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真一心里再不痛快,也没功夫管这段戛然而止的恋情。


    她连命都没了,亲人也不要她了,如果还只顾着惦记男人,那她可以再去死一死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将黑户变为明户,只有把身份证明落实了,她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给祁珍添堵。


    她想好了,变回人的两条路子都不能放弃。


    既要攒功德,也要逼祁珍主动逃离她的身体。


    不管哪条路子走通了,都算她赢。


    而功德之事不能急,老柳树没告诉她怎样才算大功德,更没说要做多少件好事就能让木偶身体化为血肉之躯。只道功德加身时她会有所感觉。


    这种玄乎不明的结论,祈真一当然气咯。


    但不是拿他们没办法吗?


    她这人挺识时务的,刚不过就认怂,认怂不丢鬼的脸!


    左思右想后,觉得逼祁珍逃走的可能性更大,也更容易成功。


    既然祁珍有一个助纣为虐的宝贝,这个宝贝暂时陷入沉睡帮不上她的忙,那她就要趁宝贝觉醒前毁了祁珍的生活。


    譬如:夫妻感情失和,婆媳不睦,娘家抱怨,再加上邻里闲言碎语……


    如果有孩子的话,还得让她尝尝亲子关系破裂的痛苦。


    总之,一切让祁珍难受的事,她就要做。


    只有她难受了,而那东西又确实能再助她夺舍,如同祁珍这般习惯掠夺别人的命运的人,才会忍不住重新换一具身体!


    只要她的魂魄出来,自己就用太玄镜收了她。


    当然,如果她实在舍不得那个家,不舍得抛下丈夫儿女,那她就受着吧。


    反正自己永远不会原谅一个掠夺者。


    大不了——


    就做个游魂跟她耗一辈子,等她也成了鬼,自己咋说都是地府的老熟人了,她小小的报个仇,鬼差和阎君总不能不让。


    至于盛景玚——


    祈真一嘴巴犟,嚷嚷着自己看中的男人不会差。


    其实早就做好了对方移情别恋的的准备。


    说到底,对象再亲还能亲过爹娘?


    爹娘都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管她,连问问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都不敢,不愿,才谈了不到一个礼拜的对象能指望得上吗?


    说他情深似海、一生不渝她其实也不信的。


    如果他跟别人结婚生子了,她想,自己肯定会失落,但不会怨恨他。


    唯独一点,那个人绝对不能是祁珍!


    祈真一虎着小脸往山下赶。


    她依然撑着那柄破伞,步履间少了昨日的灵巧活泼,一脚一脚重重踩在缀满了雨珠的杂草上,只看背影便觉得少女浑身被浓烈的怒气包裹着,浑似一个张牙舞爪的火球怪,逮谁烧谁!


    即将被烧的祁珍还不知道祈真一逃出生天之事。


    心里这会儿没来由地发慌。


    下意识想找系统拿主意,才记起系统在半个月前没有一丝征兆便与她断了连接。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从前也有过,大都是临时升级,她并不需要心急如焚。


    一开始,祁珍也确实没当一回事。


    可不知为何,往常只需耗费三五天的升级期竟持续了大半个月。


    系统完全跟“死了”似的,如果不是脑子里代表它的图标还在,只是变灰了,她这会儿不可能坐得住,更别说安心给孩子们上课。


    祁珍有些心神不宁。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过是本该被“抹杀”的魂魄在作怪,对方不仅影响了系统,已经在气势汹汹来找她报仇的路上了。


    在她心里,系统无所不能。


    系统给了她第二条、第三条性命,她习惯听从系统的指示,靠掠夺别人的运气来换取系统商城里的道具。


    这些道具让她轻而易举获得成功,她并不觉得系统控制了自己,相反,她很享受这个金手指。


    拥有系统的她瞬间成了别人人生的主宰,是这个世界的女王。


    不需要伏低做小,更不用去勾引有钱的糟老头子,她只需要夺舍一具运势好的躯壳,便可以瞒天过海,顶替对方的命运,随随便便就能获取其他人没有的机遇。


    夺舍嘛,一回生二回熟!


    第一次她夺舍的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无奈当时的她穷人乍富太过浮躁,以为有了钱便有了一切,完成了系统发布的初级任务后,便顺着心意小小地惩戒了一个自命清高的女人,没想到对方鱼死网破,狠起来连命也不要,非得弄死她。


