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后,陛下的旨意就是我等的夙愿。”给郡太守最后一棍子的农夫举起了手中沾满血的棍子,大声道。


    他一家老小均被郡太守欺负致死,他妹妹年仅十四就被郡太守看上强行掳了去做妾,他妹妹生的副不输男儿的烈性子,见抵抗不过郡太守手下的护卫就在新婚之夜活生生撞死在了房内的柱子上,死不瞑目,双目满睁,一脸狰狞的将前来过新婚之夜的郡太守吓的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更是因此染上风寒。


    于是,农夫一家就被郡太守恨上了。


    “你妹妹就是个晦气玩意!”


    郡太守带着嫌恶的话语犹在耳边回想,农夫一想起顿时消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的往上涨。他犹嫌不够的又狠狠的一脚踢在了郡太守的脑袋上,一边大喊:“啊母,阿爸,阿妹。你们看到了吗?我宰了这个狗官,你们好好的去吧,我会让这个狗东西下去给你们赔罪的!”


    说着,农夫眼神转到了郡太守的腿上,万一这狗官去了下面还欺负他阿妹和啊母啊爸怎么办?


    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怎么欺负啊母啊爸阿妹!


    说干就干,农夫举起棍子又咚咚两下打断了郡太守的腿。


    身侧的众多民众们看到了农夫的动作,但他们只是摇头叹息并不上去阻拦,毕竟都是一个城的,农夫家里那点事他们也是都知道的,当初他们非是不想帮忙,他们也怜农夫,但他们畏惧郡太守的权势,也怕牵连自身,所以都只是默默看着农夫的遭遇,而如今,这郡太守落到薛家娃子手里也算是罪有应得!


    薛泰然原地安静的站了一会,突然转身向远远旁观的一名儒雅丞令单膝跪下,字字泣血:“大人,我可否能将这郡太守的头颅带回去,我想提着他去我父母阿妹面前谢罪!”


    突然迎接所有百姓目光的丞令略有些懵逼,旁观这群百姓是如何将昔日的上司活生生打死的丞令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下,面色僵硬道:“这个嘛,还请容在下去请示一下衡季大人。”他也是刚刚被收编,原来替郡太守做过不少亏心事,所以他边说边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薛泰然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周围的百姓们互相面面相觑,一些老人叹息一声也跟在薛泰然的身边接连跪下。


    看着这架势,丞令不敢拖着,吓得骑上马一路飞奔到了原将军府,现陛下居所处,下马后连滚带骂的进了门直往偏殿飞奔,然后闯过厅堂,穿过客房,闯过高楼亭阁,一脑门撞到了一黑发如墨,眉眼如冰的高挑男子身上。


    丞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脑门抬头看自己撞到的这人,他呲牙咧嘴却不敢抱怨什么,毕竟这地方现在可是天子居所,万一引来了陛下……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丞令看了一眼,便愣住了,面前这人看着当真不凡,一双无机质的眸子冷凝着,看着就让人腿肚子发软。


    霄空绥若有所思的看着还坐在地上的丞令,道:“什么事如此慌慌忙忙?”


    丞令从地上一骨碌的爬起来,小心翼翼道:“阁下是?”


    霄空绥道:“朕……”


    霄空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透着浅淡笑意的高声打断。


    只见衡龚静穿高台亭阁,远远而来,步伐虽是优雅却一点也不慢。


    “陛下原来在这里,可真是让季好找。”语气略带抱怨,但透着笑意,又好似开玩笑一般。


    丞令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衡季先生,听着他嘴里的那声称呼,又满脸呆滞的看了看身穿玄衣华服的贵气男子。他一个激灵,利索的双腿跪在了地上:“臣见过陛下。”


    霄空绥道:“起来。”


    丞令像鹌鹑一样的站起来,低着头不敢抬头。


    霄空绥问:“如此慌张所为何事?”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丞令标点符号都不带的快速将刚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霄空绥思考了下,侧眸:“季卿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衡龚静道:“虽不符合法度,然情有可原,可破例一次。”


    霄空绥道:“那便如此。你可听到了?”


