推着自己出去,并肩一同而走才好。

    晏溪刻意放缓着自己的脚步,照顾着身侧的周生生。周生生心中对晏溪这样暗地里面的照顾看得明明白白的,眼眶虽然还微微红肿着,但和唇边挂着的笑容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还没走两步,周生生就已经慢慢凑了过来,指尖有意无意地与晏溪的手相触。周生生余光瞟了一眼云淡风轻的晏溪,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思衬到第四下的时候,周生生还是没有下手,但手上却有了触感。

    周生生震惊地看向面无异色的晏溪,又看向握住的双手,心里面都甜滋滋了起来。唇角的笑容带动着脸上的肌肉,连带着凤目上挑,整个人都春风满面,志得意满。

    看着不远处的翠柳和民生,晏溪睨了一眼从可怜委屈变成春风得意的周生生,脸上也溢出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以后若是想牵,便直接牵,我若不想,自会甩开你……”

    “好……”周生生拖长着尾音。心中默默有了觉悟,你若甩开,我一定得凑上去继续牵。毕竟你若不想,我连你的指尖都碰不到。

    翠柳与民生一开始也在一块闲聊,话题自然是翠柳挑起来的,能与民生说的自然都是周生生与晏溪。看见公主与驸马终于说完了话,走了过来,翠柳匆匆结束了与民生的话题,两人朝着周生生与晏溪行了一礼,“公主,驸马。”

    翠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刚和民生讨论得还不够尽兴。周生生看着这样的翠柳,只觉得有些好笑,不愧是自己的cp粉头子啊,年少有为。周生生心情不错,直接大赦,给足翠柳民生时间去唠嗑,吩咐道:“暂且不需要你们伺候,你们让厨房到时候将晚膳传到公主寝宫就好,我与公主一同用膳。你们休息去吧。”

    真的走起来,周生生才发现了这片竹林真的离寝宫有点距离,竟然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寝宫。

    晏溪看着周生生坐在床边,一手扶着腰的动作,只觉得有些好笑。不坐轮椅,不拄拐杖,活该现在腰疼。

    晏溪走在周生生的面前,挑眉,明知故问:“腰疼?”

    那眼神之中传递出来的信息让周生生的唯一感觉就是——我老婆,说我腰不好,说我不行……

    周生生硬着气,故意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双手一块比了两个大拇指,就差跳起来辩驳道:“我腰好的很,非常好,非常行!”

    晏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强调的,二十多岁的人没有一点正形。“到时候你让民生给你打盆热水,然后用热毛巾敷一敷吧,说不定能好受一些。”

    周生生点头,是得敷一敷。

    用过一顿清清淡淡的晚膳之后,周生生只觉得嘴里面索然无味,但照着自己现在的身体,也吃不了那些辛辣甜腻的东西,况且有一尊大佛在自己的身边看着,想吃也不能吃,只得放弃从前的口味。腰上也用热毛巾敷了敷,筋骨都松了松,腰总算是能直起来了。

    ***

    卧房内,两边架子上各留着一盏油灯,将整个屋子的光亮渲染成昏黄的暖阳。晏溪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寝衣,躺在了床榻内侧,长发柔顺地披散在了肩膀与床榻上。周生生也紧跟其后躺在了外侧。

    晏溪还没有闭眼,眼睛虚虚地看着雕花镂空的床顶。身侧的位置一下子塌陷下去一块,是周生生上了床。

    “还不困?”周生生在被中准确无误地拉出了晏溪的手。手心微凉,周生生握紧了一些。仍觉不够,直接将晏溪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肚子上面,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晏溪感觉到了这热度,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随后又降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毕竟白日里面一下子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原本以为会最忠诚的林家竟然出了林柏川这个人。还有康儿,无端于那些禽兽一般的混账事情扯在了一块,还不知道具体的真假。现下怎么能安安稳稳地睡着……

    周生生心思活络,自是知道晏溪现在心思杂乱,温和的声线就好像是有蛊惑人心的效力,“在担心康儿,还是再想着林柏川?”

    晏溪闷声:“都有。”

    周生生默默将被子中紧握的双手变成十指相扣,只觉得这样的做法会让彼此之间的心更加近一点毕竟老人都说十指连心。周生生叹了一口气,扭头神色清澈地看向昏黄烛火下晏溪白皙的脸。“我,周生生,周秉芳,无论事情以后会如何发展,无论你选择谁,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块面对,无论前路是好是坏。”

    晏溪心绪微动,周生生的话让她安心了不少。噤声了一会儿,始开口道:“我生母是和裕皇后娘娘,幼时的养母则是父皇的宠妃祺妃娘娘。祺妃娘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她虽是父皇的宠妃,但却不屑于行那些女人的夺宠之术。她喜好诗书,弹琴也很好听……”

    晏溪声音突然间急转直下,“但祺妃娘娘在我八岁的时候就殁了,是我害死了她,害死了我的养母。”

    周生生颇为震惊,但也知道里面必有内情。转了个身子面向里侧,将另一条空闲的手臂放在了晏溪的颈下,将晏溪的脑袋垫起来,可以躺得舒服一些。低声道:“我在。”我亦知不是你的错。

    就着周生生这一句我在,晏溪才有勇气继续直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我记得祺妃娘娘那时心情很好,她从不避讳我是和裕皇后娘娘的女儿,与我一直都亲近的很。还同我说,一定要多去生母那里看看,毕竟那是我的生母,母女连心,血脉是分割不开的。就是如此我带回了我生母给我的糕点,她并没有和我明说要给祺妃娘娘尝尝,但却催我回去,暗地里面暗示我一定要母女共尝。”

    “我忍着没有吃,我想带给祺妃娘娘先尝尝的,可是祺妃娘娘死了,她死了……之后那盒糕点就不见了,我的生母竟从未想过,我会不会忍不住尝上一口。她从未想过,这样争宠的手段,是以我命为代价的。”晏溪双肩微微颤动,下一刻就被周生生直接拉着拥入了怀中。

    温热的胴体两相相触,周生生颈下的手顺势放在了晏溪的后脑处小心地安抚。温声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过是沦为了这后宫夺宠的工具罢了,真的不是你的错。”

    晏溪埋在周生生的肩窝处,闭上了眼睛,“可是我后来才发现祺妃娘娘殁了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一尸两命,根源就是我。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我生母真的是耍的一手好计谋,若我吃了,死了,那糕点便可以留着,将这件事情推到祺妃娘娘的身上,陛下就会厌弃祺妃娘娘。若祺妃娘娘死了,那一尸两命,便一了百了……”

    听当事人说起这些尘封的往事,周生生心中一阵心疼。当时系统对自己说的都是一些表象的事情,那时候只知道阿宝从前是被人放在心尖尖上面宠着的,只不过八岁出了变故,瞬间变成了一个生母不爱,陛下疏远的孩子。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还有这么一出被利用的夺宠戏码……

    周生生紧紧抱住了晏溪,突然肩上就感觉到了一阵疼痛,是晏溪直接周生生的肩膀处狠狠咬了下去。周生生忍痛,倒抽了一口凉气,手还是不停地安抚着晏溪不安的情绪。

    几息之后,晏溪放过了周生生的肩膀,一道银丝被牵扯出来。周生生借着这昏暗烛火的反光一低头就看见了,晏溪一阵羞赧,又打了周生生胸口一下。

    周生生毫不见外,反正以后总是会有机会赤身相见的。直接将自己的衣服朝下拉了拉,肩膀上清晰的一个牙印显露了出来。周生生存心开个玩笑,将晏溪不好的情绪消减一些,“阿宝什么时候变小狗了……”

    晏溪抬眸对上周生生的眼睛,眼眸中透出一股子倔强,“我这人,最最忌讳的就是背弃与利用。周秉芳,你若犯其一,我决不饶你。”

    周生生亲了亲晏溪的额头,双唇印在了晏溪的额头停留了片刻才离开。一脸正色地保证道:“我绝不会背弃你,绝不会利用你,一定不会!你信我!”

    晏溪指了指这牙印,沉声道:“啮臂为盟,是你我之间情意的见证。这是盟誓,绝不可变!”

