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金楼里的紧张忙碌不同,这会儿正在外面到处乱跑的九郡主和少年甚至可以称得上惬意。


    九郡主买了一包糖糕:“阿月阿月,这个是我四师父爱吃的口味。”


    九郡主买了一壶茶叶:“阿月阿月,这个是我四师父爱喝的茶叶。”


    九郡主买了一个金算盘:“阿月阿月,这个是我四师父擅长的算盘。”


    九郡主买了一套笔墨纸砚:“阿月阿月,这个是我四师父喜欢的墨宝。”


    九郡主买了一盒胭脂:“阿月阿月,这个香味是我四师父没研究过的,他肯定会觉得很有挑战性。”


    ……


    九郡主在前面买了一堆又一堆的东西,少年跟在她身后拎了一堆又一堆的礼物,白羽的长袍垂至脚下,随着走动而微微掀动。


    少女明眸皓齿,少年眉眼如画。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多看他们两眼,水粉铺子里的女子对身旁的男子抱怨:“你看看他,你再看看你,你们真是云泥之别!”


    男子拿出一锭银子:“我确实没有他长得好看,可我比他有钱。”


    少年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见九郡主买完了东西才慢吞吞腾出一只手,眼都没抬地在柜台上放下一锭金子,水粉铺子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女子恼怒:“回去给我跪墙角!”


    ……


    九郡主在外面跑了很久,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左挑右选出许多好东西,转头发现少年可能真的拿不下了才稍微收敛,磨磨蹭蹭挪到他身旁,双手合十心虚地认错:“阿月阿月,对不起,我又没忍住买了好多东西。”


    少年瞥了眼她的手指:“我又没说不准你买。”


    “可你快要拿不下了。”


    “那你就像以前那样买八个包袱,八个全系我身上。”


    想到当初在无极岛的那个滑稽场面,九郡主挠挠脸,干巴巴地说:“我感觉你是在嘲笑我。”


    “没有嘲笑你。”少年示意她离近点,她挨过去,手肘碰到他挂在胳膊上的糕点盒子,顺手替他拨正,听见他嗓音含笑地问,“中原是不是有句话叫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好像是有这么句话。”


    “那你特地买这么多东西,不都是给我准备好留着见你四师父哄他高兴么?”少年轻描淡写道,“丑阿月总要见长辈,这才第一个。”


    “你才不丑呢。”九郡主戳了下他的脸,又笑了,“而且,你也不是小媳妇。”


    少年哦声,纳闷:“你忘了你以前说过日后成亲也应当是由你提亲,男子入赘的事儿?”


    九郡主茫然:“我说过吗?”


    少年睨她:“说过。”


    “我什么时候说过?”


    少年眼眸转了过去:“你自己想。”


    九郡主想不起来,接下来的一路都在努力思索她究竟什么时候说过的那种话,想了半天,人都快走到巷口,脚步猛地一顿。


    “啊,我想起来了,是在马匪山寨里忽悠他们军师的时候说的。”九郡主美滋滋竖起两根手指,骄傲得不行,“我还忽悠来二两银子呢。”


    这是她为数不多钱包进账的时刻,其余时候都是出账出的比较多。


    少年反问:“重点是二两银子?”


    九郡主振振有词道:“重点是你想和我成亲嘛,我懂的。”


    少年:“……”


    倒也不能算是假话。


    他侧过头,微微弯了下嘴角。


    九郡主数了数他手中的礼物,发愁:“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哄好我四师父,他要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故意为难你的话怎么办呢?”


    少年想了想,颇为认真道:“打一架吧。”


    九郡主:“……”


    少年一本正经:“妨碍我娶你的人能杀就杀,不能杀的便捆起来,等我们成亲之后再说。”


    九郡主这段时间已经了解他的真实性格,知道他根本没有开玩笑,严肃提醒道:“这次我只有一位师父来北域,后面还有四位师父等着见你呢阿月。”


    双拳难敌四手,阿月肯定打不过五个人的,他会不会被五位师父暴揍个五顿?到时候她该帮谁呢?九郡主更愁了。


    “不然我们先私奔吧。”她拉了拉帽子边缘,仔细思考私奔的可能性,“等我们在外面成亲了再回去见长辈,这样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


    少年怔了下,她细数着以前的见闻:“京城的史二小姐就是因为和公婆关系不好才投河自尽的。八郡主的爹看不起她的夫君,她整天夹在父亲和夫君之间忧愁,人都瘦了好几斤。张家三公子始终无法讨得李家四小姐爹娘的欢心,夫妻俩经常闹矛盾……这样一看,长辈对夫妻日后的生活影响确实挺大,虽然我几位师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是如果师父坚决不同意的话,我也不能跟他们决裂呀,那就只能先私奔拖延时间了。”


