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夫复何求。
快要中秋了, 原先永平侯府没什么节日的气氛,但今年多了一位夫人,管事们也颇殷勤, 问询宋春菲想要准备什么, 都妥当办好。
屋檐下挂了灯笼,又购置桂花酒,桂花糕, 斗香。
乐善晚上回来发现自己住的客房里放着一碟桂花糕。
小厮道:“夫人今儿差人去买的, 说让您尝尝。”
自从母亲去世后, 他就不过中秋节了,或者说, 什么节日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所以这桂花糕他许久没再吃过。
咬一口, 却仍如记忆中一般甜香。
他吃完走去正屋。
宋春菲瞧见他,欢喜道:“你总算回得早了,我有件事要问你。”
自从那日抱过她之后, 已有数日未见, 乐善发现她竟丰盈了些,许是因为霍云苏醒,再没心事,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明朗,像宝珠般熠熠生辉。
越看越不像个小姑娘。
乐善莫名又想到抱着她时, 突然引发的面红心跳。
他别开眼,找了张椅子坐下:“你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你中秋节有何打算,何时回来, ”他平常晚归, 她不会干涉, 但中秋节不一样,她不太想自己一个人过,因以往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赏月,可若是回娘家,定会被家人怀疑,只又不好意思直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乐善沉默。
上回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以为……
不对,宋春菲很明事理,后来再没派小厮问过他回家一事,哪怕是在霍云昏迷的那段时间,她今日亲口问,定是有什么原因。
他问她:“你希望我何时回来?”
宋春菲脸颊有些热,犹豫会儿,小声道:“申时,可以吗?”
那么早,定是要在家吃饭了。
乐善沉吟片刻:“好。”
她心头一喜:“真的吗?那我等你。”
“嗯。”
……………………
天子选后,画师们不敢懈怠,一日能上十来户人家画画,很快就有数百张画像送入宫中。
范洪提前一一看过,感觉美人儿不少,顿时松了口气。
如此,怎么也能挑出一位皇后吧?
等秦昉用完晚膳,他将一叠画像呈上。
“圣上抽空看一看吧。”
他白日要批阅奏疏,也只有晚上能抽出时间,秦昉随手拿起一张,瞧了几眼后放于一旁,再拿起一张,眉头微微拧了拧,第三张,更是面无表情。
明明都长得不错,至于吗,范洪忍不住道:“您仔细看看吧!”他真担心天子选不出。
秦昉也没转头,只淡淡道:“范洪,内侍联合臣子上书劝朕的事,若是朕真要追究,你可知后果?”
范洪一惊,而后只觉后背发冷,急忙跪了下来。
看来经过秦瑀谋逆一事后,天子变得十分谨慎了,恐怕是令锦衣卫每时每刻监视众人,他用额头抵着地砖道:“奴婢知错,请圣上降罪!”
秦昉没叫他起来,也没责罚,只是将一张张画像看完了。
至此,范洪明白,他绝不能再插手天子的终身大事,不然自己的脑袋不保,至于天子如何打算,他一概不想猜测,就让那些官员去折腾吧!
去年中秋,宋春汐是跟霍云去赏月的,今年也一样。
只不过这回二人带上了霍夫人。
婆母为了撮合他们俩,减少了好些与儿子相处的时间,上回霍云昏迷,宋春汐都看在眼里,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过节再不撇下婆母了。
霍夫人见儿子儿媳殷勤相邀,没再拒绝,欢欢喜喜一起坐了车前往澄江。
他们准备在画舫上享用晚膳,故而带了好些吃食,专门多用了一辆车。
“不知春菲在做什么呢,”宋春汐说起自家妹妹,“她这是第一次在夫家过中秋。”
霍夫人笑道:“乐善那么喜爱玩乐,准是带她出门去了,指不定在澄江会遇到他们。”
对此霍云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暗暗希望乐善能早点开窍,别跟宋春菲闹得像他当初跟宋春汐一样,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马车在岸边停住,霍云先下车,而后伸手将母亲与妻子都扶下来。
没料到他会露面,在附近的官员纷纷上前行礼。
众星拱月一般。
孟二夫人靠在画舫的雕花栏上看着,笑了笑道:“早五十年前,孟家也是这等光景,可惜后来青黄不接,人才凋零,幸好锦堂争气中了状元,不然更没人记得孟家。”
“少爷是人中龙凤,将来一定会大放异彩,不过……若是大姑娘能入圣上的眼,那于孟家也是极大的助益。”王嬷嬷轻声道,“大姑娘的容貌当是绝世无双了吧?”
孟大姑娘是大房的孩子,一直居于陵州,母亲早亡,今年因到了年纪,老夫人命她来京城择一夫婿。这孩子也是来得巧,入京不到两个月便碰上天子选后。
前几日有画师来家中画像,瞧见她时如被勾了魂,确实是有几分的胜算,但京城闺秀成千,又有其他两座城池,百花争艳,谁也不知结果如何。
孟二夫人摆摆手:“没影儿的事少说,别学俞家,”她面露不屑,“那俞家以为自家姑娘出众,必定能入宫为后,眼睛都长头顶上了!”
“夫人说得是。”王嬷嬷忙住嘴。
乐善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前几年的中秋他都是跟一群朋友在酒楼胡吃海喝,度过一夜,早上再回去睡觉,睡到下午,后来谋到个职务,稍许好些,白日跟节日是不会沾酒了。
街道上又开始拥堵,但他如今不再隶属于兵马司,倒是不用忙活,只遇到原先的同僚,少不得停下互相打个招呼。
“您这是往家里去?”有人问,“今儿不去酒楼了?”
“不去。”
“乐佥事成亲了,自然要回去过节。”
对于这种调侃,乐善也没有觉得不快,今日他刻意将所有事情早早办完,便是要回去的,因为跟宋春菲约好了,她在家里等他。
他打马直奔府邸。
宋春菲已在院中设宴。
六个凉菜已摆在桌上,还有石榴,梨,红枣,各色美酒,四周挂了羊角灯,明亮非常。
沿着青砖路走来时,鼻尖充斥着鲜花的味道,乐善往前一看,不知何时,园中开满了菊花,有碗口般大好似玉盘的金菊,有纤细,花瓣弯长的白菊,还有融入夜色中的墨菊。
看来她花了不少功夫,乐善笑道:“你跟岳母学过种花?”
“只是常看娘亲照料花草罢了,谈不上学,多半是崔管事的功劳,他送来的花肥很好。”宋春菲说着指一指桌上三坛酒,“你看够不够?”
乐善坐下来问:“你喝吗?”
宋春菲连连摇头:“不喝,再不喝了。”
他其实也怕她喝醉,但见她表现的好似酒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又忍不住笑:“为何?喝几口也无事。”
“不喝了。”她仍拒绝,“万一有什么失态的……”那回真在乐善面前丢脸了,听丫环说醉得连马车都上不了,也不知他会如何看待她,宋春菲转移话题,“我让厨子现在上热菜?今儿蒸了螃蟹呢。”
“好。”乐善给自己倒酒。
桃儿跟梅儿在旁边布菜。
乐善扫了一眼道:“你们回跨院自己过中秋吧,想吃什么跟厨子说。”
梅儿奇怪:“还不到亥时。”
“让你们去就去,话怎么这么多?”乐善脸一沉。
两个丫环连忙行一礼告退。
宋春菲轻声问:“你可是怕她们看出来?”
“嗯。”他跟宋春菲完全不像夫妻,两个丫环只要不笨,定会察觉。
朝忠此时命小厮将热菜陆续端上来,有金丝鸡,糟羊肉,风野鸭,熏青鱼,炝芽笋,三和菜,蒸螃蟹……满满当当,放了一桌。
乐善正要吃,耳边听到宋春菲解释:“我平常就要两个菜的,今儿是因为过节,我怕……”
他一个侯府还能吃不起吗?乐善打断她:“定是岳父自小教你要节俭吧?没事,我这儿不必如此,再说,就你这饭量,能吃多少?”
“能不浪费便不浪费嘛。”宋春菲道,“爹爹总是没有说错的。”
乐善一笑,没再反驳。
二人默默吃饭,过得会儿,宋春菲拿了一只螃蟹递给乐善:“正是最鲜美的时候呢。”
“你吃吧。”
宋春菲惊讶:“你不吃?”
习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人怎有耐心去剥螃蟹?乐善道:“麻烦。”
那确实是个精细活,但他们家的人都喜欢吃,以前在嘉州时,每当八九月,娘亲时不时都会买上一些螃蟹,一家人拿着勺儿剪子细细剥肉,也是一种乐趣。
宋春菲手指巧,一会就剥出好些蟹肉。
她连同蟹黄一起放在瓷碟中拿给乐善。
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的手,细细长长的好似春葱,而后是碟中的蟹黄蟹肉,金黄雪白。
“给我吃的?”他讶然。
“是啊,我剥得快……你尽管吃,我再给你剥。”
她眉目似画,笑意盈盈,好似个从天界下来普度众生的小仙子,乐善看得呆了呆,接过瓷碟道:“我吃这些够了,这么多菜呢。”
“嗯,也是。”她点点头。
蟹肉十分鲜美,还带着一丝丝甜味,他三两口便吃完了,只觉比记忆中要可口的多,有些意犹未尽,但他不可能再让宋春菲动手。
他要吃,完全可以让小厮来伺候。
正想着,那只漂亮的手又伸过来:“再给你一碟吧!”
他抬起头,正对上她含笑的眼眸,好似春日阳光照耀下的湖面,温暖,清澈。
他的心忽地泛起涟漪,心想,有个这样的娘子,夫复何求?一时看宋春菲,只见哪儿哪儿都好,没有一处缺点。
只这念头闪过,他又拧起了眉。
再好,他们的关系也是假的。
成亲前,他自己说要保持距离,乐善吃了一口蟹肉,忽然觉得这蟹肉有点儿苦。
作者有话说:
霍云:唉!!
乐善:???感谢在2023-06-14 15:24:53~2023-06-15 13:5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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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相处时光。
宫廷的中秋宴更是盛大。
光是教坊伶人便有二百, 等月初升,管箫齐举,波澜壮阔, 如在霄汉。
然而秦昉并没有心情赏月, 草草吃了几口便命宫女撤掉,也不听曲便回了延和殿。
形单影只,实在孤寂, 范洪替他心酸, 可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默默立在后面,仿佛一根柱子。
秦昉靠在椅子上, 闭起眼睛。
于他来说,最热闹的中秋节, 已经在记忆中变得十分模糊,那是母亲尚在世时的中秋节,他依稀记得母亲会牵着他的手, 跟他一起看月亮, 跟他说有关月亮的故事。
什么玉兔,嫦娥,桂树。
父亲也喜欢听,拥着母亲问,“还有呢, 这就讲完了?没了吗?”因此遭母亲捶了几下。
后来,再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再后来,父亲去世, 他与祖母的关系又变成那样, 中秋节更加没有意思。
但他的人生才过去二十三年, 他并不想每个中秋都像今年,秦昉睁开眼睛,伸手取了一张新呈送上来的画像。
他并没有忘掉宋春汐,但见到霍云苏醒之后,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对霍云下手,既如此,正好官员与百姓都希望他立后,那不妨试一试。
他身为天子,原也不可能终身不娶。
他细细看那些画像,企图能找到一位能令他动心的女子。
范洪虽说不敢插手,但此刻眼睛没闲着,分外紧张。
然而秦昉直到看完也没有从中抽取一张来。
这批画像又白画了,范洪摇摇头。
中秋节过后接近着便是院试的日子,宋春菲趁着还没开始,去娘家鼓励兄长。
“不管成不成,我都有礼物送你。”她还是希望兄长没有负担。
宋文昇这话不爱听:“怎么会不成,我昨日去了朱夫子家,朱夫子提出的问题我每一条都答对了,不信你问娘。”
徐凤娘瞪了儿子一眼,实在不知道他这性子像谁,对小女儿道:“你怎么没有跟姑爷一起来?你可以等他下衙嘛,正好过来吃晚饭。”
宋春菲当然不能说实话,微垂下眼帘道:“他可忙了,经常很晚回家,我要是等他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这方面徐凤娘最有经验,并不怀疑:“嫁给官员就这不好,你们爹爹也是,最近又在办什么京察大计,昨儿在书房待到半夜!”
宋春菲笑一笑:“都是为国为民,再说有得必有失,我们可比寻常百姓舒服多了。”
徐凤娘微愣,而后点点头:“也是,要说苦我们真算不上……既然女婿不回,你晚上就在这儿吃吧。”
宋春菲求之不得:“好!”
谁料乐善今日却准时回家了。
可正房空荡荡的,不管宋春菲还是两个丫环都不在。
“去何处了?”乐善问管事。
“宋家。”
居然回娘家了,乐善怔了怔:“可说为何?”
“小的不知,不过应该不是宋家有事,夫人并没有担忧之色。”
乐善摆摆手让管事退下。
他是允许宋春菲随时回娘家的,所以她此时不在也没什么不对,他何必失望?他娶了宋春菲之后,多少日都不在家吃饭,又有什么呢?
可他心里清楚,他今日回来是因为昨日的中秋。
昨日一起度过的余味。
乐善倚在门框上,心想,要不要顺便就去岳父家一趟?他是宋春菲的丈夫,下衙回来之后去接她也是人之常情吧?
不对,他跟她说好了做假夫妻的,他冒然出现,宋春菲肯定十分奇怪,他要怎么解释?
他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烦恼。
“摆饭吧。”乐善道。
朝忠轻咳一声:“您没提前说,厨子那儿还没准备呢,只怕要等一会。”
乐善:“……”
宋春菲因许久没在家中用饭,不小心待久了,一直到亥时才回。
走入正房却见乐善坐在那里一个人玩蒙州棋。
“你怎么会在?”宋春菲坐到他对面,“我今儿回去看哥哥了,他要参加院试。”
原来宋文昇要考秀才。
乐善道:“你应该同我说一声,好歹我们明面上是夫妻。”
“我怕麻烦你,我礼物也备好了。”宋春菲瞧了眼棋盘,“你自己下着好玩吗?”