    第85章 苦于腰疼

    那牙印就好像是牵连周生生与晏溪的一道红线一样,将两人的心扉都打开了。

    临睡之前,周生生特意将晏溪的长发整理通顺,随后则将自己的手臂放在了晏溪的脑袋后,自觉充当了人肉枕头的角色。周生生面带笑意,默默地与晏溪十指紧扣,周生生努了努嘴巴,“摆好了动作,可以睡觉了。”

    一大早上起来,周生生只觉得自己右手手臂已经离全部失去知觉没两步了。看着枕在自己胳膊上面睡得恬静安稳的晏溪,心里默默叹息了两下,没有知觉就没有知觉吧,老婆睡得舒服就成……

    想到这,周生生唇角勾起了笑容,眉眼之间尽是温柔的神色,凝视着在自己怀中安睡的人儿。

    外头的阳光透过鹅黄色的床帐子细细微微地射进来,两人离得极近,从周生生的角度都能将晏溪脸上细细的绒毛看得清清楚楚。

    周生生小心地伸出手指,指尖轻轻地碰触到了晏溪的鼻尖。晏溪眼睫颤了颤,吓得周生生一下子收回了手。

    晏溪唇角微微上挑,周生生瞧着只觉得晏溪是在做一场不愿意醒的美梦,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梦中场景不再是像往常那样阴暗恐怖,反而是到处都透着暖意,幸福的感觉充盈着全身,只有周秉芳与自己两个人,轻松自在。

    晏溪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下巴,带来阵阵痒意。周生生下颚紧绷,眼眸下垂。这一点光亮已经足够周生生将面前的晏溪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微粉的双唇,好似一下子蛊惑了周生生的心神。周生生一点一点地凑近,猛咽了一口口水。都已经是自己老婆了,还是两情相悦,怎么着都应该可以亲一下的吧……

    正当周生生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做坏事的时候,没想到面前人竟然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眼睫还微微颤动了两下。

    “阿宝,你眼睫毛好长啊……”周生生脱口而出,还干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想做坏事没做成的尴尬。

    晏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干笑的周生生,无视周生生的夸奖,直接问道:“驸马要干什么?”

    坏事没成功,没勇气做下去了,周生生尴尬地又笑了两声。抽了抽自己被压麻的手臂,周生生顾左右而言他,“就是胳膊压麻了,我想动动罢了。”

    我看你就是在撒谎,但我就是不拆穿。晏溪微微抬头,让周生生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去,佯装生气道:“周秉芳,你是在嫌本宫重了?”

    周生生哪里斗得过晏溪,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你都瘦的皮包骨头了,一点都不重,阿宝你得多吃点呢。要不你再枕一会儿?”周生生作势就要将半麻的手再送回去。

    晏溪没要,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多少生气,撒娇的意思多一些。

    “其实我刚刚是觉得夫人真的好好看,好美……”周生生解释道,语气似是在请求一般,“我可以亲一下吗……”

    晏溪脸一红,这让自己怎么回答才好。还没等到回答,周生生便凑了上来,轻轻托起晏溪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晏溪的双瞳,瞳色中好像散发着流光。周生生覆上晏溪的双唇,感受着彼此之间气味的传递。

    迟迟没有感觉到周生生的下一步,晏溪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看见了周生生眉头紧皱的脸。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周生生难以启齿,谁能想到就随意动了一下腰,就感觉被抻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瞬间冲上脑门,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点疼……”周生生仰着头,脸上的表情都因为伤口的疼痛狰狞了起来。骨筋之上疼痛最是难受,就这个一个伤,就把自己疼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行?

    这是周生生除了疼以外的唯一念头。

    周生生表情痛苦,一瞬之间让晏溪甚至以为是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

    晏溪凝眉,掀开被子就要查看周生生腰背上面的伤口,却被周生生一把拉住。晏溪瞬间严肃了起来,甩开周生生的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我给你看看!”

    “其实我就是腰酸,然后又抻着了。”周生生红了红脸,最后还是承认了自己现在多少有些不行的事实,毕竟谁能想到聪明如晏溪这样的,竟然是会觉得结痂的伤口还会开裂。

    晏溪失笑,没裂开就成,看来这腰还得好好养养。

    看着晏溪这模样,周生生更加羞赧,故意别过身子。实在是太丢脸了,都已经到嘴边了,就差最后一步了,太丢脸了吧……

    晏溪指尖点了点周生生的后背,笑着唤道:“周秉芳。”

    周生生不理,晏溪只得再唤,“周秉芳。”

    脾气上来了,周生生继续不理。晏溪装作生气的模样,沉声:“周,秉,芳。”

    周生生只觉得自己算是败在晏溪的手里面了,一点都分辨不出阿宝是喜是怒,对上她,就已经软了下来。周生生重新转了过来,软言软语,“嗯?叫我怎么了?”

    与周生生对视上。踌躇了一会,晏溪才开口问道:“驸马是为何喜欢上我的?”

    “……”周生生微怔,没有想到晏溪居然是会问出这么个问题。喜欢……许久以前就有的感觉了,但真要讲起是为什么,周生生一时倒是说不出个什么缘由。

    因为你好,为人好,长得好,做事好,哪里都好……这样的话好像显然当不了理由。

    晏溪微眯起眼睛,倏地就让周生生感觉出一阵危险的感觉。周生生绞尽脑汁思索着答案,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呢,是什么……为什么就深深喜欢上了的呢……

    “还……想不出来?”晏溪故意断字,笑面虎一般地看着周生生,只有周生生才能感觉到这笑脸背后的可怕。

    周生生木讷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晏溪看着这模样的周生生,轻哼了一声,便直接想要背过身去。周生生本来就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心中忐忑,见晏溪都要闹小脾气地转过身去了,连忙将手搭在了晏溪的肩膀上,阻止了晏溪的动作。

    晏溪没好气地瞪了周生生一眼,周生生干笑了两声,将晏溪重新揽了过来。“我只知道我是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的,具体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开始我还真忘记了。”

    “总之就是忘了个干干净净呗?”晏溪反问。

    周生生仰头,双臂圈着晏溪,慢慢回忆了起来。悠悠地说道:“许是从我发现你救了李军的旁系家眷,我对你有了改观。再之后就是你为我修改策论,在我策论被窃时还愿意在父皇面前为我作保,日日留心准备给我的吃食,特意在那些我常去的商铺里面留下吃饭的银钱……那时起我就对你存了爱慕之心。”

    “再之后就是你为我找师傅,助我科举,为我行冠礼,取字,陪我一块见母亲,夺周家……那时的我不只是爱慕,对你更是喜欢,从那一刻起我存了想与你天长地久,想用我本就微薄的能力去护佑你……”

    听到周生生这样一点一点将两年间的往事都叙说出来,那些不起眼的事情好似在眼前回放了一遍。晏溪伸手,指尖从周生生的眉骨处一点一点滑到鼻尖,双唇,下颚。

    晏溪含笑,对刚刚的问题自问自答道:“我喜欢你对我的偏心,我所需要的只是你事事都要信我。只要君心似我心,我晏溪绝不会辜负。”

    周生生低眸,将散落的头发细细地捋到晏溪的耳后,双唇轻轻碰了碰晏溪光洁如玉的额头,眼睛……

    四目相对,周生生对上晏溪的额头,“我特别护短,不分青红皂白,只分关系好坏,只给你一人撑腰。”

    晏溪一反常态,双手学着周生生的模样圈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了周生生的肩窝处,挡住了自己笑意明显的面容。

    晏溪蹭了蹭周生生的肩窝,话语在喉腔之中转了好几个圈圈,最后还是脱口而出问道:“周秉芳,你的腰是本来就不太好,还是这伤还没养好,搞得更不好了?”

    什么?什么?

    周生生大惊失色,怎么就……就扯到这了……

    周生生惊愕,“……你觉得我腰不好?”觉得我不行?

    晏溪存了逗弄的心思,眉眼含笑着点了点头,似是觉得不够,又添上了一句,“嗯,我觉得你腰不好。”你不行……

    周生生瘪嘴:“……”看我下回行给你看……

    ***

    鄂尔浑一身戎装,对着与自己甚是相像的人行礼道:“父王。”

    忽鲁格此刻心情不错,看见自己的大王子来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羊奶酒,说道:“起来吧。”

    鄂尔浑戎装上面带着一叠血渍,整个人散着一点血气,但在忽鲁格的眼中这完全是大儿子骁勇善战的体现,心中更是开怀高兴。

    “父王,今年我们草原上面的收成甚好,现在简直就是兵强马壮。”鄂尔浑大声地笑道。

    忽鲁格点了点头,一个示意就让身边的人倒上了一碗羊奶酒给鄂尔浑。回忆起往年的事情,“前两年的时候大齐帝王和我突厥提出和亲联姻的想法,可惜那时候草原上突遭瘟疫,牛羊马死了一大半,偏偏那个皇帝还不遵守约定,竟然是将主动提出的和亲决定又收了回去,简直是过分至极,让我突厥失尽了面子!”

    鄂尔浑听父王讲到这里,心中也不免忿忿,大齐帝王那样子的举动简直是看不起当时的突厥,料定突厥人不敢反抗,所以才成心出尔反尔。

    说到这忽鲁格更是生气了,一开始的好心情都没有了,愤愤不满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如今我突厥有了底气,我儿当去大齐为两年前的不公平讨回一个公道!”

    鄂尔浑将手中的羊奶酒一饮而尽,随后一下子就将装酒的大口碗摔在了地上,高声向父王表示道:“儿子一定会前往大齐首都,为我突厥讨回一个公道!儿子要让那大齐帝王和那不知好歹的长公主好好看看我草原人的脾性!”

