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私会。
宋春汐说完背过身, 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幅样子分明是生气了。
霍云皱了皱眉,心想不就是沾了点泥吗,她就这么在意非得问个清楚?他瞒她也是为了给她惊喜, 又不是故意。
“春汐……”他伸手掰她肩头。
宋春汐道:“你怎么还不去书房?”
“你让我去我就去?”霍云挑眉, “你当我什么?”
“你不是最喜欢书房吗?我是满足你。”
霍云:“……”
他是常待在书房,可他何时表现出自己喜欢歇在书房的?她就算生气,也不能胡说八道吧?霍云捏一捏眉心, 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说的话, 他们之间的误会就解了, 指不定还能讨她欢心,但那惊喜也因此没了。早知道, 他回家时应该把泥擦干净,他没想到她会专门等他。
难不成自己这阵子做得太明显了, 她已经怀疑上他?
但她这么生气肯定不是知道他打马球,她应该是以为他背着她去查案,瞒着不告诉她。
她在意的向来就只有这一件事嘛。
霍云想一想, 隔着被子抱住宋春汐:“我最近回得晚不是因为查秦瑀的事。”
宋春汐一愣, 居然不是吗?她哼道:“那是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绝对与那件事无关,你别气了……”
“别的事我就不能气了?”宋春汐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任何事你都不应该瞒着我,不是说好再没有秘密的吗?”
“是, 我是承诺过你,但这次我有理由,这理由你以后也会知道。”霍云稍稍拉开一点被子, 凑上去吻她露出的后颈, 哄道, “你信我,春汐,我这些天都是跟怀仁在一起,又不是跟你不认识的人……”
带着鼻音的声音低沉沉的十分勾人,后颈也被他亲得酥麻麻的,宋春汐一度想松开被子,但为何乐善能知道,她却一点不能知道,终究有些不满。
两个人隔着被子睡了一晚。
……………………
网早已经拉开,只要将绳子一割,便能收网。
但此事关乎矿山案,也不知宋春汐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如果他突然将庞家暴露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她?徐钝不免为难,可他偏偏不能去问。
他承诺过她不查的,他怕宋春汐生气。
正犹豫时,听到汤有禀告,说有位刘姓富商想同他谈一谈茶叶方面合作的事。
除了他的心腹,应该没有人知道他有意要做茶叶生意。
来者不善!
徐钝朝汤有使了个眼色,汤有明白,立时布置好人手,而后将人请入酒楼后院的内室。
这位刘姓商人中等身材,肤色微黑,一双虎目十分有神,徐钝笑一笑:“您是京城人士还是……”
“渭州人氏。”那商人也看着徐钝,“徐掌柜是嘉州人氏吧?”
有备而来,应该也是调查过他了,徐钝替那商人倒茶:“您所说的茶叶生意是指?”
“当然是庞家的那些生意。”商人端起茶喝一口,面色淡然,“徐掌柜花了这么多心思,那茶叶买卖若是到了你手里必然能发扬光大。”
徐钝心头一震。
原来他已经惊动到主谋。
不过这主谋没有派人杀他,而是上门谈生意,其意图十分明显——这是想拉拢他,让他也参与到谋逆造反中。
徐钝手指摩挲着茶盅:“庞家的生意我也不知能不能吃得下来。”
“只要你一句话,庞家可以拱手相让。”那人道,“徐掌柜只做个掌柜委实屈才了,相信徐掌柜也是有鸿鹄浩志的,这区区酒楼,钱庄哪里配得上您徐掌柜。”
徐钝笑了:“不瞒您说,徐某幼时也有过憧憬,想位极人臣呢,可惜天赋不足,不是念书的料,实在可惜啊。”
果然这徐钝极有野心,如主子所料,一来便提要求,那人道:“位极人臣的话,那做个都督倒是颇为合适。”
都督?
那主谋是想让自己除掉霍云吗?
是了。
造反么,得有兵权,如今霍云执掌兵权,主谋要是想打仗,那绝对打不赢霍云,而自己是宋春汐的表哥,只要利用得当,总能找到机会接近霍云。
霍云要是死了,宋春汐便成寡妇了。
到时改朝换代,他一步登天,成了都督,要娶宋春汐不是易如反掌?
徐钝不得不承认,这个诱惑极大。
他微微笑了笑:“你一定知道我表妹夫就是都督了?”
商人道:“听闻与你并没有多少往来。”
“那可不吗?霍都督高高在上,哪里瞧得起我这一介商人?”徐钝叹口气,“可我这表妹夫神功盖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只怕是动不得啊。”
商人倒是没有建议什么:“徐掌柜资质过人,应该不用别人帮您出主意吧?”
徐钝摇摇头:“难,太难了。”
这幅态度应该是想再索要什么,假扮商人的程二心想,狮子大开口呢。
“徐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徐钝道:“容徐某再考虑考虑。”
程二也得再去征询主子,便起身道:“那刘某先告辞了 。”
“您住哪家客栈?”徐钝拦住他,“留个名儿,徐某到时也好拜访。”
程二自没有搭理,身子一闪便已在几尺之外。
等徐钝疾步走上前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是个高手啊!
徐钝想,就他那些手下肯定不是对手。
汤有抹着额角的汗跑进来:“此人动作太快,根本无法跟踪,几下便消失了。”顿一顿,“掌柜您打算如何做?您不会真跟那边合作吧?”
“有什么不行的?”他挑眉。
汤有吓得面无人色:“您怕不是疯了吧?查矿山案还可以遮掩,毕竟没有害到谁,但这事,这事儿……抓到了要诛九族的啊,您不替宋夫人,还有霍少夫人想想?”
“跟春汐有何关系?”他忽然一怒。
汤有讪讪道:“就是这么一说。”
他跟着徐钝这么久了,不是看不出来自家主子对宋春汐的感情,只是不敢提罢了,刚才也是太着急才把宋春汐拿出来劝诫主子。
徐钝闭起眼睛。
过得会儿他让汤有磨墨。
“明日早上找个谨慎点的送去给春汐。”
居然给霍少夫人写信了?汤有怔了怔:“您到底是何打算啊?”
徐钝此时心情复杂,并没有说话的欲望,皱眉道:“出去。”
汤有:“……是。”
这封信的内容十分古怪。
宋春汐看了好几遍。
徐钝约她下午申时在木杓巷,一家贴着“五福临门”春联的宅院里见面,还特意叮嘱,让她低调行事,切莫让人看出她的身份。
怎么感觉表哥是有极重要的事情与她商量?
难不成是有关矿山案的?
不对,他已经说过不查了。
那会是什么呢?
想起徐钝曾要她答应的事,宋春汐打量一眼梨儿道:“去取一套你的裙衫来,要简单些的。”梨儿跟她个子差不多。
梨儿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办了。
只是看到宋春汐穿她的裙衫时,未免目瞪口呆。
杏儿也道:“少夫人这是干什么?”
宋春汐没有回答,只吩咐吕钦:“你去找一辆普通,不显眼的马车。”
吕钦应声而去。
等马车到了,宋春汐带着吕钦往外走:“让他们暗中保护我,别现身。”
吕钦当然也奇怪,不知少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的责任是传递消息跟保护好宋春汐,别的自然不会过问,他答应一声:“您要去何处,属下好吩咐车夫。”
宋春汐把地点告诉他。
马车从侧门出来,悄悄前往木杓巷。
木杓巷位于京城北边,申时,路上十分畅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达了。
巷子里,每家每户都贴了春联,但贴“五福临门”的居然真的只有一家,宋春汐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汤有打开门将宋春汐迎进去。
此时的霍云正在都督府。
“那些矿工的家人可能还有二十来日就能到达京城,”邱用道,“如果路上没有遇到水患之类的话,应该是在五月中。”
秦瑀在京城的同党已经坐不住,现在是该把矿山案放到明面上来了。
等那些人到达京城,天子便会令魏立民彻查。
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会有人指证昌王,称他是幕后主谋。
而那次太皇太后寿诞,看昌王是极厌恶秦瑀的,那么昌王必然会将矛头对准秦瑀,秦瑀以为能让昌王背锅,给他扣上谋逆罪名,逼昌王为保命而造反,但事实上,昌王个性鲁莽,却很忠心。
把昌王逼急了的后果,必然是……
霍云心想,秦瑀肯定没想到。
此时邱用收到一名暗卫传来的消息,他脸色变了变。
“何事?”霍云询问。
邱用:“……”
他有点不敢说,但这样犹犹豫豫只怕会更刺激到都督。
邱用斟酌言辞:“少夫人与徐掌柜应该是有要事相商,二人现在木杓巷会面。”
木杓巷?
霍云第一个反应是,怎么会在木杓巷?
在宋家,在望江楼,哪怕是在徐钝的家里,都很正常。
为什么会是木杓巷?
木杓巷在京城最北边,宋春汐根本不会去那里,徐钝照理也不会。
他二人……
一个念头闪过,霍云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阴沉。
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一定是怕被人发现吧?
私会吗?
宋春汐还真会演戏呢,在他面前装得坦坦荡荡,让他以为她跟徐钝毫无私情,又说“两人再无秘密”了,结果他沾了点泥要哄她半天,她倒好,去跟徐钝私会!
感觉屋内忽然变成数九寒天,寒气阵阵,邱用心想,之前都督就因不信少夫人才派了暗卫,结果二人感情好转才不到半年,又出了这桩事。
可夫妻间的事,向来都是劝和不劝分。
邱用正打算帮少夫人说两句,却听见一声闷响,霍云不知何时握住了茶盅,那茶盅瞬间成了粉末,被窗外而入的风一吹,好似灰尘般飘荡在空气里。
他急忙闭嘴。
下一刻,霍云站起身,疾步走向了门口。
邱用张大嘴巴,暗道,他该不是要去木杓巷吧?
少夫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作者有话说:
宋春汐:???明人不做暗事。
霍云:我看你暗的很!
宋春汐:……
第62章 正经事。
比起往前的衣着打扮, 宋春汐这一身当真是简单极了,但徐钝仍觉眼前一亮。
她上妆后,是艳光灼灼的牡丹, 素面时, 又是娇美明丽的海棠,总是让人看不腻的,他垂下眼帘给她倒茶:“没有麻烦你吧?”
“麻烦谈不上, 就是奇怪你为何这般神神秘秘?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们是什么细作, 偷偷接头呢!”
徐钝一笑:“就你这样的当不了细作。”
宋春汐挑眉:“为何?我可不笨!”
“太显眼了。”他瞄了她一眼,“我让你低调行事, 你看着一点儿都不低调。”
宋春汐:“……”
总不能让她穿得破破烂烂吧?
说回正事,宋春汐问:“你是不是跟人结仇躲到这里来的?”他之前答应不查案子, 但提了一个要求,如果遇到困难她必须来见他,估计他就是遇到事了。
徐钝一笑:“我如果真跟人结仇, 你打算怎么帮我?”
“真是结仇吗?”宋春汐端着茶盅坐到了他身侧, “你得罪什么人了?又是为何事?”顿一顿,“是不是你太厉害抢了别人的生意?”
徐钝听她夸他厉害,笑容更深:“我确实经常抢别人的生意,故而处处得罪人。”
“各凭本事,愿赌服输嘛,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谁也不能把你怎么办。”宋春汐挑眉道,“你说说, 是哪个气量小的商人要对付你?”
他一时又喜忧掺半。
她愿意帮他是出于关心, 可严格来说, 他并不是没做违法之事,只是藏匿的好罢了,若是宋春汐知道他的真面目,也不知会否还愿意亲近他?她可能会像她的父亲一样,再也看不惯他了吧?
所以他若真的跟那主谋合作,就算成为都督,宋春汐又会愿意嫁他吗?
绝无可能。
徐钝正色道:“有件事我需得向你坦白,其实矿山案我追查到了另外一条线,我发现……”
不等他说完,宋春汐已经气得脸色发红,训斥道:“你太不像话了,竟然还在查!你为何不听我的?表哥,你当时明明答应过我不再查的!”
徐钝预料到她会生气,轻咳一声:“我这不是在向你道歉吗?你等我说完啊。”
“道歉有什么用?万一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呢?”
徐钝道:“是盯上了。”
宋春汐:“……”
“我今儿请你来便是为商量此事。”徐钝低声道,“那主谋派人来找我了。”
“找你作甚?”宋春汐十分紧张,打量他,“不是来杀你?”
“不是,他想笼络我。”
宋春汐整个愣住。
秦瑀居然不杀表哥,还想笼络他!
他想要表哥做什么?
她正待询问,却听见外面传来汤有的声音:“霍都督……”
她一愣,暗道霍云怎么来了?
是了,因为秦瑀的关系,可能他派了暗卫保护她,暗卫把她来木杓巷的事告诉了霍云。
她起身朝外看去。
霍云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指握在剑柄上,浓烈的杀气汹涌而来。
看着比吃醋似乎严重些。
宋春汐的心“咚咚”快跳了两下,说道:“夫君,我是跟表哥有事相商。”
霍云没有说话,眼眸黑沉的像要吞噬人的旋涡。
肯定是误会他们了,徐钝也不像宋春汐那样先解释他们为何会在此地见面,而是直接说出主谋的事,这样才能吸引霍云的注意。
“昨日有个商人来酒楼与我见面,他想让我除掉你,当然,他许我事成之后做都督。”
霍云的手离开了剑柄。
他大踏步进来。
“那你应该找我商量,而不是找春汐。”
徐钝一笑:“春汐是我表妹,论亲疏关系,我怎么也该找她吧?再说,霍都督您会信我吗?我约您见面,您恐怕不会立刻答应。”
宋春汐确实立刻就答应了。
霍云又朝她看了一眼。
那眼神十分不善,宋春汐走过去,挽住他手臂道:“我是跟表哥说正经事。”
徐钝:“……”
他跟她还有不正经的事可谈吗?
