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草被揪扯的样子,兰滢媛也甚觉疼痛。
犹豫了犹豫,还是说:“师兄,此事真相,你不好胡思乱想。民间传闻是你杀的、仙人杀的、皇上杀的、兰相杀的,甚至还有说是兰小姐自杀的。众说纷纭,都不过是猜测罢了。
“筑基丹这事……就算是兰小姐服用了,她也不一定是因筑基丹而死。说不定在爆体而亡之前,就被你父皇或兰相毒杀了。”
“她服用了筑基丹,不管有没有被毒杀,她都会死,”恍然间,漠辉易开口,声音沙哑,“而且,她本就以为我喂她服下的……是毒药。”
说罢,身体仿佛使不上力气一般,虚弱地从地上爬起,甩出飞剑。
无声跃上飞剑,“嗖”地一下飞离远去。
兰滢媛怔怔望着,心情也很复杂。
其实,自打知道了漠辉易并非狠心杀害兰小姐之后,她多年来的苦闷才好转许多。
她喜爱死气,一向不觉得死亡可怕。可眼下才意识到,死亡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接受的死因。
眼下,她好过了,而漠辉易该不好过了。
直到漠辉易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兰滢媛才反应过来。
诶,不是……带上她啊!她不会飞剑,也不会飞呢,这好几个山头的,她怎么回圣灵山?
正不知所措时,一道流星又从天边落入视野中。
“师妹,上来罢。”
看到漠辉易归来,兰滢媛大松一口气,急忙跑去,跃上飞剑。
对于他在痛彻心扉之时,还能记得落下了她,兰滢媛很感激。
“谢谢师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凡事无绝对,你不要想太多。”
漠辉易没有回应她。
事实证明,她的安慰是无用的。
回到圣灵山,漠辉易直接御剑飞抵山顶师尊的住所,明心宫。
这里有许多宗门弟子在进行洒扫杂务,大家都看见宗主的首席大弟子御剑落在主殿外,然后从飞剑上差点摔到地上。
这可把众人吓了一大跳,以为大师兄是受伤了。
兰滢媛也惊,赶忙要去搀扶,却见漠辉易并不起身,而是“咚”地一声,跪在了主殿门外!
他弯腰垂首,仿佛一棵被积雪压弯的青柳。
“大师兄?”
得不到回应,兰滢媛也算明白了,他是想在这里等师父回来,第一时间向师父询问当年的事情真相。
说实话,她也很想知道。会不会真如漠辉易所想得那样可怕?
师父会知道真相的吧?
“那,师兄……你在这里等师父吧,我先回去了……”
她只想知道真相,并不是想陪漠辉易在这里跪着。
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兰滢媛转身离开。
走下漫长的玉阶,回头望向身后。那巨大的宫殿如同大山一般,压在漠辉易渺小的身影上。他一动不动,不知是被压得喘不过气,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尝试过动弹。
师尊吩咐威严不可侵犯,一如“仙”在所有人心中的地位。
“兰师妹,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无事,大师兄做错了事,在惩罚自己。”
宗门弟子们很疑惑:“大师兄能做错什么事呢,竟然跪罚自己。”
没了漠辉易带领,刚刚熟悉过宗门各院杂学的兰滢媛,又变成了无所事事。
正道杂学都是需要灵气灵力辅助的,她无法吸收灵气转为灵力,自然什么也学不成。这让她感到心慌。
经过之前漠辉易的带领,大家都知道她是宗主新收的弟子,只等宗主回来再正式举行拜师礼的,所以都对她很客气宽容。但凡不是禁地要地,她都可以逛逛。
因此,借着师尊不在宗门、大师兄又在罚跪自己的机会,没人管她,她开始在虹剑宗里到处观察、寻摸。
她要寻一处充满死气的——风水宝地!
不得不说,在这种正道大派的地盘上寻找她心目中的风水宝地,相当艰难。
兰滢媛找了半个月,一步一个脚印地虹剑宗里寻摸。终于,让她找到了!
远远看去,那里死气冲天,一个多月都没有吸收过充足的死气了,她相当眼馋。
如此浓郁的死气。
一定是坟场!