    忽鲁格拍了拍鄂尔浑的肩膀,“好!”

    第86章 日常

    云斌已死,晏霖即使是震怒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关键是损失了一名大将,周秉芳那个眼中钉肉中刺竟然还毫发无损地活了过来,还一下子让周家包揽了海运税局的朝廷生意,虽然说不是什么好差事,但也靠着这种差事保住了私开城门的晏溪。夫妻两个一块成为了这段时间朝廷上面的风云人物,极受陛下器重。

    偏生在这件事情上面,林柏川确实动了手,周秉芳一个血人的将死模样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若非晏溪及时去私开城门,周秉芳在城外待上一夜必死无疑。换句话说,周秉芳的命晏溪是从阎王殿里头生生拽回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晏霖尽管对周秉芳未死之事心有芥蒂,却也慢慢放下了对林柏川的猜忌之心。

    即使远在吉安,有蒋肆梁这个各取所需的人在京城中,京中的消息于林柏川来说也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周秉芳活了,躲过了这一劫,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好了。林柏川看着手中的酒杯,摇曳着酒杯中清澈的美酒,脸上的表情比起从前轻松了许多。

    “公子……”身边的老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林柏川。自家公子的性子是最最洒脱肆意的,就算是老爷说的话,若是公子不愿,那便不会管。

    林柏川饮下了那杯中物,醇厚的酒味涌入喉腔,在胃里面隐隐地烧起来。林柏川理了理自己的双袖,背对着老奴站了起来。冷眸凝视着前方道:“你且回去回禀我父亲一声,让他将我的任期改一改,我处理完吉安的事情,就会立马回京。”

    听到公子这么说,老奴的脸上喜笑颜开,眼角的褶皱都堆出了一个喜人的高度。公子答应了就成,答应就成。“老奴马上传书回给老爷。”

    ***

    从翠柳那里得到了司剑的近况,听闻他就住在外院之中。周生生立马拄着拐杖去外院之中看了看养伤的司剑。彼时司剑已经好了大半,竟然已经在自己的小院之中练剑。看那精神气,再看看自己手上还离不开的拐杖,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周生生粗浅地问了两句当时的情况,和晏溪与自己说的一般无二,郑重地朝司剑道谢之后又怕耽误司剑休息,周生生草草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转道又去了西暖阁寻晏溪。

    临窗看倩影,周生生还未走院子里面,就已经远远透过全开的窗户看见了临窗低头看公文的晏溪。周生生心上一喜,脚上动作默默加速。翠柳在门前守着,看见驸马爷来了,忙迎了上来,“驸马,公主还在里面看公文,您怕是得再等等了。”

    周生生点了点头,侧目从窗中眺看了一看晏溪,双手横拿着拐杖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凳上,与翠柳,民生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所谓的公文正是所有有关晏康的事情,自周生生上回说起,晏溪心中就已经默默起疑,不管如何,查上一通能让自己心安总是好的。这公文之中所探查到的事情,事无巨细,就连琐碎小事都已经直接写了出来,但偏生没有任何一个污点。

    晏溪心微沉,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错处,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人里面掺杂着母后的人罢了……

    正是如此刻意的行径,秉芳当日说的话一遍遍在自己的耳中回想,想必就算不是全真也有五分是真……如今母后应该已经自己在查康儿之事,也不知道之后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窗大开着,晏溪直接将手中的公文一下子全部扔在了纸篓之中。看着纸篓之中的废纸,晏溪神色晦暗不清,废纸都是废纸,虽然说没有什么用,但至少是提醒自己该好好休整休整手下的人了。

    所幸戚霜那里也还在查,相信今晚就可以得到准确的消息了。晏溪蹙着眉,只觉得心中烦闷,漫步走到了窗边。窗外喝茶品茗的周秉芳一下子就闪入了晏溪的眼中,晏溪蹙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周生生也似有所感,一手拿着茶杯,一个抬头就对上了窗边晏溪的眼睛。心有灵犀莫过如此吧……

    晏溪含笑,眼中的柔情似水,双唇张开却没有出声,对周生生比了个进来的唇语。

    周生生回敬了晏溪一个咧开嘴的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对着翠柳笑道:“你家公主终于发现我这个驸马喽……”

    晏溪走到门前,从里头一下子拉开了门,与门外的周生生对视上。随后视线转到周生生身后的翠柳身上,吩咐道:“日后若是驸马来,不必通报,直接进来就可。”

    翠柳福了福身子,笑着就应了。公主驸马现在真是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了,自己看着也高兴。

    周生生拄着拐杖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在晏溪的默认下坐到了书房之中唯一的一张太师椅上。看着手中的拐杖,周生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仰头看着站着的晏溪,笑着说道:“我觉得我现在被阿宝你养的就好像是一个迟暮老人一样了,竟然是去哪里都要带着一根拐杖了……”

    晏溪笑了笑,“这拐杖又可以给你借力,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直接用拐杖打回去,不是挺好的吗?”

    听到这么个用处,周生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拐杖,夸道:“挺不错的呢”

    纸篓中刚刚被扔进去的公文厚厚一叠,已经将整个纸篓塞满,周生生一打眼便看见了。指了指这纸篓,问道:“这是什么啊?”

    刚开口,周生生就觉得有些不妥了,若是朝廷上面的事情,或是与晏康那里有关的事情,自己是不应该知道的……

    此刻想要收回这话,却是收不回了。周生生刚想要弥补一下刚刚话中的错漏,没想到晏溪竟然是一脸坦然地回答了,“是康儿的事情,不过我手底下可能是有母后的眼线,所以查到的事情都没有什么用。废纸一堆,我便扔了。”

    晏溪竟然是不避讳自己,还能回答得这么详细,周生生暗自窃喜,直接拉住了晏溪的手,一个用劲就将晏溪直接拽进了自己的怀中,让其坐在自己的腿上。

    四目相汇,周生生食指与中指合并,慢慢抵在了晏溪的额头处,在眉心左右抚弄了两下。

    “做什么?”晏溪疑问。

    周生生放下手,直接将手垂放在了晏溪的腿上。啧了啧嘴巴道:“刚刚窗户大开,我看见你蹙眉了。我帮你摸摸平,以后没皱纹。”

    晏溪轻哼一声,“你是皇家赘婿,就算是我有朝一日真的皱纹一大堆,你也只能对着我一个人。”

    周生生埋在了晏溪的颈窝处,凑在晏溪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在晏溪的耳蜗处,带来阵阵的痒意。只听周生生一字一句地说道:“乐,意,之,至……”说罢这话,周生生挑逗一般地咬了咬晏溪的耳垂,轻咬后又放开,放开又咬一口,乐此不疲。

    晏溪被磨得简直是没有脾气了,双手放在周生生的双肩上推攘了一下,“好了,别闹了……”

    “其实我……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是周生生放过晏溪耳朵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直接听得晏溪闹了个大红脸,推攘周生生的力气也大了一些。

    现在可还是白天呢,这人……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周生生哪里管,现在可是两情相悦,该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做过了,就差最后一步罢了。就算自己放肆一些,阿宝也顶多就是嗔恼两下。周生生笑着用指尖戳了戳晏溪的脸颊,调笑道:“阿宝,你红着脸好可爱啊。”

    自己的羞恼一下子被面前人点了出来,晏溪佯装生气扯了扯周生生的耳朵,轻轻哼了一声。

    “你二月的生辰,当时还在床上养伤,如今都三月了,想要什么?我给你补过。”晏溪引到正事上来。这件事情自己都惦记了好久了,与自己在一起的第二个生辰日就这么被错过了可不成。

    周生生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情,甫一听见晏溪提起,这才想了起来。摇了摇后脑勺想了想,“那就干脆四月过吧,在我家那里我是四月的生日。”

    “那具体是什么时候?”晏溪又问。

    说到这,周生生脸上有些为难,难以启齿地说道:“正清明……”

    就是因为生自己的时候预产期提前了,正正好好竟然在正清明将自己生了下来,偏生家里面还是特别重视祭祀扫墓,从小生日就直接提前到愚人节过了,高中之后,就干脆不过了。

    晏溪揉了揉周生生的耳朵,语气中多了两分怜爱,“那驸马家里面可还会好好为驸马过生辰?”

    周生生倒是不怎么在意,生日不过就是一大家子人吃一顿饭,切个蛋糕,收上一大堆不太需要的礼物罢了。坦然回答道:“一般都会提前到四月头,长大之后就不怎么过了……”

    听周生生这么说,还说得这么正儿八经,晏溪没由来为周生生没过的那些生辰日暗自惋惜了起来。随后一反常态,轻轻碰了碰周生生的双唇,直接惊得周生生手足无措,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这可是阿宝第一次主动。

    晏溪语气眷恋,一点一点缠绕上周生生的身体,让周生生整个沉浸在了这一片眷恋爱意之中。“我陪驸马四月头过生辰,可好?”