霍云眉头一拧,将她按在旁边坐好,看向徐钝:“你本来跟她准备说什么?就算主谋联系你了又如何?让你杀我?你杀得了我吗?”
这样狂妄!
徐钝顿时就有些不服气了。
论武功他是没有,可他不是没有脑子,而且他不觉得霍云比他聪明。
倘若可以利用宋春汐,他要暗杀霍云,真不是没有可能。
徐钝笑了笑:“也许我不该来,霍都督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得妥妥当当,这矿山案,这主谋算什么?可能明日就能水落石出了吧?”
霍云:“……”
此话明显是在讽刺他。
他眼眸眯了起来。
以往几次遇到徐钝,他真算是规规矩矩的,一口一个霍都督,一口一个草民,但此时他感觉到了徐钝身上的锋芒,这锋芒也挺刺人。
明日确实不能水落石出,他不好夸海口。
可徐钝又能查清楚吗?霍云上下打量他一眼:“我再如何也不必与人见个面还要乔装打扮,如此鬼鬼祟祟……怎么,徐掌柜这么怕死吗?”
徐钝:“……”
气氛一时冷到极点。
宋春汐不得不再出声了:“快些说正事吧。”伸手戳一戳霍云手臂,“表哥真是来帮忙的,不然他何必这样大费周折呢,他是为了对付主谋。”
霍云气还没消,把手臂让开了一些,不给她碰。
这人可真会吃醋,宋春汐无言。
徐钝也觉得该说正事了,他虽然此时看霍云不顺眼,但今日告诉宋春汐,原也是要让霍云知道的:“霍都督,刚才是徐某冒犯,还请您莫介意。”
是不是迟了点?他敢讽刺他,可见是早对他不满了,只是之前隐藏的好。
至于为何不满,霍云心想,可能是因为他娶了宋春汐。
徐钝是不是也喜欢宋春汐,所以才送她珍珠?他应该没送宋春菲珍珠吧?
不管如何,以后宋春汐是别想再见到徐钝了,霍云挑眉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说。”
徐钝稍许斟酌了下言辞:“那主谋应是忌惮你兵权在手,故而想把你除掉,再找亲信的人接替你……当然,这未必能成,但除去你总是除掉一个心腹大患,故而我觉得,如果我可以假装与他们合作,再假装将你除掉,引那主谋露面,令他信任我,自然就能擒获他了。”
确实是一个办法。
可他已经知道主谋是谁,不需要靠假死来引秦瑀上钩,而且,这实在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霍云拒绝道:“我不会配合你。”
徐钝皱眉:“只是放出假消息罢了,又不难,我相信圣上应该也知道吧?予我一些人手,我定能办成此事。”
野心不小,居然还想在圣上面前立功。
霍云道:“怎么,你想当皇商不成?”
听他语气有些不屑,徐钝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何不对?霍都督您年纪轻轻做了一品官,已走到顶峰就容不得别人往上走了吗?”
霍云还没回应,宋春汐倒是急了:“表哥,你竟是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我还以为……别说夫君不肯,我也不会同意!那主谋何其凶狠,你还想接近他,取得他信任?你就不怕死在他手里?我决不答应!”
徐钝:“……”
霍云又不高兴了,徐钝要去送死,她急什么?
她那次明明答应他,有事不再找徐钝这个外人,可今儿不惜穿成这样,偷偷摸摸跑来木杓巷与徐钝见面,她还真是关心徐钝呢!
但此事现在不是最为重要的,他淡淡道:“徐掌柜要立功也不是不行,但不能让我假死。”
徐钝道:“他只想除掉你。”
“不是说这件事……”霍云拿起宋春汐喝过的茶盅,“他为何找上你,你还没说。”
徐钝眼眸眯了眯。
“你定是查到什么,他才会注意你,你不如将这条线索给我,我照样可以禀告圣上。”霍云喝了一口茶,“兴许也能当上皇商。”
宋春汐觉得这样不错:“表哥,你听夫君的,刚才那个办法算了吧,太危险!”
富贵险中求,自然是危险的,他这一路本也是踏着危险走过来的,算不得什么。
只宋春汐跟霍云都不同意,实在莫可奈何,徐钝叹口气:“他能找到我,自是发现我查到了庞家,如今告诉你又有何用?你若听我的,让我假意合作,必能抓到主谋!”
霍云不由怒极:“你之前有线索为何不说?”
徐钝睨了一眼宋春汐:“那要问春汐了,她不让我查,我当时便没说出口。”
“你就因为她,藏着不说?事关燕国……”他忽然顿住。
可见此事还关乎什么秘密,这也是他在乎的,因为宋春汐不肯跟他说实话,不让他知道真相,他又怎能不生气?徐钝幽怨道:“春汐,你若能告诉我就好了。”
宋春汐道:“对不住,表哥,我实在不能……”
二个人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霍云差点又捏碎了茶盅。
那双黑眸中的锋利几乎要刺穿他,徐钝忽然又觉好笑,原来不止自己被宋春汐折磨,这都督也一样,看来他是还没得到表妹的心,所以才会这么在意她跟他见面。
他是怕宋春汐喜欢上他?
如果他再跟宋春汐说几句话,霍云是不是要拔剑了?
想到自己不会武功,徐钝收回心思:“庞家是不中用了,但我还有个……我是看春汐的面子告诉你,庞家运送茶叶的车队偶尔会去西州,但西州那边的人并不喜欢喝茶。”
西州?
距离津州倒也不远。
莫非那边藏着兵马不成?
主谋为铸兵器不惜制造了矿山案,那么兵器有了,肯定会招兵买马,他怀疑崔易父子的赌坊,还有庞家提供的金银都是用来供养军队的,只是不知那些军队藏在何处。
津州是封地,若是在那里操练兵马太过危险,被人揭发便完了,是以定然有另外一处隐匿之地。
西州密林众多,听说还有毒雾。
但也只是听说而已。
霍云缓缓道:“你叫徐四耳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算夸赞吗?徐钝呵呵一笑:“徐某等着霍都督的好消息。”他倒想看看,霍云到底何时能抓到主谋。
宋春汐却是颇为担心他的安全:“那主谋都知道你了,你现在不跟他合作,只怕他会杀了你,”转头看向霍云,“你派些暗卫保护下表哥吧?”
她不说,他或许还会考虑,偏偏她这么替徐钝着想。
霍云冷冷看着宋春汐。
而徐钝也直接拒绝了:“不必。”
既然已经谈完,是该走了,霍云握住宋春汐的手臂,沉声道:“跟我出去。”
一副要算账的模样。
宋春汐:“……”
不怕不怕,她又没做亏心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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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醋泡大的。
可脚不太听使唤, 走得有点慢。
霍云索性弯腰将她抱起,带离了那处宅院。
被塞到马车上时,见他眼神仿佛要吃人, 宋春汐立刻开始解释:“表哥之前从来没有约见我, 我觉得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故而才来木杓巷,你现在也知道了,确实是为要事吧?”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他将她逼到角落里, “我让你解释了吗?”
“你的样子就是要我解释啊。”不要太明显。
霍云狠狠亲了上去。
她顿觉唇舌一阵疼痛。
如果不说清楚的话, 不知他后面会怎么发火, 宋春汐趁着透气的空隙道:“我真的只把他当表哥,一点儿也没有别的想法。”
他动作一顿。
宋春汐接着道:“我若是喜欢他, 那早就同他定亲了,哪里会等到先帝赐婚呢?”
他心头一喜, 嘴上却道:“我问你这些了吗?”又低头亲下来。
跟之前相比,显然温柔不少。
宋春汐见他平静下来,自己也放松了, 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岂料霍云忽然道:“你刚才为何让我保护他?”
“……我怕他被杀了啊。”她一早知道霍云吃徐钝的醋, 所以如果她不开口,霍云绝对不会主动派人去保护徐钝,而且从吕钦的表现看,那些护卫也不会真的听从她。
“你还是挺关心他的。”他咬了咬她的舌尖。
如果再用力,恐怕要见血的, 宋春汐拧着眉道:“我不喜欢他,可他仍是我表哥……都督大人,你也要讲点道理吧, 我问你, 倘若是你表弟……对, 就是在扬州的,你舅父的儿子如果有危险,你知道了,会不会保护他?你也许同他没有感情,可看在母亲的份上,也会尽力吧?”
霍云一时没有出声。
知道自己把他说服了,宋春汐道:“夫君,如今表哥真的很危险,你帮帮他吧,如果他真的出事,我会无颜面对我娘!”伸手拉一拉他的衣袖,“好不好?”
他抿着唇,不说话。
她凑上去亲他:“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
他微微挑眉:“我的大量只对你,你表哥死活,关我何事?”
“可我表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娘肯定会伤心,那我也会为我娘伤心……”她手指滑落下来,去勾他的手指,“就这只一次,好不好?”
她说得当然有道理,只是他的气还没有消掉。
她的手指也没有松开,就这么勾着他,纠缠着他。
他终于道:“你以后不能再见他。”
宋春汐:“……”
“不答应?”
“不是,那万一我回娘家遇到表哥呢。”
“你不跟他说话便是。”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都不行?”
她只代表她自己,没有代表徐钝,他感觉徐钝心思很不纯,霍云淡淡道:“你自己选。”
真没见过这么会吃醋的人,她都解释的那么彻底了,居然还不信她,宋春汐腹诽不止,只当下表哥的命更重要,她答应了:“行,不见就不见,不说话就不说话,没什么了不得的。”
霍云盯着她看:“希望你言出必行,若是被我逮到……”
言辞之间满是威胁。
他到底还要她怎么保证?要她剖开自己的心吗?宋春汐一下坐直了,美眸喷火:“逮到了你想怎么样?你要杀了我是不是?”
“……”
她一发怒,他就不敢过分了:“你记得你说的话便是。”
宋春汐收回手,扭过身不理他。
侧面可见她嘴唇微微嘟起,显然是很不快。
一转眼的功夫,竟变成他要哄她的趋势。
霍云有点头疼。
刚才他应该点到为止,不该吓唬她。
他伸手去楼她的腰。
她打开他的手:“你可以回都督府了。”
他厚着脸皮继续去搂,把她抱到腿上,柔声道:“刚才是我不对,我应该信你。”
她气消了些:“我本来就跟他没什么。”
“是是是,是我多心……不过你还是不准见他。”
她侧头看他,有点委屈:“你为何这么喜欢吃醋?”
“……谁吃醋了?别胡说八道!”他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脸颊不由一热。
真是稀奇了,居然还能看到霍大都督脸红,宋春汐揶揄地盯着他的脸:“不是吃醋,你为何……”伸手摸了摸,“可觉得热?好红呀。”
霍大都督的脸丢了个精光。
他只能凑上去用力堵住她的唇,省得她再说些更侮辱人的话。
…………………………
却说徐钝也回了落英巷的府邸。
汤有感觉不太对劲。
“掌柜,您可要当心点,那主谋到现在还没抓到,滑如泥鳅啊,如今盯上您,怕也不会轻易松口。要不要多派些人手过来?我看得日夜巡视才行。”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徐钝火气不小。
他本来是奔着说服宋春汐,再说服霍云,将来立下大功而去的,现在计划失败了,他很不高兴。
早知道,他或许应该答应跟那边合作,那么指不定……
算了,他不能真去杀掉霍云。
杀了霍云,他怎么面对宋春汐?怎么面对自己的姑母呢?
他狠狠把门一关。
汤有鼻尖差点撞到,吓得倒退两步。
就在这时,他看到墙头好似有身影闪过。
“哎呀,有人来了!”汤有拼命敲门,“掌柜,有杀手!”
徐钝透过窗子往外看,什么都没看到。
倒是院子里的护卫全都围了过来。
想起那个刘姓商人,徐钝心想,凭他的身手想杀自己,恐怕不难。
不过应该不会现在就动手,霍云虽然嘲笑他鬼鬼祟祟,但他确实隐藏好了自己,他跟宋春汐会面,那边肯定不会知道,除非霍云被人跟踪……
但他是都督,也很警醒,肯定十分注意。
所以汤有看见的不可能是什么杀手。
难道宋春汐还是说服了霍云,派了暗卫保护他?