    丞令连忙道:“臣听清楚了。”


    霄空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丞令道:“臣名卫池。卫国的卫,城池的池。”


    霄空绥夸赞道:“可是令尊取的名字?卫国卫池,听汝名如见令尊。”


    卫池呼吸一顿,陛下又问名字又问父亲,这这……


    天上掉馅饼一般的情况让卫池神情有些恍惚,他不敢怠慢,慢慢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回道:“确实是家父给臣取的名字,家父毕生所愿便是守家卫国。”


    霄空绥闻言,慢慢笑道:“你有个好父亲。”


    卫池低下头:“谢陛下。”


    霄空绥将话题引回正题:“以后这种事情你可自行判断,遵循法度,然而虽要依照法度来办,却也需要合乎情理,法不可无情。”


    丞令仔细听着这些话,默默将这话记在了心底:“臣遵旨。”


    霄空绥道:“还有,龚静应该交代过你了,朕免了此地百姓的三年赋税。但连年征战,百姓应该没有多少田地。你去将所有良田测算出来,明日交于朕。对了,以后可以直接进入朕的寝宫,不必通报。”


    衡龚静本来笑眯眯的听着,听到最后这一句,他脸色不对了,他出声道:“陛下,这不用通报,万一卫池被人裹挟……”来刺杀您。


    面对皱眉的衡龚静,霄空绥面色平静:“朕武功高强。”虽然重活一世原来的仙体道韵天地万法全没了,但修练的方法他还记在脑子里,不是他看不起这个世界的人,实在是,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太低了。


    霄空绥觉得自己修练三天,就能算得上这个世界的高手了,更别说他领悟这个世界的本源之后会如何了……


    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实在是太过于低端。


    衡龚静:“……”发现了陛下的一个缺点,托大。


    霄空绥回过头,考虑了一下后,放下了身段,温言道:“季卿不必担心朕。”


    直面霄空绥的美颜暴击,衡龚静顿时脑子有些晕乎了。算了,哪有不好胜要强的帝王?不好胜要强的帝王可都把国家玩没了,下场凄惨无比。但就算好胜要强,也大多草菅人命性格暴虐残酷,陛下相比之下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脑子清醒对局势判断也很准确,这已经超过了所有的帝王了,一点点托大的缺点算的了什么……大不了他天天守着陛下,虽然没有人知道,但他的剑术可是天下第一,相信无人能在他的保护下刺杀陛下成功……


    果然。


    霄空绥看着立场顿时不坚定了的衡龚静。心道:“这家伙果然是个无脑颜控。”


    衡龚静看着眼前这副无人能及的美貌,感叹:这就是我要寻找的完美的明君啊!


    霄空绥于同一时间在心底呵了呵,但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浅笑:“季卿为何一直盯着朕的脸看?”


    衡龚静咳了两声,收敛了下略花痴的表情,正经道:“陛下天资威仪无双,令季敬仰不已。”


    霄空绥:“……”可真能掰掰,这家伙不会说的自己都信了吧。


    还别说,衡龚静一点没有颜控的自觉,他自认为是被霄空绥的气度威仪和帝王霸气吸引的。


    霄空绥:“……”


    虽然略感微妙,但如果能因此而收获一个忠心的臣子,细节什么的确实不需要太过计较。


    ***


    丞令回来宣布过命令后,百姓连同农夫都一同高兴的大呼起来。


    薛泰然顿时砍下郡太守的脑袋,提溜去了阿妹父母的坟前,一直跪了三天三夜。之后他擦干了眼泪,整理了一下仪容,找到了正在练兵的花子,报名入伍。


    花子一脸惊喜:“呦呵,让俺看看你实力如何?!”


    ……


    ……


    霄空绥将处理公务的地方从郡太守移到了他现在住的将军府,历经三天,总算是各方面都有条不紊的走了起来。偏殿来衡龚静的居所的人络绎不绝,更多的人在霄空绥面前混了个脸熟,花子提溜了十个人送到了霄空绥的面前,霄空绥全数封了个校尉又给推了回去。


    乱七八糟的事情过后,城内众人也都慢慢接受了陛下正在治理这个城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不久,城池被人围起来了。


    士兵来报的时候,霄空绥正和横龚静花子等十人商讨兵务,这人一张口就是石破天惊。


    来人嘴唇都在颤抖:“陛下!咱们被八十万敌兵被包围了,那些人已经全数在城池四周驻扎了下来,武器精良,训练有素。”


    霄空绥微微一愣,随即惊的瞳孔一缩:“可知是何人带兵前来?”


    斥候低头:“这个在下还未探明,属下远远的看着他们的旗子,见他们的旗子上书写着一个……颂字。”说到这里,斥候也察觉到不对了,他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听到这话,室内不少人面色很是微妙。


    旗子上写颂字?颂国的军队?开什么玩笑?陛下可还站在这里呢!你以颂国的名义来攻打颂国的君主?这不搞笑呢吗?