    周生生木讷地点头,身体却万分诚实,放在晏溪腿上的手移到了晏溪的后脑,凑上前去继续回吻。

    第87章 法不容情

    一同用过了晚膳,晏溪便直接了当地将戚霜那里晚上就会传来信的事情和周生生说了。言下之意就是今夜不回公主寝殿,要宿在西暖阁之中了,或是直接在书房之中待上一夜。

    周生生深吸了一口气,半蹲在了有些不安的晏溪面前,将自己的双手覆在了晏溪微凉的手背上。郑重地问道:“可要我陪你?”

    晏康做下的事情十之七八都是真的,戚霜又是阿宝手下的得力助手,想必一定能将这些事情查个干干净净,也就是说今晚晏溪就会见到一个与印象中全不相同的晏康。自己初时得知的时候尚且震惊愕目,何谈与晏康相处十五年的阿宝……

    尽管知道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周生生还是有些担心,若是有自己在身边陪着,顾着阿宝的情绪,应当是会好许多的吧……

    思衬了一会儿,晏溪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此事尚且不可知,查明之后我也自有我自己的决断,驸马好好休息就好。”

    周生生抿了抿唇,轻轻拍了拍晏溪的肩膀,道了一声好。

    ***

    翌日一大早,周生生顶着一个浅浅却看起来甚是明显的黑眼圈早早就出了门,没料到刚到西暖阁就扑了个空。

    没看见晏溪,却是看见了在西暖阁之中换茶的海潮,周生生一边朝着海潮的方向走去,一边高声叫住他,问道:“海潮,公主呢?”

    海潮听到驸马爷的声音,立刻将手上的活放下,拱手回答道:“公主早早就已经进宫去了,估计要等到午后才能归府呢。”

    入宫去了……

    周生生失神了一瞬,摆了摆手就让海潮退下。昨夜有的消息,今日就进宫,想必是戚霜传回来的消息与自己说的一般无二,阿宝有了决断。

    晏溪闭目坐在马车之中,脑海之中全是昨夜戚霜送回来的消息,何为暴虐,何谓非人……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是一向看起来纯良的康儿做下的。入了宫门,晏溪顺着翠柳摆好的台阶,一阶一阶走了下来。

    晏溪右手慢慢覆在了腰口上,上面并不是温热的感觉,而是冰冷如霜的触感。入宫不得携带佩剑,晏溪今日却是执意带了一把软剑而来。领着翠柳直接快步朝着皇子苑的方向而去。

    皇子苑中,晏康正斜斜地躺在松软的寛椅之上,与之共躺的则是近日来越发受宠的赵芝兰。赵芝兰早已经不是一开始诚惶诚恐的模样,眼角已经染上了一个內侍不应该有的魅意。赵芝兰捏着一个葡萄送到了晏康的嘴巴,正当要喂下的时候,侍从就小跑了过来,朝着晏康通报了一声。“殿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听闻晏溪来了,晏康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面上的开心一下子流露了出来。嘴边的葡萄也没有心思吃了,直接将身上的赵芝兰推了下去。晏康坐直了身子,从宽椅上面站了起来,抚平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褶皱,生怕有一点不合礼数的地方让皇姐看见。

    “快去将皇姐请进来。”晏康连忙吩咐道。

    赵芝兰也没有想到刚刚对自己还处处纵容的皇子殿下,现在竟然是笑脸盈盈地将自己推了下来。尽管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赵芝兰还是双膝跪地,弯着腰说着认错的话。

    晏康哪里还想管这赵芝兰,可万万不能让皇姐瞧了这人去,否则说不定是会不高兴呢。晏康直接一脸不耐烦地摆手道:“滚滚滚,退下去。”

    赵芝兰刚咬着唇,但也知道不遵殿下命令的后果是自己万万承受不起的,只得满脸可怜地退了下去。刚退下,晏溪便领着翠柳快步走了过来。

    赵芝兰躲在后面,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足以让赵芝兰惊讶。手慢慢放到了自己的脸上,这长公主殿下竟然是与自己有四五分相像……

    晏溪冷着一张脸,此刻看起来分外的严肃。晏康见了这样的皇姐,唇角的笑容收了收,但还是本能地凑了上来,问道:“皇姐,可是周秉芳欺负了你!”

    晏溪冷目扫了一眼晏康,这一眼足以让晏康发憷。

    “姐姐……”晏康虽不知为什么皇姐怎么就这样了,但却已经隐隐地感觉到皇姐这份怒火是对着自己发作的。

    晏溪直接拉住了晏康的手腕,生拉硬拽地将晏康直接拉近了最近的厅堂之中。冷声朝身后的翠柳吩咐道:“关门,守着门口,不许任何人近前来!”

    “长公主殿下,那是皇子殿下啊……”伺候晏康的老奴连声阻止道。但这样的话在盛怒发作之前的晏溪面前就好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一点作用。

    厅堂内,此刻只有晏溪与晏康两人。晏溪立于主位之前,背对着晏康,周身气度一下子将这屋子里面的温度都压低了几度。

    晏康小心地开口唤道:“……姐姐……”

    晏溪猛地一下子回身,正面对上晏康,冷眸一下子震慑到了晏康,吓得晏康一下子微颤了一下双肩。晏溪质问道:“你送我的半人高珊瑚是从何而来的?”

    晏康眼神闪烁了一下,仅仅是这闪烁的一下就足以让晏溪确信,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晏康还想着辩解,随意寻了一个理由,“是那些不知道什么的官员家眷送给母后的,我与母后讨了来送给姐姐的……”

    晏溪听到这样的解释,冷笑了两声,都已经到了这地步,竟然还要撒谎。这样冷笑的皇姐是晏康从没有见过的,打心底里面害怕了起来,不自觉地朝后退后了半步。

    晏溪又觉得可笑了起来,自己太过可笑,竟然一直以为自己的弟弟生性纯良。晏溪苦笑两声,一个甩身直接将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一下子对向晏康,吓得晏康猛地退后一大步,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晏溪双目微红,眼眶内已经隐隐能瞧见反光。晏溪咬牙切齿,“晏康,你可知你做下的是禽兽不如的事情!”

    “姐姐,姐姐……”晏康不停地叫道,不停地摇着头,“康儿知道错了,姐姐……姐姐你原谅康儿,康儿知道错了,姐姐……”

    晏康也不畏惧这泛着银光的长剑了,直接避着这长剑慢慢凑近晏溪,抱住了晏溪的腿,将脸也贴了上去。“姐姐,康儿真的只是想要给你准备一份特别一点的生辰贺礼,康儿知道错了,康儿知道了……”晏康说这话的时候还仰起了头,看着晏溪,面上表情真好像是万分悔恨。

    晏溪低头,双目之中的红血丝都显了出来,将眼白都渲红了。晏溪声音颤栗,“法不容情,若你不是我的弟弟,今日我晏溪一定会手刃了你!”

    “姐姐……”晏康有些震惊,瞪大了双眼。

    剑光一闪,晏康瞬间紧闭起了双眼,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屋门被一下子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匆匆赶来的皇后娘娘。

    原是一直守在晏康身边的老奴看长公主殿下气势汹汹而来,还直接将殿下拉进了厅堂之内,老奴生怕会出什么事情,就匆匆去中宫回禀了皇后娘娘。

    晏康这时才睁开了眼睛,指尖可触及的是地上温热的血,而这血不是从自己身上而来,而是从晏溪的左手蜿蜒而下。

    “姐姐!”晏康连忙站了起来,两只手都按住了那流血不止的伤口,企图放缓一点那流血的动作。视线越过匆匆赶来的皇后,朝着外面喊道:“太医,传太医。”

    “够了!不许去,还嫌这不是一场闹剧吗!”林幼昔喝止道,身边眼尖的侍从直接将要出宫门请太医的翠柳给拉住。

    “母后!”晏康眼有怒意,怒视着面前一身华贵衣服的皇后娘娘。朝后命令道:“请太医,快!”

    翠柳反制住这侍从,随后又一脚踢在了这侍从的脊柱上,让他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快跑出了皇子苑。

    晏溪低垂着头,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这女人,是冷血的。自己在她面前,不过是一枚不听话的棋子罢了。

    晏溪看着晏康染血的双手,眼中的担忧,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低语道:“这一剑,是我对你教导不善,阖该由我这个长姐来待你受。日后,我自会为你向那些受苦受难的人请罪。但若你不改,我绝不会饶。”

    “……姐姐……”晏康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能这样。

    正是此刻,林幼昔还嫌不够,冷着声命令道:“进了宫,你还带着武器,这可是大忌。还不出宫等什么!”

    晏康哪里会容许晏溪就这样带着伤出宫,母后简直是过分至极,直接怒视着林幼昔喝道:“母后!这是儿臣的寝宫,您也该走了!”