徐钝一时不知是何心情。
而程二此时正埋伏在通政司左参议鲁心敬的家中。
在那次的谈话中,鲁心敬表明了对秦瑀的失望,打算退出,可他没想过退出的代价。
他刚从衙门回来,走入门口的那一刻,胸口就中了一刀。
紧接着,他随身的两名小厮也不能幸免。
程二杀完人之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在他们身上又补了几刀假装自己是个新手,杀人并不精准,临走时又翻箱倒柜,拿走了几样值钱的东西。
血顺着门边流了出去,路过的行人大声喊叫。
程二轻松翻过墙头,消失在了远处。
鲁心敬怎么死的,也许别人不知道,但参与那场聚会的其他官员必定有所察觉,程二就是要给他们提个醒,千万别背叛秦瑀,不然鲁心敬就是他们的下场。
府试结果出来后,宋文昇排名第四,算甲等,以后是个标准的童生了。
一旦放低期待,结果超出意料便会格外欢喜,宋仁章难得的笑容满面,徐凤娘便跟他商量,要不要在休沐日摆宴庆贺下。
没想到宋仁章拒绝了,觉得一家人吃顿丰盛的饭便可。
“连春汐跟姑爷都不请?”徐凤娘未免不满。
听到大女儿的名字,宋仁章就是一阵头疼。
如今他身边都是护卫,不,不止是他,家中每个人身边都有护卫,实在太不自在,别的官员说起他,讲他也有架子了,走到何处都是威风凛凛,也有人说他胆小怕死。
宋仁章捏捏眉心:“何时把护卫撤掉啊?”
徐凤娘立时瞪起了眼睛:“你想都别想,你一天到晚得罪多少人,还想撤掉护卫?对了,你没听说吗?那个鲁家死了好几个人,也不知是谁杀的,我们当然要小心点!”
宋仁章愤愤道:“我现在还像个官员吗?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什么皇亲国戚呢,人家皇亲国戚都没这么多护卫!”
见他真有些生气,徐凤娘又哄着道:“你再熬一阵子吧,等以后风平浪静了,自然可以撤掉。”
也不知要到何时才算风平浪静,宋仁章长叹口气。
相公脾气古怪,不愿多跟亲家来往,徐凤娘倒是要请亲家母一家和侄儿过来吃饭的。
等到休沐日,三人早早就来了宋家。
霍夫人送宋文昇一匣子湖州墨锭。
霍云跟宋春汐送的是徽州宣纸。
宋文昇道谢之后,大言不惭道:“姐夫姐姐,你们可以准备下一份礼物了,我八月要参加院试,一定考个秀才回来。”
徐凤娘恨不得捂住他的嘴:“等考不上看你怎么丢脸。”又朝霍夫人,霍云笑,“这孩子嘴巴上没把门,就喜欢胡说八道,你们别介意。”
宋文昇不服气:“我又不是光说说而已,总之,你们等着看吧。”
宋春汐道:“又要悬梁刺股了是吧?”
“知我者姐姐也。”宋文昇哈哈一笑,“不过在此之前我得痛快玩一玩,这几个月累死我。”
“是要去嘉州吗?”他之前心心念念。
宋文昇摇摇头:“我不放心去,谁知道一会又出什么事,就在京城玩玩。”
果真长大了,在意家人安危了,宋春汐拍拍他的肩膀:“我最近在学骑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学?等学会了,我们可以骑马去城外玩耍。”
“好啊!”宋文昇一口答应。
宋春菲弱声道:“我,我也……”
徐凤娘阻止她:“你不行,你马上便要成亲了,还是好好待在家里。”
“就是,你嫁给乐指挥使,让我这二姐夫教你不好?”宋文昇故意打趣妹妹。
宋春菲脸一红,没再说话。
宋春汐凑到她耳边道:“我给你也买了匹矮马,等以后送你,这边不好养,东平侯府就大多了。”
宋春菲十分惊喜,笑着点点头。
徐钝此时才到达宋家。
毕竟是岳母的侄儿,霍云也预料到可能会请他,便将宋春汐的手握在掌中。
隐隐有些桎梏的味儿。
宋春汐知道他是提醒她,别对徐钝太热情。
她淡淡笑了笑,叫了声“表哥”。
徐钝瞧见两人挨一起,衣袖交缠,已是看出点什么。
这霍都督对表妹患得患失,如今管着表妹,不让她接近自己,也是符合男人的本性的,只如果换做他,他会做得更隐晦些,不像霍云这般霸道。
徐钝微微一笑,拿出一物送给宋文昇:“我估摸你肯定得了文房四宝,都是念书要用的,表哥送你一个有意思的东西,你累了可以玩一玩。”
宋文昇瞧了一眼:“这是什么锁?看着很难解。”
“是比鲁班锁难,这叫梅花锁。”
众人未免好奇,都围上去。
宋春汐也想看,可手被霍云牢牢抓着,丝毫动弹不得。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爱吃醋的人。
宋春汐忍不住问婆母:“母亲,夫君小时候可是用醋洗浴的?可是醋泡大的?是不是最喜欢醋了?”
霍夫人一头雾水:“什么?”
霍云:“……”
第64章 光明正大喜欢。
宋春汐睨一眼霍云, 继续道:“我感觉夫君似乎特别喜欢……”
没等她说完,霍云捂住了她的嘴。
他实在不想被母亲取笑。
霍夫人却是有些莫名,瞧着自家儿子:“你怎么不让春汐说话?好好的捂她嘴作甚?”
“跟她闹着玩呢, 您别在意。”霍云半搂着宋春汐, 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而后将她推去了她原先居住的东厢房。
宋春汐笑得肩头耸动。
看着就很气人,霍云反身将她压在墙上:“别以为在这儿我就不能为所欲为。”
“你试试啊?”宋春汐挑眉, “我一会喊我爹出来。”
霍云:“……”
他沉下脸道:“不准在母亲面前胡说八道。”
敢做不敢当吗?宋春汐眼波流转:“我哪里说错, 你要不是吃醋为何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动?不过这回竟然没有脸红呢, 倒是进步了。”
明明在取笑他,可眉眼那样灵动, 活色生香,他瞧着她诱人的样子, 心一时跳快了些,低头道:“我就算吃醋又如何?本侯不能吃醋吗?”
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她呆了一呆。
他虽然不想承认, 可自从知道周士安的名字后他其实一直都在吃醋。
他嫉妒周士安, 嫉妒周士安能让宋春汐做出和离的决定。他也嫉妒徐钝,他明明只是一个表哥,却能让宋春汐这样惦记他,关心他。
“所以你以后不要做让我吃醋的事。”他环住她的腰将她贴近些,“好不好?”
他的五官长得十分凌厉, 剑眉乌黑,眸子冷沉,鼻子又高又挺, 但这会看着她, 认真说出“好不好”时, 竟有种令人不能拒绝的柔软。
她的脸莫名有点发红:“我刚才只是想看看那锁而已,又不是看表哥……你为何要吃这些莫名其妙的醋。”
“你真不知?”他问。
“嗯。”
他把头又低了低:“一点儿都不知?”
被他深深看着,宋春汐垂下眼帘,手指搭上他腰间的玉扣:“你说呀。”
他默了默。
有点不甘心,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什么都配合着她,除了吃醋这事儿没有不顺着她的时候了吧?她真一点都看不出来?还是装不知?
“喜欢”两个字在舌尖竟凝重的说不出口。
难道自己还不够喜欢她吗?他想,怎么就说不出来?
还是自己到底要脸面?
不,连醋都吃了,还有什么脸面可言的。
他郑重道:“我喜欢你,春汐。”
她的手指顿住了,一时只觉脸孔烧了起来。
她真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
瞧她的脸红得好似玫瑰般,他的心情忽然又十分愉悦,逗弄般地凑到她耳边:“本侯喜欢你,你就这么害羞吗?怎么了,脸这样红?”
宋春汐咬唇,骂道:“讨厌死了!”
语气娇滴滴的让人浑身酥麻。
他笑得更欢悦,一边低下头亲她。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宋春汐急忙推开他,而后摸了下发髻。
杏儿发现少夫人脸色通红,立马猜到两人在做什么,心道真是如胶似漆啊,可惜她不得不打搅:“都督,少夫人,那边在摆饭了。”说完便退了出去。
宋春汐站在窗前吹风,试图将脸上的绯色消退。
霍云道:“也不太红了。”
“还有点烫。”她用手扇风。
他嘴角噙着笑,觉得宋春汐此时十分可爱。
环顾四周,发现桌案上有把旧纨扇,他拿起来帮她扇风。
她怔了怔,忽地一笑:“你竟想得到。”
“我有什么想不到的?”霍云一边扇风一边道,“等会跟你表哥一起吃饭,你不准跟他眉来眼去。”
这事儿还有完没完?
宋春汐道:“你怎么这样啊。”
现在光明正大说喜欢她了,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吃醋?霍云道:“我就这样。”
破罐子破摔。
宋春汐:“……”
等她脸不红了,两人立刻去了正房。
生怕他又吃醋,宋春汐这回完全没跟徐钝说话。
倒是饭后,霍云去问了问徐钝,主谋派来的人身材如何,长相如何。
徐钝道:“中等身材,看着也不太强壮,但身怀绝技,至于长相,他必定易容过了,我就算告诉你也无用……你是想抓住他?”
“能抓住当然好。”
“如果你愿意听我的,抓主谋都不成问题。”
他居然还在想着那个计划,霍云挑眉道:“别做梦了,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徐钝:“……”
宋春汐一直在远处看着,等霍云回来后问:“你不让我跟表哥说话,你又同他说什么?”
“抓捕那商人的事。”
“他一直没出现?”
“是。”
“会不会是发现你的暗卫了?”
“不可能。”
这么自信吗?宋春汐道:“那你觉得他何时会去找我表哥?”
“他与你表哥谈过话之后,定要回禀主谋,一来一去的话,应该差不多是时候了。”
“那你得部署好才行。”
“当然。”
快要到端午了,管事弄来很多艾草跟菖蒲,挂在各处的大门上。
一到晚上就“嗡嗡”叫的蚊虫立时少了好些。
杏儿拿着竹簸箕装了些白芷,丁香,甘松等药材过来,怂恿宋春汐亲手做个香囊。
“都督送给少夫人那么多珍珠,您也该回个礼。”
宋春汐瞧瞧自己的手指:“我女红不行。”
“您做得再难看都督也会喜欢的。”杏儿信誓旦旦,“奴婢敢拿命担保!”
宋春汐笑了,她倒不是不信,毕竟霍云都亲口跟她表白了。
再想起那句话时,她仍觉得心头有点甜,正因为喜欢她,他才那么爱吃醋吧?
要不还是做一个?
宋春汐吩咐道:“挑一块松绿色的锦缎。”
梨儿拿来纹样图。
她还没开始选,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长命百岁”,“多福多寿”这样的字眼。
虽然霍云现在不打仗,以后说不准,她大概下意识里仍担心他的安危,宋春汐翻了翻纹样图,选中“春光长寿”,里面的花是山茶花,寓意春光,倒是十分漂亮。
她先剪裁锦缎,再开始缝制。
厨房里也在忙着洗粽叶了。
粽叶晾晒在竹匾里,清香阵阵。
等到端午节,粽子一个个煮好,什么馅儿的都有,任由他们挑选。
宋春汐吃了一只蜜枣馅的,问霍云想吃哪种。
霍云道:“你挑什么我吃什么。”
她就让他吃了一只豆沙馅儿的。
等吃完后,霍云道:“今日别去澄江观龙舟了,等会我带你去看马球赛。”
打马球在前朝极为盛行,如今虽不如以前火热,但每逢节日,民间都会组织马球赛,参加比赛的多是勋贵子弟,自小就擅骑术。
宋春汐自然是听说过的,颇为惊讶:“你怎会想带我……哦!”她想起来了,她曾说过打马球有意思,“去哪儿看呀?是不是城西的那个场地?”
“对。”
“你同母亲说过了吗?”她问。
“母亲没兴趣,就我们俩去。”
婆母肯定是怕打搅他们,宋春汐心想,不过打马球的都是男儿,她以前待字闺中,不适合在这种场合露面,如今已为人妇自然是没那么多顾忌,可霍云爱吃醋啊,她不怕自己看上马球队里的哪个英俊男子吗?
好生奇怪。
在马车上,她偷偷瞥了他好几眼,但霍云这会很正经,也没对她动手动脚的,一副养精蓄锐的样子。
进入场地后,满眼都是人,她都不知往哪处走,霍云倒是熟门熟路,像是提早就探查好的,领着她去了场内位于二楼的位置。
此处跟茶楼,酒楼的雅间一样。
扶她在椅子上坐好后,霍云道:“我现在有点事处理,一会便来,你自个儿先看。”
鉴于他一路的举止,宋春汐越瞧他越奇怪,已经做好的香囊因此都没有送出去。
霍云安顿好她之后便离开了。
宋春汐站起身,悄悄打开门往外看,只见已经没有霍云的身影。
他到底去何处,又去干什么了?为何这么神神秘秘,带她来,自己又借故离开?她满心好奇,往一楼走去。
就在这时,有人正往楼上走。
鼻尖闻到一阵芳润的清香气,夹着丝丝甜味,她忍不住瞥了一眼。
那人顿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她眸中生出诧异。
此人与秦瑀有七八分的相像,但与秦瑀的出尘之姿比,他的眉宇间更多了几分稳重,还有一些说不出……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关系,他看起来有些沉郁。
这沉郁令他不太容易亲近,但宋春汐并不怕,甚至有一些亲切感。
天子的命可是她救的,虽然他不知。
不过,这应该是天子吧?
