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并施,打一棒子再给甜枣,都是惯用交际话术,这也是池鱼第一次将狗血虐恋话本里渣男主控制女主精神的套路运用到了现实里。


    半晌,缚妖匣中泛着幽幽紫光,躁动不安的灵识渐渐沉寂下来。


    “你这小儿倒是个有眼力见的,罢了,便送你们去无上剑冢。”


    那大妖果然吃软的这一套。


    四下里,突然吹来一阵风,将她与燕兆带到了一处满是幽光的地方。


    “剑冢已至,你的诚意呢?”


    剑冢说白了是人剑合葬之处,剑主以身殉剑,尸骨长眠于此,催生大大小小的骨蝶。


    骨蝶身带荧黄微光,在幽暗之处极为显眼,是以无上剑冢所在之处,幽亮一片,


    那大妖所言非虚。


    “好,多谢前辈。不过我师弟还未醒,不知前辈可否相助一二?”


    “普通的清神丹给他喂两粒,很快就能醒,或者等个一刻,等他自己醒过来。他这是因为我的灵识被强行抽离所致,没有大碍。”


    “好的,多谢前辈。”


    池鱼打开了缚妖匣,紫色灵识若游鱼入海一般,转瞬消失不见。


    她并不怕大妖得回灵识会出尔反尔,一是因为恢复还需要时间,二是剑冢是煞气聚生之地,倘若率先在此攻杀,会被煞气吞噬,得不偿失。


    别看这里幽光片片,美若仙境,但实际上却是杀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命悬一线。


    池鱼芥子袋里拿出两颗清神丹,塞进燕兆嘴里,又集力往他喉间一按,迫使他吞咽下去。


    做完之后,她不敢轻举妄动,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静静等着燕兆醒过来。


    好在如大妖所说,她没等多久就见燕兆悠悠转醒。


    “嗯”,猫儿一般的嘤咛,肤色皙白若美玉,凤眼带着初醒的迷惘无辜地看向她。


    如果忽略他们身处无上剑冢的现实,她几乎要以为他这是午睡初醒,一副时光静好的模样。


    “醒醒。”她喊了喊他。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才完全清醒过来,看着周遭一片幽光,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乖巧站在她身侧。


    “师姐,对不起,我拖累你了。”


    轻微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知道拖累了,下面就听好我的指示,我不说话的时候紧紧跟在我身后,知道吗?”


    “是。”


    池鱼言罢,祭出了火华流转的赤流剑,剑身伴着丝丝裂纹。


    原身记忆中,赤流在一次历练中因为护她,被妖兽濒死一击留下的煞气侵蚀出了裂痕。


    进了剑冢,赤流如游子归家,激动万分,嗡鸣不止。


    她放出了它,让它寻着本能找寻上一任主人仙寂的地方。


    赤流绕着池鱼转了一圈,最后剑尖指向西北方,嗡鸣声更甚。


    池鱼讶于赤流的灵性,对身后燕兆抛下了一句“跟上”,就轻巧迈开了步子,尽量将惊扰降到最小。


    二人就跟着赤流一路往西北前行。


    行了一段后,池鱼敏锐听见前方隐有潺潺流水声传来。


    她心头一动,刚准备继续走,就发现赤流温热的剑柄挡在了她的手臂前。


    原来是到了。


    眼前是一副正襟危坐的尸骨,上头附着许多骨蝶,荧然一片,仿若一个浑身燃火,坐化而终的佛修。


    池鱼果断对它拜了下去,磕了一个头,虔心道:“晚辈辜负了前辈的心意,没有做到护赤流周全,如今赤流剑身受损,恳请前辈相助一二,晚辈感激不尽。”


    池鱼说完并未起身,而她身后不远处的燕兆沉默着看着这一切,眼里多了几丝意外。


    其实这个二话不说先磕头的操作是池鱼自己想当然地就做了,人家把赤流全须全尾地交给她,她没有护好,坏着回来求人修,本就理亏,若态度再不端正,实在该打。


    过了半晌,池鱼在那儿跪的有些怀疑人生。


    她明明记得师父交代过她无上剑冢里每一把剑的剑主魂灵都是不会弥散的,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难道是正在气头上不肯原谅她吗?