“当然没有两个人好玩。”他道,“你来下。”
宋春菲并不精通此棋,拿起只狮子棋往前一跃放在了乐善的马后面。
乐善嘴角翘了翘,立刻用马车将她的狮子吃掉了。
宋春菲“啊”的一声。
“你没仔细看,给你悔一次棋。”乐善把狮子还给她。
“多谢。”她换了一处地方。
结果没下几次,又被乐善的骆驼吃掉。
她叹口气:“我远不如你。”
乐善道:“再让你悔一次。”
她摇摇头:“哪能这般赖皮,一直悔,你还怎么赢呢。”
别说赢不赢了,与她这等棋艺的人对弈,根本就不可能提得起兴头,放在以前他绝没有耐心,乐善胡诌道:“蒙州棋有个规矩,这老手跟新手玩呢,就是要让新手二十回的,这样才公平。”
宋春菲惊讶:“真的?这规矩也太宽容了!”
“嗯,继续下吧。”他把狮子棋又还给她。
这样不停的悔棋,一盘棋永远都下不完,眼见天色已晚,宋春菲揉了揉眼睛:“你明儿还要去衙门呢……下回不能这么玩了,一盘棋玩一个时辰都没结束!”
她困了的样子极可爱,乐善心想,就是太傻了。
真有这样的规矩,哪个老手愿意陪新手玩?他起身道:“你去歇息吧。”
她嗯一声,低头收拾棋盘。
“我来。”他道。
两个人一起玩的,留他独自收拾不好,宋春菲没走,就是呵欠不断。
这会看着又像个孩子。
他飞快地收好棋子:“这下可以歇息了吧?”
她点点头,走去里间。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才转身离开。
节后霍云也上衙了,但他颇为关心火器的事,听说祁涣一直没有抓到何叔义,今日便一整日都待在军器局。
他原先在这一方面有些自负,以为训练好兵士,精通谋略阵法,便能百战百胜,但宋春汐的梦告诉他,国强除了兵强外,还得要器强。
堂官并不知霍云经历了什么,但军器局既受霍云监管,自是听从他的命令,全力探究火药之作用,让现有的火器更上一层楼。
等他从军器局出来,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
“怀仁?莫不是找我喝酒?”
乐善道:“你喝吗?你喝我就请你。”
“不喝。”霍云告诫他,“你最好也少喝,弄得一身酒气。”
“……”乐善心道,酒气也比他一身香气要好吧?但他找霍云是有事要问,说道,“不喝酒,那只吃饭行吧?我如今在京卫指挥使司衙门,你知道,跟兵马司不一样。”
京卫顾名思义也是卫所,但与五军的卫所不同,一个用来打仗,一个主要是守卫宫禁。
霍云让随从回去禀告宋春汐。
“你不跟春菲说一声?”他吩咐完,问乐善。
乐善摸摸鼻子:“不必,我很少回去吃饭。”
霍云摇摇头,真替乐善担心。
二人坐下后,点了几个菜便开始说正事。
无非是如何管束,如何训练的问题,霍云对此极为精通,拣了重要的点告诉乐善。
乐善频频点头。
快要吃完时,他忽然问霍云:“听说文昇要参加院试了……若是考上秀才,你打算送什么?”
霍云吃惊地看他一眼,随即一阵大笑。
乐善轻咳声:“他是我们内弟,问问没什么吧?我总也要去恭贺的。”
霍云止住笑,正色道:“上回文昇通过府试,我跟春汐是送了徽州宣纸……这回她准备了手炉,春菲应该也备好了吧?”
“她是这么说的,但我寻思我也该送一份,你可知文昇有什么爱好?”
难不成他是开窍了?霍云回道:“文昇早前像你,喜欢吃喝玩乐,有段时间还迷上看人家斗蛐蛐,现在么,他改了,一心念书,我看你就送点笔墨纸砚好了。”
乐善沉思:“嗯,我回去想想。”
两人说完话,起身离开饭馆。
见乐善翻身上了马,霍云忽然道:“春汐送给春菲一匹矮马,你可知道?”
“我知道。”
“那你可教她骑术了?”
“……”
霍云道:“学骑术能强身,你可以让她试一试,春汐快学会了,她要是也学会,姐妹俩可以一起骑马出去游玩。”
宋春菲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瘦得全是骨头,可仍是娇弱的,抱起来没什么重量。
就她这个身体真能骑马?乐善十分怀疑:“她胆子似乎挺小的,我看不容易学会。”
名义上是教骑术,但未必真的要教会,骑马对女子来说不是必备的本事,学不成也没什么,主要是享受两人相处的时光,好比他教宋春汐。
想起她害怕时紧紧抱着他的模样,还有两人共骑时的亲昵,霍云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这都是珍贵的回忆,无可替代。
“你教了肯定不后悔。”霍云拍拍他肩膀,坐上马车。
乐善也拉起了缰绳。
后悔不后悔他不清楚,但宋春菲学骑马,真的不会吓哭吗?
算了,先问一问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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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姿势不对。
翻过山头,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顾苹擦了擦脸上沾到的泥污,露出一丝狠毒的笑。
火器炸开时,王府底下有一条通道, 顺着出去可以离开津州, 可主子许是心灰意冷不想挣扎了,又或者是怕被抓住,故而选择与霍云同归于尽。
可惜霍云并没有死, 他听闻已经苏醒。
顾苹咬了咬牙, 他能活着走到这里, 全是因为主子付出了性命,秦昉见主子已死, 自然不会在乎他一个随从是不是葬身于瑞王府,他才能穿过边界。
主子的仇注定得由他来报!
“快跟上。”顾苹推了一把何叔义, “要不是我立马带你走,你一早死在锦衣卫手里了,你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
何叔义走得气喘吁吁:“我不是不情愿, 但你觉得狄人会信你吗?你就不怕我们被他们一刀砍死?”
顾苹道:“你当我是白跟在主子身边的?北狄人什么德性我清楚, 狼子野心,不可能真心称臣,只要我们献上火器,他们定会把我们当座上宾!”
“就怕他们不信,火器又不是嘴里一说就能造出来的, 需要硝石,硫磺,他们那边也不知有没有。”
“去了便知, 你走快点, 为了把你弄到这儿我不得已牺牲了刘怀, 你还磨蹭!”刘怀是羽嘉关的一名守将,也是秦瑀的手下,他们通过他才能离开燕国,顾苹踢了何叔义一脚,“走不动就滚下去!”
留在燕国反正也是个死,何叔义仍是感激秦阔当年的知遇之恩的,提起满是破洞的衣袍,拼命往草原上跑去。
……………………
宋文昇讲话狂妄,夜里却是悬梁刺股,没有一丝懈怠,故而参加院试之后,果然当上了秀才。
喜讯传来,霍夫人忙让管事到库房取一个匣子。
她早就挑好礼物了,一对雕刻了瑞兽貔貅的玉佩。
宋春汐当然也有准备,她打算送手炉。
中秋一过,转眼就要入冬的,经常写字看书,手指易生冻疮,那手炉自是首选之物。且她送的这一种十分精巧,最外层可以往上翻起,里面比旁的手炉多了一层,表有细孔,不用捧着,放在手边也能散发热气,更为方便。
霍夫人见到啧啧称奇:“哪儿买来的?”
“一家新开的店铺,叫送暖,挺有意思的。”
霍夫人笑道:“下回我也去看看……不过阿云今儿怎么回事,照理该到家了。”
秀才跟童生不同,寻常人家出个秀才那是天大的喜事,阔绰些的得摆宴三天,大肆庆祝,亲家公不是这等性子,只简单请些亲朋友好友,但他们不能不重视。
“可是都督府有什么要务?”宋春汐叫杏儿去问问站外面的吕钦。
结果吕钦也不知。
“算了,我们先去吧,”霍夫人觉得再如何也不能让亲家等他们,“让吕钦去都督府问问。”
话音刚落,只见邱用抹着汗跑来:“都督被圣上召见,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这个时候召见霍云实在有点诡异,宋春汐问:“你不知何故?”
“那内侍神色紧张,怕不是什么小事。”
谋逆案才查清楚,便又出新的案子吗?宋春汐摇摇头,跟婆母两个人去坐车。
而此时乐善跟宋春菲的马车都快要到宋家了。
宋春菲歪着头又猜了一次:“墨锭。”
乐善道:“你猜过了,不是。”
“砚台。”宋春菲握着拳,“这回肯定对了,是吧?”
“对,但也不是寻常的砚台。”
宋春菲好奇:“砚台除了石质产地不同,还有别的区别?”
“当然有。”乐善将砚台取出来放在她手里,“你仔细瞧瞧。”
原来这砚台是镂空的,宋春菲手指放在底部摸了摸,好奇道:“挖空了作何用的?”
“放蜡烛,冬天用最好,这叫暖砚。”
宋春菲偶尔也会练练书法,立时明白了,惊喜道:“底部暖了,墨汁便不凝固,不用时常磨墨……”她看向乐善,“我替哥哥谢谢你。”
花足的心思得到了回馈,乐善掩不住笑意:“不必客气,又不费事。”
可宋春菲却觉欠他一个人情了,他们本是假夫妻,她也说过不用乐善备礼,可他那么尽心,上回中秋也是,他晚上从不习惯回来吃饭,中秋却愿意陪她,宋春菲觉得怎么也该回送乐善一分礼物。
马车到得家门口,乐善扶着宋春菲下车。
宋文昇春风满面前来迎接。
“怎么样,春菲?哥哥我厉害吧!”
“厉害极了,当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宋春菲将自己做得鞋子,乐善买的暖砚送给他,“以后定会平步青云。”
宋文昇脸红了:“也不能夸得太过分,差不多就行。”
宋春菲莞尔:“哥哥竟有谦虚的时候。”
“学无止境啊!”秀才分三等,他虽然付出了十足的努力,可也只列入二等增生,可见人外有人,宋文昇心想,难怪中举如此艰难。
正说着,宋春汐与霍夫人也到了府邸。
见弟弟比之前稳重,宋春汐十分欣慰,将手炉送给他:“满招损,谦受益,你总算明白了。”
宋文昇两手都拿不下,笑道:“明白明白,看在你们送的这些好东西上,我定会修身养性,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说完探头往后看,“大姐夫怎么没来?”
“有事去宫里了,”宋春汐语气颇为轻松,“应是为都督府的事。”
天子倚重霍云,众人都知,便没追问。
倒是宋春汐没看见徐钝,颇为惊讶,问母亲:“表哥难不成不在京城?”
不然他肯定会出现,送一件稀奇的礼物。
徐凤娘道:“阿钝去福州了,临走时来看过我,说是为生意上的事,我问他何时归,他说得看生意能不能谈成,恐怕要半年。”连连摇头,“真不知他怎么想的,挣得钱财足够用几辈子了还不够!他都二十五了,你爹二十五的时候都已经……”说着忽然顿住,她那大女婿都二十六了还没孩子呢。
徐凤娘嘴里一阵发苦。
宋春汐见她突然瞅着自己不说话,不免一愣:“怎么了?”
她是很理解徐钝的。
徐钝没有父母依靠,年纪轻轻能把生意做成这样,除了能力突出外,也是因他有宏图大志,那么既有生意要谈,娶妻生子自是排在后面的,她正当安慰母亲,岂料母亲忽然握紧她的手:“不说阿钝了。”
徐凤娘瞧了一眼正喝茶的亲家母,偷偷将宋春汐拉到侧间,低声问:“你可是……你跟姑爷……你们……”
有些难以启齿。
她不信女儿身子不好,自小就是健健康康的孩子,长大了,个头高挑,玲珑有致,哪里像是有佯的,然而霍云更不像有佯的,她长叹口气:“要不你找个大夫替你看看,春汐?”
怪不得鬼鬼祟祟,原是为说孩子的事,宋春汐道:“我心里有数,您别操心。”
徐凤娘怕她误会,解释道:“为娘不是怀疑你,但霍家……唉,都是国公府了,姑爷又是独苗,若是迟迟没有子嗣,只怕……为娘也不是怀疑姑爷,但未雨绸缪,找大夫看一下没有坏处。”
有关孩子的事,她不是没想过,但之前因为没有解决秦瑀,此事显得不甚重要。
如今……
她其实也能猜到婆母定会着急,但婆母有涵养绝不会表露,至于霍云,他从未提过,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宋春汐一时陷入沉思。
这个时候天子急召,霍云猜测或许与军情有关,只他没想到是襄云镇被袭击。
此镇是建州辖下一处小镇,与北狄接壤,在北狄没有降服之时常被劫掠,好些百姓为保命不得不背井离乡,这几年太平了他们方才回来,小镇也逐渐兴旺。
岂料十日前,一批马贼忽然闯入小镇,烧杀劫掠。
秦昉把建州知府传来的急报递给霍云。
“查不出那批马贼来自何处,”他烦躁地敲了一下御桌,“你觉得会是狄人吗?”
才太平了三年多,难不成又要打仗?
秦昉并不乐意。
虽说霍云那几年平定四方了,但花费也是巨大,车骑辎重都是银子,加上每年此起彼伏的水灾旱灾蝗灾,国库已经谈不上丰盈。他又不想加重税收,秦昉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是不是北狄蠢蠢欲动?”
霍云看完急报,缓缓道:“按北狄原先的行事作风,他们应当不会乔装打扮。”他印象里的北狄人是不屑如此的,他们杀人抢劫都是明目张胆。
“原先……”秦昉却琢磨出了味道,“你的意思,他们换了大王后会有所改变?”
“说不准,臣只是猜测,一切还得再行调查。”
秦昉狠狠捏了下眉心:“朕实在不希望是北狄,你当年打他们也不容易吧?”