她试探的,低声的问:“您是微服……”
秦昉微微一笑:“是。”
范洪想让他外出散散心,说了城内好几个去处,后来又提到霍云今日要参加城西的马球赛,他一下便有了兴趣。
但他没想到会遇到宋春汐。
就在他们快要交错而过的时候,她忽然看了他一眼。
仿佛是多年前在澄江的那个下午,她坐在对面的小船上,投过来一瞥,轻轻如春风,荡漾如湖水,惊艳了整个夏日,他为此记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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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惊喜。
但宋春汐没有记住他, 她那一瞥不知是在看湖面上一掠而过的飞鸟,还是不远处跃出水面的鱼儿,总是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后来, 端午节, 父皇喜欢她作的诗,召见她。
他就坐在父皇的身侧,瞧见她娉婷而来。
那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可她从始至终仍没有看向他。
再后来在牡丹园, 他又见到宋春汐, 当时生出过想向父皇请求赐婚的念头,但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立即说出口。谁想到次日, 宋春汐就被赐婚于霍云。
遗憾吗?当然遗憾。
可惜事已至此,而霍云也完全配得上宋春汐, 他只能默默放弃了。
但没想到,她竟然能一眼认出他,秦昉十分惊讶。
外面此时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应该是马球赛快要开始, 他道:“你随我上去。”
天子说的话自然是圣旨,宋春汐应了声。
范洪给秦昉定的位置位于二楼东侧,进去的时候,两排马球队正从西边并行而出,一队球员穿着深蓝色的锦袍, 一队是深红色的锦袍,宋春汐瞄了一眼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蓝色马球队,为首的竟然是霍云。
他居然会参加马球赛?
她眼眸微睁, 突然间明白了一切。
难怪那些日他总去乐善家, 乐善会打马球, 他一定是去学了。
他衣袍上沾了泥,是打马球打的。
他怎么都不愿意告诉她,是想端午节给她一个惊喜。
她的心“咚咚”快跳起来,心想,原来他那么喜欢她,竟然愿意为了她去学打马球,若非亲眼看到,真不敢相信。一时笑容遮掩不住,手不由自主摸了摸袖中的香囊。
幸好给他做了香囊,不然都不知道拿什么做奖励!
随着鼓声敲响,两队马球队立刻进入了竞争的状态。
场中球杖挥舞,男子的低喝声此起彼伏,飞溅而出的泥,滚动飞旋的马球,令人血脉偾张。
乐善也在其中,但宋春汐的目光自然是盯着霍云,只觉他姿势潇洒极了,动作利落极了,便是骑得那匹赤红色的坐骑也是场上最为神骏勇猛的。
她忍不住跟着下方的看客喝彩了两声。
秦昉听见她叫好,眉梢微微扬了扬。
她似乎已经忘记他在身边了,从一进来就盯着马球队。
是在看霍云,还是因为很喜欢看马球赛?
他无意深究,但有个问题实在好奇,也是那个问题才会令他刚才命宋春汐同行:“你怎么会认出朕的?你见过朕吗?”那三次遇见,都是他看着她,而她一无所知。
听到天子的声音,宋春汐才发现自己忘形了,忙收敛笑容道:“回圣上,妾身在太皇太后的寿诞上见过瑞王殿下,听夫君说,您跟他长得颇为相像。”
原来如此。
秦昉有点微妙的失望感。
宋春汐一直对天子颇为关注,虽然她没见过他,可因为梦的关系,她比谁都清楚天子的将来,如今还没有除掉秦瑀,他仍存在危险。
既然这次遇到,她是不是可以借此提醒下?
霍云是官员,他讲话不可随意,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一名藩王,但她不一样,宋春汐笑着问秦昉:“圣上也喜欢看马球赛吗?”
“谈不上,只范掌印说起霍都督,朕才生出兴趣……朕想一个擅长打仗的人应该打马球也很厉害。”
“可夫君是才学的,没有多少日,您不能抱有太大期望!”
这是怕他发现霍云打马球的技术不好,怕他失望,帮着霍云说话呢,秦昉道:“打得好,朕便重赏他,不好,就当没有来看过,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宋春汐莞尔:“圣上真风趣。”
他风趣吗?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他记得父皇说他是闷葫芦,祖母说他是木疙瘩。
正想着,耳边却听宋春汐微微叹了口气。
他忙问:“怎么了?”
“妾身是突然想到了太皇太后,当初她老人家寿诞,妾身还去贺寿的,听闻现在病了,不然得跟您一起来看马球赛了吧?还有瑞王妃,妾身与她也是在慈安宫见过一面的,结果她……回想起来,妾身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也只有当日的瑞王殿下还好好的。”
秦昉怔了怔。
宋春汐继续道:“外面有人传瑞王克妻,但妾身看瑞王生得俊秀无双,不像是克妻的面相,也不知为何他来到京城之后,竟给太皇太后跟瑞王妃带来坏运了,甚至是李家,”那些人不过是秦瑀的棋子,可悲可叹,她说着顿住,好似觉得自己不妥,“请圣上恕罪,妾身妄言了,妾身一时感慨,都是胡言乱语。”
真是胡言乱语吗?秦昉打量她一眼。
毕竟是天子,瞬间便生出了一种威压感,宋春汐心想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该让天子好好想想了:“妾身不打搅圣上了,请圣上容许妾身告退。”
秦昉点点头。
宋春汐退了出去。
可秦昉却再难集中心神看马球赛。
说实话,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秦瑀,但秦瑀滴水不漏,很有分寸,即便皇祖母想方设法将他留在京城,他还是尽快离开了,且一直以来,秦瑀都是一个谦谦君子,休休有容的形象,实在难以将他与矿山案背后的主谋联系起来。
那主谋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
不对……
八年前,秦瑀才十四岁,哪里有本事去策划这么一个大案?
是他的二叔父秦阔吗?
他的皇祖母最喜爱的儿子,时常念叨在嘴里的那个秦阔。
当年的三位皇子,三叔父是绝无可能夺嫡的,早早就被赶去了济州,而二叔父深得祖母喜欢,难保没有生出异心,听祖母描述,又是那样一个聪明的人,岂会安分守己?
难道真是秦阔与秦瑀父子俩一直在暗中计划,想要夺走他跟父亲的江山?
秦昉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如此的话,自己真的一直在被秦瑀耍弄。
不,不止是他,皇祖母,甚至包括李瑶,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难怪皇祖母会突然想毒死他,秦瑀在宫里的那段日子已经在皇祖母心里埋下仇恨他的种子,等到李丰的事情被揭露,皇祖母以为他想对付李家,便先下手为强。
后来计划失败,是因为张嬷嬷被发现。
如果主谋是秦瑀的话,那张嬷嬷也是他的人吗?
但印象里,张嬷嬷在他出生前就在皇祖母跟前伺候了。
难不成,她是秦阔的人?
秦昉问范洪:“张嬷嬷最初是哪个殿的宫女?”
范洪一直在暗地咋舌呢,他没想到天子不止请这霍少夫人一起看了会马球赛,还容许她说这么多话,实在稀奇,而这霍少夫人也是个妙人,又不是常入宫的官夫人,她在天子面前竟如此的自如,真让人捉摸不透,范洪低声道:“回圣上,张嬷嬷一入宫便是伺候太皇太后的。”
是吗?
那她是怎么被秦阔收买的?秦昉一时猜不到原因。
但这不重要了,如果是秦瑀,那他得提早部署下才行。
思忖间,秦昉又想到了宋春汐。
不知她刚才是真的感慨还是为了提醒他?又或许,是不是霍云借由她的口……
不可能,霍云根本不知他来看马球赛,遇到宋春汐纯属巧合。
如果她真是提醒他,那她也太过聪明了。
连着比了两场,蓝队全都赢了,宋春汐站起来,朝着霍云挥手。
她穿着水红色银绣昙花的薄衫,好似抹春光落在远处,十分惹眼,霍云立时便看到了,欣喜之余又担心自己到底有没有发挥好。
不过就那么短的时间,已经不错,这没良心的要敢取笑他,他铁定不饶她。
乐善这回总算看出来了,惊诧道:“原来你是为此才学的?”
实在吓人,他熟悉的云璈竟能变成这样!
霍云道:“你不懂。”
乐善皱眉:“我不想懂。”
霍云:“……”
那边宋春汐快步下了楼,径直朝着场中的霍云走去。
裙衫飘飘,柳腰盈盈,身姿婀娜,佳人含笑而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霍云生怕她被旁人看了去,上前将她拉到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低声问:“打得精彩吗?”
“当然了,我一直在叫好呢,你没听见?”
四周都是看客,怎么可能听得见她的声音?他问:“是为我叫好?”
“嗯!”她点点头,毫不吝啬赞美,“你打得很好,动作又漂亮又准确,刚才最后一球不是你打进去的吗?因为你,你们球队才会赢的啊!”
她这样夸他,他一时都愣住了,下一刻就想亲她。
可在马球场是不行的。
他牵着她往外走。
宋春汐道:“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那是天大的惊喜,他问:“什么?”下一刻又道,“去车上说。”
他心里急切,走得更快。
简直是脚步带风,宋春汐差点跟不上。
幸好马车就停在外面,他将她塞进去后,立刻便扑上来将她压在下方。
额间的一滴汗落下来,正中她的鼻尖。
她闻到他身上因为打马球而出的汗味。
若是平日肯定嫌弃了,可这会却觉这张布满汗水的脸还挺英气的,她抽出帕子给他擦一擦:“你应该早些告诉我你在学打马球,这样我就能去看了。”
他才不想给她看那些丢脸的样子,他起初连朝忠球杖下的马球都抢不到。
霍云不愿与她多说,问道:“礼物呢?”
她取出香囊。
松绿色的底,绣着两朵粉茶花,茶花枝蔓上缠绕绶带,寓意“春光长寿”。
他拿来嗅了嗅,脸上露出欢快的笑来:“你早该做给我了。”
她颦眉:“什么早该?我以前才不会做给你。”
“那现在为何给了?”他低下头,促狭地看着她,“因为我喜欢你?”
声音低沉沉的又带些暧昧,引得她脸颊发红。
她啐道:“真不要脸。”
“喜欢你怎么就是不要脸了?”他亲她嘴唇,又亲她耳朵,“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她的脸更红了,感觉自己在被他调戏,可不知为何,竟觉得这时候的他十分令人心动。
兴许甜言蜜语真是会叫人头脑发晕的?
见她水汪汪的眸子有些迷离起来,他手指抚上她脸颊:“春汐……”
她嗯了一声。
“你可喜欢我?”他问。
那一刻,心提了起来。
她怔了一下。
他又问:“喜不喜欢?”
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期待。
这个时候若说不喜欢,实在有违自己的心意,因为她正沉浸在他所带给她的惊喜中,实在是对他极满意的,从头到脚的满意,她点点头:“喜欢呀。”
声音极轻,却极甜,像刚煮好的糖水,能拉出丝来。
他哪里听得够,圈住她的腰索要道:“再说一遍。”
第66章 自家娘子。
宋春汐却不肯了。
她又不像霍云这般不要脸, “喜欢喜欢”说个不停的。
“又不是没听见。”她道。
“再说一遍也不会要你的命,”他吻着她脸颊,哄道, “我都打马球给你看了, 乖……”
“我还做香囊了呢。”宋春汐哼道。
“我还送你珍珠了,还有宝石,还带你出来玩!”
“……”
那确实比不过, 宋春汐马上想了件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刚才我遇到圣上了, 他也来看你打马球。”
“圣上?你认识他?”霍云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不认识, 但你不是说他跟秦瑀长得很像嘛,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霍云:“……”
她就不怕认错人吗?
“你怎么确定他是圣上?”
“我问他是不是微服……他立刻说是, 又自称‘朕’,谁有那么大胆子冒充圣上啊?对了, 他身边有个人极像太监。”宋春汐描述了一番。
一听就是范洪,霍云不再怀疑。
“我想办法提醒了圣上,不知他会否意识到秦瑀是主谋。”
霍云惊讶:“你胆子真大!你就不怕圣上觉得你胡说八道, 治你的罪?”她怎么敢跟天子说这些的?
她又不是莽撞的人, 当然用了合适的方式,但她故意道:“我可是圣上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好怕他的?”
霍云:“……”
“下回我不在,你还是收敛些……不过下回你也不可能再遇到。”
“那倒是。”宋春汐有点惆怅,“都不能向圣上请求赏赐呢, 不然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该封个爵位什么的吧?”那她就是女爵了啊。
真敢想,霍云心道, 就她那个梦, 除了他还有谁会信?
指望天子, 那根本不可能。
……………………
端午过后第一个早朝,秦昉留了霍云说话。
霍云怀疑可能与宋春汐提到的事有关,先向秦昉致歉:“内人那日鲁莽,有无礼之处,还请圣上见谅。”
看来她告诉霍云了,那她有没有说什么重赏的事?不过他确实觉得霍云没有期待中打得好,也就没有赏赐了,秦昉笑笑:“令正没什么错,倒是点醒了朕……朕问你,你对那主谋真没有一点猜测?”
“有是有,可微臣还未有实证,不敢妄言。”
秦昉唔一声:“是瑞王吗?”
霍云一怔。
宋春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天子真的怀疑上秦瑀?
