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那我试试吧。”
赤练练微凉的指尖托着他的下巴，拿着细长的眉笔在他脸上涂画，有时凑得近了些，花露的甜香味全扑在梵天脸上。每当这时梵天都屏着呼吸，生怕自己混浊的吐息污了那抹甜香。
“好了。”赤练练停了笔，隔远了些观摩起来。
梵天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他垂头，看向水上的倒影，水面荡漾看不甚清楚，不过那两簇新画的眉却格外显眼，又黑又粗比他见过最肥的毛虫还要宽上几分。他抬头看向赤练练，就见她正皱着眉，露出不满意的表情来。
“你不适合这个眉形，我重新给你画一个吧。”
赤练练说着手腕一转，梵天脸上的浓眉就消失不见了。她又重新拿起眉笔，捧着梵天的脸颊继续涂画起来。
这一次用的时间略久了些，梵天憋气都快撑不住了，只得偷偷地换气。每次与赤练练近距离接触，他都忍不住震惊于她的美貌，一眉一眼、一鼻一唇，没有哪一处不好看的，合在一起更是惊艳绝伦，目定魂摄。难怪人界有那么多的话本喜欢写妖，花妖狐魅迷惑众生，可不就是长成赤练练这样。
“嗯，这次应该可以了。”赤练练审视了一翻，终于满意了，她还变出一个小铜镜给了梵天，“还是你原来的眉形适合你，我比照着画的，你要是不满意就是你自己长得难看，可怪不得我。”
梵天拿着铜镜看了看，确实与他过去的眉毛很是相似，也比方才的两条毛虫好自然了许多。他仰着头对赤练练笑起来，“多谢主人。”
赤练练低垂着头，第一次发现梵天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忍不住在他的小脸上捏了捏，手感还挺好。
当晚，梵天一夜好梦。蜷缩在他怀里的小红蛇却失了眠，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艳红的幸子几乎蹭到他的脸上，金色的竖瞳盯着他看。片刻，赤练练的慵懒声音悠悠响起，“能够修炼天之道的凡人吗？”
第二日，梵天醒来，往常喜欢赖在他怀里的小红蛇竟不见踪影。最后他在洞外的大树上找到了赤练练，此时天边的太阳已经露了出来，赤练山上雾气蒸腾，云烟缭绕，透进来的阳光没有丝毫温度，清风中夹着湿润的空气迎面而来。化出人形的赤练练孤零零地坐在树梢，衣裙随风摆动。
梵天走到大树下，他还没有出声，赤练练已经垂头看向他。
“要来看云海吗？”赤练练问道。
梵天点点头，随即他便被赤练练投来的一条白练卷住了腰身，用力一拉，他就到了树枝上与她并肩坐在了一起。
高达百米的大树，将赤练山下的景致尽收眼底，云山遮盖，雾海翻腾，在阳光的照射下云朵染上了颜色，与天边的云彩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梵天所在的东山派也是建在崇山峻岭间，云山雾海自是常见，只是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与天相接云海，就仿佛这里已是天界，直通云霄的神仙居所。
直到太阳光将云海驱散，大片的光辉照耀到了山顶上，赤练练手里托着一本《赤练山百草图》递给梵天。
“你把神龙给你写的药材样子记下来，一会儿到山里找一找，我要睡个回笼觉。”说着她打了一个哈欠。
“好。”梵天应了一声，就见赤练练已经化成了小红蛇从他的胳膊游到了脖子上，想从领口处钻了进去。今日他穿的衣服领口有些紧，她的小脑袋钻得有些费劲，第一次没成功，她转头看了眼梵天，正好对上他低垂的脸，红艳艳的幸子划过他的嘴唇。
小红蛇似乎是愣了一下，又当作没事一样继续钻领子。梵天将领口拉开了些，她才终于进去了。
梵天垂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嘴，这算是被亲到了吗？不知怎的竟想起赤练练昨晚给他画眉的样子，他的耳根红了红。
神龙留下的药方药材有二十多种，有内服也有外用，种类倒是不复杂就是需求量有点大，有些外用的药材一次就需要半斤，不知道这山中能找到多少？
梵天看书认真不到一会儿就将所有药材的图案记住了，他也不打扰赤练练休息，已到蜕凡期的他飞身下树自是难不倒，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地上。
这次梵天准备朝着东方走，赤练练喜欢晒太阳，此刻那边太阳光正是充足之时，哪怕行走在茂林之中，也能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几缕阳光来。
山中的药材确实极为丰富，梵天不过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将药材集齐了近一半，虽然量有些少，不过凑齐三服药还是够了。此时他刚采集完白术，就见一只像是野鸡一样的禽类在不远处啄虫子。梵天心道，快午时了，抓了这只野鸡，放些药材一起炖汤喝正好。