“嗯,是臣受伤最多的一次。”北狄人骁勇,打仗不要命,长得又强壮,力大无穷,霍云想起那几次交战,也是一阵头疼,“臣看,还得催催军器局。”
一旦火器造出来了,能大大减少伤亡。
秦昉点点头:“朕即刻派人去建州,协助唐知府调查……”看一眼霍云,“你也要做好准备。”
“是,臣遵旨。”
霍云随后便退出了延和殿。
但也没有去宋家,他怕到时众人一问,他不好隐瞒,未免扫兴,索性就去了都督府。
宋春汐一直记挂他,吃完饭没多久便跟婆母回了府邸。
不一会,霍云也回了,先跟霍夫人说是有马匪作乱,圣上与他商量如何应对,糊弄过去了再回南苑。
“圣上找你说什么?”宋春汐急着问。
霍云跟她便是实话实说。
听到建州二字时,她脸色变了变。
梦里,建州是失守的。
“该不会是北狄人假扮的吧?”宋春汐十分担心,“他们可不安分,见你失踪,很快便发兵进犯燕国,如今看来,不管你失踪与否,他们可能都会……”
霍云轻抚她后背:“还没查清楚呢,也许就是马贼,再说,他们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不然何必掩饰身份?”
掩饰身份自是害怕暴露,便是不想与燕国起冲突。
可为什么要袭击襄云镇?
“是他们部族出了事,填不饱肚子?”宋春汐拉住霍云的衣袖,“你没有瞒着我什么吧,你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总不至于就说这一件事。”
“真就这一件事,”霍云刮刮她鼻尖,“跟你如实说了你还不信,若真瞒着,你能饶过我?”
宋春汐睨他一眼:“说得我好似个泼妇,你要真瞒我,我能如何?”
泼妇倒是好了,就怕她生气不理他。
寒冰般冻人骨头,他承受不住。
“我在宫里只待了一会,怕扫兴没去打搅岳父岳母,一直在都督府。”
原是如此,宋春汐略微放心,坐到妆奁前,将发上首饰一一摘下,待要取耳坠时,他的手先行落下来:“我帮你。”
她已习惯,笑着侧头。
“怀仁今儿送了什么你可看见?”霍云一边取一边问。
“暖砚……他倒是费心了,妹妹已经送了亲手做得鞋,他自己又送一份。”
霍云闻言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她手指勾一勾他腰带。
“我替怀仁高兴,他跟春菲恩恩爱爱,我们也放心嘛。”他说着想到骑马的事,“我让怀仁教春菲骑术了,不知他有没有教,若是学会了,你们可以一起骑马。”
宋春汐想起臀跟腿上的酸疼,已经开始替妹妹捏把汗了:“她的身子怕是要学许久。”仰起头看向霍云,“怎么,你又忙得连跟我骑马都没空了?”
他主要是想精进火器:“……就这阵子忙。”而后马上道,“也不是抽不出空,你想去何处?明山去不去?看枫叶。”
他确实很在意她,哪怕忙,还是愿意带她出去玩。
可这只是现在,不知以后……
莫说以后了,眼下就有一个问题,宋春汐静静看着他,忽然问:“你可想过孩子的事。”
“孩子?”他一愣。
“嗯,你我的孩子。”
有点突然,霍云手慢慢放在她肩头:“是今儿母亲跟你提了?”
“没有。”宋春汐看他面色平静,倒是奇怪了,“你不期待吗?”
“不是不期待。”是他从没有精力去认真考虑。
前几年刚升为都督,他一心整顿卫所,加之与宋春汐感情不好,不可能想到孩子,后来发现宋春汐要和离,他的精力又放在猜测她的心思上,随后便是矿山案,谋逆案,他哪里有空去考虑孩子。
而今虽然除掉了秦瑀,但又有新的问题。
不过宋春汐想要的话,那当然很好。
霍云的手往下滑去,打算托起她的腿,将她带离椅子:“要不今儿……”
这人完全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宋春汐咬唇,睫毛颤了颤道:“我没喝避子汤,三年了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刚才娘亲叫我去看大夫呢。”
霍云手一顿,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再沿着脖颈,掠过胸口,细腰,沉沉地落于裙角。
宋春汐被他看得心咚咚跳,心想,一会他会说出什么话呢?
也叫她去看大夫吗?
如果大夫说她不行,那该如何?
他会否纳妾?
不,他说过不敢的。
胡思乱想间,耳边听见他道:“我应付你一个人都够累的了,要什么孩子,不着急。”
什么?
宋春汐眼眸睁圆:“应付我很累?我怎么你了?”
“你自己不清楚?说不能说,骂不能骂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还不累?”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费心。
她听了嘴角一勾,差些泄露笑意,可正在说严肃的事儿呢,他分明是不想谈。
“我是说我的身体……你没什么想法?”
他双手撑在椅柄上,微微倾身:“你不是神灵选中之人吗,之前或许是还未完成使命。”
她这下真的忍不住笑了。
美眸弯弯,水光几乎要溢出来,灿烂夺目,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心想,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哪有宋春汐重要,如若以后他们真无所出,大不了收养一个。
不过,宋春汐也确实是神灵选中之人。
使命结束,也许现在才是开始……
手落于她腰间,抱起一转,二人立时调转了位置。
他将她脑后碎发一撩,重重吻上了她的后脖颈。
热气腾腾的,她的背不由一颤。
他胸口贴上去,咬着她耳朵道:“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姿势不对。”
她的脸瞬间红了,两只手一时不知往哪儿放。
他在她身后,抱不到。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惊雷。
要下大雨了,杏儿跑来准备关窗,却见玫瑰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不敢细看忙急奔而出。
待到外间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屋檐上积了水,落下时形成一片水幕,遮掩的里面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第84章 好到能当你夫君吗?
雨过之后, 天气一夜转凉。
秦昉坐在龙辇上,行经花园时,只见泥里落满了花瓣, 颜色斑驳。
昨日, 画像已经全部看完了,他一名女子都选不出。
想要勉强,可他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其实世上凑活过的夫妻多如牛毛, 哪里有多少情投意合之人?他也清楚, 但他就是下不了决心, 不过好歹也试过了,尽力了, 他无愧于那些官员。
等到早朝时,他宣布了结果。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而后,便有胆子大的官员进言, 希望天子再行考虑, 大燕不能没有皇后,天子要以国本为重云云。
有了打头阵的官员,别的官员也憋不住,纷纷发言。
朝堂内顿时又乱了。
秦昉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忽地冷笑了声。
那日, 有官员被打得晕过去,抬出了殿。
众人才发现天子跟以前不同了,一时噤若寒蝉, 再不敢提一个字。
听说朝堂内又发生杖责之事, 宋春汐第一个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父亲。
吕钦道:“宋大人无事。”
宋春汐长舒一口气。
正如霍云所说, 父亲并不在意天子的终身大事,故而没有蹚这场浑水,不像那些指手画脚的官员,恐怕要在床上躺上一阵子了。
不过此事也是奇怪,那么多女子,天子竟一个都挑不出吗?
这眼光也太过高了吧?
可见人不可貌相,天子看着和蔼可亲,实则另一面她并不清楚。
而那些妄想自家女儿能成为皇后的家族,一个个也都失望透顶,不过自家没出皇后,别家也没出,倒是公平,只等以后再找机会。天子这回没选,不代表一辈子都不选。
当然,也有人暗自揣测天子莫非好男风,是以这些年都不近女色,但这想法是万万不敢泄露的,万一被锦衣卫的人听见,项上人头不保。
却说宋春菲打算还乐善的人情,这日偷偷去客房量了下他鞋子的大小,而后开始剪裁布料。
梅儿见乐善最近常回来吃饭,忍不住打趣:“侯爷总说忙,而今升官后反而清闲了,那只有一个可能……太喜欢您,所以怎么都得抽空陪您。”
宋春菲差点把针扎自己手上,心想梅儿胡说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他或许就是不忙,要么是觉得家中的饭可口,但她也不好否认。
梅儿见状笑道:“等侯爷收到鞋子,定然会更喜欢您!”
这话说得宋春菲都不想做了。
她手一顿,将剪子放下:“再挑挑花样吧。”
“不是定好花样了吗?”
“总觉得不合适。”宋春菲差使她,“你去要热水,我突然有点渴。”
梅儿倒不怀疑,转身出去。
宋春菲忙把针线布料都收了起来。
她本是想还人情,可被梅儿一说,好似自己送鞋是要讨乐善欢心,那他会不会生出误会?他们说好做假夫妻的,她也答应了,当然不能反悔。
晚上,乐善照常准时回来。
宋春菲吃着饭时,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感觉她相较以往沉默了些,乐善问:“可是有什么事?”
“没有。”她摇摇头。
教骑马的事儿,他酝酿了好几日一直没问,明日是休沐,再不问就要错过时机:“我看你那匹马好似长胖了不少,该多放出来跑跑了。”
宋春菲倒是经常去看,但要不要跑的事她不清楚:“是这样吗,那我明日叮嘱马夫。”
“你可以学一下骑马,这样既能让它多跑,自己也可以骑着玩,一举两得。”
她确实想学的,可乐善那么忙,宋春菲道:“我让姐姐教我,姐姐应该已经学会了。”
乐善:“……”
论骑术,宋春汐怎可能比得上他?听霍云说,她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学会。
不过宋春菲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算意外,那都是他造成的,乐善道:“我教你就行。”
“你有空?”
“有空,明日休沐我教你……再加上平时,每晚学一个时辰。”他还找了一个理由,“你让你姐姐教,会被她怀疑。”
“啊,差点犯错了!”姐姐到时肯定会觉得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宋春菲十分后怕。
乐善暗暗笑了下。
晚上他让婆子量了下宋春菲的尺寸,次日送来两套骑射服并轻靴。
宋春菲换上后,身姿更显婀娜,轻盈又不失柔美,他的目光几乎难以挪开。
牵着马上来,他道:“你现在就骑着。”
那匹矮马虽然文静,但她坐上去还是有点惊恐,手一时紧紧抓着乐善的胳膊不放。
看她骨节发白,乐善心道果然胆小,不过此刻被她依赖的感觉真不错,他笑道:“你放松一点,你一怕,那马也跟着怕。”
宋春菲惊讶:“它也会怕?”
“当然,一旦它成为你的坐骑,便跟你心意相通了,你若松弛,它也会松弛,这样学起来更快。”
还有这样的道理,宋春菲十分新奇,她微微松开手,深吸口气道:“它肯定不会把我抛下的是不是?”
“不会,不过就算抛下,我不是在你身边吗,你完全不用担心。”他把缰绳塞她手里,“拿着,你得相信我,我骑马骑了二十年了。”
宋春菲点点头,握住缰绳。
他寸步不离。
九月的风吹过,卷起阵阵灰尘,宋春菲不由遮了下脸。
园中荒芜,没有花草,风肆无忌惮,乐善忽然道:“如果你不觉得费事的话,把别处都种上花吧,还有树……”就像正房那里,花团锦簇,他现在喜欢那样的热热闹闹了。
宋春菲一笑:“好啊,不过除草下肥……”她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到时多添点下人就行,我会吩咐崔管事。”
“嗯,要不也种点果树?霍夫人会酿酒,我们种的果树若是长出了果子,我可以跟霍夫人学酿酒,不怕吃不完。”
“你又不喝酒,还学酿酒?”
“给你喝呀,这样你就不用去酒楼喝酒了。”
他去酒楼真是为喝酒吗?
他不过是在逃避那个支离破碎的家。
但现在,没有必要了。
他心潮起伏,忽地压抑不住想说的话,将她手中的缰绳一拉,人跟马同时停了下来。
宋春菲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一双眸子不同平时那般温和,仿佛燃了火,明亮逼人,她眼睫颤了颤,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缰绳,莫名紧张。
“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乐善问她。
“当然很好……”
“有多好?”他略微弯下腰,靠近她,“可曾好到……好到能真的当你夫君?”
她愣住了,心一阵疾跳。
见她双颊忽地飞红,眼帘也垂了下来,乐善知道她害羞,但此事已经起了头,他尝试着问:“春菲,你愿意试着跟我做真夫妻吗?”
她不知说什么。
不过真被梅儿猜中了,原来他突然改变是有原因的。
他是喜欢上她了吗?
难怪他愿意陪她过中秋,愿意同她吃饭,还愿意教她骑马。
可她呢?
她喜欢乐善吗?她不太清楚自己的心,但至少不讨厌他,她也愿意跟他在一起,并没有厌烦的时候……宋春菲问:“试着是怎么试呢?”
乐善心头一喜:“你愿意?”
装夫妻也挺累的,时时怕在人前露馅,试一下没什么不好,宋春菲点头:“嗯。”
他得到同意,伸手将她下颌抬了起来。
宋春菲不知他要做什么,眼神有些迷茫。
他微微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极快,好似蝴蝶轻触花瓣,瞬时又离开。
可她整个人都僵住,而后一大片红色涌上来,仿佛落入过染缸,她回过神,一下捂住了脸:“你没说是这么,这么试的。”好羞人。
他的脸其实也红,只是跟宋春菲一对比,实在不算什么。
而她的反应他也预料得到。
他一个男子都觉得害羞,别说一个姑娘家,但他既得到宋春菲同意了,当然不会放过机会,乐善柔声道:“春菲,夫妻都是这样的,如果你讨厌我,我以后再不会做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讨厌我?”
她肯定不讨厌他,乐善这一点还是确定的,不然她不会夸他,不会想跟他过中秋,不会要酿酒给他喝。
宋春菲低声道:“我只是不习惯。”
“多几次就习惯了。”他拉开她的手,再次吻上去。
那一刻他真正明白了男女之间强烈的吸引,那种本能几乎在瞬间就占据了他,本该浅尝即止,却完全忍不住长驱直入的欲念,要不是怕吓着她,他只怕会吻得她哭。
乐善逼着自己抬起了头,告诫自己得循序渐进。
宋春菲这样单纯的姑娘,可不能把她吓得不想再跟他试试了。
“继续骑马吧。”他道。
然而宋春菲脸红腿软,哪里还骑得了马,她甚至连看一下乐善都不敢,一看就会注意到他的嘴唇,刚才那样与她的唇舌交缠。
“怎么了?”他问。
“明儿再学吧,”她垂首道,“我,我想休息下。”
那片红完全没褪掉,看来她十分害羞,乐善便牵着马掉头了:“明儿晚上我回来教你。”
“嗯。”
声音低得听不见。
走到正房门口,他伸手扶她下来。
梅儿跟桃儿十分奇怪:“夫人怎么不学了?”
