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样的话挺让人难以置信, 但也情有可原。
瞿新姜在国外的那几年,朋友圈太过狭窄,来来回回身边都是那些人。她好看, 不缺钱,其实也容易受骗,但她的眼光比天还高,觉得鲜少有人能比瞿家富有, 还会下意识拿傅泊冬和别人比。
是的,她会拿自己和傅泊冬比,也会拿别人和傅泊冬比。
可以说,瞿新姜以前所有的观念, 都很难摆脱钱这么一个字眼, 好像她的身上除了钱,就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她没有谈过恋爱, 也没有很多的朋友。
瞿新姜说完才回过神, 她不觉得这是多丢人的事情, 可却怕傅泊冬嘲笑她,于是侧头朝傅泊冬看了过去。
车上,傅泊冬只是扬了一下嘴角,似是早知道这件事。
傅泊冬调查过很多关于她的事情,知道也不奇怪。
“你不能笑我。”瞿新姜不自在地说。
“我为什么要笑你。”傅泊冬问。
瞿新姜想了想,她觉得傅泊冬不像是有时间谈恋爱的,但做那种事的把戏, 又好像特别多。
“你在想什么。”傅泊冬又问。
瞿新姜总不能说, 她觉得傅泊冬不像感情经验贫瘠的, 所以难免有点抬不起头, “那你呢, 你想过吗。”
“我?”
“嗯。”瞿新姜觉得傅泊冬的神色有点古怪,像是被冒犯到了,却又隐忍着。
傅泊冬的目光很突然地冷下来一点,很沉默,像是在斟酌什么。
突然的严肃让瞿新姜不知所措,好像这几天营造出的缓和气氛全是虚像。
瞿新姜很慢地转开了头,又不愿和傅泊冬对视了,心越跳越快,快要撞出嗓子眼。
傅泊冬抿着唇,久久没有说话。
瞿新姜也不敢开口了,生怕说了什么傅泊冬不乐意听的。
过了一阵,傅泊冬伸手,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降了下来,把司机和程碧遮得严严实实。
后排的光线暗下。
也不知道司机和程碧会有什么反应,但瞿新姜有点慌,很快往后避去,半个背贴到了车门上。
整辆车好像被一刀切成两半,前后隔绝。
傅泊冬突然倾身逼近,手臂撑过了中线,神色有点复杂。
瞿新姜连忙抬起手,却不大敢往门上摸。车还在道路上疾驰,她不想因为无意打开车门,而把自己甩了出去。
她的顾忌被傅泊冬看出来,傅泊冬很慢又很沉着地坐近,一下就越了界。
一时间,瞿新姜像是被逼在墙角,连后退的余地都没有,她又不想被司机和程碧听到什么,于是把唇抿得很紧。
她企图摸向车门的手被傅泊冬抓了回来,冷不丁被冻了一下。
刚从外边进到车里,傅泊冬的手还是凉的。
于是瞿新姜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傅泊冬伸手,拇指蹭在了她的眼角上,她不得不闭起一只眼。
傅泊冬的指腹沾上了闪粉,她捻了捻,再度伸手,把瞿新姜眼梢的闪粉给抹开了。
那一道闪烁明媚的痕迹登时延伸至发边,眼妆一糊,微红的眼梢更是没有遮拦。
“你干什么。”瞿新姜压着声。
傅泊冬说得很淡,“我身上还有病呢,我还能怎么谈,和谁谈?”
瞿新姜被挤在角落,不由得抬手抓住了傅泊冬的手臂。
“感情不是吃饭喝水。”傅泊冬靠得挺近,像是想把字音一个不落地全灌进瞿新姜的耳朵,“情到浓时不免亲密,亲密了会做很多事情,我都这样了,还能和谁做这些事情。”
因为傅泊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瞿新姜心跳如雷,怕黄顽和程碧会听见。
于是她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捂住了傅泊冬的嘴。
傅泊冬总是涂着正红色的口红,显得很庄重很正式,同时又锐利,充满了攻击性。
这一捂,瞿新姜觉得傅泊冬的口红已经蹭上她的掌心。
“我不知道,我、我又不懂感情。”
傅泊冬的平静不是那么真实,因为眸光太沉了,有点像死水。
瞿新姜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傅泊冬会做点什么。
果不其然,傅泊冬张开嘴,咬住了她捂在自己嘴唇上的手,牙关紧实地扣在了她的虎口上。
瞿新姜有点吃痛,她在想,她到底是哪里气着了傅泊冬。
傅泊冬咬得很紧,眸中终于露出隐约的怒意,心上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几天埋在心底的复杂情绪露出了点藏无可藏的尖尖。
所以她咬得瞿新姜很痛,像是要那一整块皮肉叼下来。
这种被咬出来的痛,瞿新姜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很容易就想起了那时傅家老宅的事。
她抬起另一只手去推傅泊冬的脸,被咬住的手掌使不上什么力气。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的病,还要问我这些事。”傅泊冬很快松开牙,把瞿新姜那留了牙印的手握了起来。
牙印很深,却没有咬出血。
傅泊冬是清醒的,好像只是想泄愤,没有像咬住瞿新姜锁骨的那一次,被情绪操控着像是笼中困兽。
瞿新姜的手腕被握住,手背上的半圈牙印红得明显,有一半是因为蹭到了口红,一半是因为体质的原因。
“我不是故意的。”
傅泊冬扣着瞿新姜的手腕,看了她一阵,有点烦闷地合了一下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吐出了一点气音,垂着眼抽了一张湿纸巾,往瞿新姜的手背擦。
“我很忙的,没有多余的可分配时间。而且,我不是那么想和旁人分享我的病。”
瞿新姜眼睫一抖,朝傅泊冬的脸飞快看去一眼,傅泊冬的神色很认真,显得很郑重。
她觉得傅泊冬应该是会感到寂寞的,她没来的时候,傅泊冬在偌大的别墅里,不允许旁人随意踏入,把自己封闭着。
“也许,明婧阿姨会希望你能……开心,能有人和你分享一些事。”
“你也觉得我不开心?”傅泊冬把湿纸巾揉进掌心。
瞿新姜一只手还被圈着,“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傅泊冬把她的手翻了过来,揉开她攥起的手指,把纸巾塞她手里。
瞿新姜一声不吭地揉着虎口,她实在想不出,傅泊冬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回岭洋区的路途还很漫长。
“说说金明莹和她的爱人?”傅泊冬开口打破沉默。
“爱人”这个称呼太过郑重,让瞿新姜愣了好一阵。
她回忆着金明莹和她老公的相处模式,轻声说:“他们像是朋友,却很亲密,相处很自然,感觉旁人融不进去,像是相爱了很久。”
“看起来你很羡慕。”
瞿新姜气息微顿。
傅泊冬还是坐得很近,搭在膝上的手不自然地捻起指腹。
瞿新姜没有应声。
傅泊冬慢声说:“你傅叔和婧姨有时候会提起你的母亲,他们对覃姨嫁给瞿叔这件事向来不是那么认可。”
挡板遮得太严实了,以至于后排显得有点逼仄憋闷。
“但覃姨坠入爱海,不论外人怎么劝说,她都不想回头,只有外人看得清楚,其实瞿叔没有覃姨爱得那么深。”傅泊冬大概有点犹豫,所以声音带着一种含糊的粘连感。
瞿新姜不太理解,傅泊冬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尽管这些不是在控诉她,可她听得……还是有点不舒服。
“瞿叔的心一直放在窦明芳的身上,他和窦明芳一起设下了这个骗局,覃姨是最适合的,因为她是覃家的独女,覃家二老年纪大且身体不好,这一切简直是为瞿漛量身打造的岳父岳母。”
瞿新姜又想去捂傅泊冬的嘴了。
傅泊冬垂下眼,“所以瞿叔对覃姨总是很冷淡,只有覃姨单方面在保持热切。在你的记忆里,他们大概不太像夫妻,像是一对互相讨债的,他们应该经常争吵。”
她一顿,又说:“所以你会很羡慕金明莹和她的爱人。”
瞿新姜怔了神,听着傅泊冬缓慢地剖析,连呼吸声都像极哽咽。
傅泊冬低垂的目光一抬,“可这是瞿漛和窦明芳的错,你所向往的,你有机会拥有。”
瞿新姜头一回得到傅泊冬的安慰,只是这个人安慰的方式太过别致,把她的心切开,又用创口贴补上。
傅泊冬收了手,又有点懊悔地别开眼,口红斑驳的唇抿得很紧。
可瞿新姜还是哭了,眼睛泛红。
傅泊冬听见吸鼻子的声音,越发后悔。她是有点心烦,这种烦闷让她做了很失礼的事情,也明白瞿新姜的不自在,所以才想亡羊补牢地说点什么。
很可惜,没补住。
过了一会,她又企图挽回点什么,“等闲下来后,我带你去看看窦明芳,看到她过得不好,或许你会开心很多。”
等车进了别墅区,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傅泊冬忽然想起,在录制现场看到的那一幕。
她看见瞿新姜碰了一个女生的耳朵,两人已经越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好像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一幕,她的情绪变得有点差。
车停下,挡板却没有立即升起。
傅泊冬问:“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吗。”
“认识了一个。”瞿新姜想起了孟紫苓,用手背很轻地碰了眼梢,省得下车时被黄顽和程碧看出点什么。
“我看到你们靠得很近。”傅泊冬意有所指。
瞿新姜不怎么明白,“我抽中下一轮和她合作,一起讨论了编曲和分配。”
傅泊冬升起了挡板,“下车吧。”
回到别墅,刘姨走上前接了两人脱下的大衣,很温和地问:“小姐要喝水吗。”
傅泊冬换了鞋上楼,“给她,今天费嗓子了,润润喉咙。”
瞿新姜坐在底下看手机,在傅泊冬上楼时,仓促地仰头看了一眼,她能想到傅泊冬回房做什么。
刘姨给瞿新姜把水端了过去,仰头看了一眼说:“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
瞿新姜觉得也是,在车上时,傅泊冬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了,可她只能装作不懂,“有吗。”
刘姨叹了一声,“再过几天,等……那边的事情办完,夫人可能会过来住,因为放心不下你们。”
或许是傅泊冬的冷漠面具戴得太厚了,有时候瞿新姜会觉得对方已经忘记刚经受的痛苦。
“您要上去陪陪小姐吗。”刘姨问。
瞿新姜喝了水,不安地朝上看了一眼,又坐了一会后,她才上楼,停在了傅泊冬的房门前。
她敲了门,屋里没有人回应。
过了十来分钟,门才打开,傅泊冬穿着浴袍,身上还带着水汽。
门开着,傅泊冬有意避开了一些,留下的那条道像在邀请瞿新姜入内。
于是瞿新姜走了进去,“你刚刚在洗澡吗。”
“洗澡能让我放松。”傅泊冬关上门,把包裹在头发上的毛巾取下,湿卷的头发垂在颈侧。
瞿新姜下意识想走。
傅泊冬看了出来,擦着头发说:“等一下。”
瞿新姜心绪狂旋,一颗心像是能像无人机那样,当场起飞。
傅泊冬却没有拉开衣帽间的门,而是取了吹风机放在了瞿新姜的手里。她坐到沙发,随手翻开了一本书。
电吹风都到手里了,瞿新姜又怎么会不明白,只好插上电,小心翼翼地给傅泊冬吹起头发。
湿润的头发很柔软,在她的指间滑落,傅泊冬头发的香味在风中飘逸。
只要在这个房间里,瞿新姜就会觉得她和傅泊冬很亲近,但现在她却没有和傅泊冬做太私密的事情,莫名有点像她向往的那样。
书页翻动的声音被风声掩盖,连带着傅泊冬的说话声也变得模糊不清。
傅泊冬说得不大流畅,“你今天……提了金明莹和她的爱人,回来之前,我看见你和一个女孩举止很亲密,我以为你萌生了什么想法。在合同期间,我……”
在风声中,她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希望你别急着谈恋爱。”
瞿新姜仔细回想,她和孟紫苓究竟亲密在哪里,记忆中出现她转身时撞见傅泊冬站在远处的画面,连忙说:“她的耳钉掉了,我帮她捡了回来,她一个人戴不好,我才帮她戴上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澄清不够,她又说:“而且孟紫苓也是女孩子。”
在她的认知里,异性恋才是主流。
傅泊冬偏开了头,把瞿新姜手里的吹风机拿了过去,顺手关掉。
呜呜声骤停。
瞿新姜不解地垂下眼。
傅泊冬仰头,很认真地说:“我一直觉得,亲密关系的双方,是男是女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才会误以为你和她有发展其他关系的倾向。”
因为曾和傅泊冬做过一些没有越界却又很亲密的事情,所以瞿新姜知道,傅泊冬话语里的“亲密关系”指的是什么。
太直白了,瞿新姜嘴唇发干,“我没有这么想,你也别这么看我。”
傅泊冬心想,这有点难。
然后瞿新姜有点难为情地扭开头。
傅泊冬再次觉得,自己似乎又说错了什么。
第42章
后来傅泊冬的头发是自己吹干的, 瞿新姜放下吹风筒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傅泊冬下楼喝水,正巧刘姨在擦桌子。
刘姨回头问:“小姐需要什么。”
“水。”傅泊冬已经端起了杯子,“我自己来。”
刘姨捏着帕子, 略微担忧地望去一眼, 意有所指地说:“那位医生很久没有来了。”
傅泊冬下颌抬起,吞咽时脖颈微动, “嗯, 换医生了。”
这医生换得并不突然, 毕竟前一位已经很久没有上门了。
刘姨有点诧异,“新换的医生不来吗。”
傅泊冬放下杯子,“来的。”
她垂下细密的眼睫, 说实话很想联系医生, 但太依赖医生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刘姨又假模假样地擦了两下桌子, 忧心忡忡地看了傅泊冬一眼, “小姐心里有事?”
