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三名高手自然不愿听他们废话,元帝接连损失两位高手,绝不愿再继续折戟,厉声喝止道:“弓箭手!”
黑衣军后退,弓箭手齐刷刷上前,四面八方亮起整齐的□□,三大高手立即撤退。
九郡主大致估算了一下□□手的数量,沉默了。
少年说:“有把握吗?”
九郡主说:“如果有把握我现在已经冲过去了。”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用的根本不是手,那可是无眼的□□,一支两支也就算了,若是一次千万齐发,那不得被捅成筛子?
九郡主转头看向势在必得的元帝,能屈能伸道:“其实我们可以再谈谈。”
元帝道:“迟了。”
九郡主说:“我是说,我们可以再谈谈你想如何死。”
元帝冷促一笑:“这句话你们便去和阎王说罢。”
说完正欲抬手下令,后方忽然有人来报:“陛下,封无缘已带人强行闯山。”
元帝看了眼对面的人,道:“假意挣扎,派人引他们上山进入阵内。”
大约是觉得此战必胜,他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九郡主听得一清二楚,她立即想起陆青霜昏迷前提到的那些话。
玉千雪故弄玄虚多年就是为了让人误以为他将陆听雪葬在寒山山顶,而他早已为今日之战埋下炸药布下阵法,就等着今日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若是真叫四师父他们上了山,那才是真的完蛋。
九郡主脸色颇为难看,低声问少年道:“阿月,你轻功如何?”
少年面不改色道:“那必然是不如你。”
“这种时候你还贫嘴?”
少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玉千雪的弓箭手虎视眈眈着,我们若一同从梅林离开互相没个掩护,顺利离开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
他顿了顿,平缓道:“所以你先走,陆青霜丢下来做盾牌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
“开个玩笑。”少年眼也不眨说,“我知道你带着陆青霜一人也能离开,剩下的交给我,我不认路,得留在原地等你回来带我下山。”
“可是你一个人……”
“你忘了我曾孤身退两族?”
“那时你还有蛊!”
“蛊只是锦上添花,而非必不可少。”少年抬眸盯向胜券在握的元帝,淡声道,“阿九,我师父是谢清醒。”
谢清醒曾一人斩千军,他自然不会比谢清醒弱。
“你现在若不走,等你四师父他们陷入圈套,山上的所有人,谁也无法活着走出这座山。”
·
梅林地形隐蔽,却恰好最适合轻功身法卓绝之人逃亡。
□□万箭齐发,半路被梅林挡住大半,梅花漫天洒落,九郡主带着隐约有了些意识的陆青霜迅速离开梅林。
她咬着牙没敢回头,在彻底远离梅林时才倏然回头看了一眼,掉落的梅花挡住她的视线,没有一人胆敢追来。
陆青霜颠簸中醒了过来,搞明白眼前的状况后强自撑着令人恶心的晕眩感,用力握住颤抖的手腕,冷静下来说:“他们要上山?我对寒山更熟悉,我带路,你跟我走,半路拦下封无缘!”