    少年看着她如此认真地、设身处地考虑他俩未来的模样,眼中笑意渐渐淡却,静静听她絮叨。


    九郡主讲了一大串,自己都快不记得讲了哪些人哪些事,只记得最后讲到七公主和她的夫君被长辈催生孩子这件事,眼前倏忽之间暗下。


    有重物被丢到地上的声音传来。


    她双肩被握住,羽袍后面的帽子拉高,白色帽檐遮住她的眼睛,少年低头时轻声说:“阿九,闭眼。”


    她攥着他胸口柔软的衣襟,乖乖闭上眼,呼吸间有北域的寒意,很快又被另一种熟悉的温度覆盖。


    她有点热,攥住他胸口衣襟的双手微微潮湿,睫毛颤得像风中的雪花,逐渐发烫的呼吸融化了雪花。


    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阿月……”


    她难受地蹭了下他的脸,换气的间隙又被他吻住,后面那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熟练”掺入呼吸缓缓渡到他唇边。


    他笑了声,抬手捧住她的脸,没有再让她难受,微弯起唇角,指腹抚摸着她耳下的肌肤,低头细细地亲吻她,吻一下呢喃一句:“我阿九。”


    “我阿九。”


    “我阿九。”


    “我阿九。”


    ……


    他眼眸乌黑,直勾勾地盯着她朦胧的双眼,额头抵着白色的帽檐,压抑的目光影影绰绰落入她眼底。


    “我想娶你,阿九。”他说。


    嘭——


    不知谁大白天放起了烟花,外面传来疑惑的对话声与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又一群的人好奇地跑去围观谁在放烟花。


    九郡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茫然睁眼,看见他眼底剧烈翻涌的糜丽,迟钝地眨了下眼,睫毛刮着毛绒的帽檐抬起又落下,瞬息间又见他恢复正常。


    少年垂下眼,浓长的眼睫遮掩住眼底的郁色,屈指揉揉她红彤彤的耳根,声音被烟花的爆炸声掩盖。


    隐隐约约中她听见他笑着说:“走吧,我也该回去闯难关了。”


    ·


    封无缘派人找了他们一上午,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隐藏信息,一直没有他俩的行踪,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晴空放烟花,阿九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大白天看见有人放烟花肯定会忍不住过去看看。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把两个小的引出来,坐在烟花处准备守株待兔,谁知道九郡主人早就被少年亲懵了,一路都晕晕乎乎地被他牵着走,等回了金楼还没反应过来。


    少年将她推进房间:“去睡觉,接下来交给我。”


    九郡主耳根还有点红,嘴唇也有点麻,她一直没反应过来情有可原,毕竟前几次少年都只是浅浅地亲吻她,这次和以前的温水煮青蛙不同,完全就是烈火烹饪,还是火上浇油的那种。


    九郡主浑身发烫,趴倒在床上时脑子里想的还是倏然一瞥见的少年乌黑眼中压抑的情愫。


    是那个意思吧?是那个意思吧!


    九郡主怕自己多想,害羞地蜷起身体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双手攥成拳用力拍了下床板,整个人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好几圈,被子里的脸笑得像个四岁的傻孩子。


    “我也不想这么傻的呀,可是他亲我诶。”


    九郡主露出脑袋缓了口气,自言自语着又开始脸红,用力拉起被子盖在脑袋上,呜呜啊啊地滚来滚去。


    此时此刻正在外面守株待兔的封无缘蓦地打了个喷嚏,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等到烟花全放完也没见阿九出现,这时才有人赶来同他说九郡主和少年已经回金楼了。


    封无缘心里琢磨着回去定要罚小九多抄两页书,进了大堂只见白羽少年正坐在桌边仔细分类桌上的礼物。


    金算盘,茶叶,脂粉,糕点,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全被分门别类放好。


    封无缘脚步一顿。


    少年抬了下眼。


    封无缘咳了声,若无其事将身前凌乱的衣衫整了整,双手负于身后,淡漠地瞧着那少年。


    少年单手撑着桌沿站起身,在封无缘挑剔的目光中冲他清清朗朗地笑了下,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好久不见,这次我该叫您封师兄,还是四师父?”


    封无缘:“……”


    封无缘冷笑:“叫我爹。”


    少年神色不动,张嘴就来:“岳父。”


    封无缘:“给我死!”


    封无缘怒不可遏抓了根扫把就要去杀他,半路被金玉贵等人拦住。


    “封老板冷静,冷静,他说的是实话啊。”


    “什么实话?!我什么时候成他岳父了?他岳父是我吗他就乱叫!”


    金玉贵:“他岳父不出意外应当是谢青絮夫君。”


    封无缘:“……”


    封无缘冷静下来了。


    封无缘扔了扫把。


    封无缘整理了一番衣裳,和颜悦色道:“再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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