傅泊冬很轻地“嗯”了一声,她在思考, 究竟是哪来出了问题。
她莫名希望瞿新姜开心一点,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
“要联系医生吗?”刘姨问。
傅泊冬摇头, “不用。”
上楼时, 她明白过来,她虽然对自己那方面的需求还不能习以为常, 甚至觉得抗拒, 但这样的念头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思考。
她……会下意识觉得瞿新姜也和自己一样,她总是过多地站在自己的角度,其实这样并不公平。
翌日, 第二轮没有开始录制, 瞿新姜去找孟紫苓继续讨论歌曲, 以及尝试磨合,其间会有花絮老师过来拍摄。
在琴房里,瞿新姜坐着听孟紫苓弹钢琴,孟紫苓把自己改过一遍的歌弹唱了出来,不得不说,和原曲出入不大,却也带上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瞿新姜听得有点恍惚,这是她做不到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有什么样的偏好,特点在哪里,所以如果换作是她来编曲,她怎么编都编不出朵花来。
孟紫苓回头,有点不好意思,挠了一下额发问:“你觉得怎么样。”
瞿新姜颔首,“很好听。”
孟紫苓却不是那么满意,又在钢琴上反反复复弹奏**那一段,嘴边一边哼着,反复调整,想在细微的变化里找到最优解。
瞿新姜觉得,如果是她,她不会这样勉强自己。
很突然的,她又想起傅泊冬,如果傅泊冬在,也许会对孟紫苓分外满意,因为傅泊冬也是这样的人。
在重重复复弹了好几遍后,孟紫苓又在谱子上用笔修改了许多,音符被划去,歌词被修改。
说是合作,其实这更像是孟紫苓的单人创作,因为去瞿新姜没有参与太多。
孟紫苓创作起来还挺投入的,就像是忘记身边还有人,甚至连水也没有喝。
过了有半个小时,孟紫苓把那一段的旋律重新确认好,才讶异回头,想起来瞿新姜还在她后边坐着,连忙问:“你要不要过来试试。”
瞿新姜也愣住了,下意识想拒绝,不是不想试,只是不太想碰钢琴。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碰过钢琴的,以前在国内的时候还会碰上一碰,后来出国,连钢琴都不想多看一眼。
孟紫苓看她犹犹豫豫的,往旁挪了点儿,脸有点红,“不如你过来,我们一起试试。”
瞿新姜沉默了好一阵,看着那架钢琴就好像在看什么极其陌生的东西。
这种目光让孟紫苓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因为按理来说,瞿新姜不应该对琴陌生,就算是不熟悉,也不会是这样陌生到以至于有点惊怕。
“没事没事,”孟紫苓干巴巴开口,“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
可瞿新姜还是坐了过去,坐在钢琴前时,气息有点憋滞,一时间不知道手要往哪里放。
孟紫苓先落了手,旋律从指间流泻而出,她很容易沉浸在音乐里,好像音乐一起,她就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瞿新姜跟了一段,总是很容易慢下一个拍子。
两人没有分段,就这么唱完了一整首。
孟紫苓抬起的手一顿,把谱子拿了下来,抓着笔思索了一阵,“我觉得分配也要改一改。”
“你想怎么改。”瞿新姜问。
然后孟紫苓重新划分,嫌自己画得太花了,又重新拿了一张干净的谱,把调整的段落照着修改,接着才给歌词分了段。
这次一目了然,瞿新姜一下就看懂了。
在确认了编曲后,两人又磨合了很久。
经过昨晚,傅泊冬的一番言论,使得瞿新姜尤为敏感,把孟紫苓的一些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实际上她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不觉得孟紫苓和她稍微亲密一些,是对她有意思,但是傅泊冬在歪曲了她的意思后,使得她的想法也朝另一个方向倾斜。
可能是孟紫苓太容易害羞了,总是在她面前脸红。
瞿新姜尝试着把自己那一段唱了一遍,“这样可以吗。”
孟紫苓摇头,显然不太满意,“缺了点什么,没有我想要的那种先抑后扬,那种……”
她不好意思地眨了几下眼,又说:“就是压抑,我想要你唱出压抑的感觉。”
瞿新姜不懂,她只会照着谱子唱,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毛病,但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拍摄花絮的老师进来了,对着瞿新姜和孟紫苓一通拍,孟紫苓还在教瞿新姜,乍一回头,看见涌进门的镜头,猛地红了脸,摆手说:“能不能等会再拍。”
瞿新姜这才发现,孟紫苓对着谁都能红脸,这完全怪傅泊冬,让她想多了。
等到拍摄的人走了,孟紫苓才定下心,继续跟瞿新姜讲自己的想法。
两人坐得很近,孟紫苓的头发上也沾着香味,闻起来淡雅又温柔,但不会让瞿新姜心悸,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唐突了对方,好像只是一股平平无奇的香味而已。
这和傅泊冬带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到下午三点,两人也还在琴房里,孟紫苓唱着唱着就没了力气,有点儿蔫,很害羞地说:“饿了。”
“去吃点什么。”瞿新姜也有点馋。
孟紫苓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要不叫外卖吧。”
瞿新姜看了手机,这才看到傅泊冬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信息。
「午饭吃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点迷茫,手忙脚乱地打字:“在看了。”
已经过去那么久,她不知道傅泊冬还会不会回复。
傅泊冬过了一会才开始输入。
「太迟了,已经三点了。」
可不是吗,在岭洋的别墅时,刘姨总是三餐不落,每天准时开饭,相比之下,确实是太迟了一些。
瞿新姜估摸不准傅泊冬的意思,斜了孟紫苓一眼,又低头打字。
「在编曲和磨合上花了很多时间。」言下之意,她不是故意不吃的。
过了一阵,傅泊冬发过来消息。
「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瞿新姜不明所以,动了动手指。
「在的。」
然后傅泊冬又说。
「不用点餐了,等半个小时。」
边上,孟紫苓还在看外卖,“吃点什么,其实有点想吃辣的,但我经纪人不让。”
瞿新姜目不转睛地看傅泊冬发来的消息,然后点开对方的资料看了一阵,确实是傅泊冬没错。
“你有什么主意吗。”孟紫苓回头问。
瞿新姜眸光闪躲,“不用点了,一会可能有人送过来。”
孟紫苓诧异地问:“你点了啊。”她停顿了一下,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头。
很显然,瞿新姜没有点,但半个小时后,真的有人送餐过来了。
送餐的人没有穿外卖的制服,反倒像是什么高级餐厅的服务员,小心谨慎地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孟紫苓消化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吃的啊?”
瞿新姜走去打开包装,才发现送来的东西不少,别说两个人了,就算是四个人吃也绰绰有余。
孟紫苓看着桌上的餐盘和碗,就像是把餐厅搬过来了一样,她把碗翻了过去,看见了碗底的印章,轻轻哇了一声,“这家上回我连预约都预约不上。”
瞿新姜埋头闷吃,不明白傅泊冬是什么意思。
吃完后,两人又捣鼓了好一阵,临近傍晚的时候开始录制第二轮,刚好给满了二十四小时的编曲时间。
程碧在现场等着,在看见瞿新姜后,在她耳边说:“在录制结束后,老板会过来。”
瞿新姜点头,因为傅泊冬的关切不知所措,“她要过来看吗。”
程碧摇头,“老板过来接您。”
瞿新姜这回是真慌了,想劝程碧叫傅泊冬不要来,可这哪里是她和程碧说了算的。
因为是合作舞台,所以服装化妆都是商量过的。
瞿新姜留意到,其他小组的人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和和气气的,但莫名给人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这并不奇怪,组里两个人会分别接受投票,票数低的人将会离场,这正是金明莹觉得不公平的地方。
在化好妆后,程碧再度惊诧于瞿新姜的相貌,那张脸在冷光下显得很白,漂亮得不太真实。
程碧小声问:“会紧张吗。”
瞿新姜心跳得不是很快,她很少能体验到紧张的感觉,只有傅泊冬,总是能让她悬起一颗心。
虽然心底对结果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但其实她还是有一些期盼的。
孟紫苓涂好了口红,朝镜子里的瞿新姜看了一眼,耳朵有点红,“该我们上去了。”
瞿新姜点头,跟着上了台,和孟紫苓一起完完整整地诠释完一整首歌。
她很认真在表演,这可能是她这几年里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
台下所有人都在认真注视,专心聆听。
也许瞿新姜在技巧上真的有所欠缺,但那张脸出现在屏幕上时,确实秀色可餐。
她太好看了,脆弱易碎,容易让人产生破坏的念头,以至于为了蒙蔽内心的阴暗,她的一些缺点被允许存在。
可惜观众投票并不能完全看脸,票数出来之后,孟紫苓的得票要比瞿新姜高上许多。
瞿新姜并不惊讶,而且还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孟紫苓确实比她好很多。
下台的时候,孟紫苓和她拥抱,两人连面颊都贴在一起,被投映在硕大的屏幕中。
程碧跟着瞿新姜离场,在后台等她换好衣服,在手机亮起的时候,连忙说:“傅总快到了。”
瞿新姜有点落寞,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时间。
金明莹敲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很关切地按住了瞿新姜的肩,“没事的,还可以有下一次机会。”
瞿新姜笑了一下,“我猜到结果了,孟紫苓确实很厉害,在还没有上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金明莹看她眼梢有点红,觉得瞿新姜虽然嘴上说没事,实际上还是难过的,“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瞿新姜说可以。
快要到金明莹上台的时间,所以金明莹没能逗留太久就离开了。
孟紫苓还要准备别的,所以瞿新姜走的时候,没能过来送她。
录制现场还是很热闹,有观众站起来欢呼,鼓掌声此起彼伏。
瞿新姜和程碧走到了停车场,走的路上,瞿新姜给林珍珍发了消息。
「二轮游结束了,同台的歌手很厉害,编曲全程是她在负责,她弹钢琴的样子有点像以前的傅泊冬,很投入,可惜傅泊冬没有继续弹。其实我早就猜到结果了,只不过想到票数的对比,还是会有点难过,因为我真的有在很认真地做这件事。」
林珍珍的名字很快就变成“正在输入中”。
「我刚培训结束,刚好就看到你的消息啦,你要想,你已经过了第一轮了耶,多少人连第一轮都过不去,而且认真对待了,不论结果怎么样都可以接受对不对,反正你尽力了。」
「你又拿自己和傅泊冬做比较了,你不用为她感到可惜的,她现在可厉害了,又聪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瞿新姜定定看了很久,然后发过去一句谢谢。
林珍珍回了个猫猫跺脚的表情,像是恨铁不成钢。
程碧挽着瞿新姜的胳膊,因为瞿新姜一直在看手机,她怕对方走着走着就摔了。
远处一辆车驶了进来,车灯晃眼。
程碧拉着瞿新姜停下了脚步,“傅总到了。”
瞿新姜连忙收起了手机,下意识紧张地偏过头,看向程碧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很不自然地扒开,像是想避免一点什么误会。
在车停下后,程碧给瞿新姜开了门,自己坐到了前排。
瞿新姜上了车,看见傅泊冬正叠着腿,坐姿有点散漫。
她知道傅泊冬在车上,只是看见时还是有点不太自然,“你怎么又来了。”
“顺路。”傅泊冬说。
人都上齐后,黄顽一声不吭地把车开出了停车场,程碧在前面端端正正坐着,在傅泊冬面前不敢懒散。
傅泊冬眼帘微抬,也许是太疲乏,看起来像是昏昏欲睡,“怎么样。”
不问起还好,一被傅泊冬问起,瞿新姜就莫名委屈,“差距有点大。”
傅泊冬定定看了她一阵,又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了起来。
还没等傅泊冬靠近,瞿新姜已经自觉往旁一避,半个身贴在了车门上。
傅泊冬很轻地笑了一声,“知道差距不是很好吗,这样才知道该从哪里改。”
这才是傅泊冬的思考模式,瞿新姜愣了一阵,猛地抬手遮在了眼前,眼睛红得很快。
挡板又遮了许多光,瞿新姜的眼很快就湿了,但眼泪没有出来,只是有点湿润。
可能因为后排的空间看起来像是密闭的,且又有了上回的经历,让她一时间可以忽略黄顽和程碧的存在。
“可我已经很认真在对待这件事,我不是在玩,我没有玩。”瞿新姜解释。
瞿新姜的难过溢于言表,引得傅泊冬又开始思索,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傅泊冬像是有点开不了口,在偏开目光后,才生硬地说:“我误会你了。”
“我尽力了。”瞿新姜仰起头,她的眼泪太浅,很容易哭,企图把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傅泊冬偏开的眸光忍不住斜了回去,她一愣,很快扯了纸巾,按在了瞿新姜的脸上。她按着纸巾的手,犹像在捧着瞿新姜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瞿新姜觉得自己受到了珍视。
这一段时间以来,傅泊冬看见她红眼,仍旧会被激起潜伏的兴致,气息会急促,身体也会发生变化。可是这一回,竟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尽管只有一点点,但傅泊冬察觉到,她对瞿新姜束手无策。
