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鸣彻底慌了神,先前仅剩的镇定瞬间溃不成军,一边哭一边给他递纸巾。


    林子晋拿着他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擦了下血迹,闷声说:“你现在滚我还能多活两年。”


    裴鸣抬起眼睛看他,抽噎几声后轻轻道:“好,我走,林哥你好好休息。”


    他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边走了两步后又回头:“但钥匙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林子晋冷笑:“行啊,明天我就喊人去给我家换锁,你爱给不给。”


    “我会重新追你的,”裴鸣平复下情绪,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我们重新开始,让我用真正的身份重新追你一次。”


    “林子晋,我不信你真的这么狠。”


    裴鸣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像是在和他撒娇,又像是在和自己嘀嘀咕咕:“我不信你真的不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


    林子晋头晕得很,懒得理他,微微阖眼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裴鸣见他不说话,胆子又大了起来:“林哥,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林子晋微微掀开眼皮,声音中透着虚弱:“你要是真想让我多活几天,现在就闭嘴从我面前消失,你是听不懂话吗?”


    裴鸣有些受伤地垂下眼,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在门和门框碰撞的那一瞬间,林子晋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道压抑很久的啜泣声。


    虽然刚才突然出血看起来很吓人,但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差不多止住了。


    林子晋强撑着去洗了把脸,而后半靠在床上,心里仍憋着一股子烦躁。


    他刚要拿手机给曾希发消息,却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难道是裴鸣回来了?


    林子晋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慢慢走到门口:“谁啊?”


    “您好,我是酒店的医务人员,”门外的人说,“刚刚有位先生来前台说这里有人生病,请问需要帮忙吗?”


    林子晋垂下眼,忍着心里的闷痛低声道:“没有,辛苦你白走一趟了。”


    门外的人似乎仍不放心,连续追问了几次后才离开。


    林子晋靠在门边,动动指尖敲字:“已经和他说完了。”


    曾希很快地将电话打了过来:“你们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


    林子晋叹了口气:“把你给我看的资料都给他看了,然后聊了聊利弊关系,再就没说什么了。”


    曾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是不是很难过?”


    “很难过?”


    他轻笑一声:“还好吧,也就那样。”


    反正自己这辈子经历过的难过的事也不少,不差这么一件。


    熬一熬总会过去的,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林子晋挂断了电话,重新窝回了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第二天是被一道电话铃声吵醒的。


    李华应该是从曾希那边知道了两人分开的事,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老板,我现在在你家,那个”


    林子晋蹙着眉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前一天入睡的姿势不对,现在腰酸背痛的:“你在我家干什么?”


    李华轻咳一声:“我这不是来浇水喂猫吗。”


    浇水。


    林子晋这才想起来之前裴鸣在自己家里养了不少多肉,上次匆匆回去一次,发现都还活得不错,一片欣欣向荣。


    似乎因为他许久没说话,李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老板,既然你俩那什么了,这多肉我是浇还是不浇了?”


    “继续浇吧。”


    林子晋垂下眼:“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别啊老板,”李华慌忙道,“我其实也是想来劝劝你。”


    “劝我什么?”


    林子晋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从床头柜上拿起药瓶:“给你一分钟时间,说不完也滚蛋,我要去拍戏了。”


    “老板,我其实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小裴老师。”


    林子晋拿着手机的指尖一紧:“你再废话我真挂电话了。”


    “老板你听我说完啊,”李华欲哭无泪,“你想想我跟你多长时间了?但凡换个人干一遍小裴老师干的事,你都能给他挫骨扬灰了,但是你对小裴老师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你考虑一下吧。”


    林子晋冷笑:“裴鸣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当说客?”