一路再无人出声,漫山遍野的只有呼吸声与踏雪而去的细微声响。
她们身后数十丈,少年一人一剑拦在梅林前,脚下□□遍地,在他对面,数名□□手被一剑引回去的无数□□刺入心口齐刷刷倒下,鲜血染红身后的雪。
元帝身前的三大高手替他挡下无数□□,他倒是完好无损,三大高手或多或少身上带了些小伤。
剩下的北域精兵警惕而又惊惧地盯着少年,每个人脸上都充满凝重与犹疑。
少年侧脸被□□划了条小口子,但他并不在意,拇指指腹慢条斯理擦掉脸上的血,面带笑意地回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元帝。
“既然阿九不在,接下来我也不必继续手下留情了。”他弯起眼睛,指尖擦过冰冷的剑刃,微微抬眸,嗓音极冷,“毕竟我不太喜欢被她看见我过分嗜杀的模样。”
盛极一时的内力每时每刻都在叫嚣着要杀人,若是不能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之发泄掉,届时他极容易内力爆体而亡。
今夜正巧,玉千雪亲自带人过来送死,倘若无法满足玉千雪的愿望,少年会感到非常遗憾。
少年提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雪中的脚印一个比一个浅,他甚至用上了神鬼莫测的轻功,瞬息间消失在原地,在所有人警惕却又无法看清他身影的同时一剑斩下三颗头颅,滚烫的血流到元帝的脚下,染红他的靴子。
少年唯独没有杀他,故意留下他一命。
元帝浑身僵硬地看着面前这个恶鬼一般的少年:“怎么、怎么会……”
他明明已经封了蛊,怎还会有如此杀人手段?!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少年凑近他耳边,对眼前无数刀剑□□视若无睹,轻声细语道,“谢清醒是我师父啊。”
话音落地的刹那,他眸色一冷,竹上蜻蜓的身法与青芒斩的剑法毕现无遗,刹那连斩数十颗惊恐的头颅。
他面容带笑,肤色白皙如月色,衣裳上的银饰映出今夜冷白的月,红色的发带与袖带似招魂的幡。
一手拎着元帝的领子将他拖行在地,一手持剑重重向下一甩,剑刃氤着雾气的血水悉数摔进冷雪中,似红梅盛开。
寒风骤起,少年衣裳上细碎的银饰被吹得叮当微响,他将苟延残喘的元帝轻轻踩在脚下,剑尖垂直抵住元帝的胸口,在他惊惧又难堪的目光中缓缓抬起纤长的黑色睫毛,语气平静地留下一句话。
“前方无路,我封寒山。”
谢清醒曾一剑斩千军,少年亦可一剑封寒山。
·
九郡主和陆青霜没能找到封无缘,反而在半路碰上分头而来的陆青衣。
陆青衣是在山脚下碰见的封无缘,本想节省时间分头寻人,社会儿一看见九郡主二人便知道封无缘他们中了圈套,身形一顿,脚尖点住积雪骤然停下。
枯树压下的雪簌簌而落。
九郡主甚至来不及和陆青衣叙旧,将伤重的陆青霜放进陆青衣怀中,急促交代一番后便要折返。
陆青衣喊道:“小酒你又要去哪?!”
九郡主头也不回:“五师父你去和四师父他们碰面,我要回去去救我夫君!”
陆青衣:“???”
你哪来的夫君?你什么时候成的亲?你夫君又是哪个混账东西?!
陆青衣太阳穴直突突,她知道这会儿不是纠结九郡主夫君是谁的时候,转头问陆青霜:“还能坚持住?”
陆青霜吸了口气,直接伸手扶住她:“不太能坚持。”
“没用!”陆青衣骂道,“这么多年的饭你吃的都是雪吗?脑子里装水就算了,肚子里也全是没用的水!”
陆青霜:“……”
陆青衣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将陆青霜扶了起来靠着自己肩膀,陆青霜忍耐着虚声道:“听雪的尸体藏在梅林。”
“你都快变成尸体了还管别人尸体藏哪?”
“陆青衣我忍你很久了。”
“忍不了就打一架,就你现在这样子还能拿的起剑?”
“……”
陆青霜直接被气晕过去了。
陆青衣最后看了眼九郡主离开的方向,估算着她的实力,既然能带着陆青霜这个拖油瓶出来,回去再带个人应当也不是很难。
此时更紧迫的应当是封无缘那边,眠师与楚随望一道随行,若是他俩因为这次的事死了,中原与苗疆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天下将大乱。
陆青衣咬了咬牙,转身向山顶而去。
·
九郡主从未如今日这般希望自己的速度能够快些,再快些,眼前的梅花枝几乎化为虚影,脸被寒风刮得几乎麻木,呼吸间甚至连白雾都看不见。
她目不转睛直视前方之路,掠过无数积雪的花枝,发上洒满白色的雪,似一夜白头。
穿过梅林不过几息的时间,风中掺着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漫山遍野的梅香也无法掩盖那股让人颤栗的味道。
九郡主脚步一顿,慢慢停了下来。
陡峭悬崖摔下大片水花,水流声潺潺,冷白月光铺天盖地坠下,呼吸间白雾若隐若现。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一丈处。
影绰视线中,少年依旧穿着那套黑红色的衣裳,背对着梅林,高马尾微微散乱,辫子里的小梅花全部掉光,两根束发的红色发带被风卷起,飞舞着互相拉扯。
九郡主无意识折断一株遮在眼前的梅花细枝。
少年闻声转身,衣裳上的细碎银饰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白皙脸上染了冰涸的斑点红色,恍若地府派来的勾命鬼。
时间好似静止,唯有剑上血水不断滴落。
前后不过一丈的距离,骸骨累累,尸山血海。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像是终于清醒过来,少年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一丝冰冷碎裂的痕迹,他抬起眼,睫毛颤动,睫毛尖冻住的几颗血珠随之破碎,乌黑眼底映入一片异色。
“阿九?”
