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因为服用了筑基丹，爆体而亡。”
一句话，像一颗巨石，朝漠辉易当头坠下，砸得他神思大乱，坐跪在地，怔愣不语。
霍素明轻声叹气：“其实，为师当年给你的毒药，并非毒药。它并不能让兰盛锦在睡梦中安详死去，只能让她在睡梦中忘却对你的感情。那颗毒药，其实是为师对你的一次考验。
“只要你给她服下毒药，说明你为了修仙，宁愿舍弃心上人的性命，是个无情无义的狠心之辈，我是不会收下你的。哪料想，你竟然一言不发地偷偷用筑基丹换了毒药，给她服下。”
听闻此言，不管是漠辉易还是一旁偷听的兰滢媛，都惊得扩大眼眶，死死盯着师父。
兰滢媛目瞪口呆。
所谓的“斩尘缘”，竟然是一次考验！？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兰小姐死，可是阴差阳错，兰小姐死了！
半晌，漠辉易沙哑声音开口：“您为什么不救她？”
“不是为师不救她，而是她没有活到为师救她的时候。”
面对徒弟的质问，霍素明不显半点恼怒，很耐心地解释道：“见你给她服用了毒药，为师便决定放弃你，改收兰盛锦为徒。她的确资质愚钝，可既然被你所负，日后生活在俗世也必定不容易，还不如随我修仙。
“可等我去了相府，才发现她已经爆体而亡。那时，我才意识到你暗中使出的手段。”
听到这一切，漠辉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由泪珠落在膝上长衫，晕湿一片。
他极聪慧，不用霍素明继续说，便已经猜出后续。
“您怕我自责愧疚，承受不住，所以告诉了我父皇，让他欺骗我，为我担下命债？”
霍素明颔首：“正是。我不想你知道自己是好心办恶事，所以告诉你父皇。他同样如此。随后命人火速赶去相府，一方面做出补刀的赐死假象，另一方面是为了整理兰盛锦的尸体，以防她凄惨的死状被你看出猫腻。”
一听到兰盛锦竟然是死状凄惨，漠辉易再也承受不住，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情绪崩溃，痛哭不已！
“锦儿——我该死！我该死！是我杀了锦儿！我杀了她！”
“咚咚咚”的声音，听得兰滢媛揪心不已。手中紧紧抓着书简，复杂地看着漠辉易。
见自己的大徒弟痛彻心扉，霍素明起身，走到漠辉易身旁，俯身在他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兰盛锦的父亲，不愧是位极人臣。他通过你父皇的口谕，猜测出兰盛锦的死是另有隐情。作为臣子，自然要懂得为帝王考虑，所以他以担心牵连全家为由，假装主动毒杀了兰盛锦，让你父皇可以对你有所解释，使你不至于误解记恨你父皇。”
说完一切，霍素明仿佛也放下了一个包袱：“此事怨怪为师。为师只想到你要不然是亲手送出毒药，要不然是明确拒绝，却疏忽了你会暗中使手段，阴奉阳违。疏忽了你当时不过刚刚加冠之年，连对你父皇母后要求你一定修仙成仙的嘱托都不敢违抗，又怎敢违抗我这个‘仙人’？”
知道的真相越多，漠辉易就越难控制住悲伤之情。他跪匍在地，双臂围绕头颅，哭声如同山风呼呼，吹去无尽的愧疚悔恨。
见漠辉易一时半会儿情难自已，霍素明走到兰滢媛身边，抬手朝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示意她认真做事，不要光看戏。
兰滢媛赶忙背过身去，继续找书简。
但没两息，又心不在焉地走了神。
听着大师兄痛悔的哭声，暗暗叹气。
原来兰小姐是这么死的，这可真比因斩尘缘而死还冤。
无论是大师兄本身背负的压力与纠结，还是他的父皇母后给予他的期望和保护，以及兰小姐父亲的自愿替罪，甚至是师父当时的深重心思，都让她颇有感触。
当然，最浓重的情绪，还是为兰小姐感到气愤委屈。
如果兰小姐真的是梦里的她、是她的前世，那她能为兰小姐做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愣神中的兰滢媛忽然被漠辉易的声音拉回思绪。
漠辉易暂时平复了情绪，在师父面前跪得端正，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
“师父，此事与您无关。其实，兰师妹说得对，都是我自己的过错。父皇母后以国家命运压制我，告诉我一定要踏入仙门；您以答应收我为徒压制我，告诉我一定要割舍情缘。我都屈服了。如果我能够自私一点、勇敢一点，明确表达我的不愿，不做任何违心之事，我就不会犯下这等大错。”
欣慰地看着徒弟，霍素明颔首：“这正是为师希望你在修炼大道上，最该明悟的道理。也是所有修士都该知道的道理。”
说到这里，看了兰滢媛一眼。
兰滢媛立刻身体紧绷，表明听训。
“修仙，乃逆天而行，就是要违抗这世间最强大的权力，天道！如果不敢违抗强权，就不要修仙！”
顿时，兰滢媛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不做违心之事，敢于违抗强权！
“多谢师父指点，徒儿明悟，一定铭记在心！”说罢，漠辉易犹豫一下，又问，“您能告诉我，如果当年我明确对您表示不会舍弃锦儿，您会做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很干脆将当年真相倾囊相告的霍素明，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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