宋春菲不好解释,低头不语。
乐善道:“我衙门有事,得出去一趟。”
两个丫环自不怀疑,就是疑惑宋春菲的脸为何这般红,梅儿问:“可是太阳晒着了?要不奴婢给您找一顶草笠,下回戴着骑马?”
“是晒着了,你找一顶宽一点的。”宋春菲说完后飞快地逃入屋内。
看着她的背影,乐善轻笑了声,心想,不知下回再亲她,她能不能变得习惯一点?
第85章 双双秋游。
入秋后, 东苑的柿子熟了,红彤彤,挂在枝头十分喜人。
宋春汐跟着霍夫人去采摘柿子。
不多时, 就收了十来筐。
霍夫人命下人送去给亲朋好友, 像宋家,乐家,各得了两筐。
“这东西不能多吃, 你一会吃两个就够了。”她叮嘱儿媳, “剩下的拿去做柿饼。”
甜点心, 宋春汐向来喜欢,颇为期待。
等她回到南苑后, 有个管事来传消息,说是许二少夫人平安诞下公子, 要不要提早准备参加洗三仪式的贺礼。
宋春汐道:“备一对金元宝银元宝吧。”到时用来添盆,寓意金玉满堂。
管事应声而去。
隔了一日,宋春汐跟宋春菲去参加许府的洗三仪式。
姐妹俩将各自绣好的襁褓送上, 姜莲点评一番:“春汐比以前绣得好多了, 春菲倒是个好先生呢,等我出了月子,我也要跟你学学才行。”
三人一阵笑,宋春汐瞧了瞧小公子:“像你,俊俏得很。”
皱巴巴的孩子哪儿看得出俊, 姜莲噗嗤一声:“都督夫人还会说瞎话了。”
“知道我是哄你,你还戳穿!”
“不敢了,不敢了, 倒是说俊, 浮玉才生了一对小猫儿, 怎么都比我这孩儿好看,你可以去瞧瞧。”
难怪飞琼许久没出现,原是有了孩子。
宋春汐等添盆,放了一对金玉元宝后,便跟妹妹去看猫。
那猫儿还有个丫环守着,见到她们来,忙行了一礼。
她往那铺着锦缎的猫屋里一看,果见浮玉身旁睡着两只小小的,但也是雪白的猫儿,眼睛都没睁开,瞧着柔弱极了,浮玉温柔地舔舐两个孩子,她们便没再打搅。
不远处,飞琼跑过来,到她脚边后围着转。
“你怎的不看着自个儿孩子?”宋春汐蹲下来质问它。
那丫环笑道:“霍少夫人,不是它不肯,是它一进去就会被浮玉赶走了,浮玉怕它不小心压到小猫儿。”
宋春汐扑哧一笑。
浮玉有了孩子不要相公了呀!
活该,她揉揉飞琼的脑袋:“你自己选的你自己得受着了,谁让你喜欢你家娘子啊。”
飞琼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裙子,而后又试图挤进猫屋,结果被浮玉又“骂”了出来,只能急得在猫屋外面打转。
宋春汐笑着跟妹妹离开。
宋春菲道:“飞琼怕是要在这里安家了。”
“猫大不中留,让它去吧,”猫跟人一样,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宋春汐问起妹妹,“对了,你可学骑马了?你有没有让妹夫教你?”
宋春菲的脸顿时一红。
宋春汐奇怪,学个骑马红什么脸?
被姐姐盯着看,宋春菲未免心慌,忙道:“学了,但还没学会……我没有姐姐聪明,故而十分惭愧。”
宋春汐好笑:“这有什么?我的女红也不如你,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你别急,慢慢学就是,我也没那么熟练呢。”又叮嘱她,“一开始千万别骑太久,腿酸的厉害。”
宋春菲现在还在骑矮马,感受不到,闻言有点害怕,但如果学会了可以跟姐姐一起骑着玩,还是挺向往的。
二人走到院门口,各自坐了车回去。
明日是休沐日,霍云打算带宋春汐去明山看枫叶。
上回自己随口抱怨了下,他当真了,宋春汐将画笔递给杏儿去洗干净:“不管军器局的事情了?等会耽误什么,你别怪在我身上。”
听出调侃的意思,他一把将她捉到怀里,大手一通揉。
宋春汐的头发,裙衫立时变得凌乱不堪,忙道:“夫君邀请妾身同游明山,此乃妾身天大荣幸。”
霍云这才笑着松手,但也没完全放开,朝那画上瞥一眼,发现宋春汐画了飞琼浮玉并两只小猫儿,栩栩如生,挑眉道:“睹画思猫……要不要我再送你一只雌猫,拐只雄猫回来?”
“不必,雌猫也未必不走的,再说,我养它也不是为困住它,这样自由自在的挺好。”
霍云就没勉强,只将她抱去黄梨木如意棋桌旁坐下。
“你想跟我对弈?”
“是。”
看来他真觉得这段时间冷落她了,这会各种补偿,宋春汐道:“那你放我下来。”对弈当然要对面而坐。
“讲这些规矩做什么?你要够不着,我帮你放。”霍云将黑子塞她手中。
真不讲究。
宋春汐睨他一眼,当先把棋子落下。
霍云也跟着下了一子:“明日把怀仁跟春菲也叫上吧,早上去,中午正好在白云寺吃素斋。”他听闻那里的素斋不错,宋春汐应会喜欢。
“好啊……不过春菲身子弱,肯定走不动。”
“让怀仁背他。”
路上都是游客香客,背着未免不雅,不过可以坐肩舆,宋春汐想着转头看向霍云:“我若走不动,你也背我?”
“背你,抱你,扛着你都行。”霍云手指抚上她的薄脸皮,“你敢吗?”
“……”
她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耳上垂着的两颗白珍珠微微摇晃。
“到你了。”她又下了一子。
霍云慢条斯理将白子落在一点,破坏宋春汐下一步要摆的眼位。
宋春汐微恼,沉思后正待要下,却觉身下微有异样,忍不住扭动了下,不满道:“你这是扰乱别人军心……放手,我去坐对面。”
“对弈也如统领千军,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也太容易受影响了吧?”他箍住她的腰不给动,“继续,锻炼下你的定力。”
宋春汐要被他气笑了。
可要说定力,他未必比她强,毕竟总是他比较急,宋春汐咬着牙放下一子,而后转头吻上他喉结:“你也锻炼下……快,不准拖时间。”
以牙还牙,但她的手段更为要命些,他艰难地集中精神,忽略掉渐渐涌上的热意,将棋子平稳落下。
现在是他还击的时候了。
他低低笑了声。
她浑身轻颤起来,脸颊若染了层红霞。
“我大度些不催你,”他嘴唇擦过她小巧的耳廓,“你可以慢慢下,隔一个时辰都行。”
到底哪儿大度了?
她只是亲亲他,他却变本加厉,竟然……
宋春汐忍住快要冲出口的喘息,勉强在棋盘上放下一子。
还是挺有定力,竟没出错。
他缓缓抽出右手,指尖在她外衫上擦拭了下,便要去取棋子。
“不要。”她低声喝止。
他逗弄她:“为何?”
她说不出口,只能拧他。
他一点不痛,作势继续。
她投降了,气道:“不下了,我输了!”
他低笑:“又不脏,再说,大不了把棋子洗一洗。”
“不准讲。”她扭着要下来,“我再不跟你对弈了!”
他哪里放她,强硬地箍着她的腰一阵作弄,她转头伏在他肩头,咬着牙愣是不出声,直到颤个不停,方狠狠在靠近脖颈的肩头咬了一口。
但这一咬,牙又疼 她气得捶了他几下。
外间杏儿听见“哐当”一声,偷眼一瞧,发现棋盘翻了。
收到姐姐姐夫邀请,次日宋春菲跟乐善在辰时准时出发前往明山。
“你以前可去过?”乐善问。
“去过一次,我记得是四年前的三月,姐姐还没出嫁……”宋春菲回忆了一下,突然叹口气,“我那时爬不到山顶,姐姐没办法,给我找了肩舆。”
乐善一笑:“我可以带你走近路。”
“那山还有近路?”
“当然,因为你走的石阶不能直上直下的修,所以从山脚修到山顶,得绕远路,我走的那条路就快多了,你不用坐肩舆也能到。”
“那那条路上也有枫叶看吗?”
“有,深处还有瀑布。”
“那我一定要去看看!”宋春菲眼睛一亮,期待满满。
对上她的笑颜,乐善的喉结微微滚了下。
自从上回亲她之后,他怕吓到她再没有亲昵的动作,此时却有些意动,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一缩。
他没放,低声问她:“要不要再试试?”
她的脸瞬时红了,沉默不答。
小手安静地蜷在掌心,没有逃,可见并不是想拒绝,乐善将她慢慢拉到怀里,抬起下颌吻上去。
那种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睫毛一阵颤动,身子麻了般无法动弹,像朵花,任由别人采撷。
好一会,他离开她的唇,却发现她额间出了汗,有碎发黏在上头。
伸手把碎发拨开,他想问她是不是仍不习惯,可她一动不动,那么乖巧,不像是不习惯的样子,他嘴角翘了翘,肯定是因为害羞。
他忽然将她抱到腿上,双手牢牢圈住。
宋春菲的脸更红了,低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她仍是没有挣扎。
“试些别的,总不能一直亲你。”他道,“夫妻间可试的动作很多。”
她闻言咬住了唇,过得会小声道:“总觉得你在骗我。”
他是稍微骗了下她,比如没告诉她怎么试就亲了她,可他是男人,若不主动,只等着宋春菲的话,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乐善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春菲,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如此。”
她虽然猜到了,可亲耳听到时,一颗心仍砰砰跳个不停。
他声音越来越温柔:“你不知我以前的想法,我从没考虑过成亲,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谁,可谁让你这么好,好到我想时常回来陪着你……好到,我想有个家,真正的家。”
尾音忽地有些哑,她能听出万千情绪。
宋春菲想到成亲那日,公爹婆母的排位,明白乐善心里的苦。
她轻声安慰:“你别难过,我其实也愿意……愿意跟你做夫妻的。”
“嗯,多谢你。”他手指紧紧一握。
她渐渐放松下来,将身子靠在他胸口。
隔着锦袍,能听到他的心在飞快地跳动着,跟她之前一样。
她嘴角微微翘了下,原来他也紧张的。
马车到达明山山脚,乐善将她从腿上抱下来。
宋春菲往外看:“不知霍夫人跟姐姐姐夫可来了?”
“我下去看看。”乐善先下车。
走了一圈,并不见霍家的马车,乐善拧着眉回去:“他们居然晚到……云璈这性子可不像是会晚到的人,他说好的事从来都很准时。”
“是不是出事了?”宋春菲未免担心。
“出事应该也不至于,”乐善倾下身,“反正也是等,再试试。”
他含住了她的唇。
宋春菲的脸又红了,心想一旦答应他,他竟这么贪婪的,可手却不知不觉微微环住他的腰。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至,停留在附近。
乐善抬起头,往窗外看。
“他们到了。”
二人连忙下车。
乐善瞧见霍云便问:“怎么晚了?”
那得从昨日跟宋春汐对弈的事说起……
当然,这不可能说,霍云道:“府里有些事耽搁了下。”
其实都是他害得,宋春汐心想,昨儿她咬了他一口,他突然兴趣更浓,在棋桌上不够又去榻上,还拿什么姿势做借口,完全是假公济私,以至于她早上差点没起得来。
幸好没迟太久,不然她定要骂他一顿。
宋春菲却是往车上看了看:“霍夫人没来吗?”
“母亲不想爬山,又说现在天气冷,山顶风大,叫我们带些素斋回去便行。”宋春汐拉住宋春菲的手,“你要不要直接就坐肩舆上去?”
“不用,”宋春菲笑道,“夫君说带我走近路。”
霍云扬起眉:“还有近路?”
他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看兵书练武的人自是不知,乐善得意道:“当然有,我带你们去。”
明山的石阶他们都走过,景色自也看过了,一时都觉好奇,便跟在乐善后面。
在西边原来真有一条路,而且走的人也不稀少,脚印多了泥土被踩得实,不难走。
“真是别有洞天。”宋春汐摘了一朵绯色的野花低头闻了闻,“这种花在外面并没有,可见不喜阳光,”给霍云闻,“香味很特别呢。”
竟是有点苦,霍云拿过来,插在她发髻上。
乐善瞄到了,立刻也摘了朵,给宋春菲插上。
霍云:“……”
虽然他从不吝啬教,可这现学现卖有点过分了吧?
乐善并不觉过分,姐姐有花戴,当然妹妹也要有。
霍云睨他一眼,牵起宋春汐的手。
“不是说有瀑布,在何处?”宋春菲问。
“当然在高处,大概要走一炷香的时间。”他也握住宋春菲的手,“小心摔跤。”
两对人儿加快了脚步,
里头各色的野花很多,甚至还有颜色奇怪的蕈,有些很红,像把伞一样,有些圆圆的,类似香蕈,却有不少黄色的点,宋春汐弯下腰,想摘一朵玩。
霍云忙扣住她手臂:“有毒。”
“我不吃呀。”
“不吃也不行,谁知道会不会有汁液溅到手上。”
宋春汐莞尔:“瞧你这样子,难不成吃过这种蕈?”
“没吃过,但越好看的越有毒,我还是知道的。”他弯下腰在她耳边道,“譬如你。”
她咬着唇,轻轻拧了他。
不重,可见她还是受用的,霍云微微一笑。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行到山腰,猝然只见满眼的红,枫叶层层叠叠,犹如晚霞流丹,艳得惊人,四人一时安静看着,忘了说话。
霍云摘下几片,递给宋春汐:“留作纪念”
宋春汐:“……”
“我给你摘的枫叶,不值得纪念?”他挑眉,一副她不要的话就要收拾她的样子。
宋春汐只得放入袖中。
乐善旁观,觉得霍云真是花样多,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
可见喜欢上一个人是件可怕的事。
但对他来说已是晚了!