他道:“是。”
只说了一个字,可见确实拿不出证据。
秦昉问:“那些矿工的家人快到京城了吧?”
“还有七八日,这案子一旦放到明面上,昌王那边应是会很快得到消息。”
“但愿三叔父不要让朕失望,不然朕还得先对付他。”秦昉手指在案上敲击了几下,“如果真是瑞王,那他的兵马藏在何处?津州不可能吧?”
藩王虽然可以拥有护卫,但津州不是边陲,至多只能容许一千人数,若是多了,必被官员弹劾。
可一千护卫如何造反?所以定是藏匿在别处。
“臣怀疑是在西州,如果是,西州知府必是他同党。”
“你速派人探查,至于津州……让清平卫先在三十里地之外驻扎。”他说着顿一顿,“应该不会打草惊蛇吧?”
秦瑀既要造反,自然会在津州四周布下探子。
霍云道:“会打草惊蛇。”
秦昉:“……”
“那依霍都督的意思,你觉得该如何?”他可不擅长打仗。
“津州既然没有兵马,自然先围剿西州,圣上不必担心他现在逃走,他若是主谋的话,必以为昌王当定了替死鬼,正等着看好戏,圣上完全可以等一等。”
“也是,那就照你的意思办。”
“臣遵旨。”
因下个月便要成亲,乐善这日带着一位他不太来往的堂叔,还有媒人去宋家下聘。
他是指挥使,深知保持街道畅通的重要,故而提早知会属下辟出一条路,这样即便聘礼队伍浩浩荡荡,也没有把云栖桥那一带堵得水泄不通。
堂内媒人在宣读聘礼单,什么金器四十八件,银器三十六件,彩锦二十匹,各类皮毛十二张,三牲加两对鸡鸭,酒四坛,两担聘饼,还有鲮鱼,海味,糯米砂糖等等等等。
宋文昇绘声绘色告诉妹妹:“我们家库房都要放不下了。”
当初宋春汐成亲,霍家的聘礼也很丰厚,只是宋仁章不喜用奢华之物,连带着徐凤娘跟宋春菲也很节俭,许多仍存放在库房里,宋文昇想着就来气:“每月就给我那么一点钱,我真应该偷个什么龙凤镯,红宝石拿去卖了。”
宋春菲吃惊地看着他:“可不能当偷儿,你要钱,我这边有,但你不能去斗蛐蛐。”
宋文昇扑哧一笑:“逗你玩呢,我可是要当官的人,怎么会偷东西。”
“那就好。”宋春菲松了口气。
宋文昇后来去霍家跟宋春汐学骑术时,把乐家下聘的事告诉她。
“二姐夫还是挺看重妹妹的,我放心了。”
宋春汐觉得他天真。
聘礼可不能代表一切,不然她之前为何要跟霍云和离呢?不过乐善的性子怎么看都比霍云要好,至少是比之前的霍云要好得多。
宋春汐让宋文昇骑上矮马:“你先试试。”
宋文昇震惊:“你让我学骑马竟然是骑这种马?”他一甩腿,“我坐上去就碰到地了。”
“所以容易学啊。”
宋文昇:“……”
心累。
“姐夫何时回来?”他要骑大马。
“难说,怎么也得到酉时吧。”
宋文昇拒绝骑矮马:“你找个侍卫教我。”
虽然小她三岁,但弟弟的个子这阵子确实窜得挺快,宋春汐便让吕钦去教宋文昇。
他挺有天赋,一个下午已经能自己骑着马到处跑。
宋春汐将她那匹白马送给宋文昇:“很贵,你好好养,别给养死了。”
宋文昇皱眉:“那我不要了,我们家哪有会养马的人?你给我弄一匹普通的,我凑活着骑一骑。”
也是,宋家的马夫经验丰富才能养这种好马,这马一有何处不对,立刻就能看出来,宋春汐点点头:“行,我让吕钦买了给你送去。”
宋文昇很高兴,告辞走了。
此时,徐钝刚刚从望江楼回去。
一到门口,就见那刘姓商人再次出现。
他的心咚咚跳了两下,笑着道:“刘兄怎么才来,我一直在等你。”
程二道:“你考虑好了?走,进去说。”
弄得这宅院像是他家的一样,徐钝推开门。
进入院内后,徐钝道:“我还要加一个条件……”他压低声音,“宋仁章死不死我不管,但姑母是我亲姑母,你们不能动她,能答应吗?”
这个条件让徐钝显得有些人情味,更真实了点。
程二道:“当然可以商量,只要你能完成那件事。”
“那件事不难,我已经有办法。”徐钝笑一笑,“前阵子我表弟通过府试了嘛,我在我姑母家还见过他一回,可惜我没有随身携带毒药。”他引程二进屋,“你们应该有那种见血封喉的药吧?”
程二沉吟:“你没有武功,下毒确实更为合适。”
他要是有武功,徐钝心想,你已经死了。
“你哪日把毒药带来吧,我想想……”徐钝在房里踱步,“找个合适的日子。”
程二见状在椅子上坐下来。
这人许是身手太好了,就有些托大,或者说把他当成蝼蚁,以为一出手就能把他掐死,徐钝暗地冷笑,然后踱到门口时突然跑了出去,叫道:“快上!”
程二一愣。
就在这瞬间,十二名护卫围在了门口。
程二发现他们的站位十分特殊,像是依循某种阵法,他的心不免一凉。
原来徐钝根本就不是秦瑀所猜测的那种利益熏心的商人,他一早告诉了霍云。
这些护卫定是霍云精心挑选出来专为对付他,想活捉他的。
一对十二,若是普通的武人,他完全有信心可以解决,但这些人明显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光是一个他都不易对付,别说是十二个。
程二取出袖中短剑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消息!
打都没打就结束了,徐钝看着地上一大滩血,皱眉道:“早知道不该引他来这里……”摆摆手,“赶紧把他弄走,向你们都督禀告去吧。”
霍云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跟宋春汐在吃饭。
怕影响胃口,他等饭后才告诉宋春汐。
“竟然自裁了?”宋春汐惊讶道,“怎么都这么忠心呢?”
“秦阔准备了几十年,有些人指不定是他养大的,忠心也很正常。”霍云并不觉得意外,他若是落到敌军手里,肯定也是这一条路。
“不管如何,死了总被逃走好,现在表哥那边安全了,我也松口气。”
霍云睨她一眼:“怎么,这些日你一直提着气呢?”
见他又开始吃醋了,宋春汐转移话题:“今儿文昇来找我学骑马,他不喜欢骑矮马,后来我让吕钦教他了,他倒是厉害,竟然已经学会……我还在骑矮马呢。”
霍云笑了:“走,我现在教你。”
二人手牵手出去。
谁料刚到院中,却见一只雪白的东西突然从墙头窜下来。
宋春汐定晴一看,原来是飞琼。
“终于知道回家了!”她蹲下来抚摸它的脑袋,“还当你只记得你娘子了呢。”
飞琼“喵喵”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一舔她手指。
宋春汐摸摸它肚子,圆滚滚的:“看来在许府才吃饱。”
霍云道:“伙食不错,瞧着又胖了。”
宋春汐笑道:“阿莲定然给它大鱼大肉吃着的,就怕瘦了不好交代。”她说着要将飞琼抱起,谁料这小家伙扭头又跑了。
站在墙头,它叫了几声,好像在说,“下回再来看您。”
从头到尾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待够。
宋春汐忍不住斥道:“小没良心的,这就走了!”向霍云控诉,“它是不是忘了我的养育之恩了?就这么离不开它的娘子?它是不是快忘掉我了?”
这一刻,霍云感受到了什么叫醋味。
平日里都是他吃醋,现在他旁观宋春汐吃醋,滋味多少有点复杂。
也不知若是他好些日不回家,宋春汐会不会也担心他会忘掉她?
她养个猫还不到一年,可嫁给他有两年多了,感情怎么也该比一只猫要深吧?
见他出神,宋春汐伸手戳戳他:“你没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不就是飞琼不理你。”
“怎么,你觉得是小事?它可是我亲手养大的,从那么小一点养到这么大。”她比划着,一脸不满,“也不求它整日待在家里,可它也太不像话了,既然回来,怎么也该多待一会吧?”
霍云听着笑起来。
她拍他手臂:“你还笑!”
他将她搂入怀里:“其实很正常,你看我也是离不得娘子的……自家娘子都是越看越喜欢,当然会一直惦记了。”
猝不及防,宋春汐的脸不由生出红晕,挡都挡不住。
可恶,这人怎么越来越会讲话了!
第67章 单枪匹马。
他抬起她下颌, 盯着看:“说喜欢,你脸红,叫你娘子你也脸红, 这么容易害羞?”
被他这样一说, 宋春汐脸更红了,嗔道:“没个正经,明明在说猫儿的事呢。”
他挑眉:“是吗, 真不想听?”
从来都是她叫他“夫君”, 可没听过他叫一句“娘子”, 说不想听那是假话。
“你好好叫一次。”她道。
嫌弃他刚才有些轻浮吗?
他轻声一笑,低头认真叫了一次:“娘子。”
眉宇间的柔情好似这夏日月色一般动人。
她手攀上他脖颈, 送了一个吻。
缠绵许久两人才去骑马。
她坐在马背上缓慢前行,他走在旁边, 准备随时扶住她,前后还有两个随行骑马的侍卫。
“西州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她忽然问。
“有一处地方颇为诡异,像是人烟罕至之地, 但飞禽走兽却很少, 可能里面别有洞天……还有待调查,那边路不好走。”
宋春汐拧了拧眉,听着不太容易,可她实在给不出什么建议来。
她的梦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西州。
她暗叹口气,继续学骑术:“你觉得我大约要学多久?”
“只要你不怕疼的话, 应该很快。”
宋春汐一开始没明白他的话,后来才发现,骑术对她来说不是最难的, 难的是这高头大马跑起来时带来的冲击力。
不说臀部被颠得生疼, 腿根也被磨得吃不消, 落地时两条腿简直不像自己的,走路都走不动,还是霍云抱她回房的。
她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杏儿听到一声尖叫,急忙跑了进来。
只见宋春汐睁圆眼眸,定定看着上方的帐幔。
“少夫人?”她弯下腰,低声问,“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这是真的噩梦!
梦里秦瑀登基做了皇帝,但此时的燕国已经被外敌蚕食,面临分崩离析,霍云临危受命,率大军抵御外敌。
奇怪的是,她居然不在京城,她跟在他身边……
后来,霍云将失地收回,再也没有回京城。
他跟秦瑀的军队最后在西州决战。
她站在远处,在山顶最高处遥望,等着他回来,可突然间远处传来轰轰巨响,仿佛雷鸣,而后她看见尘雾滚滚,夹杂着火光,仿佛林子被焚烧了一般。
宋春汐轻轻吐出一口气:“到底是什么啊。”
她不清楚这梦预示着什么。
难不成西州会发生地震?可又不是很像。
“少夫人?”杏儿听不明白,“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宋春汐穿衣服下床,“让厨房那边做些简单的早饭,我要尽快出门。”
大早上的怎么有这么急的事?杏儿不明所以,吩咐外面的粗使丫环后忙帮着她梳妆打扮。
宋春汐吃完早膳,坐车去御街。
吕钦找了个小吏去传话,很快霍云便出现了。
宋春汐让他上马车。
瞧着就是有要事相商,霍云道:“说吧。”
“我又做梦了!”
“梦到什么?”
“梦到秦瑀登基!”宋春汐皱眉道,“这阴险狡诈之人还真被他坐上龙椅了,可气的是还让你去打仗。”梦里也没显示霍云有没有恢复记忆,总之是有点混乱,“后来你造反了……”
霍云不意外:“如果是他登基,我是要造反的。”
宋春汐听到这句倒是笑了下:“你不怕被人骂逆贼啊?”
“不怕,我忠君可不是忠于他,那必须得是明君,他算什么东西?”霍云一脸不屑,秦瑀在他心里已是最为下作的小人,反他是应该的,“继续说。”
宋春汐犹豫片刻:“你在西州跟他的大军对决,然后……我不知发生了什么,西州像是遭遇地震一般,轰隆隆的,还有火光,烟尘,我便醒了。”
轰隆隆,火光,烟尘……
霍云刹那间想起了一样东西,不过宋春汐的梦也实在太奇怪了,断断续续,他捏一捏眉心:“你的梦为何不能一次全部做完呢?”
“我也想啊!”宋春汐也很气,“总是关键时刻遮遮掩掩,让人看不清楚。”
他又安抚她:“总比没有强。”
“那当然,我可是救国女英雄。”她笑,拉拉他袖子,“还是有个收获的,我知道他的兵马藏在何处。”
“你记得具体的地点?”
“是……可没有舆图不好标识。”
“这好办。”霍云吩咐外面的邱用去都督府拿舆图,还有笔墨。
邱用一会便回来了。
霍云把舆图展开,而后帮她磨墨。
她笑:“是该当个书童。”
霍云挑眉,原想欺负她一下,但还是道:“给女英雄当下书童也不是不可以。”
宋春汐很满意,俯身找西州。
他指给她看。
此图画得西州颇为清晰,她一边标识一边道:“梦里,你去打仗时与我说,秦瑀这狗贼一直在西州秘密操练兵马,西州最东处有四座山,第二座山有个洞门,可以直入密林。”
那座山也很清楚,霍云盯着看了看,微微一笑:“这下真是方便多了。”
宋春汐叮嘱他:“你到时候一定要小心。”
他问她:“真担心我?”