傅泊冬很轻地擦去了瞿新姜眼下的泪,她本来想收手的,却不大收得住心,放任般覆着瞿新姜的脸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瞿新姜仓皇屏息,傅泊冬的肯定让她想临阵脱逃。
第43章
从傅泊冬口中听到称赞, 是瞿新姜几乎没有想过的事情。
因为傅泊冬太挑剔了,就算是对自己,她也有着旁人想象不到的苛求。
傅泊冬的手还近乎像捧着一样, 覆着她的脸,“尽力就好了, 不是吗。”
瞿新姜企图冷静下来,“我没有在玩, 我有很认真地考虑。等你的病治好,合同就结束了, 在那之后, 我又可以做点什么。”
她言辞中尽是诚恳, 确实有在重视自己的前程, 在考虑离开傅泊冬后,自己的去处。
就好比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忽然萌生出了离笼的想法, 傅泊冬心有点闷。
可能傅泊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假设, 比如有一天, 瞿新姜会逃离她给的笼子。在瞿新姜把自己的想法表述出来的时候, 傅泊冬竟觉得难以接受。
傅泊冬收回手,被按在掌心下的纸巾随即飘落, 掉在了灰色的脚垫上。
她没有主动坐近,只是把手臂往身侧一撑,微微倾过去了点儿。她倾身的姿态,因为精明从容的神色, 总是能吓唬到人。
瞿新姜很轻微地缩了一下肩。
“你真的希望我病好?”傅泊冬问。
瞿新姜点头, “难道你不想好吗, 是你想治病, 我才留下的。”
傅泊冬心里明白是这样的, 只是她好像忽略了一点什么。她撑着手臂,看着瞿新姜说:“那你想好合同结束后,你要做什么了吗。”
城市已经暗了下来,路灯照进了车窗里,光影在快速掠过。
瞿新姜有点茫然,她没有摇头,可是灯光从她的身上扫了过去,映在她脸上的阴影也微微一晃,好似在摇头。
傅泊冬很快坐直了身,没有再看她,心里有点沉闷,她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不太在意瞿新姜的想法,把对方当成了一个能被好好操控的脆弱皮影人。
这和之前浮上心头的想法不谋而合,确实很不公平。
回到岭洋的别墅时,刘姨已经准备好晚餐,这一天的晚餐做得格外丰盛和精致,甚至还点了蜡烛。
在长桌的两端,瞿新姜和傅泊冬远远地坐着。
傅泊冬没有说话,直到用完餐,擦拭嘴角的时候才说:“我答应了你傅叔叔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反悔,就算合同结束,你还是可以找我帮忙。”
瞿新姜望了过去,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烛光又不太亮,她看不清傅泊冬的神色。
饭后,傅泊冬上了楼,又要开始忙工作,而瞿新姜回了房,给林珍珍打了一通电话。
瞿新姜蜷在沙发上,等着林珍珍把电话接通,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了一会,林珍珍问:“要不,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给你寄件礼物。”
瞿新姜有点恍惚,未多思考什么,还真的给林珍珍把地址发了过去。
发完,她才拍了一下额头,连忙让林珍珍不要给她寄什么礼物,她现在又不缺钱了,也不缺别的什么。
可是林珍珍发了语音,“你等着就好了。”听起来气喘吁吁的。
夜里,瞿新姜还是没开直播,而是点进某个社交媒体平台,看到了很多那个音乐节目的消息。
这一次节目预热了很久,在开播之前,官方发了许多选手的定妆照,有的是现在还大火的歌手,也有沉寂了很多年的,其中还有一些网络歌手和素人的剪影。
孟紫苓算是小火的歌手,有许多她的粉丝在评论里夸她。
金明莹作为导师,而她的爱人却是作为选手参加的,这听起来并不公平,却具有了话题性,所以节目组很乐意将这件事特地拎出来说,金明莹本人看起来也并不介意。
瞿新姜又刷新了几遍,她没有在直播时透露过自己会参加这个节目,而且认识她的人也不多,她根本不期待会在评论里看到自己的名字。
在看了一会后,她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拉开窗帘往外看。
外面很静,树叶在风中微微晃动。
这时候傅泊冬大概是在工作,在傅文咏离世的这段时间里,她总是有许多事要忙。
瞿新姜想了想,如果换作是她,可能真的撑不,她是个很会享乐的人,如果有瘾的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像傅泊冬那样的自控力。
她觉得,在傅泊冬工作结束后,一定会把她叫过去。
一个小时后,门被敲响了,瞿新姜没有那么惊讶,只是心跳得有点快,她几乎能够想象到,傅泊冬会把什么样的东西用在她的身上。
或是给她戴上项圈,或是蒙住她的眼睛,她看不见,但能听到傅泊冬的呼吸声,或急或缓,或轻或重。
傅泊冬的姿态应该是她出乎意料的柔软,冷淡的目光也会被**浸透。
瞿新姜错愕地发觉,在她想到关于傅泊冬的这些事时,她的心情和她的身体……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让她有点难为情,但又控制不住不去想。
但敲门的不是傅泊冬,刘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姜姜,保安室来了电话,说有人找你。我把监控连接到了保安室,看见是个女孩儿。”刘姨说。
这话乍一听还挺毛骨悚然的,这大晚上的,怎么也不像是找人的好时候。
瞿新姜愣了一阵。
刘姨又说:“你来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瞿新姜连忙开门,迎上刘姨略显困惑的双目,“我看看。”
下楼后,瞿新姜在监控里看见了林珍珍,林珍珍穿着厚厚的羽绒,裹得有点像球,正在搓着手。
瞿新姜确实给林珍珍发了地址,但哪里想到林珍珍会过来。
刘姨问:“是朋友吗?”
瞿新姜连忙点头,慌张又踟蹰。
刘姨思索了一阵,“可以让保安把她带进来。”
闻言,瞿新姜回头朝楼上望了一眼,微微摇了一下头,“我出去找她。”
刘姨没说什么,甚至还替她开了门。
瞿新姜换了鞋,穿上刘姨递过来的外套,捂着脸走进了冷风里。
外面是真的冷,风又刮得狠,脸上挨一下就会又凉又麻。
相比之下,别墅里面像是一个巨大的暖炉,墙里墙外是两个季节。
刘姨看瞿新姜走远,这才关上了门,转身上了楼,然后很轻地敲了书房的门。
“进来。”
得到应允,刘姨才打开门,看见傅泊冬正站在落地窗前,身侧是打开的窗帘。
傅泊冬恰好站在窗帘中间,环着手臂往外看。在她的角度,能看见瞿新姜去见林珍珍的必经之路。
本应该在工作的人这时候不光走神,甚至离开了书桌。
刘姨有所保留地说:“我告诉姜姜了,姜姜没让保安把朋友带进来,她亲自出去了,看起来是很要好的朋友。”
傅泊冬还在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上身只穿着紧贴的打底衫,显得很单薄。她看见瞿新姜在大风里走,瞿新姜披散的头发扬得很高。
“我知道了,如果姜姜把朋友带回来,你就帮着招待一下。”
刘姨会意,应声后咔一声合上了门。
屋里,傅泊冬还在看着窗外,等到瞿新姜的身影完全不见,才按了遥控,把窗帘完全合上。
她坐回桌前,看见笔记本亮着的屏幕,竟失去了工作的念头。
好像瞿新姜一走,她也跟着什么也不想做了,就连刚才忍了许久的瘾也仿佛消停,烧在心尖的火被大水浇灭。
是她让刘姨去询问了瞿新姜的意见,她想知道,瞿新姜会不会把这位热心朋友请到家里。
可没想到,瞿新姜宁愿出去受冻。
傅泊冬心里有点不舒服,和把控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对瞿新姜的离开感到失落。
就好像瞿新姜把朋友带回家里,她会觉得不愉快,但瞿新姜亲自出门,她还是不开心。
傅泊冬觉得,这种失控感主要来源于自己的放任,但是放任这个词显得太不公。
她敲了几下键盘,然后又回删,再打,再回删。
最后傅泊冬长叹了一声,干脆把手从键盘上拿开,她……已经对瞿新姜太在意了。
走远后,瞿新姜把帽子拉起来戴上。
傅泊冬的别墅离小区门口有点远,瞿新姜走了好一阵才看见门,门外果然站了一个人。
瞿新姜朝林珍珍挥了一下手,林珍珍热切地回应,两条手臂舞动着。
在确认了瞿新姜的身份后,保安打开门,让林珍珍进去。
林珍珍搓着手进门,“我第一次来这边,这里的安保也太高级了点。”
瞿新姜小声说:“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林珍珍笑了,“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只是地铁坐不到这边,还得打车,所以花了点时间。”
“你干嘛啊。”瞿新姜眼一酸,又想哭了。
林珍珍边走边说:“我还问你怎么了呢,打了电话又半天不出声,吓坏我了,不是才去录了节目吗,这节目里厉害的太多了,你能进去已经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
“不是故意不出声,只是不知道说点什么。”瞿新姜带着她往傅泊冬的别墅走,“其实……我觉得,可能是傅泊冬打了招呼,我才过得了海选,没有她,我可能什么也做不到。”
林珍珍放缓了脚步,“你怎么会这么想?”
瞿新姜觉得就是这样的,她在傅泊冬面前,真的很难认可自己,她总是会在傅泊冬面前犯错,总是做不好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林珍珍神色复杂地停顿了一下,“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你想要傅泊冬的认同。”
瞿新姜一愣,傅泊冬肯定她的时候,她确实……有觉得开心。
林珍珍呼出一口白气,“你是不是太在意傅泊冬的看法了,这不会是以前留下的什么创伤吧,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你对她真的在意得过了头。”
这哪里是能说的事。
瞿新姜也跟着搓了一下手,“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如果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件事。”林珍珍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这里面有你的原因,可傅泊冬也不是十全十美,你跟她道过歉了吧?”
瞿新姜说有。
林珍珍问:“那她跟你道过歉吗。”
瞿新姜眨了一下眼,这却是没有的。
没听到瞿新姜的回答,但林珍珍明白了,这是没有的意思,可能瞿新姜心结的根源,是傅泊冬过高的姿态。
走到别墅门前,瞿新姜却停下了脚步,她特地出来,没让保安把林珍珍带进去,是因为她记得傅泊冬不喜欢旁人涉足自己的领地。
但林珍珍是特地为了她来的,不请人进去坐坐,好像很不好。
林珍珍仰头,“就是这里吗,好漂亮啊。”
占地很宽,大方又气派,院子里的花草都有被细心地照料着。
瞿新姜点了一下头,很犹豫要不要把林珍珍带进去。
林珍珍也有点担忧,小声说:“傅泊冬在家吗。”
“在的。”
刚说完,门打开了,刘姨在把垃圾拿出去扔,在看见瞿新姜的时候却不惊讶,还冲林珍珍点了一下头,“姜姜不把朋友请进家里吗。”
林珍珍起初还担心傅泊冬待瞿新姜不好,可现在一看,她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瞿新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着身,很快地朝门里斜了一眼。
林珍珍拉了一下瞿新姜的袖子,“不然你陪我在外面走走吧。”
瞿新姜点头,跟林珍珍走远了。
刘姨拎着垃圾站在门口,眼还是笑得弯弯的。
两人就在小区里四处走了一会。
林珍珍小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培训,工作的内容不算复杂,学起来还挺简单的,待遇也很不错,这得谢谢傅泊冬。可能如果没有你,她也不会帮我。”
瞿新姜一愣。
林珍珍又说:“这些年我妈妈恢复得很好,也多亏了你当时借我的钱,可惜我一直没能还上,我在很无助的时候,你拉过我一把,所以现在我也希望你好。”
湖边的风有点大,把瞿新姜的头发吹得很乱。
瞿新姜把颊边的头发拨开,她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所以总是能惹人讨厌。那时候的施救只是她不经意间的好意,林珍珍却在有心地回报。
“你不用……”
“不用还的。”
“要的。”林珍珍坐在冰冷的石凳上,仰头说:“我想过很多,以后我要是结婚,一定要请你当伴娘,我要我的孩子很喜欢你。”
瞿新姜闷声看她。
林珍珍轻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等了很久都没有遇上喜欢的人,还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感觉。”
在这件事情上,瞿新姜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发言权。
又走了一圈,林珍珍说:“你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她松了一口气,扯着嘴角笑,“还不是因为你上次要跳桥的举动吓到我了,不然我也不会急冲冲过来。”
“对不起。”瞿新姜道歉。
林珍珍摆摆手,“以后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我要是正式上班了,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搭理你了啊。”
说得好像个大忙人一样,瞿新姜也笑了。
经过别墅前,瞿新姜本来没想停步,她想把林珍珍送到门外,没想到刘姨居然站在别墅外面。
夜里,刘姨带着微笑,在冷风中如同一株青松。
瞿新姜猛地一顿,“刘姨?”
刘姨笑说:“姜姜的朋友是打车过来的吧?小姐让我送您的朋友回去,这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说完,她还抬手展示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
最后林珍珍坐上了傅泊冬的车,开车的人是刘姨。
瞿新姜神情恍惚地进了屋,她突然发现,傅泊冬身边卧虎藏龙,个个都挺不简单。
楼上,傅泊冬双臂撑在栏杆上往下看,“回来了?”
