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人老了记性不好,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在哪见过裴鸣,这场谈话这才作罢。


    林母好不容易见一次儿子,拉着林子晋的手不愿让他走,却被生硬地拒绝了。


    “我北京那边还有事,”他说,“下次再回去。”


    “下次,总是下次!”


    林母罕见地有些动气,将他的手一甩:“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你都说下次!”


    林子晋垂下眼,敷衍道:“真的下次。”


    裴鸣看了眼林母,上前轻声说:“下次我陪林哥一起回来好不好?”


    林子晋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林母的声音中满是喜悦:“好啊,明年过年的时候一起回来吧。”


    林父冷哼一声:“你就不应该管他,翅膀硬了就敢和我顶嘴,无法无天。”


    林子晋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裴鸣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对林父和林母带着歉意地笑了下,紧接着便追了上去。


    婚礼场地不大,林子晋人高腿长,又是带着气走的,裴鸣小跑着才跟了上去,看见他站在门外咬着一根烟。


    裴鸣隐晦地指了下旁边“禁止吸烟”的牌子,就听林子晋含糊地“操”了一声,又将烟拿了下来。


    “林哥,你心情不好?”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嗯。”


    “为什么啊?”


    裴鸣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停在一个亲密但却并不打扰对方的距离:“和我说说?”


    “和你说什么。”


    林子晋玩着打火机的盖子:“你又不懂。”


    “我怎么不懂呀?”


    裴鸣有点委屈地看着他,小声说:“你是不是还把我当小孩子。”


    林子晋心说可不是么。


    虽然小明星身材很好,但长了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让他每次都很恍惚地觉得自己不是比裴鸣大三岁,而是大了七八岁。


    “看,你不说话,”裴鸣脸上的笑被难过取代,“你果然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我没有。”


    林子晋叹息一声,将打火机放回口袋里:“回去吗?你今晚住哪?”


    “住酒店,你呢?”


    “我住温故家里,”林子晋说,“分头走吧。”


    裴鸣拽住他的袖子:“不要。”


    “你能不能别这么”


    林子晋拧着眉回头,满脸都是火气,原本准备了刻薄话,可看见那双眼睛时又心软了。


    他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那你要怎么样?”


    “一起住嘛,”裴鸣说,“你都一个月没好好睡觉了。”


    林子晋将衣袖从他手里挣开:“之前两年也没好好睡过觉,不差这一天。”


    裴鸣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身后宴会厅的大门便被人打开了。


    “小裴来喝酒啊!”罗意池举着个高脚杯一头撞了出来,“不醉不归啊!”


    林子晋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罗意池察觉到了这道冷酷的目光,往旁边一看,身子哆嗦了下,来了个立正。


    裴鸣瞥了他一眼:“我就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罗意池这倒霉孩子深深鞠了一躬:“老板好!老板娘好!”


    林子晋面上的神情古怪,可裴鸣却好像十分受用,刚刚还委屈着,现在立刻由阴转晴:“来喊我喝酒的吗?”


    罗意池咽了口唾沫:“刚开始是这个意思,毕竟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就先回”


    “好啊,”裴鸣对他笑了下,主动揽过他的肩,“不醉不归。”


    林子晋蹙眉:“你等等。”


    裴鸣回头:“林哥还有事吗?”


    “你刚刚不是说要回酒店吗?”林子晋问,“喝什么喝。”


    “我就是突然想喝酒了,”裴鸣面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却有些疏离,“正好林哥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子晋下意识地伸手想拽住他,却拽了个空:“你喝到几点?”


    裴鸣垂下眼:“尽兴了就回去。反正我们也不住一起,不会麻烦林哥照顾我的。”


    罗意池看似被人揽着,实则裴鸣的手狠狠地抓着他的肩,让他有苦说不出,只能面容扭曲地受着,然后心惊胆战地观察两人你来我往无形的刀光剑影。


    林子晋眉头动了动,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去,顺带整理了下衣领:“那我走了。”


    “嗯,走吧。”


    裴鸣面上的笑淡淡的,没有丝毫挽留他的意思:“林哥好梦,晚安。”


    而后他强行按着罗意池的肩向宴会厅走去。


    “小裴,”罗意池这才敢开口,“老板好像还在后面站着呢。”


    “站着就站着。”


    裴鸣面上的笑消失,声音也淡了下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林子晋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狠狠地自言自语:“喝就喝,谁管你。”


    他抬腿便往门外走,走了两步后没忍住又站定,一脑门官司地给李华发了条消息:“你给裴鸣定的哪家酒店?”