他迟疑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将剑藏到身后,扔掉,抬手抹开杀人时脸上溅到的几乎结冰的血花。
擦不干净,他便有些苦恼,解决麻烦的速度慢了些,终究还是被她看见了这样嗜杀暴戾的一面。
九郡主面无表情,缓步向他走去。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再进几步。
他下意识后退。
她加快脚步。
他退得更多。
九郡主忍无可忍,拔腿就跑,跑得比他退得还要快,瞬息便至他身前,拽住他衣领将他扯了下来,用力揪他耳朵,声音颤抖骂道:“你吓死我了!”
少年便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说:“看不见就不会被吓到了。”
可她根本不是因为看见尸山血海才生气的。
九郡主更生气,使劲拽下他的手,本想揍他一顿,最终还是红着眼眶伸出手一点点抹去他脸上沾到的血,嗓子发紧,好几次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少年低着头任由她为自己擦脸,乌黑双眸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注意到她眼眶越来越红时才犹豫着撇开头,抬手将她揽入怀中,越来越紧。
“我有把握不会死在这里才让你先走。”
“你都没有和我说。”
“我不想被你看见我杀人的样子,控制不住杀意时我会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
“可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让我看,我说过,我喜欢你的任何一面。”她埋在他胸口,低声说,“即使你变成疯子,也是我喜欢的疯子。”
少年揽在她背上的手蓦地收紧,哑声道:“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玉千雪伏在尸体堆里,脸上、发上落满红色的雪,呼吸虚弱,双目溃散地望着夜空,整个人好似已经死了过去。
少年让他眼睁睁看着他的部下接连死在剑下,尸骸与骨肉分离的画面一次次刻入他脑海,死亡的气息一次次与他擦肩而过。
可他没有死。
“这样死掉太便宜他了。”少年站在他身前,缓声道,“况且,有人比我们更想亲手杀了他。”
·
封无缘等人未至梅林便与带着玉千雪的九郡主和少年迎面撞上,一行人又惊又怕,同时松了口气,可眼下又多了个麻烦。
山脚还有封山的千军万马,今夜出了这档子事,北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封无缘与眠师商量过后当场便遣人去山顶找到埋藏炸药的地方,挖出炸药破坏阵法留存证据。
陆青衣不管其他,先去梅林将陆听雪的遗体挖了出来,寒山气温极低,陆听雪的遗体被放入碎玉棺保存这么多年一如昔日。
少年将母蛊取出,沉睡多年的寄心蛊终于醒来,趴在他手心懒懒打了个哈欠,嗅到什么味道般好奇地扬起小脑袋盯着面前的人。
九郡主看过陆听雪后便挨过去瞧着那只寄心蛊,她对这只蛊的心情极为复杂。
少年将蛊递到她面前:“你对它做什么,它有的感觉子蛊也会有,它痛一分,子蛊便痛十分。”
九郡主捏了捏母蛊。
玉千雪脸色一变,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
陆青衣见状,立即道:“需要什么条件你才愿将它给我?”
少年答道:“给阿九的聘礼。”
陆青衣:“?”
陆青衣缓缓瞥向九郡主。
九郡主小心翼翼藏到少年身后,结巴解释:“就、就是您想的那样……”
封无缘头皮一麻,刚想说什么,陆青衣看了眼九郡主,竟也没多说,只道:“小酒若心甘情愿,我没有立场反对。”
少年也不说废话,将母蛊交给陆青衣。
玉千雪看见她拿到母蛊时整个人都崩溃了,疯狂要去抢走那只母蛊,被人找借口摁住。
山脚下听闻消息前来接走自家陛下的人是玉琉原,原本他还有几位哥哥想来,被人拦在半路,他先抵达寒山。
封无缘将痛昏的玉千雪交给玉琉原,虚伪道:“有人在山上埋下炸药布下阵法试图暗杀你父皇,我们听闻消息这才匆忙赶来救人,可以理解的吧?”