第44章
瞿新姜不由得抬头, 心神有点恍惚,还惦记着在外面时,林珍珍那些坦率真诚的话。
可在进门后, 她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拉了回来,全回到了傅泊冬身上。
傅泊冬站在楼上,身微微往前倾斜,也许因为她有时候太疯了, 让瞿新姜觉得她想往下跳。
瞿新姜下意识走近, 萌生出一种想要接住傅泊冬的想法。
但傅泊冬只是在楼上很平静地问她:“刘姨说你的朋友过来了,是林珍珍吗。”
“嗯。”瞿新姜应了一声。
傅泊冬屈起手肘,小臂抵在栏杆上,“聊了什么, 她还特地跑过来一趟。”
瞿新姜抬着头直勾勾地看她, 然后摇了一下头。
傅泊冬的神色很奇怪,像是好奇, 却又强忍着,她静静站着的时候,看起来有点落寞。
“你想回去和她一起住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傅泊冬这样的想法,瞿新姜仰着头说:“她可能要搬家了,搬到一个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 她……”
微微一顿,她又接着说:“让我帮着谢谢你。”
傅泊冬扬了一下嘴角,神色还是不太好看,“没什么,不用谢我。”
一顿, 她又说:“谢你就好了。”
瞿新姜顿时有点别扭, 就好像真的只她一句话, 傅泊冬就会做点什么。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缩,把袖口攥着,“你不是在工作吗,怎么从书房出来了。”
傅泊冬竟然沉默了很久,目光始终没有从瞿新姜身上移开,模样还是精明的,总是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可是现在,她的目光不是那么的笃定。
“我在书房看见你出门,你没让保安把林珍珍请进来,就这么出去了,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
一人站在楼上,一人在楼下,高度差过于明显,很容易让人觉得憋闷委屈。
瞿新姜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为傅泊冬站得太高了,如果声音太小,傅泊冬也许会听不清。
“我刚来的时候,刘姨告诉我,你不喜欢请外人到家里做客,也不喜欢别人的东西在屋里逗留太久。”
稍稍一顿,瞿新姜眼睫扇动,底下的眸子润如水洗,“所以我没有把珍珍带回来,我怕……你会感到不舒服。”
就算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到后面,她的话音也越来越轻。
傅泊冬侧着耳很认真地听,随后语调平平地重复,“你怕我会感到不舒服。”
瞿新姜有点犹豫,“不能让病情加重。”
傅泊冬笑了,也许是她总是在重复地给传递瞿新姜自己想治病的讯息,以至于瞿新姜也很关心她的病瘾。
楼下,瞿新姜仰着头且还认真解释的模样太乖巧了,让傅泊冬的心很软。
傅泊冬觉得自己不应该不舒服,瞿新姜从来不是她的皮影人,有想法有决断,所以也得有正常的社交,得有一些朋友,这……只是和朋友的正常互动罢了。
“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傅泊冬状似轻松地说。
瞿新姜闷闷地应了一声。
傅泊冬转身,披散在身后的头发微微一晃,看似是要回房。
眼看着傅泊冬就要消失在视线中,瞿新姜匆忙迈出一步,“今晚……”
她吞咽了一下,又接着说:“不用帮你吗。”
傅泊冬停步,半张冷艳的脸侧了过来,鼻梁精致好看,“再说吧,工作还没有完成。”
也就是说,傅泊冬放下了手边的工作,站在楼上荒废着时间,似乎单单是为了等她回来,瞿新姜想。
傅泊冬说完就进了书房,门没有完全合上,只是虚虚掩着,明显留了一条缝。
这么一道缝隙留给瞿新姜太多的遐想,她觉得傅泊冬是想她进去。
可是傅泊冬还要工作,她不想打扰,所以放轻了脚步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后,瞿新姜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林珍珍应该上高架桥了。
在刘姨把车钥匙举起来的时候,瞿新姜特地多看了一眼,认出是傅泊冬常开的那一辆车。
她后知后觉,刘姨不会擅自拿傅泊冬的钥匙,自作主张送林珍珍回去,这也许还是傅泊冬的意思。
可能傅泊冬早知道来找她的是林珍珍,却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好善意推到了刘姨的身上。
瞿新姜的心顿时乱了起来,还是因为傅泊冬。
林珍珍来了信息。
「这个阿姨好酷,就是车开得太快了,没什么安全感。」
瞿新姜根本想象不到刘姨开快车的样子,想到最初见到刘姨,总觉得对方像个两面双枪杀手,她突然就理解了林珍珍的担忧。
刘姨笑着的时候确实太瘆人了,尤其她说话也不疾不徐的,稳重到让人害怕。
可是在林珍珍的描述里,刘姨似乎不怎么稳重,甚至还开快车,莫名可爱。
瞿新姜笑了起来,慢腾腾打字。
「刘姨人很好的,不用担心。」
林珍珍说。
「她问了一些我们的事情,好像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甚至还问我家里有几口人,就差没查我户口了,我说我们是初中认识的,她才信了一点,这个阿姨也太严谨了。」
「没事的,刘姨平时无聊的话,还会找我说说话,也会开玩笑。」
「我没怕[笑哭],就是车看起来很贵,我坐在里面不太敢动。」
傅泊冬的车,怎么会不贵。
林珍珍输入了很久,又发来消息。
「今晚我特地走了这一趟,可别让我白跑……你别多想了,和我当时比起来,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辍学之后只能去饭店洗盘子,你不一样,你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直播里有很多人喜欢你,到时候节目正式播出,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你,所以别觉得自己不好了。」
瞿新姜发了个表情,想让林珍珍放心。
她磨磨蹭蹭去洗了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走去找傅泊冬。
书房的门还是掩着的,里面亮着灯,看起来傅泊冬还在工作。
于是瞿新姜朝微敞的门缝里看,看见傅泊冬在浏览网页。
网页的画面很熟悉,只是距离有点远,而且屏幕又没有正对着门,要看清有点吃力。
瞿新姜微微眯起眼,发现她之所以觉得傅泊冬正在浏览的网页熟悉,是因为那是节目组的官方平台,网页的背景是本季导师们的剪影。
那几个剪影她曾经看过好几次,认出其中之一是金明莹。
撞见傅泊冬不务正业已经是件很离谱的事情,尤其傅泊冬关注的是她参加的那一档节目,就更奇怪了。
离正式播出没有几天了,如果傅泊冬持续留意,必会看见她……不尽如人意的表现。
瞿新姜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竟然想转身就走,然而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是刘姨回来了。
刘姨似乎看到她在楼上,于是说:“姜姜,你的朋友已经到家了。”
瞿新姜僵住,沉默不是,应声也不是。过了两秒,她硬着头皮开口:“谢谢刘姨。”
这一开口,傅泊冬就知道她站在门外了。
瞿新姜正想偷偷摸摸溜走,余光瞥见门缝里的傅泊冬转过身,座下的靠背椅跟着一旋。
“找我?”傅泊冬在屋里说。
瞿新姜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明知故问,“你还在忙吗。”
“忙完了,进来吧。”
瞿新姜不得不推门进去,而傅泊冬毫不遮掩,那个页面还是明目张胆地打开着。
傅泊冬靠着椅背,姿态闲散,身后的卷发被压得有点乱,“怎么了?”
瞿新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质问傅泊冬为什么要对她好,却还把姿态摆得那么高?
多犹豫一秒,瞿新姜就多退缩一步,“没什么。”
傅泊冬笑了一下,“我拿到了节目的预告,没剪完,还不是成片,不过拍得不错。”
瞿新姜心跳飞快。
傅泊冬的腿一动,椅子又旋了回去,脸又正对起那个网页,“到时候我会看正片,柳园崎说,你很有天赋,也很认真,所以我想,我也要认真一点。”
“可不可以不要看。”瞿新姜压着声很不自然地祈求。
“为什么。”傅泊冬意外地回头,“你不是也很期待吗。”
瞿新姜想说,她没有这么期待,而且在傅泊冬面前,她就更不是那么期待了。
“我表现得不好,你别看。”
傅泊冬微微皱着眉头,不大乐意。
瞿新姜偏过头,眼梢有点红,“我尽力了,但是……做得不够好。”
傅泊冬意识到什么,压在鼠标上的手一动,把那个网页关掉了,“你在担心什么。”
瞿新姜不想回答,手搭在了门把上,一副要走的样子。
“别走,过来。”傅泊冬好看的眉还在皱。
瞿新姜走了过去,她知道傅泊冬不喜欢仰头看人,于是缓慢地弯了腰,双手撑在腿上。
傅泊冬还是倚着,她虽然换了睡袍,可脸上的妆还没有卸,唇上还留着斑驳的口红。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瞿新姜,瞿新姜的姿态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顺从,让她很想做点什么。
于是傅泊冬说:“坐。”
书房一直只有傅泊冬一个人使用,没有别的椅子。
瞿新姜在一瞬间读懂了傅泊冬的意思,她犹豫了很久没有动。
她和傅泊冬的距离太近了,似乎在朝着违背合同的方向发展。
在合同里,她们不应该有太多的身体接触,然而现在,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瞿新姜发觉自己也有了不该有的幻想。
傅泊冬没有出声,这种沉默显得有点强硬。
犹豫过后,瞿新姜很慢地坐在了傅泊冬身上,从睡裙下探出来的腿裸着,小腿绷得很紧。
她不想把重量都压在傅泊冬身上,于是在踮着脚。
傅泊冬仍是抬着下颌,如此一来,居高临下的人好像变成了瞿新姜。
但瞿新姜还是把姿态摆得很低,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小腿因为施力而有点发颤。
傅泊冬定定看她,企图把声音放柔一些,“为什么要担心?你和林珍珍聊了什么。”
瞿新姜有点难过。
傅泊冬看见瞿新姜红眼,心里却不是那么舒服。
她抬手,挑开了瞿新姜的领口,指腹很轻地碰在那个牙痕上。
撑着身太累,瞿新姜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干脆把手搭上了傅泊冬的肩,小腿的力气也随之卸下,很沉地压了下去。
她的眼因为湿润而变得很亮,“我和珍珍说,我能进那个节目,可能还是因为有你在后面打点,虽然程碧告诉我,你没有这么做。”
“我没有。”傅泊冬皱着眉头,碰着瞿新姜锁骨上的牙痕说,“现在为什么想哭?”
瞿新姜的眼睛太好看了,尤其是盈盈泪下的时候,显得很荏弱,很可怜。
“怎么了?”傅泊冬的兴致来得很突然,又很突然消散。
瞿新姜没哭,但抬起手臂掩住小半张脸,“程碧是骗我的吧。”
傅泊冬愣了一阵,把瞿新姜抬起的手臂按了下来。
“程碧没有骗你。”
瞿新姜看着她。
傅泊冬倚着椅背,口红斑驳的唇微微张开,“还有什么?”
瞿新姜脑中飞快刷过林珍珍对她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挑什么来说,“你别问我了,我……”
“你就别看正片了,我怕丢人。”
“怎么会丢人。”
瞿新姜沉默了一阵才说:“可是我在你面前,就总是会觉得很丢人。”
沉默的成了傅泊冬。
“你总是什么都做得很好,我在你面前压力很大。”
说完,瞿新姜不敢再面对傅泊冬,很怕傅泊冬会说点什么。
于是她从傅泊冬身上离开,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傅泊冬身上一轻,看着门打开又合上,她不想让瞿新姜难过的,可似乎又搞砸了。
她总是能把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可如今面对瞿新姜,竟弄得焦头烂额。
公司所有的事情,傅泊冬很顺利地接手了,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但圈里圈外,总是会有人对傅家格外关注,豪门恩怨,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比如傅文咏才过世没多久,傅家老三的儿子要订婚,甚至请帖已经发了不少。
按理来说,家中才办过白事,这一年里不应该再办红事,甚至连他人的喜宴都不应该参加,但傅三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分了家,所以无所畏惧。
不少人在谈论这件事,都在猜测,傅文启的请帖有没有发到明婧和傅泊冬的手里。
傅泊冬还真拿到了,她在公司里,秘书给她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不知道从哪寄来的。
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傅泊冬会格外谨慎地对待。
秘书犹豫地问:“要我来拆开吗?”
傅泊冬拿了一把很精致的剪刀,往信封上剪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大红色的,一份请帖。
秘书愣住了,没想到信封里装着的会是这玩意。
傅泊冬冷漠地看了一阵,竟然扬起了嘴角,“有喜事啊。”
秘书退了出去。
傅泊冬打开了请帖,用略微挑剔的目光看了一阵,然后放进了抽屉里。
岭洋的别墅里,瞿新姜已经不再直播了,铃小铛问她结果,她三言两语搪塞,说节目播出后就知道了。
铃小铛猜到她可能有了别的决定,没再问她还要不要和公司签,也不叫她上播了。
柳园崎毕竟是圈里人,虽然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还是很轻易就得知了节目录制的情况,给瞿新姜打来电话,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瞿新姜感受到了柳园崎的好意,好像柳园崎真的想带着她,可是她心里还没有底,支支吾吾说:“再看看吧,我还没想好。”
柳园崎在电话里说:“机会不是那么多的,你得把握好。”
“我知道,谢谢老师。”
得她一句老师,柳园崎还挺高兴,又闲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瞿新姜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踟蹰了很久才给傅泊冬发了信息,问可不可以借用书房。
傅泊冬秒回。
「可以。」
回得太快了,就跟消息置顶还特别提示了一样。
瞿新姜进了书房,想在摆满了书册的柜架上找出一两本自己能看得懂的。
柜架上的书很杂,不得不说傅泊冬的知识涉猎面确实很广,其中还有一些看起来比较旧的书。
瞿新姜取了出来,是乐理知识,还有一些钢琴谱。
她随手翻开,然后看愣了。书上的笔记不少,勾划出来的段落也很多,因为她是真心喜欢过的,所以看得出来,傅泊冬曾也很用心。
只是傅泊冬没有继续,而是选择了继承家业。
而她没有继续,是因为羞于对比。
翻了几页,瞿新姜想坐下专心看,刚坐下,就接到了傅泊冬的电话。
手机里,傅泊冬的声音有点失真,“明天腾个时间,和我去参加个订婚宴?”