    “康儿!”林淑淇恨铁不成钢。

    晏溪双唇已经变得惨白,拂下了晏康的手,“找件披风,备上轿撵,我出宫……”

    对上这个弟弟,自己虽可以冷面相待,但终究是下不去手。就连这找太医,让陛下起疑的事情,自己都下不去手……

    晏康双手张开,强硬地挡在了晏溪的面前。“长姐,你这伤不能走!”

    晏溪用没伤的手直接将晏康推开,走到林幼昔的面前停了停,恨意从眼中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讽刺道:“望皇后娘娘管好林家。”

    晏康阻拦不及,只得应了晏溪所说的,为晏溪披上了一件深色披风,挡住了手上的伤与血,备上了轿撵送晏溪出宫。

    翠柳匆匆带着太医到了皇子苑就看见自家公主已经走了,直接撂下太医,朝着宫门的方向匆匆而去。

    第88章 新病号

    原以为自己从暗卫营里面被直接调到长公主府能好好轻松一些,没想到长公主府里面的两位主子接连着受伤。给主子医病可不似给那群能忍痛的毛头小子,真是精神性折磨。

    这驸马爷的眼神和主子那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太难了……

    葛歇拧着眉头用剪刀将线剪断,随后用毛巾轻轻地将伤口上面渗出的鲜血慢慢擦去,擦干净之后立马在伤口上撒上了药粉,用纱布一圈一圈地包裹了起来。全程晏溪都没有吭过一声,好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但让周生生看在眼中简直是揪心。

    “伤口已经缝好了,到时候就要多注意一些。沐浴的时候切记不要沾水,吃食上面也不要用那些肥腻辛辣的东西,至于这换药,则是两天一次,到时候小人自会来为长公主换……”葛歇将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对着周生生都细数了一遍。

    “可还有什么忌讳?”周生生拉着葛歇,还得听葛歇讲得更详细一些。

    “额……就小心一些不要压着伤口,不要拿重物……”葛歇无奈,只能又努力挤出了几句常识。

    “那这伤要多久才能好?多久拆线?可会留疤?”周生生一连串又蹦出许许多多的问题。

    葛歇更是无奈,但也只能耐心地一一回答之后,才被周生生大发慈悲地放过。

    周生生坐在床边,看见这样的晏溪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一番内心挣扎之后,周生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拉过了晏溪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周生生侧目,看着晏溪,“我的伤刚好,你就给自己造出一点伤来!”

    “怎么受伤的?”周生生紧接着问道。

    晏溪看了一眼周生生,眼里面波澜不惊,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

    如此,周生生也猜到了晏溪的决断。张开手臂,直接将晏溪揽了过来,温声道:“我说过的,你无论如何选择,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我绝不会背弃你的。”

    晏溪乖顺地靠在了周生生的肩膀上,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指放进了周生生的指缝当中,言语愧疚,“但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做错了,秉芳……”若是旁人,犯下了这种十恶不赦的罪过,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但是这人是晏康,自己放过了,真的做错了……

    周生生侧头,亲了亲晏溪的额头,十指紧扣的双手默默握紧,“错就错了,这错的后果我与你一起担着。”

    “秉芳,你知道吗,我曾对父皇义正言辞地说,不论城外的人是不是你,只要是我大齐子弟,是与我家国无害之人,生命垂危我都会救……”晏溪仰头,看着周生生的眼中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晏溪继续说道:“实际不然,若是别人,我会先考虑家国体面,我会迟疑不决。只因外面的人是你,我除了想救你,其他的根本没有脑子去想,去考虑……”

    “如今对上康儿,我还是如此……我实在是偏心自私的很,不可当长公主之位。”晏溪整个人陷入了浓浓的自责之中,对不起南沙的那些百姓,对不起那些因康儿受苦受难的的人。

    周生生心疼得无以复加,轻轻拍着晏溪的胳膊以示安抚,“人无完人,你不娇纵,为人有礼,做事有节,聪慧,善良,温顺……足矣……”

    ***

    晏溪自己自伤了一剑,左手被绷带吊了起来。给宫里面随意回了一个消息,说是一不小心与人练剑时弄伤的,将皇子苑的那场闹剧掩盖的干干净净。周生生自然是不愿意受了伤的阿宝还要忙周家的事情,从晏溪的那里取回了周家私印,自然而然地直接将周家的事情全部都揽了下来。

    西暖阁内,吕清平与周云站在一起回禀着这段时间税局的进程。

    吕清平声音平平稳稳,一本正经地说道:“家主,京城的税局已经督办完毕。通往杭州的水路也已经让船队走过五六遭了,都没有什么事情。杭州那边的税局还在建,想必不日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周生生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看着吕清平送上来的账单陷入了思考。静等了一会儿,周生生啧了啧嘴,“周家的那些人有没有闹什么情绪?”

    “有的。”周云回答道。

    “怎么处置的?”周生生挑眉。

    “长公主说若是有周家店铺分红权的那便按照该店的情况提高其分红权,若是没有的,则是将货物提成提了一个档次,若是还闹,那便重新找人。”周云如实答道。

    周家人员任职的事情是自己与何掌柜去督办的,当时这闹得有些凶了,就来请示了长公主,长公主如此说,自己便如此做了。

    周生生叹了一口气,对周家的人,阿宝这样的决定算是极为温和的了。“可还有闹的人?”

    周云思衬万千,还是点了点头。

    周云:“掌柜之上还有州府的管事,那些管事对应各自州府,有些分管着十几家店子,更有甚者管着二三十家店子,所占的未免实在太多,若是一并按照那个标准提,实在是不太好……长公主也不好拿主意……”

    周生生抬眸,抿了抿唇,“那些州府的管事大多都是在周家的老人了。若是就为了这些钱就要与周家闹起来,那就不要留情,直接全部撤去,挑那些没有与周家闹的有经验的掌柜做。”

    周云老早就看不起这些为了一点点钱闹起来的人了,都在周府做了十几二十年的人了,还要闹,难不成是担心周府会亏待了他们不成。听到家主这么说,周云高兴地连忙应下。

    周生生抬起手,沉思了一下,又吩咐道:“将那些闹了的管事,掌柜都给我记下来。以后安分守己,那就可以留,若还是兴风作浪,你也快点找靠谱老实的给我全部换掉。”

    周云拱手:“是。”

    与周云说好了,周生生旋即将视线转移到了吕清平的身上,问道:“吕掌柜,现在那些票号应该都没有保这种航运之事的吧。”

    吕清平冰雪聪明,直接反问道:“是,家主可是要做周家票号?”

    周生生含笑点头,吕清平旋即将手中另一侧文书递了上来。周生生一看,实在是忍不住用食指朝着吕清平所站的方向点了点,“吕掌柜,未免太过聪明,懂我的心思。”竟然是已经将周家票号的实施说明写完了,看这厚度,想必是写了有几天的。

    吕清平轻笑,“是公主吩咐的,公主说家主一定会有这心思的。”

    周生生惊愕,随即轻笑出声。还是阿宝最懂我一些。“现在航运之事才刚刚提上日程,周家的船队最是精良,而且熟路。除了票号,还要办船所,让别人可租借我周家的船和人去运货。这件事情也提上日程吧。”

    船所,真是一桩好生意。家主一提点,吕清平这才恍然大悟发现船上面的商机,连忙应是。

    论完事情,周云与吕清平并肩一同而走。走出了西暖阁,周云踌躇了许久,这才开口对身边的吕清平说道:“我之前与你说的事情,你可愿答应我?”

    “不愿。”吕清平直接回答。

    周云气息一滞,没有想到吕清平竟然拒绝得这么快。周云神色有些凝重,但却没有不悦,耐心地问道:“我和你共事在家主的身边都一年多了,我的性子脾气,家里面的事情你也都清楚,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身上到底是有什么你所不喜欢的?你说出来,我都愿意改的。”

    “不愿就是不愿,你喜欢我什么,清平也可以改。”吕清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周云。男女之情,自己早就已经看开了,只一心想着在周家好好做事,完成娘亲离去时给自己的嘱托就好了。

    “我喜欢你全部的地方,优劣都喜欢!”周云没有思考地紧接着回答。

    吕清平停住了脚步,转而面向周云,叹了一口气,瞧这表情颇为无奈。“周管家,清平无意于男婚女嫁之事,还请周管家不要在清平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清平先走一步了。”

    周云偏头,有些懊恼,却也连忙跟上吕清平的脚步。话语之间有些急促:“一年不够你想婚嫁之事,那就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你不想我就不娶。”

    ***

    用膳一般都是改成了在房中用膳,桌子也都改用小桌子了,一桌四菜一汤正好可以摆下。

    晏溪看着这清清淡淡,几乎没有一点油水的菜,又看了一眼面前吃了半碗饭就放下碗筷的周生生。柔声说道:“驸马不必和我一块吃这种清淡的东西,让厨房给你做喜欢的东西就好。”

    周生生闻听此言,立马又重新拿起了饭碗,夹了两口菜,扒了几口饭。“没有啊,这些东西对身体好,好东西好东西!”

