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带毛的黑色长腿再次嵌入顾琅清锁骨肌肤,她头也不回:“这会你愿意换他了?”
封无境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子虽然杀人,但也有她的底线,可能关键之处,就在于“情爱”二字吧。
竟然还是一个痴情的妖。
况且,若不是尝到了顾琅清精血的甜头,她应该也不会食言。
封无境怀疑地看了一眼顾琅清,怎么会这么巧,什么倒霉的事都让他撞上了。
蜘蛛精点明了二人是来帮村里人降妖除魔的,却没有质疑二人关系,应该是以为他们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游侠道侣。
而顾琅清方才也没有否认这层关系,意图很明显,他是要把这场风月戏演到最后了。
顾琅清精血被强行掠夺,一滴接一滴地流出体外,他体内灵力虽然平静宽广,可也经不起这样的大量消耗。仙尊面上逐渐苍红交接,汗水自下颌滴落,绽放在洞穴地面。
封无境掌心隐隐感受到一片灼热。
皮筋自红衣少年指缝间透出晦暗的光亮,他鲜明地感受着掌心温度,视线瞥过顾琅清。
——顾琅清在默念法诀控制武器?
亢龙弓,皮筋幻化,箭随弓出。
弓箭威力巨大,天乾仙尊随身仙器,对付这样出窍期的小妖自然绰绰有余。
模糊熟悉的拉弓射箭之法在封无境脑海中隐约成形,不是初学的生涩,而是如同唤醒沉睡的记忆一般熟稔于心。
猜测是顾琅清在引导他的识海,封无境微微一愣,忙屏息凝神,将不断涌现而出的功法反复阅览。
方才人形容颜尚且有几分娇艳的女子,现在已然化作一只巨大丑陋的蜘蛛,身形占据了大半洞穴,正在贪得无厌地嗜血。
“这次我可不和你换,这位仙君的血真是美味,我得留下他,慢慢品尝。”
伴随着掌心缠绵不断的热度,功法一页一页规律地浮现而出,封无境琢磨着进度,一面在心里融会贯通,一面思忖对策拖延时间。
红衣少年轻哼一声,缓缓朝着蜘蛛精走去,他懒洋洋地背起双手,故弄玄虚道:“他不过本座从仙界寻来的一个玩物罢了,普通仙修的血都值得你回味无穷,好没品味。”
听了这声嘲讽语调,蜘蛛精神色微顿,迟疑道:“你到底是谁?”
约莫是联想到方才在顾琅清记忆中勘察到的一声不能作伪的“本座”,蜘蛛精突然有了几分警觉。
这个世上,能够自称本座的,有谁?
她蓦地想起邪神大人一统鬼域与妖界的那一日。
天地之间哀鸿遍野,面色阴冷的紫衣男子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之上,任凭眼前血流成河,眼带讥讽与嘲弄,俯瞰二界众生。
“自此以后,二界一统,本座乃是天地之间唯一的邪神。”
邪神,魔尊,仙界高僧。
只有这三种情况。
结合了少年说的话,蜘蛛精停下了吸食鲜血的动作,心底竟然闪过一丝畏惧:“你是魔尊?”
不论魔尊还是邪神,都是人人胆寒的狠角色。
封无境深深地“嗯”了一声。
“本座化身下界,找了个普通仙修作乐子,到人界玩玩。这仙修虽然无用,却也甚合我意,无知小妖,你想动他?”
蜘蛛精道:“那,那你为何……”
“本座真身还在魔界,”封无境眯眼,眸中寒芒毕现,“你若想见我,我现在便能出现在此地,只是到时候,可就不只让你见一面那么简单了。”
封无境岿然不动,淡定地继续唬人。
蜘蛛精虽然心生恐惧,但依旧不愿这么轻易放过眼前的大补食物,她心有顾虑,考量着少年话语的真实性。
亢龙弓在封无境掌心快要成型,功法就要过完。他心生一计,手掌在肩胛一抹,取出体内几滴新鲜的精血,面色不耐。
“魔尊的至纯精血,与你换一个废物仙修,换不换?还是你当真想死?”
谁都知道,魔尊天生魔骨,若能得到他一滴精血用以修炼,效力不可估量。
她被封无境气势震住,终于决心堵上一把,八条长腿落地,向着少年爬来。
蛛腿迅速移动,蜘蛛滚圆的眼睛黝黑泛光,五彩斑斓的蛛身在烛影下投出斑驳阴影。
封无境皱眉:“你先放开他。”
蜘蛛贴合地面游走,窸窸窣窣的声响尤其骇人,她的声音含带笑意由远及近:“大人放心,我一会一定放了这个仙修。”
精血不会变形,滴滴圆润凝固,蜘蛛精化身人形,欣喜若狂地用小瓶盛下三滴精血。
晶莹透明的小瓶盛了三滴猩红精血,瓶身却没有染上丝毫血色。
蜘蛛精心里一喜,由此看来,这的确是上好精血。
有了!
电光火石间,封无境掌心炙热到了极点,身形随着脑海中的功法摆出姿势,手中皮筋赫然化作了一张巨大银白弓箭!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本座的人,你也敢动?”
封无境一弓拉满,箭矢刺破空气的声音拉响在耳畔,蜘蛛精一时放松,尚未反应过来,正中一箭!