第45章
瞿新姜下意识问:“谁结婚?”
电话里, 傅泊冬很凉薄地回答:“我三叔的儿子。”
瞿新姜反应过来,然后又很震撼,明明傅文咏才过世没多久,这傅三的儿子竟然就要办订婚宴。
这何止不合常理, 简直……就像是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来庆祝自己兄弟的离开。
瞿家亲情淡薄至此, 瞿新姜还是觉得不应该,晃了一会神才问:“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就把时间空下来, 早点准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有点失真, 傅泊冬的情绪似乎没有太大的起伏,不高兴, 但也并不像生气。
瞿新姜只好答应,她想起以前从覃小琉那听说的,傅家四兄弟的关系并不好。她担心傅泊冬会不自在。
挂了电话后,在家里无聊, 她用电脑搜索了一下傅家四兄弟,尤其是这个赶在傅文咏头七后为儿子举办订婚宴的傅家老三。
傅家的名声太大了,关于他们的事情, 很容易就能搜得出来,其中不少是网友们讨论的花边八卦。
傅家老三叫傅文启, 自立门户后创办了自己的品牌, 主要经营家电类的产品,也算是混出了不小的名气,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的年纪似乎比傅泊冬大上一些, 但女儿还挺小。
傅家老四叫傅文席, 创办了一个网商平台, 这些年平台功能一直在扩展, 混得比傅文启还不错,女儿幼时被绑架过一回,当时闹得挺大,因为绑匪开口要了几个亿。
几个亿的流动资金,确实是不少的钱,而那时候傅文席又刚刚离开老宅,正是事业刚起步的时候,着实难拿得出手,最后绑匪被一击毙命,他那被劫持的女儿成功被救了回来。
傅家多数的八卦都来源于傅文启,傅文启私生活似乎不大检点,不但包养小三,传闻里前妻还死得离奇,不少人怀疑,前妻是被害死的,是傅文启想借其运势。
再接着往下看,就很像什么悬疑大剧了。
瞿新姜看了好一会,大概了解了傅家这几兄弟之间的关系。
看起来傅文咏和傅四傅文席的关系要好一些,和其他两位算是老死不相往来。而那傅老二,因为非法集资和暴力围标等原因,至今还没能从牢狱出来。
傅文启这时候给儿子办订婚宴,怕还真的是想让傅泊冬和明婧难堪。
瞿新姜看完后,小心谨慎地把网页搜索记录给清空了,不想傅泊冬知道。
傍晚傅泊冬回来的时候,她伏在楼上往下看,很认真地留意傅泊冬的神情。
傅泊冬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不动声色地把大衣脱给了刘姨,又弯腰把高跟鞋脱了,拎着包不疾不徐地上楼。
其实瞿新姜不太自在,面对傅泊冬的时候,心里还有点疙瘩。
“今天好早。”她直身,手还握在栏杆上。
傅泊冬一根手指勾着挎包的链子,链条在身侧摇晃,闻声抬头,“事情处理结束就回来了。”
瞿新姜不想和傅泊冬对视,目光不由得落在对方摇曳的挎包链条上,“你真要参加那个订婚宴啊?”
“去。”傅泊冬颇为意外地抬了一下眉,“为什么不去。”
“可是。”瞿新姜踟蹰着说:“这订婚宴办得不是时候,是故意的吧。”
傅泊冬竟然笑了一下,她看出了瞿新姜破绽百出的担心,于是心又变得很软,“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瞿新姜抿起唇。
傅泊冬抬手,从包里翻出了一张大红色的邀请函,邀请函还烫的金边,看起来很贵重。
“邀请函都送到我手上了,如果不去,显得我小气了。”
瞿新姜没想细看的,但是傅泊冬把邀请函递了过来,于是伸手接住,翻开看了一眼。
傅文启儿子的名字还挺熟悉,是今天她在搜索里看到过的,女方的名字倒是不熟,姓氏也陌生,似乎不是圈里人。
瞿新姜看不出个究竟,但这大红的颜色有点烫手,她多拿一秒都觉得是对傅文咏的不尊重。
她不喜欢,赶紧把手里的邀请函还了回去。
傅泊冬不以为意地接过,随手塞回了包里,“他都不忌讳什么,我们平常心就好。”
瞿新姜点了头,看着傅泊冬推开了书房的门。
等书房的门打开,她才想起,放在桌上的书还没有收拾。
瞿新姜没有傅泊冬那样的习惯,在看了书之后,很随意地把书留在了桌上,忘了收回柜子里。
书房的灯啪一声打开。
桌上零零散散摆了几本书,看起来像是看书的人在这几个位置间反复横挪。
傅泊冬的手还覆在开灯键上,见状挑了一下眉,倒是没说什么,反倒还走了过去。她把包放在了桌上,捧起了瞿新姜落在桌上的书册。
瞿新姜站在门外,竟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很想把傅泊冬手里的书抢过去。
傅泊冬不但把书捧起,还翻开了,指腹摩挲着书页的边角,慢腾腾地翻了几页。
瞿新姜颇不自在,“我白天无聊,在你的书柜里翻出了几本书。”
“嗯。”傅泊冬背对着门,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很专心地看手里的书,“这是我高中时候的书,因为很喜欢,所以特地带了过来。”
好像这还是瞿新姜第一次听傅泊冬说自己喜欢一样什么东西,在她的印象中,傅泊冬做什么都像是为了完成工作、达成指标,就算是做得再好,脸上也很难出现自得的神情。
除非是在做某件非常私密的事,除非是在看她哭。
傅泊冬又翻了几页,“上面有我留下的一些注解,你如果喜欢,可以多看看,只是我现在已经忘记了太多,这些注解是对是错,我也不太能分清了。”
瞿新姜一愣。
放下手中的书后,傅泊冬又把散在桌上的谱子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后把谱子叠起,和书册一起整齐放在桌上一角。
桌上原本只放着傅泊冬的笔记本,在多了这一沓书后,有种秩序被打乱的荒谬感。
瞿新姜的手还搭在门边上,“我看了,你做的标注……都很好。”
“如果明天还要看,就不用收回书柜里了。”傅泊冬自然而然地说:“省得你明天找不到。
太荒谬了。
在此前,瞿新姜一直觉得书房是傅泊冬的私人世界,可是傅泊冬此举却好像把她容纳了进来。
她被允许闯入傅泊冬的私人领地,而不是被排斥在外。
“我不会碰你的电脑,也不会乱翻你的东西。”瞿新姜像是在打什么补丁。
傅泊冬回头,“除了电脑,什么都可以用。”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语气是否过于生硬,又说:“笔记本里有太多重要的东西,不担心你翻看,只是这台笔记本很重要。”
瞿新姜自然明白,想必那笔记本里还有什么集团机密,她哪里敢碰。
她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落进傅泊冬的眼里,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声,“喜欢钢琴吗。”
“什么?”瞿新姜走了一下神。
傅泊冬又朝桌上的乐理书籍斜去一眼,“可以在家里安置一架琴,放在……”
她思索了一阵,“先放在楼下,起初买房子的时候没有考虑太多,现在看来,还是买小了。”
这下瞿新姜有点慌了,她本来就因傅泊冬默许她出入书房而有点恍惚,傅泊冬这话一出,她有点不知所措。
“你要用钢琴吗。”
“给你用。”傅泊冬平静回答。
春天还没有来,一个春雷却炸在瞿新姜心头。
瞿新姜眸光闪躲,越发觉得她和傅泊冬的关系变了味,她不知所措,宁愿……
宁愿傅泊冬还像之前那样对待她。
“不喜欢?”傅泊冬把桌上的书又拿了起来,“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是喜欢的。”瞿新姜撘在门框上的手攥起,抿了一下嘴唇,心砰砰狂跳,“可是我也许不会在这里太久,等你的病好了,我好像就该走了。”
傅泊冬拿书的手微顿,转而又把书放了回去,她侧过身,静静朝瞿新姜看去。
书房的灯是冷白的,总衬得人苍白又冷漠。
傅泊冬的面色好像在这一瞬间冷了下去,一些类似于棱角和锋芒的东西,又慢腾腾刺破她柔软的皮囊,冒了出来。
“可是我的病还没有好。”
“已经有一点好转了,会好的。”瞿新姜没什么底气。
傅泊冬很冷淡地“嗯”了一声,她忽然发现,自己习惯了瞿新姜的顺从和乖巧,自然而然地认为对方会在自己身边很久,其后才陡然想起来,瞿新姜之所以留下,好像只是因为一份过于暧昧的合同。
她会给瞿新姜很多钱,瞿新姜为她治病,达成目标后,就会一拍两散。
傅泊冬头一次觉得自己做出的决定不是那么完美,甚至有点事与愿违。
瞿新姜察觉到傅泊冬突变的神色,总觉得傅泊冬要责怪她了。
可是傅泊冬没有,而是说:“我要回复几份邮件。”
于是瞿新姜帮她关上了书房的门。
楼下,刘姨准备好了晚饭,看见瞿新姜下楼,笑眯眯地说:“小姐怎么没下来?”
瞿新姜讷讷:“她要回邮件。”
刘姨纳闷了,“饭还没吃了,怎么这么急着回邮件。”
瞿新姜没有走向餐桌,而是坐到沙发上,吃起了篮子里的干果。
刘姨在后面站着看了一阵,只好主动上了楼,敲门叫傅泊冬吃饭。
傅泊冬没下来,刘姨看瞿新姜也没有吃饭的意思,就回房坐了一会。
过了半个小时,傅泊冬从书房出来,看见瞿新姜坐在沙发上时,在楼梯上顿住了脚步。
瞿新姜回头,“吃饭了。”
傅泊冬没有像平时那样换了衣服才下来,甚至连口红也没有擦去。她皱起眉,“怎么不先吃。”
“等你啊。”瞿新姜不解。
傅泊冬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站了好几秒,随后才从楼梯上下来,还喊了刘姨的名字。
刘姨从房里出来,掀开餐桌上的食品罩,进厨房盛了饭和汤。
吃完饭,刘姨默默收拾了餐桌,很自觉地进了屋,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瞿新姜和傅泊冬还在餐桌边上坐着,桌上干干净净,连水渍都没有。
屋子里安静得离谱,连悬钟指针摆动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瞿新姜觉得傅泊冬有点生气,但不知道对方在气什么,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没有做错什么事。
过了一阵,傅泊冬先败下阵来,搭在桌上的十指交叠在一起,单薄的肩微不可察地绷着。
“我犯病了。”她说。
瞿新姜的心咚咚撞起胸口,“那……我给你治病?”