玉琉原:“……”这么敷衍的借口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啊!
两房人马都因为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而沉默,玉琉原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父皇,低声说:“虽然父皇对我好也只是利用我,想把我培养成一个供他驱使的傀儡,但他毕竟是抚养我长大的父皇。你们实在太大胆了。”
封无缘道:“若是不大胆些,我徒弟与她的未来夫君早死在你父皇手下,今夜多亏我徒弟提醒及时,否则山上被那炸药炸死的人便是我们这里的数百上千人!”
眠师道:“若我们当真死在山法?”
按照玉千雪先前的计划,先把人困在阵法里,他的目标只是封无缘和陆青衣那些人,代表中原前来的楚随望与代表苗疆而来的眠师,完全不在他令人埋下的炸药爆炸范围之内。
他只需要将中原与苗疆的人困在阵法里,届时再杀了陆青衣与封无缘等人,北域皇帝杀被北域叛徒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质疑。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今夜这出,他若能忍一忍,忍到明日说不定真的能将人引入爆炸范围中一网打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九郡主因楚随望的到来而不开心,少年为了哄她开心带她去放冰灯,玉千雪耐心告罄试图围剿他二人却错误估算他们的实力,这才造成如今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
眠师对满脸绝望的玉琉原道:“你也不想事情闹大引起三域之愤吧?”
玉琉原示意他们看看山下的千军万马:“那些人都是父皇的亲信,我说的话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他们不会让你们所有人安全无恙地离开。”
于是双方便都不说话了。
九郡主和少年对视一眼,正欲上前,陆青霜先走了出来。
陆青霜的伤口被简单处理了许多,她束起双手,平静走出人群道:“这一切都是我策划,山上的人也是我杀的,我恨玉千雪已久,入寒狱也是我的计划,只为了今日将他引上山与他同归于尽。”
杀元帝这种事总归要有一个人背下所有的责任,陆青霜眼瞎这么多年,如今元帝生死完全掌握在陆青衣手中,她自然也没有其他可做的事。
陆青霜愿意成为最后一块垫脚石,只要能将玉千雪摁死,哪怕她死了也在所不惜,反正她第一次刺杀玉千雪时就没想过活着走出来。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陆青衣与封无缘同时迈出一步:“我们是同伙,这些都是我三人策划,与其他人无关,他们只是来看碎玉蓝开花而已。”
玉琉原说:“你们确定要这样做?”
“确定。”
“会死的。”玉琉原说,“即使是叫我还陆姨救命的恩情,我也无法放你们所有人回去。”
眠师拦住欲掺和此事的少年与九郡主,面色平静上前两步道:“是,我们今夜只是前来寻找在山上迷路的月主殿下与月主夫人,山上发生的一切与我们无关。”
九郡主张了张嘴,被老乞丐捂住嘴,楚随望拱手道:“既然人已经找到,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
陆青衣三人很快便锒铛入狱,九郡主与少年被分别关进房中,分了大量人手专门去看住他俩,以防他们偷偷去劫狱。
九郡主说:“我不会去劫狱,我知道四师父和五师父是为了撇清我们的关系才这样做的,若是我去劫狱,四师父与五师父所牺牲的一切便白费了。”
老乞丐说:“你能这样想最好。”
九郡主又说:“在没有想出最好的办法之前,我不会随便去救人。”
三日后,玉琉原被迫登基,宣布刺杀先帝之人将于五日后问斩。
两日后,眠师与楚随望各自带人离开凉城。
两域压境大军顺利远去,北域码头的人观望许久确定他们真的走了且不会再回来,迅速回去禀报各自侍奉的殿下。
玉琉原瞬间收到无数要求提前斩杀刺客的奏折,他焦头烂额地瘫在龙椅里,无比想念做皇子时的快乐时光。
夜班时分,他收到一封信,他展信仔细看完,闭了闭眼,犹豫片刻便将信放到蜡烛上烧了。
再二日,刺客问斩时间提前,当日下午,陆青衣三人被押上刑场,一众百姓指指点点。
“斩!”