    晏溪直接对着随侍的民生吩咐道:“民生,你到时候去厨房吩咐一声,用膳时两个清淡,再做两道符合驸马口味的。”

    “是。”民生应下,立刻偷笑着退了下去办事。

    周生生看着民生离去的背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啧嘴道:“真不用。”

    晏溪也同样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道:“驸马休养了两个月,吃了两个月清淡的东西,难不成还想着陪我再吃两个月清淡的东西?”

    周生生笑了笑,坦然道:“又不是不行。”

    晏溪拿起公筷,俏皮地敲了敲周生生的脑袋,说道:“不行。”

    第89章 好不好【必看】

    周生生还穿着一身中衣,单只手指挑起架子上衣服的一角,展示在晏溪的面前,面带震惊问道:“这衣服?阿宝你备下的?”

    晏溪此刻只着了一件与周生生一样的同款白色中衣半躺在床上,听见周生生的声音朝外探出了一点脑袋,随后点了点头。

    周生生简直是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以为是翠柳或是民生这两个小家伙自作主张准备的,没想到竟然是阿宝。又不是本命年,又不是过年,过生日穿得这么红红火火似乎没什么必要吧……

    周生生还是没有穿,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扑到了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阿宝,阿宝,阿宝……”

    周生生撅着嘴巴,脑袋直接像是小狗一样蹭了蹭晏溪的肩头。撒娇道:“阿宝……我不想穿嘛……”

    晏溪只觉得有些好笑,食指顶着周生生的额头将她推远。理所应当地说道:“可生辰日不就应该喜庆一些的吗,像年画上面捧鱼的胖娃娃一样,多好看。”

    周生生又是凑上去,甜腻腻地求道:“求求你了嘛,穿红色里衣好不好,我不要穿红色衣服嘛……”

    “那你与我成亲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晏溪调笑道。

    周生生哑口:“……红色。”但现在又不是成亲,这种艳丽的颜色是真的……无福消受……

    晏溪揉了揉周生生的脑袋,笑道:“你皮肤白,穿红色的衣裳难看不到哪去的。”遥记得成亲的时候穿过一回,确实是人模人样的,那时候还让自己晃了晃神,故而让那时候的周生还调戏了一番,实在不算是什么好的回忆。

    “都说本命年该穿红色,我过两年再穿嘛……”周生生继续求。

    看周生生这么不情愿的模样,晏溪便也只能放过,允了不愿意穿红衣的周生生。

    ***

    翠柳今日也换上了一件新衣服,手上还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恭敬地将锦盒递到了晏溪的手边。说道:“公主,已经打造好了。”

    晏溪快速将锦盒拿了过来,修长的手指一下子便将锦盒打开,里面摆着的正是一块乌黑泛着光泽的印章。晏溪唇角溢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将印章握于手中,用指腹细细摩挲了一番,光滑的表面泛出暖意。底下只刻上了两个字——明安。

    这样的玉料本身就是不可多得,配上这印章本身代表的意义权利,更是无价之宝。

    翠柳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这印章是何用处啊?”私印这东□□一无二,自是没有随意打造的道理,且这回用的心思比起公主自用的那块还好上许多呢。

    晏溪将印章小心地摆了回去,将锦盒盖上,轻声回答道:“生辰贺礼。”

    翠柳有些错愕,驸马爷早早地就将周家私印送给了公主,现如今,公主又要将自己的私印送给驸马爷了……

    “毕竟是长公主府的私印,是有实权的,公主可要再想想?”翠柳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晏溪不恼,这是身边人正常的忧虑,认真地解释道:“我与她两年情谊,得她善待珍重,日后更要携手余生,本宫有的自是不能对她藏私。”

    翠柳因着这番话惊了惊,垂着头应声道:“诺,翠柳知道了。”

    ***

    周生生看着这库房之中堆满的礼品,傻兮兮地笑了出来。长公主府的面子果然是大,至少一次收礼就可以收得一间屋子都堆不下。

    周生生双手撑着腰,睨了一眼民生,问道:“这种官员送的礼物都可以收?”

    “可以的。”民生没有思考直接回答道。

    “不算是收受贿赂一类吗?”从前看剧的时候,这些东西可都是算贿赂,算人情的啊。送了礼,以后若是有事相求,难道能不帮?

    “自然是不算。外头的人不知道,但是我们府里面的人却都是知道的。陛下偏爱长公主,说明了凡官员送的,只要一一清点明白了往宫里面送礼单,就都可以收下。而且别人都知道长公主是最最公正严明的性子,绝不会求让人为难的事情,否则不是直接把把柄交给公主嘛……”民生仔仔细细地向周生生解释了一番。

    周生生点了点头,“……也是。”脸上的喜意更加明显,我家夫人公正严明,处事有度,是顶顶好的人。

    明亮泛着红光的宫灯都已经点了起来,为这寂寥的四月添上了一点烟火气。厨房的灶头处散着白色的炊烟,一道道精美的冷盘小菜被盛放在琉璃盏当中,被一盘盘送了出去。

    周生生夹了一口海带结,清清爽爽,入口绵软,不错。随后又夹了一个放在了晏溪面前的碟子中,这才放下了自己的玉箸,殷切地说道:“这道菜不错,清清爽爽,阿宝尝尝。”

    晏溪没有直接品尝,反而是亲自拿起酒杯,为周生生斟上了一杯酒。“这是果酒,西域送过来的贡品,驸马尝尝。”

    周生生受宠若惊,举起酒杯浅尝了一口,倏地就被这味道惊艳了。果子的味道浓重,掩盖了大部分的酒味,入口回甘,没有涩意,极其符合自己的口味。周生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不错,甜津津的,阿宝也可以喝点。”

    看周生生喜欢,晏溪唇角微微上挑,默默为周生生再斟上了一杯,从一边取来了早前就准备好的生辰贺仪,慢慢推到了周生生的面前。倔强着不愿意说软话的别扭性子此刻又展现了出来,“我也不知该送你个什么好,这是我的印鉴,予你。”

    “印鉴?”周生生看了一眼晏溪,拿过锦盒打开一看,一块方方正正的印章正躺在锦盒之中。

    周生生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指腹接触,纹路清晰。周生生呢喃道:“明安?明安……”抬眸看向晏溪,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为何要送这般的东西给自己。

    周家私印尚且重要得不可方物,何谈长公主府的印鉴。

    “这印鉴可调配长公主府的所有人包括本宫的明卫,封地上面的各路生意……都可以。”晏溪将这印鉴能用的地方一一列举了一遍给周生生听,末了话语一顿,郑重地说道:“我信你。”就算你有一天会用我赋予你的权利伤我,害我,我都认了。

    周生生心中既是高兴,更是有些心疼,波云诡谲的宫廷将阿宝养成了事事谨慎,没有半点安全感的性子。如今给了自己这印鉴,那就算是将自己的半条命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如何能不心疼。

    “多谢,我很喜欢。”周生生没有拒绝,将这印鉴直接收下来。自己就好好封存着,不用既可。

    冷盘都被一一撤去,冒着热气的菜被送了上来,周生生浅尝辄止,看晏溪也是如此,默默打定了主意。热菜都还没有上齐,周生生便直接拉着晏溪回了房。顺道还直接吩咐翠柳与民生不得靠近,就守在院门前就成。晏溪虽有不解,但也不会留心这种小事,随周生生这般吩咐去了。

    周生生直接坐在了外间的凳子上,一把将晏溪拉到了自己的身前,让其一下子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晏溪大惊,顷刻之间就被周生生堵住了嘴。周生生一手环住晏溪的腰身,一手抚着晏溪的后脑,不让其逃脱。

    晏溪若是一堆干柴,但周生生就是点燃干柴的一把火。口齿之间不停地传出水声,在这只有两人的寝殿里面分外清晰。

    一吻完了,周生生这才慢慢放开晏溪。拿起身侧的茶杯猛咽了一大口凉水,但也丝毫都没有将自己萌生的邪恶念头浇灭。周生生复又凑近晏溪,近到可以看见彼此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静了一会儿后,周生生又觉得喉咙干涩了起来,无厘头地说道:“其实我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周生生拉着晏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说的做的都将晏溪激得红了脸。闷了半晌,晏溪才对上了周生生期待的目光,声音细若蚊鸣,“我手伤……其实也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周生生眼睛放光,将下巴放在了晏溪的肩膀上,凑在耳边殷切地说道:“那我轻一点,好不好……”

    这回没等晏溪回答,周生生就直接一手穿过晏溪的腿弯,一手穿过晏溪的胳膊,直接一个用力将晏溪打横抱起。晏溪惊得一下子用双手勾住了周生生的脖颈,眼神中满是惊愕。

    周生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总之就是好好地将晏溪从外间抱到了床上,而且全身好像还有许许多多没有使出来的力气。

