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妧仪回到自己的屋中,皱了眉头:“你说,我这庶妹,运气倒是极好,这一遭,不但保全了性命,还攀上了裴家二小姐,更是予了殿下救命之恩。”
尤娘不知如何劝她,只道:“侧妃娘娘有什么可担心的,无论如何,良娣都是我们宁家的人,何况良娣的姨娘、胞弟,都是握在娘娘您手上的,便是良娣她翻了天去,也逃不出娘娘您的五指山。”
“啧,那倒也是。”宁妧仪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如今纵使是我这庶妹入了殿下的眼倒也是桩好事。
尤娘见她的神色缓和些许,又道:“何况,良娣受宠,便是殿下对娘娘的重视,更能显得宁家女儿同气连枝,岂不是极好?”
宁妧仪勾勾唇:“也是,如今只怕苏清颖在青仪阙中,怕是气的不行。”
如宁妧仪所言,青仪阙中,苏清颖已然摔了一个茶杯。她瞪了李姑姑一眼:“你不是说……人一定不会回来么?”
李姑姑此刻已是满头大汗,她“啪”的一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日那狐媚子明明都自墙上跌了下去,怎……”
“是啊,都跌了下去,人还回来了,还是被殿下抱在怀中回来的。”苏清颖盯着她,皮笑肉不笑。
她听闻殿下遇刺,在府邸门口枯等了半个时辰,只差纵马去寻。却见看到,她心心念念的殿下,怀中捧着另一个女子回来,眉目之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太子妃息怒,奴这便去查!”李姑姑连连磕头,颤颤巍巍道:“只求太子妃给奴一个机会……”
“啪——”一声,又是一个茶盏落到李姑姑面前,凉透的茶水泼了她一身,她不敢再说话。
“查?你去查什么?她如今有恩于殿下,你这般去查,是要将本宫捅到殿下眼前去吗!”苏清颖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冷笑一声。
“娘娘说的是,是老奴一时疏忽了……”
“滚下去!”
……
东宫后宅之中,各怀心思,裴府便半点不同了。
裴敛之坐在书房中,眉目平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裴锦姝端了一碗参茶,问道:“兄长可在?”
裴敛之听到是她的声音,淡淡道:“进来。”
门被打开,日光勾勒出裴锦姝的身影。经此一事,她眼中的骄纵减了不少。
“兄长奔波几番,锦姝担忧兄长,前来奉茶。”
参茶入口,温度适宜,裴敛之淡淡道:“你有心了。”
“兄长喜欢就好。”裴锦姝唇畔浮起一丝浅浅淡淡的笑意。
一盏茶毕,裴锦姝到底还是犹豫着开口:“兄长,锦姝可否问一问,锦姝该是如何跟太子殿下那边交代的……”
许是知道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唐突,裴锦姝又补了一句:“锦姝怕答得不好……”
“这点小事,你自己做主就是。”裴敛之淡淡道,好似事不关己。
“……”裴锦姝犹豫道:“那锦姝便说,前些日子锦姝偶尔与良娣结识,她受了伤,被我救下,锦姝不知其身份,便这般结识了良娣,后来锦姝的车马受惊,幸得良娣相救,否则,锦姝怕是难逃一死。”
“嗯。”裴敛之淡淡道,将手头的书卷又翻过一页。
见兄长没有不赞同,裴锦姝松了口气,自屋中踏出。她现在,心里始终很乱。
一边是仰慕多年,视作如玉君子的兄长,一边是她亲眼所见的事实,如果可以,她宁愿不知晓。她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兄长,竟是将他人/妻妾带在身边,若光是因那张脸,好似情有可原,可裴锦姝知晓,裴敛之并非肤浅之人。
裴锦姝的心一点点沉下,冒天下之大不韪,沾染他人姬妾,兄长怕是动了真情。
况不说宁甘棠确实有恩于她,她掩去这桩事情的事实,也不过是另有私心。兄长此番,看似风轻云淡,可便是她都能瞧出来的情。若宁甘棠死在此时,兄长只会惦念她一辈子。若是她助宁甘棠掩去这一段纠缠,宁甘棠与兄长之间的那点情丝,便是断的干干净净。
此番相隔,再难相见,何况这一出救命之恩,足以宁甘棠在太子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往后,兄长于宁甘棠来说,便是外人。
裴锦姝松了口气,像是解决了心中大患。
云泽见她自书房而出,缓缓开口问道:“二小姐,那日您不是与梨娘子一同出去的吗?怎么就只回来了您一个……”
其实昨日太傅回来时,云泽便想问,可触及太傅的目光时,又猛然住了嘴。如今看着裴锦姝,才敢开口。
裴锦姝瞪了他一眼,开口:“住嘴,兄长府上,从未有过女子,更未曾有过什么娘子。”
“……是。”云泽顷刻便听出了她言下之意。猜测,那位梨娘子,怕是遇了危险,凶多吉少了吧。
真是可惜。
裴敛之是习武之人,便是在书房之中,也将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偌大的书房之中,屏风后的香炉,腾起烟雾,琴弦似的,绷得又细又直。
他的脸,没在一片阴影之中,晦暗不明。手腕上,裴敛之常年带着的檀木珠串空空如也,此刻,又生出几分不习惯来。
丢便丢了,不过一串手串罢了。
-
东宫,宁甘棠从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即使前生过得艰难万分,却从未生出退缩之意。
如今,能重来一世哪怕万分艰难,她也只想活着。
死过一次,她方知还是活着好。
哪怕陆焕舟待她的情意,看不清真假。哪怕她只是笼中雀鸟。
但死过一次,她早已不再奢求这些,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只要活着。
这几日的阳光极好,却也抵不住一日冷过一日。
沁娘搓了搓手,为窗边的宁甘棠披了件斗篷:“良娣,天气愈发冷了,马上便到年节了。”
宁甘棠任沁娘为她披上衣裳,目光落至外头,弯了弯眼睛:“是啊,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忽的,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太子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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