梵天想要捉野鸡，不想那只野鸡十分狡猾还能飞，他用上了轻功才将其成功抓住。梵天擦了擦额头的汗，赤练山中的禽兽似乎都格外敏捷，若非他是练家子怕是真抓不到。
梵天提着不停扑腾的野鸡往回走，就听怀里的赤练练软绵绵地说道，“一只不够。”
说来也怪，那只前一刻还奋力挣扎的野鸡在赤练练说话后，立刻就消停了，安安静静地待在梵天手里。
梵天看了眼奇怪的野鸡，也不甚在意，“那我再去找找，说不定野鸡的巢穴就在附近。”
“嗯。”赤练练应了一声。
梵天走了两步，就耳尖地听见一阵咕咕咕的叫声从远处传来，他顺着声音找去，还没等他走远，就看见正前方一群野鸡朝他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梵天吃惊道，难道这些野鸡都有灵性不成，知道妖皇大人想吃鸡肉便来送死？
领头的野鸡看到了梵天也不害怕，咕咕咕带着野鸡们围着他，有些野鸡还悠闲地在地上啄泥巴，毫无防备的模样，像是在说快来抓我呀，就想给你吃掉。
小红蛇顺着梵天的手臂，从他的衣袖处探出头来，看向被他抓住的那只野鸡。野鸡看到小红蛇极为顺服，还默默低下了头。
“小天天，你把它放了吧。”赤练练说道。
梵天也觉得这只野鸡有古怪，便听话地将它放了。
野鸡被放了以后也不走，而是恭敬地趴在地上，周围的一群野鸡也跟着它垂着头蹲在地上。
“你已有了智慧，很好。”赤练练化成了人形，走到野鸡身前蹲下，手心里多了一枚药丸，“吃了吧，对你有好处。”
野鸡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像是在感谢，尖锐的鸡嘴轻轻地从赤练练的手心将药丸叼走，吞进了肚子里。
赤练练在野鸡头上摸了摸，“你走吧，留三只鸡给我就行了。”
野鸡咕咕几声，围着赤练练绕了一圈才带着鸡群离开了，地上果真留了三只最肥的鸡。
梵天第一次见到自动送上门的鸡，顿时大开眼界，“刚才我抓到的那只野鸡是已经成妖了吗？”
赤练练点点头，“鸿蒙初辟，假以时日就能化形成人了。”
当日的午餐自是三只野鸡，一只按照《赤练山百草图》上附的药膳方炖了喝汤，两只做了叫花鸡，还是梵天凭着记忆按照过去他父亲的法子做的。
梵天觉得自己做的叫花鸡自是没有父亲做的好吃，回想当年的一幕幕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哪怕是现在他都难以接受父母亲已经离他而去的事实，总觉得他们应该还在人界等着他，只要他回到人界他们就可以一家团聚，继续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一年前，父母亲带我去外祖家，因为有事耽搁我们出门晚了些，到了中午我饿了，母亲便让父亲做好吃的。正巧路过一户农家，父亲便向农家买了只鸡，做成了这样的叫花鸡。鸡做好了，父亲先将一只鸡腿分给了我，另一只给母亲。母亲却不要，说她最喜欢吃鸡翅膀，让我们吃了鸡腿，就莫要跟她抢鸡翅膀。”梵天回忆着过往，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噙着泪。
赤练练看了看刚拿到手的香喷喷的鸡腿，竟不好意思下嘴了，递到了梵天面前。
梵天揉了揉眼睛，接过了鸡腿，“谢谢。”再是心智早熟，少年老成，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吃完饭我带你一起去找药材吧。”赤练练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对宠物更好一点，又会做饭又听话，无父无母惹人怜。
吃了午饭，赤练练果真带着梵天找药材，有她在自然省时省力，一会儿在山顶一会儿在山腰，几乎将赤练山上的所有药材采集一空，就剩三味药材便找齐了。
“剩下三味药材赤练山上没有，需要到特定的地方才能找到。”赤练练说道。
梵天拿着绢纸，对照之下发现剩下的三味药材分别是千年龟壳、千年蛟鳞和万年杜仲皮。
“特定的地方是在何处？”
“龟壳需要到北方去找，蛟鳞则在东方，杜仲皮是在西方。”
“啊？这是要将妖界走遍吗？”梵天惊讶道。
赤练练叹了口气，“这应该是帝俊的恶趣味吧，不过顺了他的意去走一遭也无妨。”
赤练练想到了朱雀所言，如今妖界之中已经有了另一种声音，既然她不愿继承妖皇之位，那就该让给有志之士。千万年来不能晋升成神的妖族誓要打破天道束缚，在新首领的带领下与天斗，与神争，做那人上人！
只是，想做人上人的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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