    周生生嘴角的笑容飞起,一脸性急地将帐子解下来,鹅黄色的帐子瞬间将外面与床上分隔成两个空间。

    周生生一手撑在床上,一手轻轻地抚上晏溪的腰身,将腰上丝绸做的缎带慢慢解开。正欲将最后一个节挑开的时候,手却被直接抓住了。

    周生生有些不解地看着晏溪,眼中的欲火越烧越旺。

    晏溪咬唇,“……还未洗漱沐浴,脏的……”

    周生生挑起晏溪的下巴,与其对视。“做完再沐浴,好不好。”不想忍了,一刻都不想忍了……

    晏溪还是有些迟疑,但还是在周生生这眼神之中沉沦,慢慢松开了抓住周生生的手,双手慢慢攀上了周生生的脖颈处。

    牙齿轻轻蹭过晏溪凸起的锁骨,周生生热腾腾的气息从鼻息之间尽数喷洒出来,在晏溪的锁骨处形成一层薄薄的,看不大清楚的雾气。周生生从锁骨处一路往上,温热的气息和着彼此之间深切的情意,一下子吻住了晏溪秀气的耳朵,感受着薄薄的小耳在口中升温。

    晏溪倒吸了一口气,耳朵那里因为周生生的作怪而痒痒的,只能更加搂紧周生生的脖子以作回应。

    周生生直接将解下的外衫一把扔出了床帐,任凭它散落在地上。罗裳散去,晏溪身上已经只剩下一身薄如蝉翼的里衣。

    甫一下子冷了,晏溪全身颤了一下,胸口上下起伏。周生生像小猫似地埋在晏溪的脖颈里,细细地舔舐轻咬。晏溪已经被弄得没了法子,将手移到了周生生的肩膀处,紧紧地抓住,眼角殷红地喘着气。

    周生生的手已经钻进了衣内,晏溪一顿,随后默许。“……你也……”脱……

    脱字还没有出口,周生生就已经看透了晏溪所想,周生生狡黠一笑,拉着晏溪的手半诱导似的将自己的腰带也解了,一并都扔在了外头。

    将最后的一层束缚都给除去,晏溪偏头,害羞地不敢去看。透过鹅黄色的帐子,便能看见架子上模模糊糊的烛火。似是为惩罚晏溪的分心,周生生的手直接作怪,一路往下,滋滋的水声在两人之间暧昧地响起,晏溪迅速回过了头,对上了周生生带笑的眸子。晏溪全身紧绷,难耐地扬起了脖子。

    月色透过窗棂被切割成细碎小光斑,此刻照耀在晏溪的身上就好像是照在了洁白绸缎之上一般,身子好像是被天公作了画。薄云遮月如胧纱一般让夜色朦胧又暖昧,室内压制不住的喘息逐渐放纵,晏溪从胸腔喉嗓中涌出的呻吟都被周生生含在唇齿间细细品味。

    周生生慢慢将这张红唇品透,微微抬头瞧着晏溪迷蒙的双眼,周生生迎来一瞬间的失神,随后又是一阵意犹末尽,轻轻用齿尖街住。

    周生生一步一步向下挪去,将晏溪的全身都种上自己的痕迹,“夫人好甜……身上也好香……”

    “嗯……”晏溪启唇欲言,所有的话却好像是被消了声一般,淹没在了愈渐激烈的喘息声中。

    将晏溪额头上因汗水黏住的碎发温柔地捋到耳后,周生生又重新在晏溪的身上到处点火。晏溪呜咽了一声,身体难耐地扭动着,一只手无力地想要拍开周生生恶劣的手,终是落了空。

    周生生哑着声音,眼睛中闪着亮光,似是请求又像是告知,“夫人,我进去了……”

    “……”晏溪无言,更加搂紧了周生生,默默承受着身上的巨大刺激。

    捻挽春风床帐摇……

    忙了一个多时辰后,周生生才放过了晏溪,手臂放在晏溪的后颈下,将其揽了过来。周生生一副捂嘴都掩饰不了的笑意,晏溪看着这模样,只觉得心中有气,也不知道是怎么滴,怎么就这么喜欢闹。

    晏溪惩罚性地重重地朝周生生的肩头咬了一口,一瞟便看见了上回咬出来的牙印,痂还在上面都没有脱落,晏溪瞬间松了口。周生生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逗弄晏溪的机会,佯装疼得闷哼出声,眼底透着委屈。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嗯?”晏溪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面的红印。

    本宫都成这样子了,明日如何出门,如何见下人!本宫都没有委屈,你这个犯上作乱的倒是因为这咬的一口就委屈上了!

    周生生只装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手放在晏溪柔弱无骨的肩头上下揉搓了一下,双目中透着欢喜,与晏溪对视。

    晏溪摸了摸周生生的侧脸,随口一问道:“想说什么?”

    周生生脑回路清奇,心思早就飘向了远方,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我在想咱家录事真的是一个坚持不懈的人,得给他涨月钱呢。”

    “怎么说?”晏溪被挑起了好奇心。

    “两年多了,每次点灯的时候,他在门外带着个本子记录那是他的分内事。但是咱每一次不点灯同房,他还要拿着个本子,拿支笔记。我就想问问他,他是觉得我那段时间病重成那副模样还能有那份色心吗?”说到这里,晏溪已经被逗笑。周生生紧接着继续说,“今日他总算是能记到一些实实际际的东西了,哈哈哈……”

    这后半句直接让晏溪一下子又羞恼了起来,轻轻锤了一下周生生的胸口。

    软绵绵的一拳就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周生生笑着抓住了晏溪的手,慢慢与自己十指紧扣,侧目看着晏溪问道:“沐浴吗?”

    身上黏黏腻腻的,关键是床上一处还有些凉凉的触感,不是什么好东西。晏溪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你去叫水。”

    “嗯,好。”周生生朝着床下一片摸索,一下子就摸到了自己的外衫,一提就拿到了床上,刺啦啦地穿了起来。

    随意拢好了衣服,周生生将被子朝上提了提,将晏溪的香肩盖上。“别着了凉气。”

    周生生迅速走到了外间,双手一下子就拉开了门,万万没想到入目的第一人不是翠柳,竟然是蹲在墙角点着一盏油灯写字的录事。

    录事正记得起劲,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驸马爷竟然是出来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行礼道:“见过驸马爷。”

    周生生失笑,竟然是记得这么起劲。也难怪,刚刚阿宝的声音确实是如黄鹂一般宛转悠扬,时高时低的……

    周生生点了点录事手中的本子,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说道:“录事大人将这册子留下来吧,省的明日公主再问你要,再跑上一通。”

    这是实话,自从是有上回的那一遭在,这录事写的东西阿宝总是会时不时看上一番,毕竟这种秘事是要送进宫里面封存的。若是写得露骨,被人揭开了看,阿宝最要面子的了。

    录事还是有些不舍,除了新婚之夜,这样实诚的记录今天可还是头一遭,没想到驸马爷还没过夜就要要了去。

    周生生接过了册子,虚虚看了看,确实是写的不错,若是不做录事倒是可以去写些黄色小故事,肯定也很有前途。看这录事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生生直言到:“今日到此为止了,录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周生生朝着录事挥了挥手,录事无奈,只得拱手告退下去。

    录事刚走,守在院门口的翠柳就紧接着走了过来。看驸马爷一副就穿了一件外衫,再想想那录事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周生生含笑低声道:“你莫笑,莫笑,公主脸皮薄。”

    又吩咐道:“去备水。”

    翠柳停了笑,接了这活。

    第90章 扫墓

    周生生撩开了隔绝外间与内室的珠帘,珠帘晃动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周生生朝着里面说道:“水叫来了。”

    晏溪的动作一顿,又一次迅速缩回了被子里面,将自己一整个包裹了起来他。除了一个脑袋在外,没露出一点。周生生走到床边,刚刚的小动作自己都看见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周生生含笑,微微偏着脑袋问:“阿宝干什么呢?”