兴冲冲跑过去,结果,也没靠得多近,远远地就被看守的宗门弟子拦下。
“师妹止步,安灵殿乃重地,非宗主准许,不得入内!”
安灵殿?
兰滢媛看向一旁的石刻,上面写着安灵殿是虹剑宗历来宗主和宗门前辈的安葬之地。
连最外面的看守弟子都是金丹修士,这里绝对是宗门禁地。
兰滢媛相当遗憾。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是不是应该问一问师父,能不能准许她进入安灵殿修行?
可师父也不知道几时能回来。
结果,师父不经念叨。刚回到圣灵山,就得到一个好消息。
“兰师妹,宗主回来了。”
“哦?”
兰滢媛心中一喜,赶忙脚步飞快地往明心宫跑。进入宫门,抬头极目远眺,只见明心宫的主殿前果然没有了大师兄的跪影!
师父回来了!
她开心地踩上玉阶。这还是她自从上次下去后,第一次回来。毕竟她修为低弱,不会飞,而玉阶又太过高耸漫长,所以她每天只是在下面看一眼大师兄依然跪在那里,并不曾勤快上去探望。
顺着宗门弟子所指,很快,找到大师兄。
大师兄在内殿外站着,师父则在内殿中整整一面墙上,翻找书简。
看一眼神情麻木无神的大师兄,兰滢媛小心向殿内呼唤:“徒儿兰滢媛,拜见师父!”
听闻她来,霍素明停下翻找动作,扭头看她一眼。
反应了好几息,似乎是才想起来有她这么个徒弟,颔首:“进来吧,帮我找一些书简。”
“是。”
兰滢媛低低应一声,再看一眼大师兄。
她开始寻找一些诸如《山海奇物》之类的书简,霍素明唤了漠辉易进来,两个人在书桌内外,一坐一站,正式相谈。
霍素明有点心不在焉,语气轻飘飘地问:“说罢,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能让你罚自己跪在为师的殿门前?幸好我半个月归来,我若是一千年再回来,你就要跪一千年吗?”
“徒儿不是犯了错事,而是有一些事情想向师父您问个明白。”
“什么事?”
此时,应该找书简的兰滢媛也心不在焉了,余光瞥去,竖起两只耳朵。
漠辉易弯腰垂首了半个月的身姿,终于得以挺拔。他直直看向师父:“徒儿想问的是,兰盛锦当年到底因何而死?”
闻言,霍素明眉眼微微一紧,散去了不在意的神情:“兰盛锦,是谁?”
“是徒儿在俗世的青梅竹马,是被徒儿亲手喂下筑基丹的未婚之妻!”
“哦,是你一百八十五年前的心上人。”
“至今也是徒儿的心上人!”
对于漠辉易毫不犹豫的坚决表示,霍素明却没有动容,他表情淡然,手中执拿着刚刚找出来的一些书简,挨个探出灵识查看。
一边看,一边说:“她不是被她的宰相父亲亲手毒杀了吗?这是你父皇亲口告诉你的,难道有假?那你得问你的父皇去,如果他还在世的话。”
“师父,您不要再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了,我当年给她喂下的是筑基丹!我前些日才从束邦师叔口中得知,凡人服用灵丹,是会爆体而亡的!”
霍素明查看书简的动作稍顿,抬眼看向漠辉易。
此时,“咚”地一声,漠辉易跪在霍素明面前。这声音好大,把兰滢媛惊得都顾不上掩饰,直接扭过头去看。
漠辉易神情悲痛:“就连我父皇当年,都能看出我给她喂下毒药后,神色有异,我不信师父您当年看不出来。您为什么不阻止我?是因为无论是毒药还是筑基丹,反正她都会死,对您来说没有差别吗?我想知道,您是否知道兰盛锦的真正死因?”
在他的连声质问下,霍素明完全放下了手中书简,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一见师父这种动作,兰滢媛也不由得心中一紧,大气不敢喘半下。
霍素明凝视漠辉易良久。这个他教养了近二百年的徒弟,终于学会质问自己的师父了。
“漠辉易,既然你已知晓异常之处,那么为师也没有必要再对你隐瞒。当年,你本心不定,所以对你隐瞒,如今你已经过诸多磨砺,想来能够承受得住。”
“师父,您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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