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清是一只手把花递过来的,文絮璁却用了两只手接,一只手拿不住。现在一向冷清的小丞相双手抱着花,低头看着,眸光在花叶枝干上流转,最终暗淡了下来。
这花,不该要的。文絮璁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生怕第一次有些后悔。
文程玉二十岁高中进士,进入朝堂后受皇上提拔,如今年过不惑已官至宰相,文絮璁看得出来,他爹对皇上一片肝胆,耿耿忠心。
那平阳王杜渊薮,招兵买马,招揽门客,野心昭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双方沉潜已久,还未到最后一步的那时候,但以杜渊薮在朝上的态度来看,最后那一步也不远了。
到了最后那一步,势必要兵戎相见的,文絮璁微微皱起眉心,真到那时候有该如何。
胜者为王,皇家也有其中复杂的秘辛,是平阳王想要谋反还是街头的乞丐揭竿起义都和文絮璁没关系,他觉得这一生水过无痕,也无什么生趣,就是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连死都不怕的小丞相心里说不上的郁结,想到以后的某天,双方对峙的人马或许会是他和杜行清,文絮璁便有点烦闷了。
文絮璁不是明知这条路走下去他不喜欢还要走下去的人。
“侯爷。”文絮璁抬头,唤了一声。
“怎么了?”杜行清神色稍敛,喊的这么,这么正经做什么。
“那块玉你用了多少钱,回府我让人把银钱送来。”
“送你的,又不是卖你的,你……”小侯爷皱眉就想发脾气,转眸看见文絮璁白皙的侧脸,那股气就生生的散了,干巴巴的:“你不喜欢,生气了?”
这无关喜欢,文絮璁抱着花的手紧了紧:“没有不喜欢,小侯爷,虽说你出来打猎遇见我是凑巧,可王爷那……”
“不是啊,”杜行清老实的道:“我特意来找你的。”
什么凑巧,杜行清一直留着小丞相的动静,见文絮璁往林子里走,茶杯一放便马不停蹄的跟上了。
……
这一句坦诚实是猝不及防,文絮璁眼睛眨了眨,有点无力:“你,”
“我怎么了!”杜行清笑得风流倜傥,勾住文絮璁的肩,一手握着人家手,向先前那样带着文絮璁往外走:“我这么大一人,出来见了谁,和谁在一起说了话,同哪家的小公子玩得好,这个我爹也要管吗?”
“嗯?”
“真的,”管没管自己心里有数的小侯爷脸上就差写着我说的是真的几个大字,严肃道:“我爹说要和同窗和谐有爱,共读诗书,同床~窗之间,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嗯!是真的。”杜行清一脸肯定的将文絮璁疑惑的脑袋转了回去。
文絮璁手抱着花,手肘又被杜行清拉着,空不出手来,只能摇摇头,把自己脑袋上的那只爪子摇下去。
二人朝来处走,高一点的少年把矮一点的少年揽在怀里,远远看去像是相携着靠在一起,感情甚笃。
实际上却是这样的,
“你松开,我能走。”
“山路崎岖,我扶着你走,同窗嘛,不必客气。”
“这一段路还在林中,并不崎岖。”
“林中更危险了,不定从哪个草丛里游出一条毒蛇,或是从山野里窜出一头野猪,你这身娇肉贵的小公子被咬了一口怎么办?同窗嘛!不必客气。”
“现在没有野兽,你把手放下来。”文絮璁冷冷的看着腰间的那只手。
杜行清不放,手上用力把人抱得更紧了:“防范着,有什么坏东西出来公子带着跑得快,我怕来不及。”
你就是最大的那个坏东西,文絮璁被他这一下撞的手里的花都挤到了一起,簌簌的向下掉着花瓣,文絮璁抬头,眸光含冰带雪的向杜行清看了一眼。
杜行清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把这事含糊的混过去,文絮璁就站住了脚,没受伤的那只手向后狠狠的一挥。
“唔!”
杜行清捂着肚子,踉跄着后腿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下手这么狠!”
“还有更狠的,”文絮璁把凌乱的花枝摆好了,闻言往杜行清那边瞧:“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杜行清摆着手,老实的走在文絮璁旁边,不再动手动脚:“您请,您请。”
文絮璁眼尾扫过杜行清快步跟上来的衣脚,倒是没说什么,面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许多,被杜行清这样插科打诨的一闹,他也没有再提其他事的想法,就这样吧!
过些日子再说,落日余晖里,林中花草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杜行清在耳畔叽叽喳喳吵闹不休,二人的袖口衣摆在风里飘起又落下,文絮璁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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