傅泊冬想,她也就只能仗着这个病瘾满足一些不可告人的欲念了,她不太高兴,声音也变得有点低,“那你来。”
瞿新姜亦步亦趋地跟着上楼,被傅泊冬推进了浴室里。
傅泊冬觉得自己病得有点严重了,又很想用强硬的手段让瞿新姜哭。于是她抓着瞿新姜的手臂,一些难以自制的念头又从心底涌上来。
瞿新姜抬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傅泊冬。
突然,头上的淋浴花洒冒出水来,打在了两人的脸上。
水是温热的,把傅泊冬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傅泊冬的卷发软趴趴地贴着脸颊和颈侧,眸光被水雾模糊。
“你怎么突然把水打开了。”瞿新姜懵了一下,身上也跟着湿透了。
傅泊冬竟在瞿新姜的眼里找不到一丝的愠怒,好像在纵容她继续犯病犯瘾。
她忽然很想做一些违反合同的事情,比如亲吻瞿新姜说话时开合的嘴唇。
这样柔软的嘴唇,一定很适合亲吻,很适合被温柔对待。
这个想法让她有点意外,她此前只觉得自己对瞿新姜太过关注了,可没想到……
竟然是喜欢。
是喜欢。
所以她不愿看到瞿新姜难过,情绪会随着瞿新姜的一举一动而起伏,这种陌生的情绪把她想要治病的冲动压了下去。
情难自制,所以她束手无策。
“你想我怎么做,要蒙眼睛么。”
瞿新姜有点怕傅泊冬不声不响的样子,可是傅泊冬好像被埋在泥沼里玫瑰刺,像傅文咏去世之后,淋着雨,隐忍遮掩地流泪。
傅泊冬单薄的打底衫紧紧贴在身上,她转过身把滴着水的上衣脱了,手臂上那一圈黑色的数字纹身清晰可见。随后她随手把浴巾拉了下来,紧致好看的背顿时被遮起。
瞿新姜还站在花洒下,**的。
傅泊冬披着浴巾,打开了浴室的门,“你洗吧,我去给你把衣服拿过来。”
第46章
过了一阵, 傅泊冬在外面说:“给你放门外了。”
水还开着,水温刚刚好,瞿新姜的视线被升腾的水汽模糊。
她抬手捋去脸上的水, 然后才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
沐浴露和洗发液都是傅泊冬用惯了的, 她挤出来的时候,嗅到了从傅泊冬那闻到过的香味。
浴巾被傅泊冬拿走了, 毛巾……
虽然知道刘姨每天都会清洗毛巾并且消毒, 可瞿新姜还是很别扭。
在用毛巾小心擦脸上的水时, 耳朵很热, 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熏的。
门外没什么动静, 不知道傅泊冬在做什么。
瞿新姜又冒出了许多联想,在略显闷热的浴室里, 那些念头就像是被放进热水里的活鱼活虾, 一只只往外蹦。
这个澡折腾得很久, 因为她不太舒服, 夹着腿, 像是也跟着上瘾了。
出去后,她一眼看见在沙发上坐着的傅泊冬。
傅泊冬身上还披着浴巾, 但没有捏着,所以露出了底下的一些光景。
见瞿新姜出来,傅泊冬抬头说:“头发记得吹干。”
瞿新姜目光闪躲地应声。
傅泊冬想了想说:“你来,我帮你。”
瞿新姜走了过去,只见傅泊冬把吹风筒拿了出来,还让她坐下。
**的头发被撩起,敏感的发根有点酥麻。
瞿新姜动也不动, 只觉得傅泊冬把她的头发撩起又放下。
“好了。”吹了半干的时候, 傅泊冬关掉了电源。
风声一停, 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瞿新姜回过头,半干的发很松散地搭在肩上。
傅泊冬弯腰放下吹风筒,正巧目光和瞿新姜持平。
瞿新姜愣住了,因为傅泊冬突然的停顿。
傅泊冬身上的浴巾没有披好,弯腰时卷发垂落,将身前隐隐约约遮起一点,有种欲语还休的感觉。
也许是傅泊冬的目光太专注了,还带着难得的温柔,瞿新姜觉得,傅泊冬想亲她。
这一定是错觉。
参加订婚宴那天,傅泊冬没有约上造型师。
瞿新姜在衣柜里翻找了很久,不知道该穿什么,在傅泊冬回来的时候,她看愣了。
楼下,傅泊冬穿着黑色的包臀裙,裙子很窄,看起来不好走路,头上别着个很小的礼帽,帽檐的黑纱近乎遮到眼睛,上衣也很保守规矩,戴着蕾丝手套,乍一看,肃穆到像是要参加什么古怪的宴会。
瞿新姜站在楼上,“你回来得好早。”
傅泊冬仰头,礼帽的黑纱让她冷淡的目光变得含糊不清。
瞿新姜哪料到傅泊冬会这么穿,像是要把没有摆在明面上的恩怨,一通全揭穿在所有人面前。
世家兄弟为了争家产闹翻脸,多年后旧事重提,这怎么也不是理智的事情,而且不免有点丢人。
这丢的不是傅文启的脸,就是傅泊冬的脸。
傅泊冬是很要面子的人,所以她去赴宴的目的,大概是为了让傅文启丢脸。
“还没换好吗。”傅泊冬在楼下问。
瞿新姜解释说:“我不知道要穿什么。”
以前赴宴的时候,会有造型师替她解决好所有的事情,她只需要付钱就好了,可现在什么也没有。
傅泊冬还在仰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不守时而生气,“随便换,不用太在意。”
观傅泊冬的态度,瞿新姜高悬的心微微往下沉了点儿,看来傅泊冬还是有主意的,没有因傅文咏忽然发来的邀请函而乱了阵脚。
但瞿新姜还是有点踟蹰,所以傅泊冬上了楼。
“来。”傅泊冬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瞿新姜跟了进去。
傅泊冬打开了自己的衣帽间,从里面挑出了一套衣裙,不算暗,但也没有白到透亮,灰色调的,看起来很低调。
瞿新姜接了过去,闻到了衣服上沾着的香气。
傅泊冬回头看她,手半抬着,很想碰一下瞿新姜的鬓发,想想还是收了手。她走出衣帽间,还把门拉上了,“在里面换吧,我在楼下等你。”
瞿新姜应了一声,窸窸窣窣地把睡裙脱了,换上了傅泊冬给她的。
衣柜还没有完全关上,瞿新姜换好衣服,总觉得那道敞开的缝在勾着她动手。
于是她很小心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打开了傅泊冬的衣柜。
柜子里有一些衣服,还放置着那些很私密的物品,她不知道傅泊冬是不是都用过这些,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放在这里。
她很容易又想到了傅泊冬犯瘾时的样子,于是耳廓很快就热了起来。明明现在她们的距离没有越界,可她的念头过线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她连忙把柜子合上。
瞿新姜不想让傅泊冬等太久,于是简单化了妆就下了楼。
“好了。”
傅泊冬点点头,看了瞿新姜一阵,在觉察到自己的心意后,再看见自己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总觉得……对方在无声地暗示什么。
她太想做点什么了,按捺着伸出手,给瞿新姜整理了一下袖口。
瞿新姜抬着手,任由傅泊冬给她捣鼓袖子。
傅泊冬垂着眼说:“一会如果有人搭讪,不用理会,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瞿新姜自然明白,出门后跟着上了车。
开车的还是黄顽,黄顽总是很沉默,如果不是上回的事,瞿新姜还想不到这司机还有功夫傍身。
傅文启儿子的订婚宴在凤迂区的饭店里,这里时常举办一些慈善拍卖,还有各家豪门富贾们的酒会。
饭店里外都有保安,不少人已经入场了。
车上,瞿新姜犹豫地问:“明婧阿姨呢。”
“不要告诉她。”傅泊冬声音很淡,“但她总会知道的,只是事后知道也比来这受气要好。”
瞿新姜觉得也是,换作是她,也不会想告诉明婧。
饭店的门口摆着订婚双方的立牌,做得很漂亮,女方的长相果然很陌生。
傅泊冬没有立即下车,而是隔着车窗往外看,目光正对着那面硕大的立牌。
瞿新姜看不出什么,只是单纯觉得女方很陌生,至少不是世家的千金,否则她不会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傅泊冬很冷淡地提了一下嘴角,“你看男方的面相,确实很像傅文启和他的妻子,看起来很刻薄阴险,又斤斤计较。”
于是瞿新姜朝立牌上男方的脸看去,她实在是不会看面相,看不出什么。
“你觉得一个人,如果真的爱自己的妻子,会在对视的时候斜向另一边吗,他的眼里甚至没有爱意。”傅泊冬点评。
立牌上,男方确实没有直视自己的准新娘,但爱意这种东西,瞿新姜不是太懂。
她倒是在覃小琉的眼里见过类似于爱意的东西,但那只是覃小琉的一厢情愿,并且覃小琉的爱混淆着一种过分的痴迷,像是被蛊惑了心志。
傅泊冬环起手臂,“你觉得女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应该很喜欢傅峻。”瞿新姜说。
傅文启的儿子就叫傅峻。
“作为亲人,我很担心傅峻会受骗,所以特地查了女方。”傅泊冬说得太冷淡,叫人听不出半分担忧,“女方毕业国外名牌,双学位,还在继续读博,长相不错,性格也很好控制。”
让瞿新姜意外的,是傅泊冬的用词。
控制。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泊冬的控制欲太强,以至于也把这样的想法投递到了别人身上。
可傅泊冬没有再说什么,打开车门,“走吧,下车了。”
瞿新姜下了车,她看见傅泊冬屈起手臂,愣了一阵才挽了上去。
傅泊冬侧头笑了一下,她很喜欢这样的距离。
在门口的服务生查看了请帖后,两人才进了饭店的门。
服务生检查请帖的时候,神情有点奇怪,反复抬头看了傅泊冬好几眼。
瞿新姜莫名觉得,这不是订婚宴,这是鸿门宴。
饭店里面被布置得很漂亮,一整个饭店全被包了下来,地毯全换成了新的,灯光和装饰都很梦幻,看起来花了不少钱。
进门后,瞿新姜想,这一趟一定会碰见不少熟人,果不其然,进门就看见了上回在ktv里和宗烨一起起哄的女孩。
只是那女孩看见她时,跟见了鬼一样掉头就走,差点撞上了人。
瞿新姜一愣,回头压着声问:“我忘记问了,文肃星和宗烨……后来怎么样了。”
很显然,傅泊冬没有把这两人太放在心上,因为瞿新姜问起的时候,她思索了一阵才答得出来。
“文肃星啊,之前因为我的施压,他被家里禁足了一段时间,随后公司被查出来一些问题,交了不少的罚款,目前人好像在国外。”
傅泊冬想了想,很平静地说:“宗烨半斤八两,因为政治立场的问题,连带着公司股价下跌,市值蒸发了不少,现在宗家也因为他忙得焦头烂额。”
瞿新姜哪料到短短一段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难联想到傅泊冬,因为傅泊冬说得太平静了,没有一点点的惊讶,好像就是背后推手一样。
傅泊冬扬了嘴角,“这些问题都不小,所以如果想挣钱,人不能往歪处走,是不是。”
“是。”瞿新姜说。
不少人正在悄悄地打量傅泊冬,都知道傅文启和傅文咏的关系,不少人是奔着看热闹来的。
傅泊冬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很从容地来回走动着,偶尔接受几句旁人的奉承。
瞿新姜就跟在边上,不想离傅泊冬太远,因为她知道有人看傅泊冬,也有人在看她。
她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些人的注视,那些目光带着轻蔑和怀疑,好像她成了误入的小丑。
甚至有人毫不遮掩地在她身侧说:“瞿家不是完了吗,怎么她也能来。”
有人看到瞿新姜挽着傅泊冬的手臂,于是制止了同伴的话。
瞿新姜不由得往傅泊冬身侧靠,突然后悔来了这里,不知道傅泊冬为什么要带她来。
傅泊冬自然也听到了,很快朝刚才说话的人睨去一眼。
说话的人忙不迭快步走远。
瞿新姜心里不舒服,好像结疤的伤口又被撕开了,她进入这样的场合,早该想到会受到羞辱。
傅泊冬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考虑不周,“很快就走了,再等一等。”
瞿新姜没吭声。
过了一会,傅文启和傅峻进了场,还带着门外立牌上的准新娘。
瞿新姜留意到,傅峻并没有和他的未婚妻走得很近,未婚妻稍微落后一些,还提着裙子走得似乎有点吃力。
那位准新娘化着漂亮的妆,一双眼定定看着傅峻,笑得很好看。
傅文启上台时特地扫了一圈,然后目光毫无意外地顿在了傅泊冬身上。
傅泊冬穿着一身黑裙,很显眼,看起来很格格不入。
但瞿新姜站在她的身边,就显得她不是那么的落寞了。
傅文启笑得很开,上台先说了一番欢迎词,然后又介绍了自己的儿子和准儿媳妇,让大家忘掉一些不高兴的事情,尽情投入到宴会中。
他话语里的“一些不高兴的事情”,似乎意有所指,所以不少人又朝傅泊冬看了过去。
傅泊冬脸上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
瞿新姜本来也很从容,因为她知道傅泊冬能把一切都应对得很好,但是她看见傅文启致辞结束后就下台了。
下台本来没什么,然而傅文启正端着酒往她和傅泊冬的方向来。
瞿新姜下意识看向傅泊冬,很轻地拉住了对方的袖子。
傅泊冬回头,嘴角微微勾着,笑得极其冷淡,却让瞿新姜感到隐约的安抚。
远处,傅文启已经带着傅峻和准儿媳走了过来,随之投来的,是许多未遮掩的目光。
傅泊冬也顺手招来了服务生,端起了服务生托盘上的酒。
其实对这种宴会上的酒,瞿新姜多少有点抗拒,因为犯过错,所以能不碰就不碰。
但傅泊冬把酒端了起来,还给瞿新姜递了过去。
瞿新姜心跳如雷地接过,“这酒不会有问题吗。”
傅泊冬摇头,目光还盯着走得越来越近的傅文启,却在对瞿新姜说话,“他不敢。”
傅文启已经走了过来,没有先开口。
于是傅泊冬叫了一声:“三叔。”
傅文启叹了一声,“好侄女,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你还是来了。”
傅泊冬举杯,“虽然分家了,但三叔不嫌晦气就好。”
“你爸爸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其实能轻松点离开,也算是一件好事。”傅文启装出一副哀戚的样子,很别扭,很难看。
傅泊冬却没有生气,“三叔说得是,今天的喜宴热闹,我爸又向来喜欢热闹,一定能够理解。”
说完,她朝傅峻看去,“给堂哥准备了一份礼物,但是因为订做的时间太晚了,所以没能及时带过来。”
“客气了。”傅峻说。
准新娘偎依在傅峻身侧,当真是一副沉浸在爱里的模样。
瞿新姜收敛着目光看了一阵,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随后她又想到了覃小琉,不舒服的根源,在于……
这位准新娘实在是太像覃小琉了。
一味地投入和相信,傅峻虽然和她举止亲密,但目光总是带着点疏离,像是在打造什么惊天骗局。
瞿新姜不喜欢这样,她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
傅文启只是特地来膈应了傅泊冬一下,然后就去和别人敬酒了。
其实傅泊冬也没有多敬重他,碰杯了之后,只用唇很轻地贴了一下杯沿,杯身微微一倾,酒根本没漫上去。
都说覃傅两家关系有多好,可似乎在四兄弟闹翻后,傅家就只剩下老大,其余人并没怎么顾及祖辈的关系,所以瞿新姜对傅泊冬一家以外的傅家人,并不是那么熟悉。
在傅文启走远后,傅泊冬把酒放下,喝都不屑于喝,然后看了一眼表,“我准备的礼物要发货了。”
瞿新姜不觉得傅泊冬还会特地准备礼物,颇为意外,“什么礼物?”