随着这声落地,刑场霎时落下无数道白影,无数青叶暗器飞散开来。
人影重重,一道女音清脆响起。
“北域昔日无缘无故杀我听雪阁主,今日又斩杀我青霜阁主,我听雪阁为北域卖命几十年,如今却得了这么个卸磨杀驴的结果?敢问北域将我听雪阁这么多年来死去的同伴置于何处?!将听雪阁主又置于何处?!”
执斩的官员被骂懵了,他万万想不到还有人敢劫走这三个刺客,且那些还是听雪阁的人!
为首的是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长发卷入白羽织就的绒帽中,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她恨道:“今日我便要将人带走!我听雪阁从今日起与北域再无任何干系!”
站在她身后那名高个男子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约是觉得她演得过了,救人时悄悄拍了下她的肩,她这才收敛,转头将皱着眉头的陆青衣带走。
一时间,数十条白影羽毛般扬起,又如白絮般四方飘散,前后守卫皆非对手,分头追击而去。
一时间刑场热闹非常,众人都说北域为何杀听雪阁主?青霜阁主又为何刺杀元帝?而如今听雪阁叛变又是为何?
一定是元帝的错!
于是在某些人的添油加火的强调中,北域百姓们逐渐相信他们的元帝其实是个利用完人后便将之杀害的阴险小人。
玉琉原气得不行,发自肺腑地下令:“把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全部抓起来严惩!再派人去把劫狱的那些人追回来!”
现在才开始追究是否已经迟了?跟在玉琉原身边的小太监不敢说话。
·
十日后,一行船队换成车队抵达桃花坞,将两只碎玉棺一同下葬,陆青衣捏碎手中攥了一路的母蛊。
元帝玉千雪,暴毙。
再五日,车队低调抵达京城。
新帝楚今朝立于城墙之上,亲自迎接众人回归。
最先走出来的是楚随望与老乞丐,接着是苗疆的眠师。
眠师道:“我们此次前来是为提亲,具体事宜事后再和您详谈。”
楚今朝看了眼他们带来的提亲聘礼,有点惊讶道:“你们不会一路带着聘礼去了北域,又带着聘礼来中原?”
眠师笑笑。
所以他们真的带着聘礼跑来跑去!
接着下来的是戴着斗笠的陆青衣三人,楚今朝悄悄撩开面纱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幸好没事,之前传信说阿九策反听雪阁的人去劫狱我还有些担心……对了阿九人呢?”她还没习惯在这些也算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面前自称朕。
陆青衣和封无缘放下面纱,对视一眼后有些无奈道:“小酒怕我们责怪她劫狱,带着阿月走了陆路,约摸还要半月才能回来。”
此时此刻,带着少年走陆路的九郡主正在桃花坞喝得大醉,扒拉着少年的胳膊非要趴在他身上睡觉。
少年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阿九,这是几?”
她咕哝:“这是几。”
少年感到好笑,她又抬起头,迷迷糊糊地说:“是阿月。”
少年偏头笑出了声。
她捧住他的脸,细细地磨着他的鼻尖与嘴唇,试图看清他的脸,但醉意上头她什么也看不清,最后还是失望地放弃,不听话地往上爬了爬,将脑袋搁他颈窝里,嘀咕。
“是阿九的夫君。”她侧过脸,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有些委屈地抚摸着他的眉眼,晕乎乎地咕哝,“是不能一起睡觉的夫君。”
少年:“……”
看来还是不能让她多喝酒。
他将她放进被子里,又脱下她的外衫,拖到中衣时他动作顿了一下,想起上次她喝醉换衣服那次,有些磨人。
低头又隐约瞧见她衣裳下的白皙肌肤,微微闭了闭眼。
“阿九。”他勉强睁开眼,低唤了声。
九郡主挣扎着掀开一只眼,迷茫又无辜。
他解下她中衣,克制地说:“明日我们便回中原。”
“我还没玩够……”她含糊说。
少年扣住她的腰,支着她坐起身,她上半身整个倾入他怀中,长发散落,桃花酒的香味侵入心口。
他没有任何停顿,解开她的里衣,用被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又去柜子里找了件新衣裳给她一点点穿上。
穿戴好之后,他才将她重新放进被子里,低头在她眉间吻了下,乌黑眼底压抑着显而易见的忍耐。
“早些回去,早些成亲。”
这样便能早些陪她睡觉了。
·
一月后,中原再次与苗疆缔结良缘。
出嫁前夜,几位师父轮流与九郡主谈心,谈得她眼皮都快睁不开。
楚今朝最后来的,她说:“你真的决定要嫁过去了?”