    李华哽了一下,悄悄瞥了眼身边坐着的人:“没,没给我钱啊,就我就顺口提一句,遇见喜欢的人不容易,老板你得珍惜啊。”


    林子晋本来自己就乱得很,被李华这么一折腾更烦:“说完了?说完挂电话了。”


    他说到做到,话音未落便直接中断了通话。


    李华有些无奈地对裴鸣摊了摊手,意思是自己也没办法。


    裴鸣面色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下面是一层淡淡的青黑色,看着就是昨天一夜没睡的样子。


    “小裴老师,要不我说还是算了吧,”李华给水壶灌满水后顺着花盆边缘给多肉浇水,李逵伸了个懒腰从窝里出来,在裴鸣腿侧蹭了蹭,“老板倔驴一个,决定了的事情很少会改变主意,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我只要他一个。”


    裴鸣褪去平日好好先生的样子,面上是有些骇人的固执:“我不要别人,只想要他一个。”


    李华“啧”了一声:“老板也是,明明喜欢你呢,居然还真能舍得忍痛割爱,不愧是成大事的男人。”


    裴鸣听他这么说,微微抬头:“你说他喜欢我?”


    “怎么?他没和你说过吗?”李华回头看他。


    裴鸣迟疑了一会儿:“没具体和我说过。”


    “之前我俩一起去长沙看你那次,我套话套出来的,”李华说,“刚开始还死活不承认呢,后来说漏嘴了。”


    裴鸣的喉咙有些干涩,哑声说:“他真的有一点喜欢我吗?”


    李华把李逵从他腿边拽走:“不止一点,起码很多,我第一次见老板这么上头,不计后果地直接去长沙找你。但是他这个人吧,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我才劝你趁早放弃。”


    “他喜欢我就行。”


    裴鸣微微牵起唇角笑了下:“他喜欢我,我就还有机会。”


    毕竟之前毫无结果的六年都被自己硬熬过来了,如今尝过半分甜头,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在他面前继续求一求?”李华问,“说不定他网开一面就对你仁慈了。”


    裴鸣想起昨天那人分明是动了怒的神色,呼吸微滞,心口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昨天晚上好像很生气。”裴鸣小声说,“我怕他身体受不住。”


    他说完后沉默片刻,勉强展颜笑了下:“谢谢你啊小李哥,我先走了。”


    李华看着他走向大门的背影,喃喃道:“老板你真不是个东西。”


    被骂做“不是东西”的林子晋对自己家里的事一无所知,为了不再触景伤情,在朋友圈发了条“闭关拍戏有事联系经纪人”的消息后便把微信给卸了。


    他潜心拍戏拍了快两个月,又回归了睡不好的夜猫子作息,每天也没什么胃口,先前被裴鸣养回来的几两肉又瘦了回去,整个人多了几分“形销骨立”的意味。


    杀青那天林子晋终于把微信给装了回来,一登录后消息“叮叮当当”地全弹了出来。


    他靠在车座上,不着急看那些闹腾得正欢的小红点,从前往后一个个对话框看去,在最末的地方看见了裴鸣。


    和其他人或真心或虚伪的关心不同,裴鸣是一条消息也没给自己发过。


    虽然分手了,但林子晋做不出小学生闹掰删好友的事,再加上把微信给卸了,裴鸣就姑且被他留在了好友列表里。


    但总不能一条消息也不发吧?


    也不是说以后不能做朋友了,怎么莫名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


    大家都是成年人,成熟一点,不至于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吧?之前不还哭哭啼啼不想分手吗?这么快就变心了?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迟到了两个月的慌张这才姗姗来迟地找上门来。


    把人赶走的是自己,现在后悔的也是自己,好事坏事全让他一个人占了,怎么想怎么无耻。


    但习惯是很难改掉的,裴鸣忽然不和他说话,那种寂寞和孤独又死灰复燃了。


    拍戏的时候天天琢磨人物情绪和剧本,根本没时间伤春悲秋。现在没事做,之前来不及的伤春悲秋开始接连找上门来。


    人家裴鸣家世好长得好,性格好脾气也好,没什么必要守着他这么个脾气差的病秧子不放。


    总没有让人一直热脸贴冷屁股的说法,裴鸣大好年华,能找着大把门当户对的好人。


    林子晋把那堆红点该回的回了,该客套的客套完,兜兜转转又把消息列表拉回最后,盯着裴鸣的对话框发呆。


    李华从副驾驶转过头:“老板,我们回家还是?”


    “回家。”


    林子晋蹙着眉,舌尖在后槽牙上抵了半晌,鬼使神差点开了朋友圈,删删减减地又发了条新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给谁看。


    “杀青了,恢复营业,有事私聊。”


    作者有话要说:


    发给谁看的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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