    第二次时,系统给了三具与她相符的身体让她选。


    一个是大学教授的女儿,一个父亲是团长,最后一个才是红顶寨的祈真一。


    祁珍想选高干子弟,但系统却道三人中运势最强的是祈真一。


    大学教授的女儿得跟着父亲下放,在牛棚苦熬十年,此时人已经在牛棚了;团长家那位倒是衣食无忧,不会被十年动荡波及,但小时候患病瘸了一条腿。


    系统商城倒是有药可治,但积分不便宜。


    唯有祈真一,少时不显,平平淡淡,但婚后发家,不仅有旺夫命,凡是跟她沾亲带故的人都能蹭到好运。


    算是后世的“锦鲤运”的弱化版。


    这样的命格按理来说应当一生顺遂,然而系统在第一次抹杀原主魂魄时出了纰漏,没有一击成功。


    等补充够能量后,祈真一的命格却变了。


    ——短短几天,她谈了对象。


    而那个男人并不是她命定的丈夫。


    最麻烦的是,那个男人是个变态,未来会囚禁祈真一,还想解剖她……


    一想到等待自己的命运是被疯子解剖,哪怕祁珍原就不是善良之辈,也被吓坏了。


    当即要求换别的身体。


    无奈系统带着她进行了三次时空穿梭,已经没有能量支撑她等下一个合适的身体。


    她们本就来自异界,这方世界对她们天然排斥,能量足够时尚可隐藏自己的气息,但一旦暴露,不等他们抹杀别人,世界法则就先把她和系统抹杀了。


    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才勉为其难用了祈真一的。


    她成为祈真一的第一件事便是改名,第二件则是分手另嫁。为了将祈真一的命格掰回正轨,她甚至欠了系统巨额贷款。


    思及此处,祁珍心里的波澜渐渐平复。


    是呢,她欠的“运”还没还完,系统不会轻易离开。只要她源源不断提供“运”给它,系统就能永远做她的金手指。


    这回休眠时间这么长,一定是在给商城做双向交易升级。


    想想那些图标灰着的好东西,祁珍勾唇,微微一笑,眼底洋溢着志在必得。


    “叮铃~~~”


    下课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遐想。


    突然,几个小孩莽莽撞撞往教室门外跑时猛地撞上她。


    祁珍踉跄了两步,脚后跟正巧抵在讲台凸起的位置,整个人往后一仰。


    祁珍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手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可惜仍然没有止住仰面摔倒的态势。瞬间,臀部仿佛四分五裂,而撑在地上的手肘火也辣辣的疼。


    除此以外,脸刚好被掉下来的黑板擦砸了一下,竟蹭出一条两厘米左右的口子,渗着血丝。


    一贯优雅淡定的祁珍痛得脸部抽搐,表情狰狞。


    教室里的孩子吓傻了,反应过来后立马跑过来扶她,第一次没扶稳,上半身刚抬起一点点便又跌了回去。


    疼痛翻倍!


    “滚开,别碰我——”


    一连串的意外令祁珍暴躁失态。


    哪里还是孩子们记忆中温柔可亲的祁老师,她脸上毫不保留地厌恶深深刺痛了小朋友们的心。


    他们隐隐觉得今天的祁老师很可怕,像……坏人。


    而祁珍满脑子是这几日的倒霉事,根本没心情维持人设,更没注意到学生们害怕的神情。


    把他们吼了一顿后,撅着屁股气冲冲回家了,连孩子都忘了接。


    *****


    红顶寨下山后便是余家坝,余家坝走路半小时就能到旭丰镇。


    但旭丰镇到东川县坐车得一个多钟头。


    每天只有两班车,早上九点半一班,下午两点半一班,错过了便只能走路。


    真一没钱,她也没坐过大巴车。


    从前到东川县偷偷卖晒干的山货时她都是天没亮就起床赶路,走上五六个小时进城。就连约了盛景玚看电影那次也是如此。


    她不觉得辛苦。


    像她们这样的穷人家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宁愿走一整天路也好过花五毛钱车费。


    那时候,盛景玚似乎看出她舍不得坐车,看完电影后不知打哪借了辆自行车,载着她骑了快两个多小时,一直把她送到红顶寨山脚……


    当时她心里甜得咧,像吞了一大罐蜂蜜。


    有些经历哪怕过去十年百年,只要她还记得清晰,回忆起来总会不知不觉流露出笑意。


    然而回忆越甜,她心里空着的那一块就越大。


    真一看着熟悉的街道,和六八年没什么区别的集市,神情微微怔忪。


    但很快,她就从怀念里挣脱出来。


    不再想盛景玚现在如何,而是坚定地朝着黑烟最浓,阴气最重的地方找去。


    “叩叩——”


    门没关,真一随手在门上敲了敲,待办公室里唯一的工作人员抬头,她清咳了一声,抬头挺胸,倍儿自信,一副“我上头有人”的架势走了进去。


    对方大概六十来岁,头发花白,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板一眼道:“名字。”


    真一愣了下:“……祈真一。”


    心里忍不住腹诽,阎君不是说一切都打点好了吗,怎么还问她名字,难道这就叫走过场?


    那人取过桌上一本册子,迅速翻动。


    眉心渐渐拧出褶子:“几号送来的?批条拿过来了吗?”


    祈真一:“????”


    对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抬头瞪真一:“你是祈真一的亲属吗?他的遗体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公社大队长批的火葬条子呢,给我看看。”


    祈真一:“……”


    她瞪大眼,目光呆滞。


    阎君说的内应呢?唬她的吗?


    “那个,您老人家误会了,我是来报道的新员工,我就叫祈真一。”


    说完,她咧起嘴巴,露出无害又乖巧的笑容,怂萌怂萌的。


    老头儿这才认真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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