“嗯,我不想守寡。”
“……”他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他眸色很厉,宋春汐不敢开玩笑了,柔声道:“我不想见不到你。”
这还差不多,他低头亲一亲她,拿起舆图便出了马车。
在京城的程二再没有传来消息。
秦瑀明白,他已经不在人世。
手一抖,苦茶泼出来,溅了几点落在衣袍上,有些微的烫人。
自己最近出错太多了吗?
竟然没有一桩事是办好的。
他看人不准了?
徐钝这样一个人,为了一己私利,瞒着庞家的事,置燕国安危于不顾,那么给他更大的诱惑,他没必要不考虑啊,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跟霍云合作?
能把程二杀掉的人,当然是霍云。
可霍云能给徐钝什么好处?
秦瑀真不明白。
他端起茶盅将茶洒在了地上。
“进来吧。”他道。
顾苹忙禀告:“驿站传来的消息,那些人快到京城了。”
看来他们是憋不住了,想要搬出来大查特查,可最终查到的只能是昌王,秦瑀笑了笑:“该请出我三叔父了。”
顾苹点点头,快步出去。
却说魏立民刚到大理寺便收到许多状纸,一看,竟是广丰案死去矿工的家人入京讨公道。
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见他脸色苍白,之前还未试探好的钱昊一边装作整理的样子,一边轻声道:“魏大人,你可要好好审理此案,替你家人多着想才是。”
魏立民的手握紧了。
还在威胁他。
是,他这一生就是被这样的威胁给毁了的!
他们知道他在乎自己的家人,便想拿捏他一辈子!
魏立民咬牙道:“你放心。”
看来他仍是识时务的,钱昊很满意。
魏立民问起其他下属:“怎么回事?这些人不该去广丰县的县衙吗,怎地来京城了?”
“广丰县知县哪里查得清楚,也没有耐心,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说是人为导致的塌陷……这些百姓走投无路,专门奔着您来了,因为知道您是清官,一定会为他们伸冤,他们要您替他们做主!”
魏立民的心脏一阵刺痛,双拳紧握。
“大人,您可是何处不适?”
“没有。”他按着眉心,“休息会就好了。”
“那过一会再让大人亲自询问他们。”
还要去见这些百姓吗?
都是失去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
他怎么欺骗他们呢?怎么还能在他们面前去帮秦瑀掩盖那滔天大罪!
魏立民的后背渐渐湿透了。
就在他备受折磨时,又爆出一个消息,说昌王是广丰矿山案背后的主谋。
昌王蓄谋已久,想要造反,八年前便窃取山中铁矿私铸兵器,近几年更是招兵买马,意图在济州起兵。
百官哗然,某些官员立即请求天子缉拿昌王。
而远在济州的昌王已经收到消息。
他的属下们愤愤不平。
“谋反之罪也能随便乱扣吗?殿下何时招兵买马了,真是信口开河!”
“但我听说证据确凿啊,有人亲眼看见船只运送铁矿到济州……还有那些矿工的家人们都去京城了,要求彻查,这不是摆明要对付您?”
“谁要对付殿下?殿下何时跟人结仇了?”
“我怎知道,可殿下清清白白,我们都知,既然没这回事,那定是有人要对付殿下,至于是谁,我们哪儿猜得出来,我们在明敌在暗啊!”那人提醒道,“殿下,您得早做打算,如果真将此案算在您头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娘的!”有些急性子的属下听不得了,怒道,“他们敢往您身上泼脏水,那我们就敢真的造反!您在济州本就过得委屈,说得好听,济州富饶,怎么不说靠着真族呢?我们那次死了多少人,您都差点把命赔里面,现在居然说您要造反?这谁忍得住?”
“就是,还要绑您进京,这不是要把您当冤大头!”
“都给我住口!”昌王一声大喝。
众人立时噤声。
昌王吩咐随从准备行李:“老子这就上京城去。”
“您这不是自投罗网……”
“不去才是自投罗网!”昌王怒道,“老子不仅要去,还只一个人去,老子坦坦荡荡心里没鬼!他娘的,定是秦瑀那小人陷害老子!要造反的除了他们父子俩还有别人?”
“秦瑀?瑞王吗?”众人面面相觑,“您莫非有什么证据?如果是,那倒好办……”
“有他娘的证据!”昌王一脚踢翻面前的案几,“就是没证据,老子才知道是他。”
众人:“……”
昌王连夜,单枪匹马直奔京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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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出嫁。
六月二日正是宋春菲出嫁之时。
宋春汐一大早便去了娘家。
虽然是嫁女儿, 但宋家也装饰地十分喜庆,门匾上,抱柱上裹了红绸, 屋檐下也挂了好多灯笼, 一路上遇到的丫环婆子都是笑容满面。
徐凤娘道:“我就猜到你会很早过来,午饭我已让人准备了。”瞄一眼她身后的杏儿跟梨儿,“你怎么送这么多添妆?”
两个大匣子装着, 不知得有多少东西。
“嫁妆不能太丰盛, 添妆别人又看不见。”宋春汐笑眯眯道, “自然是越多越好。”
徐凤娘点一点她额头:“你呀,真是想着办法疼她呢, 不过这孩子也实在叫人操心,”压低声音道, “昨晚让她好好看下‘嫁妆画’,她瞧了一眼死活不看了,光捂着个脸, 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一会你安抚下她, 我怕她吓得不敢嫁人。”
这话未免让宋春汐想起她的洞房。
她是好好看了“嫁妆画”,可谁料那晚她也看到了霍云的将来,以至于没法直视他。当然,那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回想起来实在是很想打他一顿。
宋春汐点点头:“我现在就去看看春菲。”
六月初是最热的天气, 院内一丝风都没有。
宋春菲坐在靠窗的竹椅上,正拿手巾擦汗,听见姐姐来了, 急忙行到门口。
见她额头微湿, 精神也不是很好, 宋春汐问:“可是热得厉害?”
“是啊,最近也不下雨,晚上睡觉常觉得闷闷的,时常会醒。”
不像霍家可以用冰驱热,父亲是不允许的,用父亲的话说,别人能熬得住你们熬不住?他不希望他的孩子们太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苦。
宋春汐道:“今儿嫁去乐家你就不必受热了,晚上应能睡个好觉。”
宋春菲怔了怔,蓦地又想起昨夜看的画,脸上不由一红。
当初乐善说什么缓一缓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是特别明白,而今算是彻底清楚了,她想,幸好他有此提议,不然真的好羞人啊,晚上那儿睡得着呢!
见她脸颊生出红晕,宋春汐柔声问:“你可是害怕?”
宋春菲摇摇头:“没有。”
“娘说你昨晚吓到了,春菲,你不用紧张的,到时候你可以跟乐公子说,请他体谅下,你不要什么都藏在心里。”
可宋春菲真的没有害怕,她又不需要经历此事:“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昨儿吓是吓到了,但我不紧张,我知道该如何做。”
宋春汐有点不信,确认般的又问了一遍:“你没骗我?”
“没骗你,”宋春菲直视着姐姐,“真的!”
妹妹撒谎她一般都看得出,宋春汐相信了,招手让杏儿,梨儿把匣子捧到前面来。
一打开,满室生辉。
金簪玉簪,耳铛璎珞,翠环臂钏,应有尽有。
宋春菲眼眸圆睁:“都是送我的?”
“当然。”
“我哪儿用得完呀!”
“首饰哪有用得完用不完之说,换着戴多少都不够……”宋春汐将她拥入怀里,“我就你一个妹妹,送这些我都觉得少呢!来,我们挑挑等会你戴什么合适。”
姐妹俩头靠着头,时不时发出笑声。
徐凤娘在门外听见,暗道大女儿这是安抚好小女儿了吧,两个人这么高兴,她欣慰得走向前院,叮嘱小厮一些事情。
宋文昇则在院中锻炼身体,他今儿可是要背着妹妹去花轿的,不能半途让妹妹跌下来。
这是他现在最在意的事。
等晚一些,许夫人来了,除了自己送的玉手镯外,还带着她弟妹姜莲准备的添妆,一对红宝石点翠簪。后来,还来了姜夫人,陈夫人跟她儿媳,魏夫人母女俩。
魏夫人喜气洋洋,跟宋春汐说快要同礼部左侍郎家结亲了,宋春汐一时不知给什么反应才好。
魏立民正负责重查矿山案,没有预料错的话,他应该是会撑不住的。
就算撑住了,到最后圣上仍会治他的罪,而今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罢了,所以魏夫人注定要失望,她微微摇了摇头。
朱夫人是宋家请的全福夫人,朱夫子虽然严苛,可夫妇二人恩爱非常,膝下有一双儿女,父母也都长寿健康,昨日朱夫人去东平侯府扫床了,今日要给宋春菲扫轿。
等外面传来奏乐之声,朱夫人扶着她去拜别双亲。
不比丈夫冷静,徐凤娘已是红了眼眶。
总催着女儿出嫁,真到这一日又是感慨万千,她瞧着身穿嫁衣的女儿满头珠钗,端庄沉静,仿佛刹那间就长大一般,哽咽叮嘱:“从今日起,你当以夫家为重,好生孝敬……”一想女婿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这孝敬公婆也没法说,只道,“当与姑爷相敬如宾,凡事有商有量才好。”
宋仁章则是言简意赅:“若是过得不舒服,与为父讲,不可隐瞒。”
跟大女儿出嫁时一样,都不知道说句吉利的话,徐凤娘恨不得掐他一下。
宋春菲答应,含着泪道:“父亲母亲抚育之恩,女儿铭记在心,刚才的教诲,女儿也会记着。”
看着这一切的宋春汐一时也红了眼。
朱夫人给宋春菲罩上盖头,扶着走到门口。
宋文昇已经在等着了,弯下腰道:“我准保背得稳稳的,你别怕。”
宋春菲嗯一声,趴在他背上。
宋春汐跟在旁边,一起走去花轿。
在朱夫人扫轿的时候,那奏乐声更为响亮了,乐善带来的傧相们都是年轻俊美的男子,除了霍云已经成亲外,都是未曾定亲的,一个个潇洒地撒着喜钱,引得围观的百姓争相抢夺,高声恭贺。
霍云却是走到宋春汐身边道:“今儿我会回得比较晚,你不用等我。”
肯定是要帮乐善挡酒,宋春汐理解:“好,但你也不要喝太醉。”
“嗯。”他答应。
宋春汐又低声叮嘱:“你得空提醒下乐公子,好好对待春菲。”
好好对待指什么,霍云立时就明白了,刹那间想到了他与宋春汐的洞房,那时他做得并不好……也不知宋春汐会不会记起来。
不过已是过去的事,如今的他应该没有让宋春汐不满的地方吧?
霍云翻身上马。
等宋春菲坐上花轿后,一行人徐徐朝着东平侯府而去。
她总是不愿嫁人,舍不得家,但此刻坐在轿中却没有太多离愁,许是乐善答应她可以时常回去,便没了这层担忧了,而洞房也不必像“嫁妆画”里那样,故而宋春菲此刻只希望快些完成拜堂礼仪,好把嫁衣跟首饰除去。
因天气实在太热,轿子里跟蒸笼似的,她后背已经湿透。
等到轿子停下,她忙扶着朱夫人的手下轿,跟乐善前往正堂。
乐善的心情也挺轻松,在他眼里,今儿成亲不过是走个形式,全无一点新郎的负担,脸上也是笑意盈盈,拱手朝前来恭喜的宾客道谢。
堂内摆着他父母的牌位,二人拜高堂时,便是对着牌位拜的。
宋春菲心想,乐指挥使也是挺可怜的,年纪轻轻竟然就没有父母了,如果是她,只怕整日都是愁容满脸,可乐指挥使却常带笑容……
仔细想想,未必心里不苦。
她突然有点同情乐善。
拜完堂,朱夫人便引着二人去洞房。
听说过一点乐善的事,可洞房里一个乐家的女眷也没有,着实稀奇,但朱夫人并未大惊小怪的,转身将银秤递给乐善。
乐善拿着也没有犹豫,上前便是一挑。
打扮过的宋春菲比之前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但并没有更为漂亮,因为她的妆容已经有些花了,他朝她笑了笑:“闷着很热吧?”
他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仍如春风般宜人,一双笑眼看过来时,满是善意,宋春菲点点头:“嗯,出了好些汗,不过屋里头不热。”
乐善道:“再忍一忍。”
最后还要喝个合卺酒。
礼成后,朱夫人又恭贺一番,随即便识趣地离开了洞房。
乐善道:“瞧你一脸汗,唤你丫环来伺候吧。”
“你要出去了?”
“嗯,得应酬下。”乐善思忖着道,“不知几时回,你要是困了不必等我。”
宋春菲点点头。
这等天气被嫁衣捂着肯定难受,桃儿跟梅儿早备好水了,两人进来时道:“这么大的侯府居然没有别的丫环呢,您说稀奇不稀奇?”