越往高处,路越是难,已没有之前好走,乐善只能一直拉着宋春菲,甚至有时候需要抱着她,防止她摔跤,是以宋春菲的小脸就一直红红的。
她都不好意思跟姐姐讲话。
宋春汐看在眼里却很欣慰,妹妹有乐善照顾,真不让人担忧了。
“我好像听到水流声。”她忽然扯了扯霍云的衣袖,“在那边,你听听是不是。”
霍云耳力本就比寻常人敏锐,自然是听见的,他微微倾身问:“你想不想更快点?”
“想啊,怎么快法?”
他便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而后双足一蹬,身子竟凌空飞起,宋春汐还没反应过来,二人已经落在几丈之处,她嘴唇微张,惊得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他陡然再次拔起,身上锦袍好似伞般张开,衣诀翩飞,竟十分潇洒,她一时又不害怕了,抱着他的腰,随他起落。
他惊讶:“你没喊叫。”
“我觉得挺有趣,再说,有你在,我定不会受伤。”
全心的信任他,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下。
乐善看着二人越来越远,心道霍云也太过分了,竟然在此施展轻功。
他倒也不是不会,可宋春菲能承受吗?
感觉她会哭。
算了,他可不想把事情搞砸,万一弄伤宋春菲,或是真把她吓着了,那他前功尽弃。
还是老老实实走路。
乐善握紧她的手:“虽然我们慢一点,但是稳当……不过如果你也想试试的话,我也可以……”
宋春菲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们就这么走吧。”
她刚才看到姐夫带着姐姐飞了起来,真是吓得面无人色,生怕姐姐会掉下来,不过一想姐夫是身经百战的都督,定是神功盖世,这才略微放心。
但要问她想不想试,她不想。
她再次道:“走慢点好!”
乐善一笑:“嗯。”
第86章 真要这么贪心吗?
霍云跟宋春汐先一步到达瀑布前。
不是“飞流直下三千, 疑是银河落九天”那样壮阔的瀑布,却是纤细的,小巧的, 静静落下来, 注入下方一汪澄碧色,圆圆的水潭中。
那水潭四周开满了花,水面落满阳光, 明亮无比。
宋春汐在附近的草地上坐下来:“真不知有这么一处地方呢, 幸亏妹夫才能饱此眼福。”
“他去过的地方确实多, 往后我们外出游玩得先问问他。”霍云笑一笑,坐在她身侧。
她搂住他脖颈:“都督大人, 往后是哪时呀?”
“你想哪时便哪时……”他低头亲亲她的唇,“再忙, 时间挤挤总会有。”
她没有反驳,因了解他,他这个人心里装着大燕, 除非外敌毫无威胁了才有可能放松下来, 但这一天谁知何时来?他愿意抽空陪她已不容易。
二人一时没再说话,相拥着看水看花看四周的枫叶。
乐善夫妇到达时,伴随着宋春菲的惊讶声:“好似人间仙境呀!”
“这水潭里还有好多鱼。”宋春汐招招手,“你来看。”
宋春菲一瞧,果然一群胖乎乎的, 脊背是银色的鱼游来游去,优哉游哉。
“因是靠着寺庙,也没人抓它们, 长得一幅无法无天的样子。”乐善调侃。
其他三人都笑起来。
看完瀑布, 便去白云寺吃素斋。
有清蒸冬瓜盅, 金线吊葫芦,罗汉菜,佛手卷等等,相比起荤菜,味道有些清淡,但却有种独有的鲜美,宋春汐多要了一份带回去给婆母。
若说上山累的话,下山可轻松多了,四人仍沿小路返回,不多时便到山脚,各自坐了车回府。
不过宋春菲到底身子弱,从车里下来时,走路不太稳当,乐善扶着道:“早知还是让你坐肩舆了。”
“幸好没坐,不然哪里看得到瀑布……有得必有失嘛。”
“你失得有点厉害。”乐善感觉她越走越慢,忽地拧起了眉,“你该不会早就累了,一直装的吧?我记得下山时看着没什么事。”
宋春菲身子一僵。
他弯腰把她抱起来。
两个丫环就在旁边,宋春菲的脸忍不住一阵红,小声道:“没事,你让我自己走。”
他哪里听,快步将她抱到正屋。
还不止如此,甚至半蹲下身脱去她的轻靴,罗袜。
宋春菲羞得耳根通红,想把腿缩起来,可乐善是武官,那手劲非比常人,她的脚踝被牢牢控制着,完全不能动弹,只能安静下来。
掌下肌肤光洁又柔嫩,他的脸庞也有些红,心也跳得厉害,浑身有种说不出的热意,乐善深吸口气,盯着她雪白的脚趾道:“原来都破皮了,你怎么不说?”
他叫梅儿去打水。
“只是破了一点点。”宋春菲小声道,“我怕扫兴。”
扫兴就要忍着疼吗?乐善道:“傻子!”
像是在骂她,但她知道他这是出于关心。
“我下回会说的……”她缩了缩脚,“你看过了,能放开了吗?”
“还得上药呢,你别动。”他道。
她是不动了,可脸上仍是红彤彤一片。
脸皮真薄,乐善好笑道:“夫妻之间这样再正常不过了,你先……”想到还有丫环在,把“习惯”两个字吞下了肚,“都多少回了,你还不习惯?”
多少回?宋春菲心想,不是才第一回 吗?
乐善朝她使眼色。
她领会了,她这么害羞,丫环定然会发现他们之间的古怪。
宋春菲忙道:“怎么会不习惯,我是怕疼,你等会小心些,别碰到伤口。”
“你放心。”
结果温水端来时,尽管乐善很是小心,她还是疼得眼泪汪汪。
“下回再不带你爬山了。”乐善扫了一眼她发红的眼睛,“要不我全程背你……”他仔细观察已经洗干净的伤口,“不上金疮药了,不然还得疼一下,歇息几日让它自己痊愈。”
宋春菲点点头。
已是酉时,梅儿跟桃儿开始摆饭。
乐善把她抱去椅子上。
二人吃完后,他陪她玩了会蒙州棋。
因为有乐善在,两个丫环也不担心宋春菲,服侍她清洗后便回跨院。
“明日你别走动,穿罗袜可以,不能穿鞋。”乐善睡前来叮嘱她。
“好。”
时辰不早,乐善转身要走,谁料宋春菲此时又道:“今日辛苦你,在山上都是你照顾我,刚才又替我……多谢你了。”
既是夫妻又有什么可谢的,他道:“不客气。”
但关上门时,心头却有不舍。
在马车上时亲吻她的画面浮现脑海,他只觉脚都抬不起来,如果可以……但宋春菲愿意吗,他今日是不是已经得到的够多了?真要这么贪心吗?
不,他只是想抱着她。
他去而复返,俯下身问:“春菲,我今日能不能睡在这里?”
她心头一跳,不知该不该答应。
曾经看过的“嫁妆画”叫她害怕,她低声问:“你,你是想圆房吗?”
微颤的声音表露了她的抗拒。
他没想要圆房,可被说出来,却是隐隐有种意动,但她显然还不能接受,乐善道:“不圆房,我保证。”
宋春菲的性子向来软,见他都这么说,自然没有反对。
乐善欢喜地睡在了她身边。
女子的甜香味飘入鼻尖,他嘴角翘得老高,此时才感觉自己真的成亲了,以后白天有个人惦记,晚上有人一起吃饭,一起入睡,实在太过美好。
他将她轻轻揽入怀里:“睡吧。”
自以为可以睡着,然而两人都是第一次,眼睛虽是闭上了,心却跳个不停,热意在渐渐上升,一时被窝好似蒸笼一般,裹满了热气。
乐善终于忍受不得,坐起身:“算了,下次吧。”
他意识到他的自控能力其实一点不强。
听到关门声,宋春菲将被子慢慢掀开,好让热气都散掉。
她感觉自己此刻跟煮熟的虾子没什么区别,浑身都红透了。
…………………………
吏部协同都察院众官员制定的京察审查法呈上之后,秦昉立刻便采纳了,决定从明年开始实施,并且升任宋仁章为吏部尚书,而原先的尚书则调任去了江州任布政使。
宋仁章的六亲不认是出了名的,由他来负责官员选拔的话,会严苛到什么程度,众人都知,一时反对之声极大,可秦昉并不搭理,视而不见。
范洪倒是明白秦昉为何会针对吏部。
那时霍云昏迷时,秦昉想找一位官员暂代都督一职,令吏部拟个名单,结果众官员私心太重,触怒了秦昉,这不就拿吏部尚书开刀了。
至于为何用宋仁章,当然是因为他刚正不阿,大公无私,范洪心想,应该与霍少夫人关系不大。
虽然天子不曾选中谁,但这段时间也没任何异常之处,应该是渐渐放下了,等时间再长一些,必然能彻底忘记,到时大燕便会迎来一位皇后。
正想着,听见内侍禀告,说津州又有急报传来。
范洪忙去取了双手呈于秦昉。
秦昉仔细看过之后,神色复杂。
马匪确实是北狄人所假扮,可奇怪的是,揭露此事的也是北狄人,北狄现任大王厘戎甚至还将那批烧杀抢掠的北狄人给抓住,送去了津州,向燕国表明忠心。
而津州知府也已查清,那批人确实是惹事的马匪,有百姓认了出来,证据确凿。
若是妄自尊大的帝王,此刻怕是得意洋洋了,以为厘戎畏惧他,故而如此顺服,但秦昉并不是这样的人,他马上召霍云入宫。
“你说那厘戎是怎么想的?他们北狄人难道转性了?一个假扮马匪,一个大义灭亲,朕怎么就看不明白!”
霍云当然也很疑惑,沉吟会道:“假扮马匪的那批人可能是私自行事,触怒了厘戎,厘戎才会对付他们,至于为何示好,说实话,臣对厘戎并不了解,当初是他堂叔当权,二人兴许性情不同……最好的办法是派人去北狄内部打探。”
“津州知府是去查了,也不知他能否查到,不过说实话,就这几年时间,北狄照理也不可能壮大得那么快吧?真打仗,他们打得过吗?”
“所以北狄轻易不会起兵。”宋春汐的梦里,北狄好歹也是等他失踪之后才侵犯大燕的,这回北狄人假扮马匪,显然也很明白跟燕国的差距,如今弄不清楚的便是厘戎向燕国的示好。
到底是出于畏惧,还是另有所图?
可要说图谋,图什么呢?霍云真猜不到。
父亲突然升为尚书,掌管一国官员的选拔,成为六部之首的天官,宋春汐欣喜之余也很惊讶,明明梦里父亲是通政使,怎么不一样了?
难不成是因为当时暂代大理寺卿重查矿山案?
可能她改变了将来,所以父亲的官职也跟着改变了。
但这总是好事,那可是吏部尚书!
宋春汐笑盈盈吩咐梅儿去拿两罐上好的玉露茶,准备送去恭贺父亲。
而同时间,宋春菲也在准备贺礼。
她想来想去,按父亲的性子必定不喜奢侈之物,那么金银珠宝一概不能出现,父亲也不喝酒,她最后决定送两罐上好的碧螺春。
等到霍云跟乐善回府之后,姐妹俩便拉着各自的夫君回娘家。
两辆车在路上就碰到了,一起行到宋家门口。
装茶叶的罐子是紫砂,还挺重,自然由男人提着,霍云跟乐善从车上下来,互相朝对方手里看了一眼。
霍云问:“莫非里面是茶叶?”
乐善道:“是,你这里面也是?”
“……嗯。”
身后姐妹俩噗嗤一声,宋春汐点点妹妹的脸颊:“心有灵犀!”
徐凤娘此时春风满面出现,惊喜道:“哎呀,这么巧,竟然一起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笑着把女儿们,女婿们迎进去。
宅门在身后关上,却仍有笑声传出,连绵不绝。
作者有话说:
大约还有六七章完结吧~~下个月开新书《娇月》,大家可以先收藏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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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好娘子。
一到十月, 天气便冷得刺骨了,寒风无孔不入,吹得人瑟瑟发抖。
顾苹跟何叔义住在帐篷里, 十分不惯, 两个人缩成一团。
何叔义抱怨道:“还说当座上宾,你看像座上宾吗?他们这些人野蛮无礼,如今拿到火器的配方, 以后只怕要杀了我们, 早知道……”
“什么早知道?”顾苹冷笑一声, “没有我,你早死了, 还在这里废话!你以为秦昉会放过你?在他们眼里,你那是助纣为虐, 会被诛九族的!”
“我又没家人,”何叔义嘟囔,“不过算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 现在就看那厘戎……”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连忙闭嘴。
厘戎长得人高马大,光是往那里一坐就够吓人的,他拍拍手叫下人送上一盘刚烤好的牛肉:“上回你们献计,不错。”他的中原话并不流利, 但也能交流,“吃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顾苹盯着牛肉看了看:“大王是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做吗?”
厘戎哈哈一笑:“聪明, 聪明!”
三个月前他的手下抓到顾苹跟何叔义, 押着他们到面前时, 他就怀疑是燕国的逃犯,后来派人去查发现真有瑞王谋逆一事,这两个人是来投奔他,献上火器的做法的,条件是,希望他杀掉秦昉跟霍云,替瑞王报仇。
这样的好事,厘戎自然不会拒绝,立刻命属下去寻找硫磺硝石等物,但这时候竟有族人去偷袭襄云镇,他生怕燕国为此调查北狄,阻碍到铸造火器一事,便将那些人捆了送去建州,表达自己的忠心,以此蒙蔽秦昉,赢得时间。
“东西已找到,你们吃饱,干活!”厘戎简短的命令。
何叔义惊讶于他的迅速,抓了块牛肉塞嘴里:“何处找到的?真没有缺漏?”
“你去看就知。”厘戎也不告诉他怎么寻到的,站起身,“快点,今年就要过去了。”
他也急着为北狄一雪前耻呢!