她捂住刺痛的胸口,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计,惊声尖叫过后,女子身形陡然剧涨,血色淋漓的巨型蜘蛛复又出现,正正站在洞穴当中,口中吐出细密白丝。
封无境在这一瞬一跃而起,落至被缚住手脚的顾琅清身侧,下意识替人挡住狂躁的蜘蛛精。
少年红衣在风中飞舞,表情严峻,眸光凌厉,手臂肌肉绷紧拉弓。
这神态竟与曾经使弓的顾琅清有几分相似。
封无境纵身,放出的箭矢以势如破竹之势逼向蜘蛛精,妖物躲闪不急,生生中了几箭,遍地流淌了如注鲜血。
蜘蛛精应激之下,向外胡乱地吐出体内蛛丝,白色银丝黏腻,粘住人便无法动弹,封无境只得一手揽住顾琅清,在洞穴岩壁攀越。
眼看着洞穴即将被白丝完全覆盖,滑腻的岩壁难以踩实,封无境从高出跳落地面。
顾琅清嗓音喑哑,对少年说道。
“杀了她,蛛丝都能消失。”
封无境点头,拉弓。
大概是方才仔细学习了功法的缘故,封无境此刻射箭技术愈发纯熟,箭无虚发。
少年薄唇紧抿,双眸视前,身上喜服猎猎舞动,在阴暗的洞穴里展现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蜘蛛精仍旧沉浸在被欺骗的愤怒中,方才取出的精血小瓶早已滚落地面,她尖啸道:“我只是杀了负心人!我问心无愧!你们若是杀了我,邪神大人会为我复仇的!”
封无境轻哼一声。
“嗖”!
到底是仙武,接连中了几箭之后,蜘蛛精终于砰然倒地,混浊污血流了一地,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腥臭。
妖物气绝身亡,封无境手中银白长弓也顺势变小,化作一根小巧皮筋,温热地摩挲在他掌心。
顾琅清身上紧缚的蛛丝消失不见,洞穴岩壁上重又光洁如新,顾琅清站在原地,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揉动着被勒的通红的手腕。
眼前突兀滑过一道亮光,顾琅清下意识接住封无境扔来的皮筋,眸光微动,捧起身后散落杂乱的青丝,手指在脑后翻飞,几下便重新束了发。
此刻突兀安静下来,顾琅清中了合欢散之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便在洞穴中隐约回荡,透出几分暧昧不清的味道。
氤氲烛光之下,二人依旧穿了一对相同款式的艳红婚服,皆是衣衫不整,难免让人心猿意马起来。
封无境像看被困在笼中的猎物一般,灼热目光毫不含糊地扫遍顾琅清全身上下。
倘若顾琅清当真是故意将他带入蜘蛛精的圈套当中,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封无境若有所思。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做了,自然就要做好承受相应结果的准备,他应该知道,魔尊可不是什么善茬。
中了合欢散的顾琅清,与一只即将落入虎口的小绵羊又有什么分别?
封无境瞳眸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贴上人身,低低地唤了一句:“师尊。”
顾琅清只觉周身皮肤都异常敏感,被封无境触碰到的地方寒毛战栗,竟是比方才被放血还要难捱数倍。
顾琅清推开人,却因为身体的疲软使不出劲,这样的动作看在封无境眼里,就与欲迎还拒没什么分别。
红衣少年不怀好意地在人颈项呵气,愉悦地欣赏着那块肌肤不消触摸都能在自己动作下泛起红潮,还隐隐有着继续向下蔓延的趋势。
直至男人肩胛都呈现出诱人的绛色,封无境手指伸向他腰间隐蔽的凹陷,剐蹭着掠过。
顾琅清半阖了眼,在封无境的桎梏之中起了怒意,提膝落在少年下腹,用劲一蹬,喘息着脱出身。
封无境好整以暇地听着耳畔清脆铃音,视线朝那人脚腕看去。
——大片完整的蛛丝图案!
与那日在陈阿生腿上看到的图纹相同,网痕细密深邃,由内里血肉延伸到外表肌理,形容可怖。
“你站住。”封无境道。
顾琅清随之低头,显然也看到了自己腿上的异常,他沉默片刻,靠墙席地而坐,曲起长腿。
而当红衣少年走到他身前的时候,那块图案竟是逐渐黯淡消弭,伴随着脚腕上的小巧银铃,一起化为乌有,不见其踪。
封无境看着眼前怪异的一幕,方才燥热的念头骤然被疑惑取代。
顾琅清道:“那图案不是村里人口中的邪神诅咒,不过是蜘蛛精的一个标记罢了,那铃铛也只是蜘蛛精捏造出的一个幻影,现下她法力消散,铃铛自然消失了,不必多想。”
封无境听着人答话,心头疑虑愈盛。
脑仁一阵刺痛,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他模糊的记忆片段里,穿了新郎喜服的是他,腿上中了蜘蛛精标记的也是他。
他躺在喜床之上,着了新娘喜服的顾琅清朝他走来,几经周旋,他轻易识破了端倪,看着眼前的顾琅清生生化作了一个女子模样。
既然如此,顾琅清方才在他的梦里又看到了什么?
就在封无境愣神思索的时候,顾琅清用神识在阴暗洞穴中寻出了盛有少年精血的小瓶位置,他轻轻起身捡起那个瓶子,一旁的封无境仍旧沉浸在回忆的漩涡中脱不出身,没有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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