傅泊冬点开了手机,很平静地看了一阵,“大礼,和这场订婚宴很搭。”
瞿新姜不解其意,但在她无聊玩手机时,惊诧地发现滑稽的场面出现了。
多家媒体齐齐爆出傅文启大子多次和不同的男性“友人”亲密进出酒店的照片,照片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紧接着,又有人放出一段录音。
录音里,傅峻和其父亲争吵,然后两人像是选妃一样,对众多女性的长相和文凭进行评价。
“就她吧,条件比较符合。得有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我们家的香火不能断。”
网上一片哗然。
很快,录音的来源受到质疑,放出录音的网友自称是傅峻前任,随之,那些曾和傅峻进出酒店的男性友人也纷纷爆出一些亲密照。
在傅峻订婚的这个大好日子,他骗婚的事在很短的时间里传得人尽皆知。
消息传递得太快了,也太突然,太凑巧,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一场处心积虑准备的大戏。
瞿新姜看愣了,消息密集到她不知道该看什么。
傅泊冬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定定地看了一会这布置精美的订婚场所。
梦幻又漂亮,很童话。
其实傅泊冬没有考虑过结婚这件事,可是现在,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瞿新姜身上,她不由得想,这样的布置,瞿新姜应该会很喜欢。
瞿新姜看得气息有点急,没想到,傅泊冬送给傅峻的礼物竟是这样。
傅泊冬总是出其不意,很冷漠,又很决绝。
瞿新姜侧头时,冷不丁迎上傅泊冬的目光。
在目光交汇的这一瞬间,傅泊冬的冷淡收敛了不少,黑纱下的眼似乎还弯了点儿。
瞿新姜眨了一下眼。
“走吧。”傅泊冬转身说。
第47章
事情发酵的时候, 傅泊冬和瞿新姜已经离开酒店,而傅文启还带着儿子和准儿媳在敬酒。
出了门,傅泊冬往里看了一眼, 倍感遗憾地说:“真热闹啊, 抓紧时间热闹吧。”
瞿新姜还捏着手机,确定这件事是傅泊冬的主意。
酒店里, 傅文启还在和参宴的人有说有笑的, 贴在腿侧的手机不停震动, 在呷了一口酒后, 他走到边上接电话, 突然间脸色大变。
傅泊冬已经坐进了车里,傅文启才开始四处找寻她的身影, 殊不知傅泊冬的车已经扬长而去。
车开时, 瞿新姜回头朝酒店门口的立牌看了一眼, 只见立牌上女方笑得很甜,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作祟, 傅峻的姿态和神情愈发疏远了。
黄顽开着车,回头问:“老板, 是回岭洋吗。”
傅泊冬点头,缓缓把手套褪了下来,隔着一层纱用手机总觉得不太舒服。她把手套放在身侧,然后平静地看起网络上的各色通稿,还有傅峻情人们的指认。
那段录音已经让傅文启和傅峻背上了许多骂名,让今天举办的订婚宴成了一个笑话。
瞿新姜知道傅泊冬的手段,傅泊冬看似从容大方, 实际上城府深沉。在傅泊冬绕过傅文咏和明婧, 让当年那下药的男生受到制裁时, 她就已经很明白。
傅泊冬对付人总有一套,文肃星和宗烨不能幸免,但谁也不能对傅泊冬进行指摘,因为她合情合理,好像他们所经受的一切,全都是作恶的报应。
这显得傅泊冬很高高在上,好像把所有的规则都熟读在心。
瞿新姜忍不住又看起平台上的各种信息,越看越心惊。她朝傅泊冬睨去,只见傅泊冬也在看着屏幕,手套只摘了一只,赤着的手在屏幕上划动着。
“你早就计划好了?”
傅泊冬颇为闲适地倚靠着,“在你傅叔叔生病之后,傅文启没少给我施压,他总是很自以为是,觉得我会有所让步,但是我却打压他一头,让他无计可施。”
她放下手机,把挡板给升了上去,抬手捋了一下头发,“你傅叔叔病得越重,他就越是得意,只是他不明白,你傅叔叔虽然躺着,但我还站着,我有时候也会觉得累,但我不能懈怠。”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些年我对他一直很关注,没少收集关于他的信息,时候到了,就能用上。”
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起,光线隐约又暗下去了一些。
被切割的空间变得逼仄,把傅泊冬的眸光衬得很晦暗,好像她成了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瞿新姜却不觉得傅泊冬这样的行为有多阴险,反倒觉得对方硬撑的模样,有点脆弱。
“所以你是有意参加这个订婚宴的?”瞿新姜忍不住问。
傅泊冬笑了一下,“我给足他面子了,也给了他反悔的机会,可他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这四个字从傅泊冬口中出来时,隐隐有种失真感。
傅泊冬把头上那压着轻纱的礼帽摘了,和褪下的那只手套放在一起,抬手很随意地捋了一下头发。
她顿了一下,慢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太过了?”
瞿新姜摇头,“是他先来冒犯的。”
“说得对。”傅泊冬莫名愉悦,侧头时视线稍微往下一垂,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瞿新姜的嘴唇上。
瞿新姜进场后没怎么吃东西,连饮料也没有喝,所以唇上涂着的口红还是完完整整的。
傅泊冬会觉得,瞿新姜在向着她,在为她说话,所以心情放松又舒畅,愈发想违反合同,做一些更加亲昵的举动。
比如把瞿新姜玫瑰一样的嘴唇衔起。
瞿新姜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胆战心惊,可心里头的疙瘩还没有隐下去,反倒因为傅泊冬报复性的举动而显露一角。
她犹犹豫豫问:“如果……是别人,你也会这么计较吗。”
“怎么计较,像对付傅文启那样吗。”傅泊冬问。
瞿新姜点头的幅度很小,不是那么果断。
傅泊冬别开目光,转而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想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应该知道的。”
瞿新姜愣住了,她确实知道,只是傅泊冬身上的光芒太亮,瑕不掩瑜,把其他零星的瑕玷全都遮掩了。
她还是会觉得傅泊冬是完美的,傅泊冬连报复都是理所当然,况且傅泊冬还做得万无一失。
傅泊冬望向窗外,“以前经历过一些事,所以我也会很谨慎很计较,不是那么大度。”
她一顿,很平淡地说:“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傅家的事,我四叔的女儿遭遇过绑架。”
瞿新姜看见傅泊冬撘在膝上的手很紧张地捻了一下烟。
“其实这件事和我脱不开关系,因为二叔起初收买了绑匪,要绑的是我,但是因为三叔从中作梗,所以我侥幸逃走了,绑匪的绑架对象成了四叔的女儿。”
绑匪的事,瞿新姜此前在网页搜索中看到过,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傅泊冬捻着烟,因为侧头望着窗外,也不知是何神情,“后来奶奶知道这件事,想把手里的股份都给四叔,奶奶从小就宠爱小的,可惜四叔没有争抢的意思,他一向不太想参与进这些事情里,说服奶奶把股权给了我爸。”
她很冷淡地笑了一声,“二叔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也算是费尽心机,以为自己最大的对手是四叔,没想到最后被我爸将了一军。”
瞿新姜了然,难怪四兄弟疏离。
傅泊冬把手里的烟都捻得变了形,“四叔虽然帮了我爸,其实内心还是埋怨的,因为绑匪起初想绑的人是我,只怪三叔从中作梗。”
这样的事并没有在瞿新姜身上发生过,虽然瞿漛对她疏远得像是纵容,却没有疏于保护。
瞿新姜可以想到,也许傅泊冬当初已经接触过一些什么,比如迷药之类的,只是很突然地逃过了一劫。
难怪傅泊冬从以前开始,总是那么谨慎小心,却因为太过信任世交的女儿,误喝了对方递过去的酒。
谨慎了那么多年,还是一头栽进了坑里。
瞿新姜半天没吭声,在车驶入弯道的时候,很忐忑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傅泊冬意外地回头,不知道瞿新姜怎么忽然道歉,“什么?”
这段时间和傅泊冬相处得太过平和,瞿新姜差点忘了当初自己惹下的事,再把这件事翻出来时,还是会惴惴不安。
“当时你也很小心吧,却因为我,不小心喝了那杯加了料的酒。”
这件事也是傅泊冬心里的一个槛。
傅泊冬眉头一皱,故意打散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瞿新姜身上。她不想吓着瞿新姜的,可是又觉得自己需要坦诚。
得坦诚,至少不能欺她瞒她。
沉思了片刻后,傅泊冬低着声表态,说得很慢,唯恐说错什么,“我确实生气,也想过借着治病的名义让你不好过。”
但现在治病这件事变了味,因为她想撕毁合同。
瞿新姜气息微滞,“那现在呢?”
傅泊冬很快又失去统筹大局的自信,她明明已经足够小心,可还是让瞿新姜不舒服了。
现在显然不是表明心意的好时候,在合同的遮掩下,她的解释会变得很苍白很虚假。
就这么一阵,瞿新姜心乔意怯,心里闪过许多念头。她咬了一下嘴唇,突然很想要个痛快。长时间来自各方面的箝制,让她有点绷不住了。
她的眼很快就红了,“所以你不是真的想治病。”
一顿,她又说:“那算不算是……在羞辱我呢,像对待傅文启一样,深谋远虑的要我难堪。”
傅泊冬怔住了,“不是,你不要这么想,我有时候确实很计较得失,但……治病是真的,没有要你难堪的意思。”
车上的暖气开得不算太高,甚至还有点凉。
瞿新姜浑浑噩噩地想,确实不一样,对付傅文启,傅泊冬需要有很多的准备,可对付她,却很简单。
瞿新姜的眼很快就湿润了,久违的慌张又涌上心头,把她的思绪全部捣乱。
“所以你现在还记恨我吗。”
“没有。”傅泊冬否定。
“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瞿新姜抬手挡在眼前,眼泪把袖口打湿了。
她的眼梢洇了粉,好像桃花全被捻碎,花汁溅得四处都是。
傅泊冬不知所措,在一个只需要发号施令的位置上坐太久了,她下意识想胁迫瞿新姜舍弃这种想法,但这显然很不应该。
“我刚回国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你很凑巧地出现了,然后带我到岭洋,在我身上花钱,还和我签合同,我觉得你是想用钱羞辱我,我很差钱,所以接受了。”
瞿新姜顿住,在把这些话说出口后,好像开了一个闸口,之前不敢宣之于口的,一时间都要呼啸而出。
“我不是为了羞辱你才做这些,至少现在不是。”傅泊冬的思绪被打乱。
“那之前还是有报复心的,对不对?”瞿新姜也不知道自己在求证什么。
“不是。”傅泊冬前言不搭后语。
“可当时我在傅家老宅,确实做错了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生气。”瞿新姜执着在这一个点,“你怎么可能不想报复我啊。”
傅泊冬已经不能自圆其说了,她很想把之前说过的话一通全塞回喉咙里。
瞿新姜无声地流着眼,眼睛红得很漂亮,可她却高兴不起来,亲吻的念头也沉至谷底。
傅泊冬又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瞿新姜呼吸有点憋闷,猛地转头打开了车窗,还企图把头探出窗外。
风一卷,她的头发都飘了出去,像打散的墨汁。
傅泊冬连忙倾了过去,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拽了回来。
一辆车从往疾驰而过,傅泊冬心惊肉跳。
瞿新姜没有回头,被风卷过的头发乱腾腾披散着。
傅泊冬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沉默了很久后,瞿新姜带着哭腔,很小声地问:“你让我下车吧,车上好闷。”
过了一会,傅泊冬降下挡板,让黄顽把车停在路边。
瞿新姜打开车门就下了车,飞快地走了一段路,捂着通红的眼长长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在傅泊冬任由她下车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失落,总觉得傅泊冬应该留她才是。
她又不敢回头,生怕回头时已经看不见傅泊冬的车。
瞿新姜低着头给林珍珍发信息,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发完短信,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傅泊冬的车很慢地开着,就跟在不远处。
瞿新姜停下脚步,那辆车也随之停了下来,像是在保持着什么距离。她握在掌心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傅泊冬打来了电话。
接通后,傅泊冬在电话里说:“好了吗,该回去了,我……想一想怎么和你解释这件事,别哭了。”
瞿新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嗓子有点干。她望着那辆车,一步也没有迈进,像是自暴自弃一样,“你回去吧,你说过不会限制我的出行,我想在外面待一会。”
一顿,她刻意说出口的话像是逐客,又像是有所期许,“你别跟我。”
于是傅泊冬的车开走了。
林珍珍打了电话过来,问瞿新姜现在在哪里,很快又说培训的老师给她放了一天假,今天是空闲的。
瞿新姜站在街边,看着林珍珍骑着车过来。
林珍珍戴着头盔,脸遮了大半,起初瞿新姜没认出她来,但是林珍珍很大声地喊了“姜姜”。
瞿新姜哭过的眼有点红,所以林珍珍开到她面前时,怔愣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说完,林珍珍往前缩了点儿,给她腾位置。
坐上车,瞿新姜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没什么。”
林珍珍脚撑着地,“我下午的培训取消了,但其他人还是照常,好像是傅泊冬的意思。”
瞿新姜抿了一下嘴唇,说傅泊冬不管她吧,也不是完全不管,说治病不完全像治病,说羞辱也不完全是羞辱。
她茫然无措,“刚去参加了一个订婚宴,出来时我让傅泊冬把我放下车。”
“吵架了?”林珍珍问。
瞿新姜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
林珍珍把她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已经不在原先那个狭窄的房子里,住得比之前好了一些。
进门后,瞿新姜四处看了看,最后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屏幕是黑的,她还是有所期盼。
林珍珍问:“是不是傅泊冬又说什么了,你要不回来和我一起住吧,看你和她待在一起,好像总是不开心。”
瞿新姜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总是不开心,只是很容易觉得委屈。
“她说什么了?”林珍珍倒了一杯温水。
就着林珍珍的话,瞿新姜回忆车上的种种,傅泊冬确实没说什么,只是她的情绪忽然到了临界点,很短暂,又很突然地爆发了一下。
“她……倒也没有说什么,是我自己憋不住。”
过了一阵,瞿新姜又说:“傅泊冬生病了,我很希望她好起来,可是她也弄得我很难过。”
林珍珍不是那么清楚瞿新姜和傅泊冬的事情,可她还是选择站在自己朋友的这边。傅泊冬对她施以的援手,她可以不要。
在掉头后,傅泊冬没有回岭洋,而是去了公司。
顶层的办公室里,她坐在座椅上走了一会神。
窗外的天不怎么蓝,有点阴沉沉的,在她的角度,可以看见远处的海湾和高塔。
网络上,她故意让人放出去的消息还在继续发酵,不光是傅峻骗婚,傅文启的公司也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问题。
可是这些傅泊冬都不关心,她在想,瞿新姜这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的心绷得很紧,指间夹着的没有点燃的烟被她折弯,却没有突如其来的欲念将她淹没。
傅泊冬知道她明显又做错了,却无从检讨。
然后,林珍珍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之前想知道一些关于瞿新姜的事,所以特意让助理给林珍珍留了自己的号码。
第48章
傅泊冬几乎没有多想, 走到窗前接通了电话。
她本来很沉默,可是林珍珍在电话里用很委婉的说辞问:“姜姜不太开心,你们聊到了什么?”