……………………
刚入冬便下了一场小雪。
宋春菲有点担心前不久才移种到院中的角堇,走到屋檐下往外看。
薄薄一层白雪中,隐隐透出紫色,它竟是开花了。
“果真耐寒。”她笑道,“等天晴了,在各处都多种一些,这样冬天也很热闹。”
“是啊,再过阵子金梅,虎刺梅又该开了。”梅儿见她走回来,将针线递过去,“奴婢看着,这鞋子还要三两天便能完成了吧?”
“嗯。”宋春菲心想不知乐善喜不喜欢。
他平常都是穿靴,她做得是棉鞋。
桃儿倒是有点发愁:“一下雪,马也不能骑了,侯爷挑得那匹马真漂亮,奴婢本来还想看神驹配美人的。”
那马儿通体漆黑,唯独四蹄雪白,听说叫什么踏雪乌骓。
宋春菲也很喜欢,就是觉得它过于高大,不太相信自己可以驾驭。
“等几日学也没事。”她下意识逃避。
雪渐渐停了,已近暮色,乐善打马离开衙门,但并没有回去,而是先去取了前不久为宋春菲量身定做的马鞍。
爬个山都能磨破皮,骑高头大马对她来说肯定更为困难。
这马鞍比寻常马鞍要深一些,前后都较高更能支撑身体,皮子也很软,乐善炫耀地给宋春菲看:“京城也就这一副,独一无二。”
宋春菲不了解这些有关马鞍的学问,但乐善想尽办法让她骑马舒服,她是看出来了,抿嘴一笑:“多谢。”
这么说就生分了,乐善道:“你我之间没必要再用这个词。”
可不说谢说什么呢?宋春菲想不出。
完全可以用行动代替,不过她这性子怕做不出,乐善倒也不勉强,将马鞍交给小厮送去马夫那里。
京城的天一旦下雪便不会暖和了,隔三差五就来一场,年前很难再学骑术,乐善道:“过几日我带你去冰戏。”
冰戏便是在冰上玩乐,可以打冰球,可以坐冰车,可以凿冰钓鱼。
宋春菲道:“我听过,但没玩过,会不会摔跤?”
她果然都是怕这些,乐善笑道:“像你,坐坐冰车就足够了,若是打冰球,定会摔跤。”
“冰车吓人吗?”
“刚坐不习惯,但坐惯了就会喜欢的。”乐善也不好形容,这得自己去体会,不过宋春菲初时肯定会怕,他跟她一起坐就行。
两人说着说着便晚了。
各自清洗后,乐善坐在床边犹豫不决。
这阵子他尝试了好几次跟宋春菲同床共眠,可每次都落荒而逃,因为真的很难控制欲念。
那可是他的妻子,彼此又情投意合,身为男人肯定会更想进一步,但宋春菲还没做好准备,他起身道:“炭你别省着用,我看屋里不够暖,别冻着。”
宋春菲嗯一声,心思在此时也复杂起来。
她早前对男女间的事不是特别清楚,但现在她能明白乐善对她的渴望,那时看过一眼的嫁妆画,母亲曾经的叮嘱,都是在教导她“夫妻之道”。
所以,是不是要试试呢?
没有这一步,他们永远都不是真的夫妻,还得瞒着所有人。
眼见乐善要走,她轻声道:“你等等。”
乐善转过身:“怎么?”
她先红了脸,声音跟蚊蝇一般:“要不,要不……还是……”
他听懂了,快步过来:“你愿意?”
“也没有。”她垂着眼帘,心忽地又一阵乱,“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先试下。
乐善钻入被窝从背后拥住她。
他比她高大许多,宋春菲只觉自己整个都陷入了他怀里。
温热的胸膛好似火炉,在这冬日里其实很舒服,只是又未免紧张,她不由自主微微蜷缩。
他低头,唇从她散开的乌发滑落到脖颈:“要是打消主意了,跟我说,我不会勉强。”
她刚才的勇气全没了,感觉嗓子哑了般发不出声音,只点点头。
他从后脖颈开始亲她,顺着耳廓再落到脸颊,将她扳过身,一点点的吻,极尽温柔,就怕吓着她,像吓着一只鸟儿,扑腾一下扇着翅膀就逃了。
………………
感觉像做了一场迷乱的梦,结束后,宋春菲仍不愿从被中探出头。
他抚着她露在外面的头发,很有耐心的等。
她的声音忽然传出来:“你,你是不是看了嫁妆画的?”他做的事情好羞人,不知是不是从那里学来的,她有点后悔没有看一遍。
不对,她还是没眼看的。
乐善轻声笑:“这重要吗?”他当然是学过的,不然怎么洞房呢,俯下身,隔着被子抱住她,“难道很不舒服?你并没有说。”
“没有。”她刚才完全被害羞的感觉淹没了,又慌又羞,推他又推不动,跑又没力气,整个都很混乱,她只能拿被子遮住脸,脑袋嗡嗡的,后来的事她甚至都不记得了,好似听到他关切询问,她也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你先去洗吧,我一会,一会自己去。”
这事乐善不惯着她,掀开被子道:“等会摔跤了得不偿失,还是我抱你去洗。”
她要挣扎,他单手搂住她的腰就将她捞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看见他的嘴唇,想到他用此做了什么,她的脸又红了,忙用手捂住。
乐善十分好笑,但也由着她,叫婆子备水后便抱她去了净室。
过得一阵子,又下了雪,鹅毛大雪落得到处都是,整座京城都被覆盖,满眼的白。
天晴后,傍晚乐善去了都督府。
霍云正穿披风,准备回家,瞧见他奇怪道:“这个时候你来作甚?有要事?”
“快过年了,哪还有多少要事,我是得知镜湖结冰了,想约你们去冰戏。”
“好啊。”霍云倒不犹豫,“春汐应该也没去过,那就等休沐日去。”
“到时候我们可以打冰球,你肯定很快能学会,跟马球差不多,就是要控制……”乐善跟他边说边往外走。
仍旧一个坐车,一个骑马,不过霍云瞧见乐善翻身上马时,注意到了他脚上的鞋。
他们平常都穿官靴,今儿奇怪了,乐善居然穿了双棉鞋。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穿棉鞋不方便骑马,霍云问:“你这鞋是春菲做得?”
“是,”被看到了,乐善当然得意,炫耀道,“女红很好吧?”
“嗯。”霍云点点头,“不过你这么穿,小心磨破。”
“磨破没事,我多穿穿她才高兴……她又在给我做新鞋了。”
霍云没再说话,坐入马车。
看着外面仍在下个不停的雪,他想到宋春汐给他做的中衣。
他这娘子怎么就那么小气呢?
说做一件,真就做一件,他穿脏了连换都没得换!
等回到府里,他快步走到南苑。
宋春汐见到他,迎上去给他解披风:“今儿好冷,不知明日还会不会继续下雪呢。”
她穿着件白底绣海棠的锦袄,靠近时身上馨香扑鼻,再见她踮脚的样子,霍云心想,就算只给他做一件中衣,那也是他的好娘子啊。
他手一用力,将她纤腰紧贴在自己身上,而后低头吻住她的唇。
微凉的唇,带着冬的气息。
渐渐又火热起来。
她被吻得嘴唇微肿,手指掩了下,盯着他看:“怎么了,突然这样。”
他最近很少一回家就吻这么激烈的。
“没什么。”他抚了下她唇角,“就是喜欢你。”
她笑了,想到一件事,转身从案上的书里取出一对枫叶。
“才做好的,你瞧瞧。”
竟是那日他摘了送给她的枫叶。
已经风干了,色泽红艳,尾端穿了孔,用赤金封边,系着紫色的丝绦,丝绦底部穿着两颗小小的金色珍珠。
宋春汐道:“可以作书签,这是一对,正好我们一人一片。”
没有中衣有书签,这对他来说自然是个极大的惊喜,霍云忍不住抱起她转了个圈,而后吧唧一声,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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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冰嬉。
因为约好去冰戏, 霍云白日忙都督府的事,晚上又去跟乐善学打冰球。
宋春汐闲着无事便去看妹妹。
“两人真不知道累,大晚上还去梨塘, 也不怕冻着。”梨塘是城内的小湖, 离得近,练习打冰球方便,她说着一笑, “可能也是怕在我们面前丢丑。”
霍云这方面自尊心极强, 就像那次学打马球一样, 练得时候都不给她看。
宋春菲颦眉道:“丢丑有什么,我倒是怕夫君弄伤……在冰上走好吓人呢, 感觉随时都会摔倒。”
以前他们家住嘉州,一年至多下两三次雪, 天也不会很冷,湖面根本不可能结冰,所以冰戏对姐妹俩来说都是陌生的, 也从未尝试过。
“先去看看再说吧, 也不是非得上去玩的,”宋春汐揉揉妹妹的发髻,“记得多穿点。”
“好。”
“你骑术练得怎么样?”宋春汐又问。
“还不敢一个人骑。”宋春菲思忖着道,“不过春天应该能学会了。”
“到时我们一起去骑马,叫上文昇。”宋文昇如今在国子监念书, 仍如之前一样勤奋。
“好啊!”宋春菲连连点头。
北风呼啸,沙尘漫天,霍云从宫门走到延和殿, 玄色披风上已是覆了薄薄一层尘土。
他拍干净后方才入殿。
秦昉命内侍给他端去热茶。
“听闻军器局有进展了?”
“是, 造出了‘蒺藜火球’, 专用于对付骑兵,可谓是骑兵克星。”
“好!”秦昉非常高兴,一击掌道,“幸亏你眼光长远,若真有那一日,朕也不必担心北狄铁骑了。”
霍云听出点端倪:“圣上,莫非唐知府查到什么?”
“就是没查到朕才有所担忧,还有那个何叔义,也失去了踪迹。”秦昉捏了捏眉心,“等过完年朕想派官员去督察建州,柳州两地兵马,视察军情……你觉得谁合适?”
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霍云道:“便让臣去吧,臣顺便将火器也带去。”
秦昉一怔:“为何?没有必要,朕并不想派你去。”
“可这是臣未尽之事,臣想亲力亲为。”
虽然当初他连续令诸国降服,可不管是疲惫的兵马,还是国库都不能再支撑下去,所以没法彻底清楚祸根,梦里才会出现燕国被围攻,差点分崩离析的情况。而今既知隐患,当然要提前预防,做好北狄一旦起兵便要覆灭它的准备,霍云神色坚决:“请圣上准臣前往。”
秦昉犹豫许久:“也罢,你想去便去吧,由你操练好兵马,也不怕将来有什么闪失……但朕命你,不可久留,朕这里也离不得你。”
“是,臣遵旨。”霍云告退时,忽然想起打冰球的事,“过两日臣与乐佥事等人要在镜湖打冰球,圣上若是得空可以来看看。”
秦瑀愣住。
霍云这么说是因为那次去看他打马球,以为自己对此很感兴趣吗?他轻咳一声:“朕会考虑。”
霍云回去后没把要去建州的事告诉霍夫人跟宋春汐,想等年后再说,省得她们过年没兴致。
休沐那日运气不错,没有下雪,太阳也出来了,夫妻俩早早出发去镜湖。
宋春汐怕在冰上摔跤,太疼,穿着厚厚的棉袄不说,还裹着狐裘,头上也戴了昭君套,并一对暖耳,看起来圆滚滚的,配上粉白的脸颊,微微发红的鼻尖,分外可爱。
霍云抱着她不放,一会捏捏她的暖耳,一会揉揉她的脸颊,小动作不断。
她真不知这么穿会让他如此喜欢,实在费解。
“不觉得臃肿吗?”她问。
他上下打量一眼:“是挺肿,在冰上能滚着走了。”
“……那你还抱?放手!”
他哈哈笑,将她搂得更紧。
京城喜欢冰戏的人不少,故而镜湖一旦结冰后,那条官道上的马车络绎不绝。
他们中间被耽搁了一会,等到镜湖时,只见乐善夫妇已经在了。
上回他们迟到,这回便注意了,谁想乐善更早,霍云问道:“你们几时出门的?”
乐善一笑:“我在兵马司养成的毛病,就怕堵车,故而天一亮就带着春菲来了。”
霍云:“……”
宋春汐却是盯着宋春菲看,暗道妹妹真听话,叫她多穿点,结果穿这么多,用圆滚滚都不够形容的。
不过也罢,这样肯定摔不疼,她拉着妹妹的手:“我们去那边站着看他们打冰球,等会再玩别的……”指着前面,“哎呀,这是冰车吗?”
有点像长凳,但比长凳要宽,大概跟马鞍差不多,可以几人前后跨坐,而前头拉车的竟然是好几只狗儿,长腿厚毛,除了比马矮小外,竟也十分神骏。
“好似挺有趣,一会我们坐坐?”宋春汐立时生出兴趣。
宋春菲捏紧手指:“这,这……真的要坐吗?”
“一会让妹夫带你坐吧,有他在你总归无事。”
宋春菲不敢答应。
此时打冰球赛快要开始了,二人站去后面。
来凑热闹的官员与夫人们瞧见姐妹俩,忙把前头的位置让出来。
宋春菲想谦让,可见那些人竟直往后退。
不说姐姐一品诰命夫人多风光,父亲又升为吏部尚书,这些日请她去做客的请帖都比往常多,她全都拒绝了,她不喜欢被人巴结,也不怎么会说话,索性就不露面,不给家人添麻烦。
反观姐姐,她似乎早已适应,只笑着道谢一句便落落大方站在那里,宋春菲心想,她学不会,她只将自己跟乐善的小日子过好就行了。
两队冰球队的球员们已经都穿上冰鞋,拿好球杖,只等一声令下。
宋春汐发现霍云的目光朝这里落下来,忙伸手朝他一扬。
他嘴角勾起,马上又集中起精神。
铜鼓一起,比赛开始。
跟打马球不一样,冰球是要控制自己在冰上的速度,因一不小心就会滑到,故而在力气的使用上要十分精准,众人看得屏息凝神,等到乐善第一个将球打入对方球门时,众人才爆发出喝彩声。
宋春菲忍不住笑起来,心想夫君好厉害呀,之前她竟担心他会弄伤呢。
宋春汐却想,霍云才学了几日,也不知今儿能不能进球,万一进不了,她是不是要假装看不懂呢?但这样,显得她太傻。
算了,便安慰他,新手能打成这样,不摔跤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霍云显然是不想落得这个结果的,他既答应来打冰球,决不会空手而归,故而宋春汐也是多想了,不到一盏茶功夫,霍云也打进一球,赢得满堂彩。
最终自然是霍云跟乐善所在的一队获胜,这一队其实除了他们俩,还有乐善的好友,都是自小就会打球的,简直是碾压之势。
输掉的那一队连连叫他们请喝酒。
他们笑着答应下来。
乐善记挂自家娘子,第一时间就去找宋春菲,拉着她去坐冰车。
金越跟程锡良在不远处看到,前者走上来调侃道:“怀仁,终于舍得将你家娘子带出来了?”宋家的女子果然都很美貌,也不怪乐善会娶她。
乐善扬眉:“什么舍得不舍得,是她不喜欢出门,说得好像我藏着似的。”
宋春菲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眼:“与夫君无关,你们别误会,是我……”
居然一本正经的解释,可见多单纯,那二人相视一笑,金越颇为可惜:“宋家为何只有两个女儿呢?”
