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她恐惧的颤抖透过相依的胸膛传达给了对方,那份紧·窒咽喉的压力又被蓦然收回,有夜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气,调匀呼吸后便抬首用那双通透红玉般的眼眸去寻对方的眼。


    那份盈着水光的荧红足以软化一切,雪白的眼睫仿佛上好的羽扇,正可怜兮兮地颤个不停。


    她开口的嗓音带着软软的恳求,口中轻吟的名字含着歉意与讨好。


    短短三字的人名被她含在唇齿间细细摩挲后才黏腻吐出,如同恋人间呢喃般的细语。


    “阿诺德。”


    锁在她身上的那双湖蓝瞳仁像是被烫到般快速合上,眼珠于薄薄眼皮下左右翻滚许久才再次睁开。


    先前燃起的火苗终于消失不见,但火焰燃尽后的暗黑灰烬却不知不觉地将那片湖蓝渐渐染黑。


    显而易见,他不那么生气了。


    有夜眨眨眼,内心窃喜。


    哦,原来阿诺德吃软。


    那就好办了,撒娇女孩最好命嘛,她很会的。


    这招都让她逃了好多难喝的药水和猪食般的营养餐呢,百试不爽,没道理搞不定区区纸片人的。


    见对方已收敛力道,有夜也放心地收回抵在阿诺德胸甲上的手掌,指尖掠过一直悬浮的弹窗时,碰巧经由触碰阿诺德的名字而又弹出了一个二级弹窗。


    ——【阵营:光,种族:狮鹫,特殊:处刑者。】


    有夜呆住了,狮鹫是个什么东西?她好像从没听说过。


    她又快速去点那两个字,想看看还会不会跳出个三级弹窗为她解惑,只是她急迫伸出的手指却透过半消散的弹窗,直挺挺地戳上阿诺德的前胸。


    指下他人的身躯猛地一怔,令有夜着急抬头,一边小心打量对方的反应,一边轻轻挪动唇瓣,无声地勾出道歉。


    事实上,阿诺德并不会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任何不快。


    除去会危及她生命的那些,狮鹫通常会对认定的雌性彰显出无与伦比的耐心与异常到博爱的包容。


    可有夜并不知晓,她甚至连游戏设定都没好好看过,就被迫进入了未完成的游戏世界。此刻冒犯了别人,自是拘谨而害怕的。


    只是有夜的道歉十分凑巧地与先前话题相连,令阿诺德刚熄灭不久的怒火又骤然窜起,再被艰难压下发涩的胸膛,他躲闪般地移开视线,向下抿唇冷然道。


    “教廷里有人三番五次地要你的命,那个二级修道士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药,你竟然还想着要和他回教廷?”


    “的确,您不该再回教廷了,这样的诱拐有一就有二。”


    路德维希附和道。


    骑士团的成员也纷纷赞同地点头,可那些身着教袍的修道士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马上与骑士们争论起来,双方各执一词,现场瞬间变得嘈杂不堪。


    听惯八卦与争吵的有夜一下来了精神,她仔细辨听并从中汲取着必要的情报。


    早前的那些疑问在这场大争吵中被一一解答,亲切的修道士们甚至还锦上添花地为她透露了更多。


    在这个游戏世界内,神职者大抵分为两类。


    其一是只有人类才能够进入的教廷,修道士与修道女们抛弃家名修习信仰之所。他们会被用一种特殊的魔法来判出等级,以神学历史学杂学等书面的知识储备来划分地位。


    等级共分六等,自最高的正一级向下,正二级,正三级皆为中上层神职者,其中正一级最为稀少,似乎整个帝国内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再后面的一级则是大多数修道士与修道女们终极一生也踩不到的坎儿了。


    另一种就是阿诺德与路德维希所属的圣殿了,那是异种族遍地开花的开明之地。


    他们不被强求信仰,甚至来者不拒,毕竟是真木仓实刀拼命的地方,也没有同教廷内部那样复杂的等级划定,一切按功论资,听着十分公平。


    这两个地方对外统称教会,是互相帮扶监督的关系。


    但听双方现下的说辞,似乎教廷与圣殿于三日前已彻底闹掰,现在谁也不待见谁。


    教廷看不起没有信仰来者不拒的圣殿,圣殿也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仅靠空口白牙的弱小人类。