    唉,难办啊……


    正当池鱼跪得双膝隐隐作痛打算换个姿势时,面前枯骨上停歇的骨蝶突然纷纷飞离,宛若游离的流光。


    随即上一刻还在她身旁静静守候的赤流像是被什么大力吸了过去,直直插在了骨架上的肋骨位置,穿胸而过。


    剑身与骨头摩擦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哧哧声让池鱼禁不住皱眉。


    这,修复赤流要耗费这么大代价吗?这么暴力地插进骨头,果然这个世界的剑修就是不一样,死后以身修剑,令人敬佩。


    下一刻,这副枯骨竟化作齑粉,尽数被赤流吸收,将其表面的缝隙一一填补,光华流转,几息之后,赤流如同重获新生,剑身光滑如镜,不见丝毫瑕疵。


    “多谢前辈。”池鱼带着沉重的敬谢,向枯骨原先所在的地方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前辈以身饲剑,这份沉重的恩情她无以为报,但她唯一可以做到的是用这剑斩杀邪祟,除暴安良,以告前辈之灵。


    磕完头,池鱼站起身,回头望向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的燕兆,“赤流已经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帮你寻本命剑了。


    我记得上一回师父带我来这寻到赤流的时候是心神受其吸引、召唤,或许你也可以试着感受一下周围。”


    燕兆顺从地点点头,闭上眼感应。


    过了一会儿,池鱼见周遭没什么异动,燕兆也没什么反应,刚准备叫他。


    突然就见周围原本安安静静停歇在一副副骨架上的骨蝶蜂拥而起,化作巨大光潮将燕兆围住。


    流光在他面上流转扑朔,光影错落间是惑人的皎皎容色。


    看这阵仗,恐怕与他建立联系的剑有着不小的来头,都引来了骨蝶作媒。


    不愧是她家上神转世,自带锦鲤体质。


    池鱼在一旁跟着闭目而动的燕兆,心下不断腹诽。


    那蝶群拥着他来到剑冢深处。


    只见眼前一座巨大的石台中央深插着一柄剑,剑身幽蓝,隐有流光。


    石台上镌刻着各种异兽的图案,还有一圈晦涩难懂的梵文分布其上。


    池鱼一走进这里就敏锐地感到有些压抑,是比进入梦忆貘幻境时更为难忍的逼仄沉闷,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手上握着的赤流也在不安地嗡鸣,像是在警惕着什么暗处的危险一样。


    反观燕兆,不知是不是被这把剑选中的缘故,面上丝毫没表现出不适,微闭双眼,长睫密绣,像是冥想入定了一般。


    她明白与本命剑建立联系的时候不要受人打扰为妙,索性找了块地方坐下,静静等着燕兆,顺便缓缓胸口的沉闷。


    她细细地感受四周气息,有意提高警惕。


    毕竟这地方让她感觉有些邪门,不留意的话一旦危险来临,很容易处于被动地位。


    就在这时,燕兆突然睁开了眼,口中喃喃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想来是直接与那剑在交流。


    霎时石台中央的那把剑蓝光大作。


    他咬破指尖,一个飞步上前,双手握住了那把剑。


    殷红血液自手上淌到剑上,转瞬即逝,眨眼就被吸噬干净。


    清越的剑鸣响起,他慢慢地拔出了剑。


    不知何处来的罡风吹得燕兆衣袂翻飞,青丝乱舞,仿佛下一秒就要御风而去。


    池鱼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勉力结了结界挡住强风,等再睁开眼时却发现风势渐小,燕兆仍站在原地,丝毫不受周遭影响一般静静地抚了抚剑。


    令人想不到的是,下一刻,那剑竟挣脱了燕兆的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破了结界,直直向她刺来。


    赤流感到威胁,哀鸣出声,替她打偏了那剑原本欲刺入她胸口的轨迹,却没能止住它刺入她的肚腹。


    她甚至都来不及躲避就感到肚腹一阵尖锐痛意袭来。


    那剑刺穿了她的肚腹又猛地抽身而出,她被带得往前一扑。


    她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腹部的衣衫,手心一片湿热,浓浓的血腥味充斥鼻尖。


    冷汗自额间不断滚落,自化形以来她从未感受过这般剧烈的痛苦,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有泪水划过两颊。


    “为……什么啊?”池鱼诘问出声,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她从前遭受过最大的痛楚也就是在天界时,偷懒耍滑,未完成课业被师父打了手心,这样入骨割肉的痛楚让她很是委屈,悔恨自己不该被燕兆这副无害外表蒙骗,降低了戒心。


    “师姐,这剑煞气颇重,护主心切,我难以控制,让师姐受苦了。”


    燕兆站起了身,一双摄人的眼睛睨住她,嘴上轻描淡写地为自己开脱,却冷眼看着她泪眼迷蒙,痛苦挣扎。


    “这十年来多谢师姐‘照拂’,燕兆私以为是时候回报师姐的‘恩情’了。”


    他边说着,边走了过来,站在她跟前静静欣赏了一会她狼狈挣扎的模样,缓缓蹲下身,不染铅尘的衣摆落到了她紧握着拳头的左手上,冰凉一片。


    燕兆伸出手勾住她的下巴,用了点力道,将她的头抬起来。


    就见她唇色苍白,明明一副堪堪要晕厥过去的样子,瞪着他的眼里却满是怒火与悔意,两厢对比,更显得她脆弱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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