    两朵浅浅的红晕顷刻间浮现在晏溪的双颊,晏溪紧抿着唇,半天也不说话。

    “好啦,好啦,不问,不问。”周生生双手手掌撑在床边,一脸殷切地亲了亲晏溪的唇,“去洗洗吧。”

    晏溪点头,但一想到床单上面的异状,加之周生生还在自己的正当前,就不知道该怎么起身。晏溪别扭地指着外间,“你去外间等着,我清理一下……”

    周生生唇角的笑容愈发明显,脸皮薄,脸皮薄……周生生又索了一遍吻,直把晏溪闹得不停地推拒,这才退了出去。

    晏溪朝着外间张望,看周生生确实出去了,这才安心地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床单上赫然多了一滩水渍。

    晏溪看着这床单上做出来的东西,这些让人忽视不了的褶皱,只觉得臊脸。披上了一件外衫,双手拉起被子的一角,用被子刻意挡住了那深一块的床单。

    屏风后面的浴桶正冒着白色袅袅的雾气。罗衫尽解,透过水汽迷蒙,女子的凝脂玉肌若隐若现。晏溪修长的手指探了探水温,觉得正适合,便抬脚渡入浴桶,满溢的热水顺流而下。顺手拿起手边的帕子,柔滑的帕子搓洗着凝肌,白皙的肌肤泡在暖水里,缓缓变成宛如樱花粉淡之色,潮红的脸颊,水汽冉冉,一副美人入浴图就这样勾画出来。

    以手作勺,盛着热水扑打了一番脖颈,晶莹沿着细脖一直滑下至漂亮的锁骨最后融入水中,沾了水珠的羽睫显得更加柔黑浓长,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晏溪微微垂头,就能看见锁骨处泛红的红印,想必脖颈上也不会少。

    瞧着这些红印,都是屋子里面的这冤家作出来的。晏溪心中有气,但又想了想,竟是笑了出来。若是周秉芳,纵容一些也无妨。晏溪靠在浴桶边,任凭温暖慢慢包裹起冰凉的心。

    周生生此刻已经进了内室,瞧着被子掀起后床单上的痕迹,又听了听外头这近在耳边的水声。一下子笑了出来,怪不得刚刚自己进来动作那么大。睡觉总不能睡在这样的一张床上,周生生默默将被子床单都收拾了下来,从另一边的柜子里面搬出了一套新的床单被子,将这床上里里外外地都整理了一遍。

    望着这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床面,周生生微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柜子里面要多备上几套了。按阿宝的性子,让翠柳进来收拾绝不可能,只能是自己动手了。

    将换下来的被子与脏了的床单简单地叠了叠,周生生又抱着这些将其藏在了屏风后面,省的阿宝到时候出浴看见羞恼。一想到阿宝羞恼的模样,周生生就觉得有些好笑,又衿贵又可爱,像只猫儿。

    水已经微凉了。晏溪从浴桶中步出,□□的身子凝如白玉,凹凸有致,纤秾合度。周生生听见水声,估摸着时辰,也无意一直打趣阿宝,背着身子将白色的浴巾递了进来。

    微凉的指尖触及周生生的手臂,晏溪接过了浴巾,拭去身上的水渍,穿上了一件干干净净的里衣,又披上外衫,端的就是美人出浴衣半敞,半绾青丝半遮面。

    晏溪撩开了帘子施施然地走了出来,眼角还带着微红的春意,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这春意是从何而来。

    晏溪坐在了镜前,拿着象牙梳子慢慢将自己的长发梳理通顺,柔声道:“我洗得有些久了,你让翠柳再备水,你也洗洗吧。”

    镜中反射出来的周生生点了点头。

    全部洗漱完成都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周生生直接用着晏溪用过的浴巾,将自己整理干净就迫不及待地上了床。

    周生生一把将晏溪揽了过来,脑袋枕在自己的肩窝处,闭着眼睛酝酿着睡意,顺便提议道:“改日我们养只猫儿吧。”

    回应周生生的是肩窝上的脑袋动了动,是同意了。

    “睡吧。”周生生轻轻摩挲了两下晏溪的肩头。

    晏溪仰头,双唇轻轻碰了碰周生生的下巴,轻声对周生生说了句,“多谢”

    周生生笑了笑,将晏溪搂得更紧了。整理了一下床榻而已,有什么好谢的。

    ***

    周生生内里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外头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圆领袍,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上面零零散散地挂着两三个小物件,颇有种书生意气的样子。

    “低头。”晏溪轻声道。

    周生生微微弯腰,晏溪手中拿着一只白玉簪子,将之慢慢插到了周生生的发髻当中。

    “好了。”晏溪轻拍了一下周生生的肩头。

    周生生站直了身子,一只手比了比晏溪的头顶,平平地划过来,正好对上了自己的额头。周生生笑着拥住晏溪,仰着头笑道:“阿宝,阿宝,你比我矮哎……”

    晏溪无奈,狠狠地朝着周生生翻了一个白眼。随后又伸手,轻轻拧住了周生生的耳朵,没看见屋子里面还有翠柳嘛,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大动作。

    翠柳一开始还能忍,但看着这拧耳朵实在是忍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来。眼看晏溪脸皮薄的性子又要显现出来了,周生生连忙朝着翠柳挥了挥手,下去吧,下去吧,省的阿宝要拿你开涮。

    晏溪又拧了拧周生生的我耳朵,“你瞧瞧你,就不能在下人的面前有个正形吗!”

    周生生性子软绵绵的,拳头打在上面都没个动静,直接笑嘻嘻地凑了上来,噘着嘴亲了亲晏溪的双唇。理直气壮地说道:“闺房之乐,忍不了。”

    “没正形……”晏溪吐槽,但还是放过了周生生的耳朵,拿下来的时候还顺道揉了揉。

    晏溪将周生生的衣服整理了一番,将刚刚彼此戏弄弄出来的褶皱慢慢抚平,认真地说道:“好了,别闹了,今日还要去陵园看婆母呢。不许没个正形。”

    “好……”周生生故意拖长着尾音,应下了这事。

    吕清平的娘亲也一并安葬在了周家陵园里面,周云又是自己的本家,周生生就干脆将吕清平和周云这一对冤家一块带着,加上翠柳,民生,司剑,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出了城。

    周生生一手拉着晏溪,一手慢慢挑开轿帘,看着外头的天气与行色匆匆的行人,嘱咐着身边的晏溪:“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待会去陵园的路上估计多有泥泞,阿宝到时候小心着一些,别摔倒了。”

    “嗯。”

    到了地方,周生生将晏溪扶了下来,这样的小动作现在简直已经算是周生生的身体记忆了。周生生将视线慢慢地放远,连绵不绝的山在绵绵的细雨中反而是给周生生带来一种涌上心头的怪异感,与初时来此拜祭的时候更甚一筹的怪异感。

    山不像山,就是这种怪异感。

    即使是心中怪异,周生生还是从翠柳的手上接过了油纸伞,撑在了自己与晏溪的头顶,将雨水隔绝在外。

    “怎么了?”晏溪轻声问道。

    这回周生生没有打哈哈略过,直接指着连绵的山,“阿宝觉不觉得这山有点古怪,怪就怪在山不像山。”

    晏溪顺着周生生所指的方向一眼看去,也觉得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但倒也没有到山不似山的程度,毕竟没人会真的造出一个山摆在这里。宽慰道:“可能是当初陵园选址的讲究吧,不要多想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周生生点了点头,两人携手一块拾级而上,一大堆的人也跟在两人的身后。刚走到半山腰处,周生生就扭头看向气氛有些奇怪的周云与吕清平,心中窃笑,“吕掌柜不必陪着了,去看看吕夫人吧。周云,你陪吕掌柜一块去。”

    “谢家主。”周云应得极快。

    吕清平瞟了一眼周云,颇为无奈,拱手道:“多谢家主体谅。”

    晏溪被周生生拉着,时不时都能感觉到周生生紧了紧自己的手,感受着这样的小动作,心情也颇佳。

    “我瞧着周云和吕清平好像是有戏,阿宝瞧着呢?”

    晏溪含笑,轻轻拉了拉周生生,“我倒是没看出来,驸马竟然是还乐做婚嫁之媒。”

    “自然,这是好事,好事自然应该去做。”周生生笑着应道。

    晏溪笑了笑,这样性子的周生生才能让自己动心。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不多时就已经走到了陵园的入口处,两人一块立于周蕙夫人的墓碑之前。周生生用着晏溪递过来的巾帕将墓碑前后都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番,将上面日积月累结出的灰尘都尽数擦去才作罢。

    两人一块跪在准备好的长布上面,朝着墓碑拜了三拜,将手中的香恭恭敬敬地插在了纯铜香炉中。

    周生生靠在墓碑前,悠悠地说了一会儿自己的近况,与晏溪两情相悦经历的件件事情。

    晏溪静静地在一旁听着,看日落西垂,这才提醒道:“该走了……”

    “好。”周生生顺着晏溪伸过来的手一下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从拾级而上变成拾级而下,周生生与晏溪慢慢走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周云与吕清平已经候在了马车前,想来是已经拜祭好了。

    周生生看了一眼周云,革命尚未成功,你周云还得多多努力。旋即又看向吕清平,淡淡地问道:“可与吕夫人说好话了?”

    吕清平点了点头,“多谢家主。”

    还没有说上两句,晏溪就暗地里面用劲,将周生生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拉开了周生生与吕清平的距离。清冷淡雅的声音响起,“启程吧。”

    周生生有些困惑,但还是顺着这力气退后了两步。附和道:“启程吧,启程吧……”

    周生生又回望了一遍这山,不停地凝视之后总算是觉出了一点不同,而这不同似是与自己在周家发现的那半纸残卷有所干系。

    晏溪从马车中钻出一个头,朝着周生生唤道:“秉芳,上车,发什么楞呢?”

    周生生的心思被唤回,连忙上了马车,坐在了晏溪的身侧。行至半路,周生生突然就来了一句,“阿宝,你不会是吃我与吕清平吕掌柜的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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