九郡主用手指强撑着眼皮,有气无力说:“你问我八百遍了。”
楚今朝:“我总觉得给你准备的嫁妆不够多。”
“都快装出一支军队了还不多?!”
楚今朝很忧愁,她像是嫁女儿般,亲自目送和亲的队伍远去,送完又说:“嫁妆还是太少。”
小丫鬟:“……已经很多了。”根本就是装不下了!
这是第二次去和亲,说和亲也不算准确,应当算是普通的远嫁?
九郡主想到这有点小开心,但这种开心在看见几位师父齐刷刷立在轿子外面时瞬间变成惊恐。
九郡主举起手说:“师父,你们不用全都跟过来吧?这次我发誓绝不逃婚!”
师父们恋恋不舍说:“随便送一程。”
随便送一程,又随便送一程,最后一路送到边关。
九郡主躺平,她已经不相信师父们说的“随便送一程”。
当夜队伍驻扎边关之外,一如第一次那般,九郡主甚至怀疑这次随行的队伍会不会就是第一次的队伍,不然怎么连驻扎的地点都一模一样?
师父们终于送到边关,各自叮嘱她早些回中原,又絮叨了些别的,随后陆续返回,九郡主累得不行,大半夜的也饿了,便悄悄出去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叮当。
她忽然听见熟悉的银饰碰撞声,还没等她转身,身后人便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干净,手心托着一袋糕点。
她蓦地回头。
少年依旧穿着第一次见面的那身黑红色衣裳,银饰熠熠生辉,耳下的两缕缠绕红绳的辫子更是让人熟悉得恍惚。
“我就知道你晚上会饿。”少年凝视她片刻,仔仔细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嘴角弯起,抬了下手中的糕点提醒道,“从城里带出来的,还热着,味道还不错。”
九郡主倏地回过神:“你怎么、怎么……”怎么突然来边关了?
少年眼也不眨地望着她:“想见你。”
“那也不用这么晚……”
“我等不及。”少年反问,“一个月没见你,你不想见我?”
想疯了。
九郡主没接糕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狠狠吸了口气,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心里酸酸胀胀的,声音闷闷:“我也好想你,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你了。”
“梦到我怎么?”
“梦到和你成亲后你抢我被子。”
“……”
“所以我把你踢下床了。”九郡主仰起头,恶作剧笑起来,“你呢,你梦到我了吗?”
“梦到了。”少年从容不迫道,“梦到你把我踢下床。”
“……”
九郡主吃了大半袋的糕点,看着后面的队伍,纳闷道:“话说回来,阿月你不认路,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哦,我把周不醒带来了。”
“他人呢?”
“正和你的人把酒言欢。”
九郡主若有所思,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眼睛一亮,福至心灵道:“阿月。”
少年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不逃。”
“不是逃婚啦。”九郡主拽着他胳膊摇晃,“就是去附近玩一会儿,明日一早我们就回来。”
少年偏头看了眼对他二人视若不见的队伍,队伍里还有人在偷笑,于是他也笑了。
“我不认路啊。”
“我认识。”
“明日还能回来吧。”
“肯定能。”
“那走吧。”少年笑了,朝她伸出手。
九郡主将手放到他手上,握紧,在所有人慈祥的注视下短暂地脱离队伍,临走时还很不好意思地和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众人和善地回以“嘘”。
负责的将领过来巡查,问道:“郡主人呢?”
众人喝着小酒远眺某处,举起酒杯异口同声道:“郡主又被抢婚了。”
天漠相接,黑影与红影几乎融为一体,远处一只鹰振翅翱翔,风中铃铛声若有似无,杯中酒美,酒中月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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