“……有点。”宋春菲愣了愣。
“不止没丫环,小厮也没几个,倒是厨房挺好的,我们去要水立刻就送来了。”
“人少清净。”宋春菲想一下道,“没什么不好。”
梅儿打趣:“您这就替侯爷说话了?”
宋春菲脸儿一红:“快帮我摘首饰。”
两个丫环一通忙,扶着她去洗浴。
穿上中衣后,宋春菲在屋里走了走,适应下将来要住的地方。
只见一色的家具都是黄花梨,有些年代似乎极为久远,看起来油润光亮,闻之有极淡的香气。靠窗一张梳妆台因是为她添置的,镶银雕花,十分显眼,还有云母屏风,摆满各色玉件的多宝格……
她看完都很晚了。
桃儿道:“侯爷怎还不回来,那些宾客太不识趣,哪能把新郎灌倒呢。”
梅儿道:“有霍都督在,他们不敢的。”
“那怎么……”
两个人皱起眉头。
宋春菲道:“你们都歇着去吧,我也歇会。”
夫人许是累了,她们躬身退到外间。
乐善本就喜欢喝酒,这等日子他也不怕被敬酒,与宾客们喝得热火朝天,霍云瞧在眼里未免着急,心道这家伙难不成忘了今夜是洞房了?
他上前将乐善拖出来:“你可以回去了,这边我会帮你应付。”
乐善道:“我自己可以。”
霍云挑眉:“你可以什么可以?我妻妹还在等着呢。”
乐善:“……”
确实,他跟宋春菲谈好了,但别人并不知。
他拍拍霍云肩膀:“行吧,那辛苦你了。”
“一会照顾好我妻妹,她年纪比你小很多,你也知道。”霍云提醒他。
“当然。”乐善心想,他又不碰宋春菲。
他走回正房先行洗浴。
等出来时,发现宋春菲并没有睡,靠在床头发呆。
他奇怪:“你在干什么?”
“等你呀。”宋春菲道,成亲第一晚,不等不太合适。
洗干净脸的小姑娘比之前好看的多,像枝头的玉簪花,身材也像,纤细娇弱,风一吹就会从枝头落下,乐善道:“等我也不必干等,你可以看看话本……”指一指外面,“那边有书房,”他再指指多宝格,“那么多东西呢。”
宋春菲道:“我刚才不知能不能碰。”
“当然能碰,”他取了一个多孔的玉球给宋春菲,“你放耳边听。”
她有些莫名,但还是听了,忽而惊喜道:“有声音啊。”
“嗯。”他又拿来一个奇怪的棋盘,“这是蒙州的一种棋子玩法,你学会了可以跟你的丫环玩。”
她侧头看看他:“你怎么有这么多小玩意儿?”
“打发时间。”他看了一眼东侧,忽然压低声音,“你的丫环可听话?我们不圆房的事肯定瞒不住她们,她们不会泄露出去吧?”
宋春菲心头咯噔一声:“我,我没跟她们说。”
乐善眉头拧了拧,又看看宋春菲。
这般乖巧的小姑娘指望她有什么威慑力也不现实,他走到外间吩咐桃儿跟梅儿:“你们以后一到亥时就去跨院待着,辰时之前不准回来,我不喜欢这里有丫环伺候。”
桃儿吃了一惊:“那夫人,夫人怎么办?”府里没有别的丫环啊!
“我会照顾她。”
在宋家时,亥时的话,宋春菲肯定已经入睡,但现在嫁了人,万一……梅儿问:“夫人若是事后要洗浴,也是侯爷照顾吗?”
怎么就想到洗浴上面去了?
他脸色微沉:“是。”
梅儿也是看乐善和蔼可亲才这么问的,此时瞧他冷了脸,倒是有些摄人,只该叮嘱的还得叮嘱,她可不信一个侯爷会伺候人,故而大着胆子道:“您若是照顾夫人洗浴,可千万记得不要用太冷的水,就是夏天,夫人也喜欢水温一些的……入水时要先把头发盘起来,还有,用桂花味儿或者兰花味的香汤,站来时最好扶着夫人,若是摔了可不得了……”
叮嘱得这么详细,乐善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幅美人入浴图。
乌发白脸,细长的颈,瘦弱的肩,无力的腿……
他皱起眉,吩咐朝忠:“立刻带她们去跨院!”
听着似乎有点生气,梅儿赶紧闭嘴。
乐善见她们走远了,本要回去再叮嘱宋春菲几句,可站在屏风那里又想起洗浴的画面,便隔着老远一段距离跟宋春菲道:“你歇着吧,我去东厢房睡。”
宋春菲想说这样会不会不好,结果乐善说完话掉头就走了。
难道他是怕自己推辞吗?
宋春菲心想,乐指挥使也太好了,一来就将自己的大床让给她睡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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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随时效劳。
一直到早上辰时之后, 桃儿跟梅儿才能回正房。
昨夜发生了什么她们一无所知,未免好奇。
梅儿替宋春菲梳妆打扮道:“头一回听说不要丫环值夜的,奴婢倒是没事, 可夫人身边没人伺候着实让奴婢担心……侯爷真给您洗浴了吗?”
宋春菲的脸腾地红了, 她在说什么啊?
乐善怎么会帮她洗浴?
梅儿瞧在眼里只以为宋春菲害羞,暗道看来是洗了,她嘻嘻一笑:“既然侯爷愿意代劳, 奴婢也没什么可说的。”
宋春菲保持沉默。
乐善一早就起来了, 此时让小厮摆饭。
二人面对面坐下。
平日里他不太在家吃饭, 若非刚刚成亲恐怕已经出门,但新婚就出门不顾妻子, 传到岳父岳母或者霍云夫妇耳中,只怕会惹来麻烦。
最近还是收敛些吧。
乐善道:“你平常都做些什么?”
“女红, 看书,偶尔写字画画。”
标准闺秀的做派,乐善挑眉:“不出门?”
“很少出门。”
乐善道:“我是喜欢一直待在外面的, 哪怕休沐也不太着家, 跟人踢蹴鞠,打马球,去瓦肆听曲,听说书,看傀儡戏, 皮影戏……”
宋春菲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他跟她一点儿都不像。
“我没去过瓦肆。”
“没去过很正常,”乐善瞄一眼她清丽的五官, “不合适小姑娘去。”
“为何?”宋春菲有点奇怪, “听着挺有意思。”
那是因为瓦肆里也有不正经的人跟事, 被她瞧见了会污了她眼睛。
乐善没回答,等吃完饭后,带宋春菲四处走一走。
相比起屋里陈设的华美,那院子简直是光秃秃的,幸好屋檐下还有两盆花,但宋春菲一瞧,发现是自己家送的,顿时就有种“幸好送了花做谢礼”的感慨。
只她也不好提建议,那毕竟是乐善的家。
走了一圈,乐善自己也感觉到了,轻咳一声:“你想种些什么花草尽管跟管事说。”
他府里的下人原先不少,但因为那些个姨娘,庶子庶女也多,他不知内里勾结深不深,当时父亲去世后便剔除了好些,只留下对自己忠心的,那数量就不多了。
侍弄花草需要人,挺麻烦,管事问起时他索性让他们别种,反正他也很少在家,久而久之便习惯了,乐善问道:“就我们住的那院,足够你用了吧?”
太多也不成,像霍夫人还弄了一个果园,可费力气。
宋春菲的感受完全不同,惊喜道:“这个园子比我家的大了四五倍……您真允许我用吗?”
“当然。”
她忽然想起姐姐要送马:“那我姐姐买了一匹矮马给我,也能养吗?”
乐善笑了:“忘了带你去看马厩,就在西边,空着的地方多,别说你一匹矮马,再多四五匹也没事。”
宋春菲忙道:“多谢您了。”
一口一个“您”的,乐善心道都是夫妻了还这般生疏,不合适,他道:“你得改改称呼……”怕两个丫环听见,挨近一些,“别说‘您’了,过两日回门也别忘了,冒出个‘乐指挥使’,让岳父岳母起疑。”
起疑的话,母亲肯定会追问,万一被发现如何是好?宋春菲想到那“嫁妆画”,心头未免惊慌,低声道:“那我像姐姐叫姐夫那样,以后都叫你‘夫君’,这样爹爹跟娘就不会怀疑了。”
猝不及防。
他只是让她注意称呼的问题,没想到她会说起“夫君”二字,乐善的脸莫名一热,一时没有说话。
宋春菲问:“不对吗?”
“不……挺对的。”他那一刻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香中带着甜的味道。
跟桂花很像。
怪不得她的丫环说她用桂花味的香汤。
不是,怎么就想到香汤上去了?乐善皱一皱眉:“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看着办吧,有需要跟管事说就行。”
“好。”她点点头。
乐善便去前院了。
这两日宋春菲就尽在忙着种花草的事,管事得了乐善吩咐,自是有求必应,很快便种了芍药,美人蕉,菊花,梅花还有几株青竹。
都是才栽种的,有些蔫耷耷,但整个院子立刻多了几分生机勃勃。
等到回门日,宋春菲谨记跟乐善的约定,一个字都没出错,“夫君”叫了好几声,把乐善从一开始的不适给叫到麻木了。
他突然感觉宋春菲在这方面装得比他还好!
如此情况,宋仁章夫妇自然没有怀疑。
后来宋春汐来东平侯府探望妹妹,顺带送矮马时,宋春菲也是在姐姐面前称呼“夫君”,又夸乐善将院子全权交给她打理,表现得十分高兴,这让宋春汐也放了心,甚至开始怀疑霍云所说的“乐善受他父亲影响,不愿成家”的言论。
如果说一开始妹妹并不了解乐善,只凭三面就对他产生信任有点草率,那么,嫁给乐善后,两人一起生活,妹妹肯定比之前了解他。
妹妹如今仍是这样的态度,可见乐善这个丈夫当得不错。
至少是比霍云好多了。
她当初嫁给霍云,经历了一个糟糕的洞房不说,次日也没等来半句体贴的话,回门时,怕家人担心,她自然要叫他“夫君”,那番滋味她最清楚不过,是以完全能辨别出妹妹叫乐善“夫君”时,绝不是与她一样的心情。
想起往事,她少不得对霍云生出几分不满。
晚上霍云回来,与她吃饭时问起去东平侯府的事:“你妹妹看起来如何?”
他颇为关心那对夫妻的状况。
宋春汐道:“你肯定想不到。”
“哦?怎么了?”霍云扬眉。
“春菲对妹夫极为满意,满口夸赞,我看妹夫与常人一样,没有何处不对嘛。”
霍云闻言神色复杂。
一方面是替这二人高兴,一方面他十分疑惑,在他看来,乐善根本没有开窍,那么他怎可能才几天的功夫就让宋春菲极为满意了?
他怎么做到的?
宋春汐问:“你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怀仁他……我没想到他能这么快适应。”
“那确实是比你适应得快多了。”
霍云:“……”
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宋春汐下一句话就道:“你可记得你那时是如何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都要来。
霍云的态度极为端正:“我自然记得……此事是我不对,让你受苦了。”
宋春汐:“……”
她本来想好了一连串的话,如果霍云忘记了,或者想抵赖她一定要说他一顿,谁想到他这么快就认错,也不知该说他狡猾还是该说他诚恳。
如果自己立刻就原谅他,那他岂不是用一句话就糊弄过去?
可成亲前她曾以为便算赐婚,兴许也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二人琴瑟和鸣,心意相通,结果在洞房时就遭受打击,被他掐掉了那些美好的憧憬。
宋春汐挑眉:“你原来都记得,那你之前为何不同我道歉?”
此事极为敏感,能不提当然不提最好,他又不傻,没事找罪给自己受!
现在是没法躲过了,霍云站起身,微微弯下腰握住她肩膀:“不提也是我的错,我不对……你要我如何补偿?珍珠?宝石?翡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他这般富有,洒洒金银的事儿,有什么难做的?再说,珠宝首饰她太多了,已经没有新意。
宋春汐道:“不要。”
霍云一阵头疼,只得用更好的态度来打动她,哄着道:“娘子,当时是我糊涂,不知怜香惜玉,如今我早改了,我不信你看不出……”就他现在这样放下身段请她原谅,在以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当然看得出,就是想起往事,多少有点遗憾。
如果那时他体贴一些,洞房的事过去就算了,次日做些补偿,哄哄她,她也不会记那么久,他们之间后来也不至于弄得那么僵。
“这样吧。”宋春汐指指桌上的蒸蟹,“这六月黄吃着鲜美,但太麻烦,你帮我把肉剥出来。”
霍云:“……”
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刁难他。
见他剑眉蹙起,一脸不肯的模样,宋春汐哼道:“就知你是说说而已,什么改不改,什么怜香惜玉的……你哪里把我放在心上。”
大帽子立刻扣上来,霍云捏了捏眉心:“好好好,我给你剥!”
他吩咐丫环端水来,再净了一遍手。
宋春汐偷笑。
等他坐回来时,她又板起脸。
霍云拿起一只螃蟹:“这顿饭过后,此事你以后不准再提。”
他是有错,也可以向宋春汐道歉,可他不能接受她以后再翻这笔旧账。
“你先剥出来再说。”她睨他一眼,“看你也不像会的,未必做得来。”
语气实在气人,霍云差点想将她压在饭桌上。
可为所欲为之后呢?