    “栈桥边上那家,”李华回的倒是挺快,“怎么老板?他没告诉你吗?”


    “少废话,”林子晋的火气全发泄在了李华身上,“管那么宽。”


    他又点开和温故的对话框:“裴鸣喝醉了喊我,我在门外等着。”


    而后逃避似的将手机锁屏放在口袋里,坐在卫生间门口的沙发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自己道德感太高,不能放任一个醉鬼在举目无亲的地方自己回家。


    林子晋仰靠在沙发上,觉得刚刚裴鸣应该是生气了。


    可他有什么好生气呢?


    不用履行责任就能拿资源,这样的好事如果落自己头上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毕竟没有人不愿意占便宜。


    那裴鸣是什么意思?


    小明星好像格外愿意黏着自己,所以他是不是也有那方面的意思?


    林子晋一向自信,但在这件事上却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起来,不敢随便揣测别人的意图。


    他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终于震了一下。


    温故给他发了条消息:“婚礼要结束了,来接人。”


    林子晋扫了一眼,“腾”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领后大步走回了宴会厅。


    罗意池几个小年轻都醉得不行,歪七扭八地坐在桌旁,唯独裴鸣一个还保持坐着的姿势,只不过一双狗狗眼中蒙了层水雾,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


    林子晋也不客气,跟温故道了声谢后便架着人的胳膊将裴鸣扶了起来。


    虽然裴鸣醉了,但却意外地很安静,头靠在林子晋身上蹭了蹭,跟着他的动作向外走去。


    林子晋微微侧过头,只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肩窝上讨好地蹭了蹭。


    他觉得好笑,低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鸣“唔”了一声,抬起迷茫的双眼,诚实地摇了摇头。


    算了。


    和个醉鬼计较什么。


    林子晋暗自摇了摇头,扶着人到了门外,帮他把口罩戴好,然后抬手招了辆车。


    裴鸣似乎真醉得不轻,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向两弯见不到底的深潭。


    林子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和司机报了地名后小声说:“你看我干什么?”


    裴鸣眨眨眼,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勾起唇角,脸颊上笑出一个酒窝。


    他讨好似的蹭了下林子晋:“你好看呀。”


    林子晋被夸了个猝不及防,直接僵在了原处:“什么?”


    “你好看呀,”裴鸣继续往他身上贴,不仅贴,手还不老实地开始乱摸,“真好看。”


    林子晋手比脑子快一步,先狠狠地将裴鸣推开,推完就有点后悔。


    被人推开的裴鸣像被丢弃的小狗,不知道怎么回事,缩在车座的另一边有些懵懂地看着他,似乎很委屈。


    林子晋扶着额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刚刚翻涌的反胃感。


    他抵触肢体接触,尤其是这种带着暧昧意味的肢体接触。


    和寻常人或洁癖或社恐的抵触不一样,他这是应激留下的条件反射。治了几年病后拥抱跟握手倒是能良好接受,但其他的亲密动作依旧会让他不适和反感。


    “我不是对你,”林子晋轻声说,“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裴鸣面上的潮红越来越重,也不点头不摇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果然不能和醉鬼讲道理。


    林子晋移开视线,看向车窗外掠过的景物。


    出租车在栈桥边的酒店停下,林子晋付了钱后向裴鸣伸手:“走了。”


    裴鸣看着他的手,委屈地瘪了瘪嘴,将头转向另一边。


    这喝醉了还能生气呢。


    林子晋没办法,只能自己先下车,然后从另一边打开车门,把闹脾气的金毛拖了下来。


    裴鸣低着头站在路边,林子晋拉着他的手想把他拽走,可被拽的人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林子晋忽然理解了那些溜大型犬不成反被溜的人。


    他松开裴鸣的手,压着火气问:“你到底想怎样?”


    裴鸣抬眸静静地看着他,眸子中藏着他看不懂的情愫。


    林子晋忽然有些怀疑——


    他是真的醉了吗?


    可还没等想明白,眼前人忽然张开双臂,执拗地看着他,小声说:“抱。”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隔离在宿舍我四肢都要躺退化了(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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