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露出来的半张脸，让草裙花微微怔愣了一下，他忽然抬手，“把那个相册拿来。”
一只大乌龟立即去拿相册。
相册很老旧，里面有的相片已经花了，看不清照片上的人。
但是有一张相片，被保存得非常完好。
草裙花拿起挂在胸前的眼镜，把楚致跟照片上的人对比了一下。
然后不确定地叫了个人来再看了看。
“像不像？”草裙花道。
那个过来确定的蜗牛，眼睛长在触角上，他一只眼睛看着照片，一只眼镜看着楚致，“花爷爷，你不会认为……”蜗牛的话没有说完，道：“可是他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草裙花的花瓣抖了抖，“我一直信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尸体，所有的一切都处于传说中。
蜗牛觉得花爷爷大概真的老了，他们见过那个人尸体的一半，已经被拆分成了那种模样，就算是诡变人，也不可能还会活下来啊。
“他跟我们，不一样。”花爷爷也觉得自己把这样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人身上无异于异想天开，可是这个世界不给他们活路，他们只能如此期待。
总不能，连活着都没有希望。
没有人说话了，他们的哑谜楚致听不懂，只能疑惑地盯着草裙花手中的相册。
草裙花拍了拍楚致的触手，示意他放开自己，楚致也很听话，因为这些人对他根本就没有威胁性，除了初始时，对他也没有很大的恶意，最多就是防备。
“你过来看看。”草裙花朝楚致伸手，朝他示意手里的相册。
楚致过去，草裙花把相册递给他，楚致只见上面的人只露出半个身子，脸上的笑很熙和，看起来就脾气很好。
头发长至背心，几缕散落在胸前，他鼻梁上架着一只眼镜，面色是几近透明的苍白，那微笑怎么看都很温柔，可是那双眼，却又透着几许跟温柔大相径庭的肃杀。
背后的建筑跟现在的建筑完全不一样，高楼大厦是干净的，是充满生机的。
这——是生态崩坏之前的样子。
而且，照片里的这个人，让楚致觉得——很香。
草裙花老爷爷走到已经断裂的楼板上，杵着一根拐杖，眺望着城市废墟，“主城是不是告诉你们，生态区非常危险，里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异生物，所有被寄生的人，只能被杀死。”
楚致点头，主城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草裙花的花瓣抖擞着，他略带苍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你知不知道主城是怎么建成的？”
“生态爆发，所有的人类都沦为了食物链的最低端。被寄生、融合，然后诡变，主城还有那么多人能活着，能繁衍……”草裙花慢悠悠地回头，“主城能有今天，不是人类的功劳，而是一个诡变人的功劳。”
而他们诡变人，在那次之后，被彻底视为异类、怪物。
他们的形态确实跟人类本身有很大很大的区别，可是，他们依旧拥有一颗人类的心。
自然诡变的人比寄生融合的诡变人状态更为稳定，就算进化，那也是朝人类方向进化的。
所有人都垂下了头，他们已经怕了主城的人。
但是相对的，他们也已经很久不曾遇见过主城的人了。
他们身上的气味已经跟异生物很接近了，但是真正的异生物，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它们的体魄大多更为强大，能力也比目前的诡变人多。
除了——他。
草裙花回头，他的拐杖轻轻落在地面上，最后走到了楚致面前。
他打量着楚致，楚致头发被遮住半边脸的时候跟那个人确实有几分相似，但不是，那个人的眼神不会这样纯净。他的眼神是幽深的，是凝聚了漩涡一样的深不见底。
“小伙子，中洲的主城并不适合你生存，如果你被发现有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等待你的将会是……”
草裙花抿紧了唇，最后只道：“会沦为试验品。”只为他们能控制的试验品。
楚致的脑子里出现了萧瑨的脸，据他所知，萧瑨就是试验品。
而且这一实验，就是十年之久。
楚致不清楚被关十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好像对所有感觉都很迟钝。
别人看见异生物是怕的，楚致反而想的是什么地方可以吃，哪里闻着最香。
他的胃口奇大，但是很挑食。
但是他对“恐惧”这种情绪的感知又比其他情绪感知得清楚。
楚致的触手微微挪过来了一点，也没看是什么，就是觉得牙痒，想要磨磨牙。