这件事不解决,她还是会惦记着,哪日仍会翻出来。
他冷静过后,拿起蟹锤,蟹勺开始干活。
那当然是极罕见的画面。
一个平常只持剑的都督,如今拿着这么小巧的东西,实在有趣,宋春汐差点笑出声。
他却不惯做这种事,挖肉挖了会,恨不得把这些勺儿什么的都扔了,忽然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我,你还不是不想嫁我,心里讨厌我,不然我岂会……”
宋春汐一怔:“谁讨厌你了?”
“你自己清楚。”他并不愿多说。
洞房之日对宋春汐并不是一个好的回忆,可对他来说,也一样。
原来他误会自己讨厌他。
可她第一次见他,凭什么就要喜欢上他呢?说来说去,他就是霸道!
宋春汐没有立刻解释,一直到霍云将整只螃蟹的肉都剥出来,她觉得消气了才道:“我那日其实是怕你,因为我看到幻象了。”
“什么?”他愣住。
“之前只跟你说了梦的事,忘了这件……你挑我盖头时,我原以为能看见一位英俊的大将军,结果却是个浑身浴血的人,我能不怕吗?”
“浑身浴血?”
“嗯,我应该是看到梦里的情景。”
霍云一时五味纷杂。
有后悔,有惊讶,也有自责,当然,更有欢喜。
原来,她并不讨厌他。
她不是不喜欢他的容貌,不是不愿嫁给他。
他以为的事情并不存在。
甚至,她初见他时便看见了他的将来,她是注定要跟他在一起的!
他的心头充盈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
他将一块蟹肉喂入宋春汐嘴里:“往后再要吃螃蟹,为夫随时效劳。”
她注意到他第一次用了“为夫”这个词。
多了些温暖的烟火气。
她轻轻一笑,靠向他肩头:“可是一辈子都愿意?”
“嗯,一辈子都愿意。”
第70章 十全十美。
最近霍云一直在想西州的事。
他已经找到了秦瑀的兵马, 但并不敢轻易出兵,万一跟梦里一样发生宋春汐所描绘的情景,那他的兵马就会葬送在西州了!
关乎将士们的生死, 他不能随意冒险。
“雷声, 火光,烟尘……”
重点是火光。
他已经想到了火药。
火药是道士在炼丹中发现的,在本朝已经尝试用在了两军对战上, 只威力极弱, 操作困难, 遇到下雨或是潮湿的天气根本无法发挥作用,所以几乎是鸡肋一般的存在。
但它的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军器局还未造出更合适它的武器。
难不成秦瑀的手下造出了?
他们父子筹划多年,有这份用心也未必没有可能, 毕竟一开始便私自挖铁铸造兵器……是了,那座山也未必没有硫矿,硫磺便是用来制作火药的, 正想着, 乐善忽然出现在门口,说道:“鲁左参议被杀的事你可知?”
“听说过,怎么了?”
“我怀疑是被秦瑀的人杀掉的。”
是不是那个假扮商人来找徐钝的人?霍云心想,如果是的话,这乐善再不可能找到他, 嘴里问道:“你为何这样认为?”
“我这阵子协同大理寺调查此案,前前后后跑了多少户人家,京城附近都找了个遍, 哪里有胆子这么大的盗匪!倒是问及与鲁左参议来往的官员, 你猜怎么着, 其中有个马御史,曾是顾万钟的下属……”顾万钟还未定罪,仍关押在牢里,这马御史看着与库银案没有关联,但谁想到又是认识鲁左参议的,“他们指不定都是一伙人,那么,没猜错的话,这鲁左参议可能是想背叛秦瑀,被灭口了。”
“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吧?”霍云不屑道,“只穷途末路,他能一时震慑住这些同党,再往后呢?”
“再往后他怕是要起兵了。”
起兵是不可能让他起的,哪怕冒险也得把秦瑀的这些兵马在西州直接围杀。
当然,能投降就更好了。
朝忠此时走过来,向乐善禀告:“夫人派人去衙门找您,问您晚上可回去用饭。”
“不回,”乐善道,“我忙着呢。”
新婚燕尔,再忙也应该抽时间吃个饭吧?霍云想起宋春汐说得,宋春菲对乐善极为满意,他总觉得有点奇怪:“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把手头事情先放一放。”
乐善奇怪:“吃饭又不是要紧事,哪日不能吃?”
“可你不是才成亲吗?”
乐善笑了:“云璈,你成亲那阵子也没见你把手头事情放一放啊。”
霍云:“……”
一时无言以对。
但自己走过的弯路,乐善可以不走。
“你能回去还是回去吃吧,别总让我妻妹一个人吃饭,小心以后后悔。”
乐善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可后悔的?”
刀没砍到身上是不知道疼,霍云道:“我只是提醒你……行吧,你忙你的,我得入宫一趟。”要对付秦瑀的兵马,肯定得要天子的支持。
听说他已经探到了,秦昉兴奋之余又极为震怒。
如果西州真的有兵马,那多半是秦瑀的,因别的藩王都离得甚远。
没想到自己真的一直在被秦瑀耍弄,他恨不得立刻砍下秦瑀的人头,但以什么罪名呢,还是没有实证,而且现在显然是先把兵马除掉才是上策,到时不信没人供出秦瑀。
“可是要立刻领兵攻打?”
“原本是该如此,但臣生怕有诈。”
“你是说,可能有陷阱?”
“是,他们一直居于西州,对此地形十分熟悉,且躲在深处,探子无法窥见全貌,如果冒然进攻的话,臣怕损失惨重。”霍云思忖着道,“最好能将他们先行逼出。”
秦昉笑着看他一眼:“你身经百战,想必是有办法的吧?”
“臣打算让军器局试一试。”
梦里秦瑀用火药攻击他,他而今以牙还牙,用火药灭秦瑀的兵马。
“你尽管对军器局提要求,朕命他们全力配合。”秦昉表情坚决,“夜长梦多,一定要尽快解决!”
“是。”
霍云立刻又前往军器局。
如果只是逼迫敌军,扰乱军心的话,那未必要杀伤力极大,军器局的堂官与霍云商量了一晚上,两人制定计划后,堂官挑了可信的一批人开始日夜开工。
霍云昨晚不曾休息,天亮前在马车里打盹了会便去了都督府。
宋春汐早上跟婆母请安时,说夫君最近格外辛苦,她让厨子做了煨鹿肉,烩银丝,乌松菜,拌豌豆头,一会亲自送去给霍云,看他吃完。
儿媳妇体贴儿子,霍夫人当然高兴:“他见到你,胃口都得好上几分呢……不过你去之前先派人说一声,别等你到了,他又不在。”
“好。”
听说宋春汐要来送饭,霍云浑身的疲乏都没了,精神抖擞。
等她的马车到御街时,他春风满面,快步出去。
接近马车时鼻尖便已嗅到味道,他嘴角翘得更高了,但一个念头闪过,脚步微微顿了顿,站在车窗外问:“可是母亲让你送的?”
透过菱花格子,一眼先是瞧见他腰间束着的金钩玉带,上头挂着她送的香囊,贴近窗再抬起眼方能瞧见他十分认真的表情。
宋春汐问:“是母亲的意思你会如何?”
他也直爽:“是的话,我便不吃了。”
宋春汐噗嗤一笑:“快进来吧,是我一早吩咐厨子做的。”
霍云这才上车。
饭菜已经摆在鸡翅木矮几上,香味扑鼻。
宋春汐指一指旁侧的水盆,手巾,还有茶,说道:“我想得周到吧?都给你带来了。”
他不急着吃,先吻她。
“这些不重要,只要不是母亲吩咐的就行。”
她轻声一笑,知道他是想确定自己的心意:“如果你总忙成这样,我再送几回也无事。”
他心里欢喜,问她:“你可吃了?”
“来之前稍许填了点肚子。”
他松开手,拿起筷子喂她。
“你不吃吗?”她问。
“不是还有双筷吗?”他明着示意。
幸好车厢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再腻歪也没人瞧见,就是喂一整顿饭,手腕有些酸。
他替她揉捏:“还学骑术呢,就你这点力气,缰绳都拉不动。”
她睨他一眼:“我力气小也有好处,打你,你不疼。”
霍云笑了:“那确实,不过我现在还有缺点吗?十全十美了吧?”她哪里有需要打他的时候。
人无完人,怎么就十全十美了?宋春汐道:“自卖自夸。”
“我这是自卖自夸?”他单手箍住她的腰往下压,“你再好好想想。”
脸贴来,刺得她一阵痒。
他昨晚没回家,胡茬冒出来了,宋春汐忙用手挡住脸。
见她躲闪,他更起劲,用胡茬蹭她脖颈。
她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了,脖颈立时变红了。
“你说,我是自卖自夸吗?”他逼问。
宋春汐被他弄得又疼又痒,颤着睫毛道:“好吧好吧,你是十全十美……”这完全是违心之词,她现在就想打他的不行!
他笑起来:“早这么说不就成了?”将她抱到腿上一阵吻。
两人亲热了一阵,他开始说正事:“我已经有办法对付那些兵马了,也用火药。”
“也用?”宋春汐惊讶道,“你是说我在梦里看到的场景是火药导致的?”她秀眉紧蹙,“火药竟有这么大的能耐?那你打仗时可用它?”
“不用,”霍云道,“秦瑀应该是造出了某种装填火药的武器。”
“那他的手下岂不是比军器局的人还要厉害?”
“可能他寻到了哪位奇人吧,但如今也不管用了。”霍云看她一眼,“秦瑀只怕死的那天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他不知世上有你这么一个人。”
因为宋春汐,秦瑀之前的计划全都失败了,如果他知道宋春汐能梦见将来,定是要气得吐血。
宋春汐道:“他活该,谁让他这般阴险下作,如果能光明正大的起兵造反,我还敬他胆量大呢!”她最不能容忍的是秦瑀竟然想利用她的妹妹来对付宋家跟霍家。
幸好此事被阻止了,不然她的妹妹比梦里要悲惨的多。
“你打算怎么用火药对付他?”
“以毒攻毒。”他把计划告之。
“好,这次一定能将那狗贼的兵马除掉!”
两个人接着又说起昌王的事,霍云道,可能昌王快到京城了。
宋春汐心想,这个喜欢发酒疯的昌王殿下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不过他肯定是一个会让秦瑀头疼的存在。
………………
深夜,魏立民坐在书案前写遗书。
写了揉掉,又写,最后又被他揉成团。
他愧对那些百姓,打算以死谢罪,只希望圣上能放过他的妻儿。
可将这些都写于信上有用吗?
这信能安全到达天子的手里吗?
在大理寺衙门都有秦瑀的人,谁知道家中有没有秦瑀安插的眼线?万一被发现,不止他会被暗杀,他的妻子,孩子一个都逃不过。
可他直接去向天子坦白,天子又能饶过他的家人吗?
魏立民的汗不停地滴落下来。
或许,他应该找个可托付的,得天子信赖,能保住他妻儿的人。
一夜无眠。
早上起来,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正待梳洗时,随从一脸吃惊地跑过来:“老爷,那昌王殿下怕是疯了,竟然一路叫嚷着让大理寺查他,还说瑞王才是主谋。”
魏立民:“……”
秦瑀一直想嫁祸昌王,之前便利用官员弹劾昌王,说他意图谋反,天子已经派人去济州押解昌王回京。
结果昌王提前出发,到了明州大呼小叫,命明州知府带他前往京城。
那知府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昌王是何意思,但藩王不得私自离开封地,他只好派八名衙役押着昌王,听从昌王的安排往京城而来。
魏立民胡乱洗了把脸,赶快去往衙门。
昌王已经被押到大理寺了,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晃着腿跟小吏说话,见到他进来,哈哈一笑:“你就是那个魏青天?来来来,快审我,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哪些证据证明老子造反了。”
魏立民知道他是清白的,解释道:“此事非同小可,得先禀告圣上,看圣上是否会令下官彻查。”
昌王拍着桌子站起来:“圣上都派人来抓本王了,不就是要审的意思吗?你他娘的磨蹭什么!是不是没证据?我跟你说,瑞王他娘的才是主谋,你赶紧去抓捕他!”
魏立民:“……”
一早就知道昌王性子张狂鲁莽,但也没有怎么接触过,而今才发现这昌王确实是有点……
怎么说呢,非常难以捉摸。
寻常的人若被怀疑与造反有关,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吧?可他竟这样大张旗鼓,一路喊着入了大理寺,唯恐他人不知,还口口声声说是瑞王。
可此案并没有证据指向瑞王,他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魏立民实在不解。
昌王忽然又捂住肚子:“早饭都没吃,饿了,”看向身边的衙役,“你们给我去买一碗鳝鱼面,那家叫什么来着,”问魏立民,“你应该知道吧?口味不错的那家。”
“……”
小吏见魏立民已经无语到极致了,忙道:“应该是张记鳝鱼面。”
“对对对!你小子不错。”昌王道,“那你去给我本王买。”
小吏:“……”
就在这时,王乔带着两名禁军来到了大理寺:“圣上召见,昌王殿下请跟下官走吧。”
昌王见到王乔跟见到老熟人一般,笑道:“上回是你看着本王走的,这回你又接本王去宫里,有缘啊……走,本王饿了,正好跟我那侄儿一起吃早饭!宫里的饭可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王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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