    霄空绥也是面色古怪:“所有部队都是举着颂的旗子吗?”


    斥候原本紧张的情绪被一股子古怪取代,他也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实话实说:“是的,陛下!”


    霄空绥道:“随朕去城墙上。”


    原本的畏惧被好奇取代,众人面面相觑,跟在陛下和衡季先生花子将军身后前往城池护城墙上。


    站在城墙上,霄空绥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面色微妙道:“谁会举着颂国的旗帜来攻打朕?”


    衡龚静也是很微妙:“这,或许可能是儋州那个傻子太守?”


    霄空绥想到那个傻子太守,摇了摇头道:“他虽傻,却并不莽进。应该不是他。”


    不一会,马蹄哒哒声地动山摇的响了起来,远处密密麻麻的将士们骑着马转瞬间就冲了过来。


    城内的百姓们自然也听到了这冲天而起的嘶喊声,所有人都不由得不安了起来。


    “这又是那个王侯带兵打过来了?”有人啜泣道:“这日子还有完没完了?”


    “别怕,别怕,我们有陛下。陛下宅心仁厚,宽以待人,我就不信哪个王侯敢顶着千古骂名杀了陛下。”


    “可是,万一他敢呢?”没有人敢赌那些有虎狼之下野心勃勃之辈的良心:“而且陛下他,名声不好啊!”这人凄惨无比道。


    周围的人一时全都无言。


    对啊,他们是知道陛下仁厚,可是天下人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那些关于陛下的无稽传言。


    按陛下现在被泼脏水的程度,王侯们完全可以举着大义的旗帜废掉陛下,虽然也会遭到天下人的诟病,但确实占了一点义的名头。


    一时之间,城内的气氛全都压抑无比。


    “我可听说那灵义侯和吴台寿有仇,在打败了吴台寿之后可是下令直接屠了全城的人!臣外的那个,会不会也是如此的屠夫!”


    “闭嘴!别说了!相信陛下!陛下会打赢的!”


    在城内百姓们瑟瑟发抖的议论纷纷的时候,城外面的整齐叫骂声终于开始了,打仗前必喊阵这似乎已经成了种花内斗时候的传统了……


    不管心情怎样复杂,霄空绥和其余臣子们全都严阵以待的看着已经兵临城外一里的军队。


    只见整齐的军队们唰唰的让开,从中出现十余名白胡飘飘,身着长袍的……文臣?


    霄空绥的脑门缓缓的冒出一个问号。


    衡龚静蹙眉,无意识的抓紧了手中记录用的书简,脑子转的飞快。


    这人是谁?能坐拥这么多军队,恐怕也是一洲之长……而附近上了年纪的一洲之长有……


    还没等衡龚静理清楚头绪,那边数十个骑着马却穿袍子的文臣们已经开始叫喊起来了。


    只见一个面容最为严肃方正的文人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的骂道:“燕高懿你个没□□的逆臣!老夫上守十代忠烈,今就替你爹宰了你这个辱家门的不孝竖子!你爹你们燕家千古忠名,如今全数葬于你一人之手,你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你爹?!你又何面目慰你们燕家十代列祖列宗?!”


    “枉你白首皓目枉为人!”


    “汝配为吾友子乎?!!速速交出陛下!将陛下还来!不然老夫就率这八十万强军,斩汝项上人头!!!”


    身后八十万将士们一字不差的重复着阵前老臣的话,喊的震天动地,也喊的霄空绥的神情由郑重变为了面无表情。


    霄空绥身后众位文臣们的心中的那一点担忧也全都烟消云散,他们看着轮番上阵叫喊的十余名气势不凡的老年老子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理说,这些都是和平年间高高在上,他们一辈子也不能得见一次的大人物,他们应该心存敬仰才是,但现在,他们只觉得微妙…微妙至极。


    而城内原本害怕的瑟瑟发抖的百姓们听着叫喊声,也全都一愣。


    百姓们:“……”


    “俺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俺怎么听到他们在喊速速交出陛下?”


    “你没听错,他们好像就是这么喊的。我也听到了,而且我还听到,他们好像在骂燕高懿将军……”


    “……”


    百姓们的神情顿时无比的古怪。


    衡龚静活了半辈子读了几千年的史书,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他压下抽搐的嘴角,微笑道:“看来是一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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