一只软乎乎的手忽然撑住了楚致的胸膛，一个只有楚致手掌大小的人被楚致抓住了，大大的眼睛里凝聚满了泪水，声音“嗡嗡嗡”地响起来，楚致听清楚了，它说的是：“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
楚致有些尴尬地放开手，估摸着喻文天跟萧瑨在楼上搜寻的时间，这个时间，他们的速度要是够快的话，现在可能已经搜完十层楼了。
楚致不知道的是，一个人影正挂在墙外，把他们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从初始看到楚致触手的震惊，在听到诡变人后，他的神情已经尽数归于平静。
实验、诡变人——吗？
萧瑨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破碎的镜子里清楚地显现出楚致尾椎的地方有一条漆黑的尾巴，那些尾巴营养不良似的分着岔，而且一根分叉的触手上缠了一个诡变人。
“我觉得，你们还是换个地方躲吧。”楚致几乎能想象队友发现了这些诡变人会是什么反应，而且这些诡变人真的很弱，用老弱病残来形容都不为过。
楚致觉得他们不坏，好像也没必要杀他们。
“你还要回主城？”草裙花震惊，就连蜗牛跟乌龟都瞪大了眼看着楚致。
他们都给他把主城的危险说得这么清楚了，他还要回去？
楚致对着手指，“我的队友是主城的人啊。”虽然外面好吃的特别多，但是他还是对萧瑨的翅膀念念不忘，很想尝一口。
众人被他的语气惊得呼吸一滞，他都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危险吗？
主城的人在不知道他本体的时候尚能当他是同类，如果某一天，他暴/露了呢？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后果吗？
草裙花把这个可能给楚致说了，却只得来楚致一个非常平淡的反应，他说：“可是，主城有一个实验成功的诡变人啊，还是我室友，我不能放下我的室友不管的。”
他这个室友每天早上会给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还会为他准备小饼干，而且还承诺自己会给自己找好吃的。
他揉着自己的肚子，虽然萧瑨后面找到的水果他只吃了一颗，但是真的挺好吃的。
草裙花看着楚致，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们守在这里，等他回来，就算主城的战斗组找到我们，杀了我们，我们的尸体，也会在这里等他，让他知道，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楚致不是很懂他们这样的做法，盯着草裙花看了很久，最后只是收了触手，嘱咐他们藏好，就“哒哒哒”地跑去楼上跟喻文天他们汇合。
楚致的脚步声是轻快的，丝毫没有被诡变人影响。
外面的萧瑨勾了勾唇，然后迅速爬上了顶楼。
喻文天已经到顶楼了，却没看到萧瑨，喊了一声，却见萧瑨从另一边出来，与此同时，楚致也从楼梯跑了上来。
“老大，有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吗？”楚致脸上的表情特别真挚，若不是萧瑨之前亲耳听到过，他也会相信楚致脸上的表情。
“没有。”喻文天道：“会不会在另一栋楼？”
“很有可能。”楚致抱着自己的枪，“那我们去另一栋楼。”
萧瑨没有说话，楚致大概做贼心虚，觉得萧瑨好像看了他好几眼。
两人直接被萧瑨夹在腋下，飞去了另一栋楼。
楚致：……
讲真的，真的夹得我肋骨痛。
到了另一栋楼，楚致这次搜查就特别专心了，这栋楼没有诡变人，有的只是异生物。
它们的藤蔓从外面探进来，初始的时候是楚致不小心踩到了一根藤蔓尖儿，那尖儿忽然就开始扭动起来，尖端长满了口器，朝着楚致的脚就要咬下。
喻文天正准备拿刀削了，楚致就快速把它们削成了几截。
喻文天：……
他走到断裂的阳台上往下眺望，又看了一眼平板上的绿色活跃点，“平板上显示的就是这里，怎么现在什么都没有呢？”
喻文天并不单单只是来查探有没有人类的，他还在朝绿色活跃点靠近。
他接通了耳麦，朝楼下的宋玉蔺河等人道：“坐标横向3值数，我们在楼上。”
下面的人立即朝着喻文天指定的坐标靠拢。
楚致也探身看，转头看向萧瑨，“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楚致知道，自己能看见、能听见的很多声音，萧瑨一样也能，就是好像没有他那么精准。
“没有。”说完他看向楚致，“你有看到什么吗？”
“看不到边际的水，好像淹没了好几栋楼。”楚致看着被水覆盖的几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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