    看来这就是游戏的背景了,有些复杂,但并不影响她通关。


    反正乙女游戏都应该是像电视里演得那样,最后一集里女主角递出一份信,喊攻略角色哪里哪里见,然后扭捏地表白一下,再放一段感人的bgm就能结局。


    别看现在感觉还挺简单,但这要放在别的游戏里,估计刷好感就得刷好久呢。


    可她有好闺蜜啊。


    全人物满好感的设定,结局时随便拉个谁都能通关,她只要尽情享受游戏过程,静待结局就好啦。


    正徜徉美好幻想的有夜被手腕上急促的拉扯感拉回现实。


    林克放大的脸满是焦急,清脆响亮的嗓音一下制止越演愈烈的争吵,将焦点再次拉回到她身上。


    “圣女大人,您到底是回教廷还是圣殿?”


    嗯?什么回哪里?


    绕来绕去为什么还要她选?这两家不就是一家吗?


    有夜疑惑地微微启唇,刚要开口就听凌厉划过周遭空气的猎猎风声,巨大羽翼凶狠打掉林克的手,再迅速回弯罩住她的视线,隔开一方静谧的空间。


    入眼满满都是阳光般的羽色,畏光的双眼第一次见到艳阳暖色,自是新奇地移不开眼。温暖干燥的翅翼合在她的身上,舒服地像是轻柔的绒被,令有夜更好奇“狮鹫”究竟是什么了。


    “教廷里有人要杀你,我还没查到是谁,很危险。”


    阿诺德低声提醒,他用羽翼隔开空间,冰霜般的硬朗容颜终于在这方只有彼此的小空间内柔和几分,他伸手扶上有夜的面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还有二十二天,我能不等了么?”


    少女绵糯的面颊因他的触碰而蓦然显现出浅淡的红印,阿诺德见有夜懵懂抬眼,似未能理解现状,自觉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便叹息着紧了紧眉。


    圣女还是一如既往的超然洒脱,就算被别有用心的检察官诱拐囚·禁,失踪了整整三天也完全没有丝毫惧意,依旧从容自得。


    相反,倒是自己先前未能及时控制情绪时,她才像是后知后觉地理解自己刚经历了何种险境,懊恼地吐出讨好般的道歉。


    可他不需要她的道歉。


    关心则乱,他先前险些失了分寸理智,又因林克的存在而被嫉妒灼伤,此刻只想得到一个肯定。


    狮鹫是终身一夫一妻制的神话种,与身俱来的忠诚通常会令他们对伴侣彰显出强烈保护欲。


    若是可能,他想让有夜现在就交还阿尔忒弥斯的圣女之名,随他返回家乡。但做事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也不符合他的处世原则。


    阿诺德内心清楚地知晓圣女绝不会答应他的请求,可若是再发生一次类似事件,他也是绝不会再依着她继续等下去了。


    “…算了。”


    有夜眨眨眼,依旧一脸不解,她移过眼珠去追那只还抚于脸侧的手掌。


    阿诺德的嗓音有些哑,原本虚虚流连于她面颊上的手掌慢慢熨合上肌肤轻抚,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眼角时屏着难以言表的克制与压抑,好似这样的触碰对眼前人来说不过望梅止渴,是投入干渴沙漠的一滴水,瞬间就被蚕食殆尽。


    被暖色羽翼围拢的空间在两人愈发接近的距离中逐渐升温,就连吸入肺部的空气也变得有些黏腻,有夜只感觉大脑晕乎乎的。


    在那只温热手掌拨弄着她耳旁的发,向后脑移动上托之际,莫名的酥麻触电感令她一下从浑噩思绪中清醒。


    她连忙低头愤愤扒拉下阿诺德抚于自己脸侧的手掌,垂眼戳弄试图调出提示弹窗。


    奇怪,怎么又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以琳琳的水平没道理做出这样的垃圾游戏和谜语剧情啊,是不是有什么弹窗她给漏了,这才理不顺剧情,听不懂台词?


    她的手很快就被对方握住,那双湖蓝的眼越发近了,对方的额头几乎快要抵上她的,但又克制而规矩地滞空隔开聊胜于无的距离。


    有夜惊异地发现阿诺德放软了嗓音,似正向她道歉。


    “是我不好…我等你。”


    尾音消散之时,阿诺德松开抓握她手掌的手,撤走阻挡众人视线的庞大羽翼。


    凌然高声地重复了一遍林克的问话,只是这一次,他特意加上了先前从未使用过的敬语。


    “…圣殿与教廷,由您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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