“什么?”宋春菲听不明白。
乐善踢了金越一脚:“走走走,玩你们的去!”
金越哈哈大笑,同程锡良告辞走了。
宋春菲不知道乐善为何生气:“你怎么踢你朋友?”
“他找打!别管他了,我们去坐冰车。”
“我,我……”她害怕,拽住他衣袖,“能不坐吗?”
“别怕,试一试,可以让狗儿拉慢点。”他握住她的手,“很好玩的,你信我。”
宋春菲想一想,同意了。
那二人走去冰车时,霍云正专心听宋春汐夸奖他,他这么努力学习打冰球除了不想输之外,也是为这一刻,那是他该得的奖励。
“等开春后我也可以教你……”他想说打马球,但话到嘴边止住了,明年他要去建州一趟。
“教我什么?”宋春汐问。
霍云岔开话题,低声道:“不知圣上有没有来。”
“啊?”宋春汐惊讶,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秦昉,“他知道你今儿打冰球吗?”
“我邀请圣上来看的。”他也是想让秦昉得以休息,轻松轻松,但似乎秦昉并没有出现,他牵住宋春汐的手,“我们也去坐冰车?”
“好啊!”宋春汐很期待,“你坐前面,我坐后面。”
“哦?想抱着为夫?”
“不,你在前面可以挡风。”
“……”霍云捏了下她的手指,示意她不必说大实话。
她啊的一声,用力捶他。
两人打闹着走远。
秦昉今儿穿着寻常的素色锦袍,头戴暖帽暖耳,帽子又压得低,几乎将脸都遮掩住了,范洪也是,所以主仆二人根本没被认出来。
他注视着宋春汐跟霍云坐上冰车后,微微一笑跟范洪道:“你去找一双冰鞋给我穿。”
范洪忙阻止:“您没学过,小心摔跤啊。”
“无事,来都来了,为何不试试呢?我瞧着也不难……”他指着不远处一群在冰上疾驰玩乐的身影,“你看,还有好几位姑娘呢。”
范洪仍然不敢:“等您学会再玩吧。”
“不,我就要现在玩,去拿。”他为什么不能肆意一回呢,就算摔了又如何?那么多在玩的大人孩子,谁还没有摔过?他此时不是天子,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范洪没办法,只好去找了一双,但暗地里朝隐藏的护卫使眼色,让他们保护好秦昉。
秦昉看出来了:“我摔了你们不准扶。”穿这么多,摔一下又不会受伤,他坐下来穿上冰鞋,又套上护膝,这便扶着范洪的胳膊去冰上。
非常的滑,但也不是不能掌控,秦昉很快就摸到了门道,可以松开手慢慢的走。
范洪跟在旁边,寸步不离。
只是秦昉一旦熟悉之后,便滑得快了,马上窜了出去,范洪急得满头大汗,在后面追他,只他没穿冰鞋,一时半会追不上。
真是有趣极了,秦昉以前只观看,自己从未体验过,而今迎着风感觉身子特别轻盈,像要飞起来一般,他忘记了所有的烦心事,感觉自己像只小船,顺着河流,自由自在的前行。
就在这时,迎面滑来一人,看着像也是才学的,秦昉忙往旁边一躲,可惜没有经验,为了避让他,自己却先撞上了身侧一道柳色的身影。
他不能再平衡身体,晃了晃便要摔下,不料胳膊竟被人拽住。
他重新站稳了,转头想向那人道谢,却见她放开手,一声不响地滑去了远处。
做好事不留名……
秦昉心想,这是哪家的姑娘?
范洪此时追了上来,见他瞧着那位姑娘的背影,心头一喜,悄声道:“那是孟编修孟大人的堂妹……孟大姑娘孟令婉。”他那时很操心天子的终身大事,所以也瞧过画像,刚才他看打冰球的时候就发现孟姑娘了,只不敢跟天子提,谁想到他们还有这等机缘。
他笑眯眯道:“您跟这位姑娘……”
“闭嘴,”秦昉皱眉,“我问你名字了吗?”
“……”范洪吓得低下头再不敢说。
秦昉又继续往前滑去。
不过,他脑中闪过了一副画像。
孟令婉,似乎有点印象,但记忆并不深刻。
孟锦堂出身于陵州望族,陵州也属北地,难怪她很熟练。
“回头你多准备几双冰鞋,我闲暇时去鱼藻池上玩一玩。”秦昉越滑越觉得有趣,打算以后疲乏了就靠这个提神,又能强身又有意思。
那是御花园中的池塘,范洪应声。
而不远处,宋春汐跟霍云,宋春菲跟乐善坐着冰车玩得不亦乐乎。
宋春菲也不怕了,笑着道:“比骑马安全呢。”
总不会摔下来的。
乐善就跟霍云道:“云璈,要不要比比啊?看看我们谁的车快。”
霍云当然不怕:“比就比,输了请吃饭。”回头叮嘱宋春汐,“抱紧我,别松手。”
一看就是好胜心上来了,宋春汐十分好笑。
乐善见状,也回头跟自己娘子说:“你也抱紧点……害怕了告诉我一声,不就是请吃饭嘛,吃不穷我们。”
宋春菲甜甜一笑:“好。”
乐善拉起缰绳高喝声,催促起狗儿。
两架冰车飞一般往前驰去,路过了秦昉。
秦昉瞄了一眼,吩咐范洪:“给我也弄一辆冰车。”
范洪:“……”
天子这是玩上瘾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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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磨人。
最后这场比赛并没有胜负。
因为狗儿跑得太快, 两人都担心身后的娘子抱不住自己,默契地停下了。
随后又去滑冰,宋春汐原先跃跃欲试的, 但穿上冰鞋后才发现很难保持平衡, 她从头到尾都抱着霍云胳膊不放,简直是吊在他身上。
他这娘子冰雪聪明,没想到这方面如此欠缺, 霍云一边教她一边又享受她的依赖, 而乐善跟宋春菲更是如此, 宋春菲向来比她姐姐要胆小得多。
两对人儿玩闹许久方才回府。
日子过得一帆风顺,便也异常的快, 转眼就到了春天。
宋春汐此时已能熟练地驾驭神驹,就想着约妹妹, 还有文昇一起去骑马。
但宋春菲还不曾学会,叫她再等几日。
晚上宋春汐跟霍云道:“等下个休沐日春菲就可以骑马外出了,你应该也有空吧?”
照理他早该告诉宋春汐要去建州的事了, 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这回见她兴致勃勃的他又没说出口,心想不如等踏春之后再提,省得扫兴。
他手指穿过她散开的乌发:“有空,正好也检验下你的骑术到底如何。”
她顺势靠在他肩头:“你可不许欺负我。”
“怎么算欺负你?”
“你自己想。”
她笑着,窝在他怀里睡觉。
看着她勾起的嘴角, 不知在做什么甜蜜的梦,他忽地没了睡意。
到时告诉她自己要去建州,她会是什么反应?一别数月, 只怕舍不得,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但这件事他要亲自去做, 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在乐善耐心教导下,宋春菲总算可以骑着那匹踏雪乌骓出门溜达了。
说溜达,实在是因为她骑得很慢。
不过以她这的性子能骑着出门已是不易,不好苛求,故而宋春汐跟宋文昇都愿意等她,两人一左一右好似随身护卫,弄得宋春菲红了脸,轻声道:“你们不用管我的,你们可以先走。”
宋春汐笑道:“专门约你,就是想跟你一起骑,你倒是怕拖累我们?你放心,就骑一段路,等会我们各玩各的。”
“可不是,我一会还要跟姐姐比赛呢。”宋文昇问她,“你觉得谁会赢?”
宋春菲瞧了一眼姐姐身下的白马,觉得毫无悬念。
眼神暴露出了心思,宋文昇扬眉道:“春菲你这就不懂了,我的马是比不上姐姐的,可赛马也要看骑术……你知道我多久就学会了吗?一天!姐姐又是多久学会的?”
宋春汐恼得拍了他一下:“还得意上了,一会让你哭!”
姐弟俩打闹时,霍云跟乐善并肩跟在后面说正事。
“你真要去建州?”乐善问,“何时归?”
“五,六月吧,也不会太久。”
相比起他在外的六年,两个多月真不算长,乐善松口气:“那还好。”
霍云睨他一眼:“你这是什么口气?你莫非还舍不得我?”他们男人之间的友谊并不需要时常见面来维系,他觉得乐善的反应颇为奇怪。
实则是因为他一走,宋春汐定会惦记,她一惦记,自家娘子也跟着不好受,所以乐善担心宋春菲,只他不好意思说,摸摸鼻子岔开话题:“你告诉霍夫人她们了吗?”
“还没。”霍云看向前方的宋春汐,“明日再说。”
一众人慢慢悠悠到达杏花林。
未到三月,杏花不曾全部盛放,好些是花骨朵儿,犹如含羞带怯的少女捂着脸颊,微微露出几丝粉红。
东侧有浅浅的河流,宋春汐纵马去河边,叫它喝了点水。
宋文昇也照着她这么做,而后就道:“来,姐姐,我们比一比。”
宋春汐一笑,拉起缰绳,娇喝声,马儿立时疾驰如飞,她微微伏低身子,骑射服紧窄不受影响,一对垂落的耳坠却在风中摇荡不止。
只一会功夫,宋文昇就被抛下了。
霍云嘴角扬起,心道她确实学会了,当即一夹马腹也追了出去。
马儿神骏不凡,骑手英姿勃勃,如此在草原上纵横驰骋,引得众人纷纷相看。
宋春菲并不羡慕,伸手揉一揉自己坐骑的脑袋:“跑起来很累的,还是慢点好……你看这杏花多好看,我们就在这儿赏花吧!”
乐善行到她身侧,拉起缰绳:“走,我带你去深处看看。”
想必又是什么新鲜的地方,宋春菲笑着点头:“好呀!”
两人两马消失在了林中。
驰骋了会,宋文昇越来越落后,他才发现马跟骑术缺一不可,不过也是他太自信了,谁知道姐姐学得这么好,眼见她跟姐夫并肩而驰,他笑着摇摇头,也不去打搅,信马由缰。
不知不觉竟跑出了草地,宋春汐侧头看向霍云:“我骑得如何,霍先生?”
“青出于蓝。”
她又不傻,嗔道:“你也会捧杀人了?”
许是被风吹过,她脸颊红扑扑的,比杏花艳丽,一双眼眸波光滟潋极勾人,他握住她拿着缰绳的手:“总之为师以你为荣。”
她莞尔:“你要跟我比一下吗?”
“甘拜下风。”
她笑得肩头一颤:“果真不欺负人。”
说话间,天空忽地飘下细雨,绵绵柔柔,沾到脸颊,有微微的凉意。
也不知一会儿会不会变大,宋春汐道:“我们快回去吧。”
二人并肩沿着原路返回。
这一来一去都是以马代步,纵使宋春汐学会了,身子也吃不消,一下马就觉双腿酸疼,由霍云抱着回了屋。
想到明日就要告诉宋春汐,霍云一整晚都有些心神不宁,他倒是不担心母亲,毕竟他跟母亲那时分别了六年,而这次只是去巡察,母亲不会如何,宋春汐不一样。
她肯定会有情绪。
霍云次日为此想了好一番说辞才回府。
饭后,他有预谋地与她缱绻许久后,便抱着她说去建州的事。
她脸颊还留有余热,浑身绵软,闻言惊讶道:“你去做什么?”
“建州的兵马原先便是我麾下的,朝堂内没有比我更合适的官员,当然得我去,不过圣上说了,不准久留,所以我去去便回了。”
宋春汐颦眉:“去去就回,还要你去?”
“自然不是只待一两日,你也知道北狄人假扮马匪的事,我到了建州还得派人查一查,再操练下兵马……对于北狄人,你不陌生,你毕竟做过那些梦。”
宋春汐一时没说话,忽然领悟过来他刚才为何那样。
他如此温柔,体贴周到,处处都以她为主原是心存愧疚,他一早就打算要跟她说了,只是怕她难过。
“我知道你舍得不我……”
“谁舍不得你!”她哼一声。
他笑,将下颌搁在她发顶:“我不是去打仗,你实在不必担心。”
可建州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一来一回便得要一个月,再加上他要处理的事情,最少也得两个月吧,不像那次去西州,才十日左右。
宋春汐手指抓住他后背的衣袍:“我感觉我会不习惯。”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我会尽快回来。”
听到这句宋春汐就想到他去西周前,答应她平安回来的事,忍不住道:“你惯会骗人的,指不定一去半年呢……离得远,我也拿你没办法!”
他哈哈一笑:“我刚才的话你不信?圣上真的命我早去早回,不信我带你去见……”带她见天子不可能,改口道,“我发誓,如我骗你,谎称天子有令,我……”
她捂住他的嘴:“我信你,发什么誓呢。”
谁让他那次确实食言了,没有提早料到秦瑀的毒计,这回他定会更为谨慎。
“若是防范好了,就算北狄来犯,我相信那边的守军也能击败北狄,便不用我出面……我也是为了将来,你明白吗?”他亲亲她的唇,“我更不想跟你分开。”
那显然是真心话,宋春汐听得出来,将脸贴在他胸口:“我还是讨厌这样。”
“我也讨厌。”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是他的责任。
二人相拥入眠。
结果宋春汐当晚就做梦了,梦到霍云一到建州就被埋伏偷袭,跟那次丹水镇一样,只不过他杀出了重围,一路跑到知府衙门。谁料那知府竟也是与北狄串通的,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一声令下,就把霍云抓住了。
北狄大王施施然出现,手里拿着把大刀,嘲讽道:“霍都督你没想到会有今日吧?”而后一刀砍了下来。
宋春汐惊叫声,睁开了眼。
借着月光,霍云发现她满脸是汗,忙坐起来抚着她后背安慰:“可是做噩梦了?别怕。”
她身子轻颤:“好吓人的梦。”
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忽然之间分不清楚。
这是预兆,还是只是一个普通的荒谬的梦呢?
她分不清!
可不管如何,这个梦肯定不是个吉兆,宋春汐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下,忙道:“我得跟你一起去建州。”
如果真有危险,她应该还会做梦,但霍云不在身边,她要怎么告诉他呢?
她必须去。
可霍云又怎么肯答应,皱眉道:“这不可能,我怎么能带你去?别的事我可以由你,此事不行!”虽然他不是去打仗,可建州毕竟是边界,他又有正事要忙,并非游山玩水,带着宋春汐算什么呢?
被他这么坚决的拒绝,宋春汐自然不快,别过脸道:“你不带我去,我就不告诉你刚才做了什么梦!那可是事关……”她故意卖关子。
霍云听出她在威胁他,眉梢微微挑了挑。
“秦瑀已经死了,所剩之事定然只与外敌有关,你觉得我会在意吗?不听就不听。”他将她往下一压,“快睡吧,我明日还要准备去建州的事宜。”
“你……”宋春汐十分不满,随即道,“那我自己去,我去建州游玩,你总管不着,有本事你让那些护卫将我抓起来。”
霍云这下没辙了,单手撑着额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拉住他衣袖,摇了摇:“就让我去吧,好不好?你都说了不是打仗,那么我去也不会有危险。除非你骗我,你才不愿意带我去,那你留我在京城,我也会胡思乱想……夫君,我同你说真心话,你不准,我真的会独自前去,我无法什么都不做光等着你回京。”
梦里,她也随他去了边陲,而今又有何不可呢?何况,两国还未交战,她跟霍云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拦不住了,她这个人别看是个女子,可一旦做了决定,却是不易更改。
这样的话,与其让她自己去,还不如把她放在身边更为安全,他捏一捏她的脸,无奈道:“真会磨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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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路途。
次日, 霍云将此事告诉母亲。
比起儿子,霍夫人更震惊宋春汐要跟着去。
“这不好吧?春汐,山高水远的你去作甚?”她看向儿子, “你也是的, 你真就答应了?春汐要出个差错,你承担得起吗?”
他当然不肯,可耐不住她磨人, 霍云道:“我自会照顾好她。”
宋春汐则道:“母亲, 您别怪夫君, 是我坚持要去,请您谅解。”
霍夫人握住她的手:“为何呀?难不成你是怕阿云出事?”
有关梦的事, 她不好解释,宋春汐便顺着道:“上回他昏迷过, 儿媳实在不放心,虽说不是打仗,儿媳只怕也会寝食难安, 所以不如跟着他去, 顺便领略下建州的风土人情。”
夫妻情深,霍夫人理解了:“春汐,其实有你在阿云身边我更放心,我只是担心你……但你既已做决定,我自会支持。”
“多谢母亲, ”她反握住霍夫人的手,“我会照顾好夫君的!”
霍云:“……”
霍夫人却笑起来:“好好好,阿云就交给你了。”
此事定下之后, 霍云去准备起行事宜, 晚上叫了乐善夫妇一起去宋家, 夫妻两个拣了好听的说,什么只是去督察边防,待不了几日,很快就回,所以宋春汐是跟着去开开眼界,反正也都是在路上,其余人便信了,然而宋仁章却不容易被糊弄。
当初大女儿也瞒了事,宋仁章回想起来,她很早很早就在他面前提过魏立民,只这孩子不肯说实话,故而他私底下询问霍云此行到底是何目的。
霍云见岳父怀疑,便如实相告。
听说要查马匪一案,宋仁章点点头:“确实诸多疑点,你一定要小心,另外,春汐她向来有主张,你莫什么都纵着她,等到了津州别让她乱跑。”
霍云倒不好保证:“我会尽力,但春汐她……您说了,她很有主张,有时候我也会听听她的意见。”
宋仁章审视了他一眼,忽然道:“春汐还是没嫁错人。”
这是岳父第一次肯定他,霍云掩饰不住欢喜,嘴角上扬:“也是小婿有福气,都亏岳父岳母教得好。”
宋仁章难得被吹捧而不厌恶的,笑着拍拍他肩膀:“一路平安。”
为行路方便,宋春汐出发前换上了月色银绣莲花暗纹锦袍。
玉冠,玉带,玉佩一样不缺,因个子高挑,远远看去真像位芝兰玉树般俊秀的年轻公子,霍夫人夸赞道:“你这般打扮后真不输于阿云。”
只要细看便会发现她是女子,但霍云并不反对宋春汐女扮男装,她这副容貌即便不是存心招摇,也引人注目,这样多多少少能遮掩掉几分艳色。
“我跟夫君不在,您自己注意好身体。”宋春汐叮嘱婆母,“也别太挂念,顶多三个月便回了。”
霍云道:“我们到了建州会给您写信,加急的话也就六七日。”
霍夫人答应:“好,你们两个也是,互相照顾好,早去早回!”
告别母亲后,夫妻二人坐上马车,而此时军器局的火器也装上了辎车,同他们一起离开了京城。
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宋春汐不免有很多问题:“中间要不要走水路?途中会不会住不上客栈?若是没有客栈,是要搭帐幄吗?”
他没有回答,先问她:“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梦,非得跟我去建州?”
宋春汐微怔,而后伸手戳一戳他胸口:“你不是不稀罕吗?不是不屑一顾吗?怎么又问?”
那日为阻止她自然不能让她得逞,如今都跟来了,听一听又何妨?霍云握住她指尖:“说吧。”
“不说,”她扬起下颌,“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吗?”
“怎么,还要我求你不成?”
不求,也可以像她那日摇他袖子撒娇嘛,宋春汐将衣袖一扬:“喏,拉住。”
这事儿打死他也不可能做,霍云没拉衣袖,而是扣住她的手臂往前一带,使得宋春汐整个扑倒在他腿上:“我有得是办法……说不说?”他拍了下她的臀。
虽然不痛,可也够羞耻的,宋春汐惊慌之下不由挣扎。
他单手便压住了她的腰。
锦袍原有些宽大,很能遮掩身姿,此时贴于后背,细腰到臀部的曲线分外优美,他喉结微动,手指落到腰间一握:“真不说吗?”
力气小实在吃亏,宋春汐心想这辈子大概也看不到他撒娇了。
“我说,我说行了吧?就会欺负人!”
他笑着将她扶直。
只是等宋春汐说完之后,霍云才发现这梦根本不值得听
“就为这荒唐的梦你要来建州?”
“怎么荒唐了?你确定建州知府没与北狄人勾结?”
“当然,且不说唐知府,那北狄大王又是怎么回事?”霍云剑眉蹙起,“你竟然做这种梦,你觉得我会被北狄大王生擒?我有这么愚蠢吗?!”
“……不是愚蠢,如果那知府真跟他们勾结,你也料不到啊,”宋春汐有些委屈,“我当时眼皮都跳了,总觉得你有危险。”
见她如此,他又捧起她的脸亲了亲:“真傻。”
“我也是担心你,怎么傻了?再者,就算这个梦不是预兆,指不定我到了建州就做别的梦了呢。”她也是为此才来的,生怕不能及时告诉他。
真的还有别的梦吗?
那次西州大战,秦瑀造出了强大的火器,许是将那一片都夷为平地。
霍云的手指落到她小巧的耳垂上,今儿她没戴耳坠,他轻轻捻了捻:“西州大战后,你真的再没梦到什么?”会不会她有隐瞒?
“没有,不然我岂会不告诉你?”她却坦坦荡荡。
如果是真的,梦里的他恐怕是在西州战死了。
要是又继续,别不是她守寡的梦吧?这么一想,他当真不愿她再做梦。
怕她伤心,又怕她梦到别的,她那时还年轻,她的一生还很长。
想到她也许会与旁人共度,他心头五味纷杂,说道:“这么久没得到预兆,应是不会再有了,以后纵使做梦也都是假的……譬如这次,多荒谬!”
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可见他实难忍受被北狄大王生擒。
宋春汐忍不住笑:“不管是真是假,你入建州时还是要小心。”
“嗯。”他倒也没有反对。
此趟并非游玩,故而车马行得极快,便算路过山清水秀之地也不停留,两人只在车窗口看几眼,霍云暗地记住地名,想以后得空携宋春汐再来。
但想想也不知是哪一日了,除非不在朝为官,不然也就休沐日可用。
中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便会搭帐幄,宋春汐没亲眼见过,一会问这是什么,一会问那是什么,晚上跟他钻入帐幄内仍十分好奇:“你以前打仗便是怎样歇息的?”
“不止我,除了巡夜的将士,哪个不是这样歇息?”他将她压在身下,“就是有些寂寞。”
没有床铺,底下虽然垫了三层棉絮仍然很硬,他的力道落下时,她感觉后背像被石子磕到似的,忙道:“不准……”拳头隔在两人之间,“我肯定会疼。”
“哪处疼?”他不怀好意问。
宋春汐捶了他一下。
他笑,抱住她翻转过来:“这下疼的是我,可以了吧?”
她伏在他胸口,脸颊微热,轻声道:“荒郊野外的你也不怕有人进来,或许便算他们不敢,指不定也有什么狼啊,狐狸啊,再说……也不能清洗。”
他圈着她的腰:“我一字未提,只说寂寞,你就疼啊疼的……你满脑子都想的……”还没说完就被她狠狠一掐。
他哈哈大笑。
末了将帐门卷起,抱着她看夜空繁星,告诉她夜里打仗如何靠星辰辨认方向。
初春万物苏醒,虫鸣阵阵,偶有狼叫,时而悠长时而短促,还有鸟儿归巢时扑棱棱的翅膀声。
宋春汐宛如在听一首夜曲,渐渐便困了,跌入温柔的梦乡。
半个月后,他们到达了建州附近的长羽坡。
受宋春汐影响,霍云没有直接进入建州,而是先派了暗探去调查,直到确认安全方才同宋春汐进城。
当年霍云曾在此击败北狄,百姓们听闻他到来,夹道欢迎,有些甚至还送蔬果鸡鸭,只都被护卫们拦下婉拒了,建州知府唐述来也携同下属官员前来城门口迎接,并且命巡城兵士开道。
感受到百姓们的热情,宋春汐想起霍云身上的伤疤,心道他确实没有辜负他们,即便是当上都督后,仍以边防为重不惜亲自奔赴建州。
她悄悄拉住他的手,朝他一笑。
灿若艳阳,令众人看直了眼,有个孩子忍不住叫道:“都督夫人真好看呀!”
长辈们没呵斥她,反而跟着道:“是啊,郎才女貌。”
“英雄配美人!”
善意的赞扬叫宋春汐微微红了脸。
霍云却是笑容满面。
等到了官舍,霍云一坐下就与众官员议事,宋春汐便去了里间清洗歇息。
舟车劳顿,远不如在家中舒服,她委实有些疲累。
没带丫环,也无人唤她,不知不觉竟睡到天黑。
其间她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
梦到她跑下山,骑着马冲向了西州那处密林。
那已变成火海的密林,冒着浓烟,根本无法走近,她哭着,高声叫着霍云的名字,以为他死了,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但在声嘶力竭时,她瞧见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面前,而后一头栽倒了下去。
等到他的伤稍许愈合,他们便去了济州。
在济州,他们与昌王联合起来一同对抗秦瑀。
三年之后,秦瑀兵败,一把火烧了大庆殿,昌王登基,封霍云为安定王,升任为都督,但霍云经历太多次战争,身心俱疲,拒绝了都督一职,携她游历名山大川,看尽世间美景。
她最后梦到的是,他们来到了建州,她发现远处一座山形状独特,便跟霍云道:“好像凤凰呢!”
没等霍云回答,她的腹中传来“咕咕”两声。
极响的声音,惹得霍云发笑。
她有些难为情为此醒了,谁料一醒来便对上霍云忍笑的表情,而后她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她竟然是被饿醒的!
而这个人,肯定一直在听她的肚子叫。
宋春汐脸颊微红,转过身假装还未清醒。
他道:“建州物产贫瘠,但熏鸡做得不错,还有煎山药饼,酱萝卜包……”
宋春汐的肚子叫地更响了,她气得在被中扭了扭。
他与官员们议事之后,一同用了膳,随后又去城外,回来一看,她竟还在睡,可见这些日着实累着了,直到饿极了才醒。霍云未免心疼,吩咐邱用摆饭,而后俯下身抱起她。
她咬唇:“我不饿。”
不饿肚子还叫得那么响,霍云道:“都快赶上人家敲的锣鼓了,还不饿?”
宋春汐脸红透了:“什么锣鼓,哪里有这么响!你别胡说八道,明明,明明声音很小的……再说,谁饿了都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一本正经的解释叫霍云笑得肩头微颤。
她恼道:“你还笑!”
他收住笑:“你说得对,是为夫听错了,我家娘子怎会发出那么响的声音,那一定是风声,建州的风一向很大,从来不停的,是为夫错怪你。”
讨厌,宋春汐将脸埋在他怀里,用力拍了他一下。
他嘴角轻扬,抱着她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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