窗外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城市大楼, 密集得让人透不过气,远远看起来繁华却冰冷, 再漂亮的壳子也遮不住城市的冷漠。
在工作的时候, 傅泊冬每天正对着的,就是这样的景色。
傅泊冬问:“你以什么立场问我。”
林珍珍毫不犹豫, “朋友,我想她开心。”
然后傅泊冬声音很闷地说了一声“好”。
“所以你们聊到了什么?”
“提起了我的一些旧事。”傅泊冬说。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傅泊冬整理起思绪,翻江倒海地找着适合的措辞。
“我……做了一些让她不舒服的事, 她觉得我想让她难堪。”
稍作停顿,傅泊冬知道瞿新姜可能就在林珍珍身边,又很肯定地说:“ 这样的想法是存在过,但很短暂,至少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林珍珍在电话里问:“你这么和她说了?”
“嗯。”傅泊冬嗓子干涩,“我解释不清,她好像……不愿意听, 还是觉得我想看她的窘态。”
林珍珍短暂地沉默了一阵,“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
“我去岭洋区的那天晚上,拉着她聊了一会。她……言语中透露自己有时候会在你面前,嗯,抬不起头。她好像, 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傅泊冬不知道, 她只会觉得瞿新姜在她面前过于小心了,像受惊的雀儿,偶尔会仓皇地扑动翅膀,却飞不出去。
她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珍珍下意识提快了语速,“你可能不知道,姜姜也很有天赋,可她总会下意识避开与你有关的种种,她宁愿放弃,也不想轻易尝试。”
“为什么?”傅泊冬问。
林珍珍也带着情绪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语气稍急。
“她把你看得很高,会忍不住拿自己和你比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傅总你的确帮了我不少,可是今天……我想帮姜姜说几句话。”
“你说。”
“你别总是逼着她,你可能不知道你和寻常人之间的差异,你有时候太高高在上了,她会觉得很难受,很憋屈。”
傅泊冬定定望向远处高耸的塔尖,那一座电视塔有时候也会给她压迫感。她思索起来,她真的有那么骄横吗。
她确实会因为对瞿新姜的压制而感到隐约的兴奋,是病瘾发作的征兆。她也惯于以自己为中心,会为了满足自己而使用一点手段。
林珍珍说得很急,“她总是很在意你的看法,和你的一举一动,好几次我和她聊天,她毫无征兆地提到你,可是你却让她感到难受。”
“她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傅泊冬口舌发干,她确信自己是喜欢瞿新姜的,已经不会因为看到瞿新姜流泪而引得某种私密欲念在胸怀中汹涌,只会觉得束手无策,和心疼。
“她哪里敢这么和你说,她也许还会怕你生气,她可怕在你面前出错了。”
“我没有生气。”傅泊冬解释。
林珍珍说:“姜姜……大概有一个跨不过去的槛,她可能做错了什么,也知道自己错了,还道歉了,可傅总你呢。”
她一顿,又很郑重地说:“我不知道你们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可是你们之间真的平等吗。”
傅泊冬怔住了。
林珍珍没再吭声。
傅泊冬沉默了很久,说她要考虑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远处电视塔的塔尖直插云霄,有种睥睨城市的傲慢。
傅泊冬不知道瞿新姜现在有没有在哭,她希望没有。她很着急地把桌上的烟拿起来,可是那支烟已经被她捻折了,于是她又拉开抽屉找烟盒,盒里的烟被她捏着糟蹋光了,一支不剩。
很空,像她不踏实的心。
傅泊冬把空盒和被捏折的烟丢进了垃圾篓里,坐下沉思。
她心里也有一个过不去的槛,那时候在傅家老宅误喝的酒只是其中一级不可或缺的台阶,其后种种糟糕的事不断积压在心头,导火线一燃,她更加心事重重,病症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可能瞿新姜也是这样,她明明调查了那么多关于瞿新姜的事,却还是固执地站在自己的立场冷漠地评判,忘了瞿新姜并不是一个坚不可摧的人。
办公室太宽敞太空旷了,显得有点冷。
傅泊冬觉得,她想瞿新姜了,如果瞿新姜在哭,她想去亲吻瞿新姜眼梢的泪。
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瞿新姜确实不开心,坐在沙发上捏着林珍珍的娃娃玩,一会儿问林珍珍吃了没有,要点外卖还是自己做饭。
但林珍珍似乎在房里和谁通电话,没有回答。
于是瞿新姜把电视的声音放得很小,省得打扰了林珍珍。
坐了一会,手机一直没有收到消息,她心中那点希冀好像被风吹散,不由得把手机拿起来看。
傅泊冬的头像静悄悄的,没有给她发消息。
瞿新姜只好随便地刷了一下动态,一眼就在热搜上看见了傅峻的名字。傅文启虽然自立门户,但这些年下来,也大有名气,他的儿子跟着也成了有名的富二代。
这件事一出,傅峻的一些不堪的旧事也跟着像拔葫芦扯西瓜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尤其是傅峻的前任,将他骗婚的事按得死死的,希望傅峻能正面回应。
还有些人对傅家感到好奇,甚至将傅泊冬的名字也贴了出来。
傅泊冬是傅峻堂妹这件事是瞒不住了,明显有人想拉傅泊冬下水。
瞿新姜心惊肉跳地看了一会,忽然有点懊恼,或许她不应该在这时候冲傅泊冬发脾气。
因为傅泊冬很忙,还有很多事需要考虑,不能把太多的精力耽搁在她的身上。
幸好,傅泊冬的公关团队效率很高,及时控制住了舆论的走向。
傅泊冬长相好看,身家也太高,有人揣测她的资产,还有心把她以前的一些采访挖了出来。傅泊冬那从容冷淡的模样着实能唬人,和傅文启、傅峻明显不是一路的。
瞿新姜安下了心,食指一动,又刷新了一遍。
很显然,傅峻的前任不打算给傅峻喘息的机会,又爆出他和傅峻交往的期间,傅峻已经有了代孕的意图,只是前任不同意,于是傅峻便想瞒着他找了女人,想借对方的肚子给自家生下太子。
傅峻和女生私下交往这件事,前任起初并不知情,得知后立刻提了分手。傅峻竟还不肯放手,硬要挽留,还说是为了彼此才做出这个决定。
一些看热闹的人发出了订婚宴现场的照片。
很梦幻大气的订婚现场,蓝紫色的灯光营造出了一种朦胧的美感,傅峻和他的未婚妻正挽着手臂,和傅文启四处走动着,只是傅峻并不回应未婚妻的目光,只有未婚妻一厢情愿地注视。
很快这个订婚宴变得搞笑又离谱,在宴会上,傅文启得知了网上的消息,突然变了脸色。
照片里,傅文启面色大变的模样被拍得分外清晰。
但傅峻的未婚妻显然还不知情,被她挽着的傅峻也许得知了什么,神色有些错愕。
可宴会还在继续,甚至有人录了一小段视频发了出来——傅文启走远,而傅峻变得温柔体贴,开始揽着他的未婚妻,像是生怕对方要用手机。
这场笑话一样的订婚宴还在继续升华,有人在现场忍不住低语,傅峻的未婚妻隐约听到了什么,挣开了傅峻的手臂要去拿手机。
但傅峻硬是拽着她,不让她走。
女方挣扎的时候,有人特地点开了网上的消息给她看,那人拿着的手机被傅峻拍到了地上。
场面随着变得十分混乱,因为女方很快把那个被傅峻拍落在地的手机捡起来看,碍于傅峻伸手抢,她便狼狈地蹲在地上。
视频的最后,女方在质问傅峻,而傅峻怒不能言。
整个订婚宴似乎以喜剧收尾了,女方提着裙摆跑了出去,被摔了手机的人抓着傅峻让他赔礼道歉。
瞿新姜忽然觉得寡然无味,关于傅泊冬的消息少了许多,大多数评论都是对傅文启和傅峻的指责。
这件事被傅泊冬处理得很好,最后舆论指向了傅文启公司经营的问题。
只是傅泊冬的电话还是没有来,瞿新姜心里有点空,很失落。
过了一阵,林珍珍从房间里出来,小声问:“出去玩玩吗,正巧我下午没什么事,这时间不用来玩可就浪费了。”
瞿新姜扭头朝林珍珍看去,莫名觉得林珍珍投来的目光有点古怪。
可硬要挑刺,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那就出去走走。”回来好一段时间了,其实瞿新姜还没有好好走一次廉城,“去哪呢?”
林珍珍想了想问:“去吃还是去玩?”
瞿新姜没什么主意,她的注意力还放在手机上,目光有点游离。
“你在等谁的电话吗?”林珍珍很小心地开口,一语道破。
瞿新姜不知所措,忙把身侧的手机捂紧,“没有。”
“要不随便走走散散心吧。”
瞿新姜觉得可以,换了鞋就和林珍珍一起出去了。
外面还是冷的,林珍珍没有骑上她的小电驴,打了车站在路边等,说要去游乐园,上次兑换的门票再不用就要过期了。
路边的树光秃秃的,连叶子都不剩,略显萧瑟。
瞿新姜搓着手,耳朵被冻得有点红,还没把手搓热,又伸进了口袋里,手指轻轻触碰在手机壳上。
她过于在意傅泊冬了,心情总是随着傅泊冬大起大落,就连出门,也忍不住去想傅泊冬。
这时候的游乐园没什么人,一些热门项目几乎不用排队。
林珍珍喜欢玩刺激一点的项目,让瞿新姜帮她拿包,她坐在跳楼机和大摆锤上面尖叫。
因为游客太少了,所以林珍珍放开嗓门大叫的声音尤为分明。
瞿新姜四处看了看,站着不动的时候感觉腿有点僵,便在原地兜着圈走。
园里大多设施都是比较粉嫩的配色,很容易激起童心,花车路过的时候,还有玩偶扮演者在上面蹦蹦跳跳。
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傅泊冬不会涉足的,傅泊冬……会把时间更多地分配在正事上。
所以瞿新姜不能想象,如果傅泊冬出现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大概,傅泊冬只会很冷淡地四处走走,不会参与任何玩乐,很精明地琢磨这里营业一天的收入。
林珍珍从高空旋转飞椅上下来,长呼了一口气,脸色因为亢奋而有点红。
“好玩,可惜你没和我一起。”
瞿新姜把包给她,实话实说:“我不敢。”
“凡事都要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林珍珍笑嘻嘻的,刚下来时还被吓得有点恍惚,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了。
瞿新姜摇头。
林珍珍揽着她的手臂继续往前走,指着远处的过山车说:“我要上天!”
瞿新姜仰头时,恰好看见过山车从几乎垂直的斜坡上滑了下去,一口气差点没喘上,用故作镇定的语气说:“你可以上天。”
“不行,你什么也不玩,这就浪费我好不容易兑换到的票了。”林珍珍不依。
票还在包里揣着,瞿新姜欲言又止,实在是拒绝不了,只好跟着林珍珍坐了上去。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和林珍珍坐在最前排,过山车启动的时候,她一颗心猛地蹦到了嗓子眼。
先是缓慢地滑动了一段,随后逐渐加速,在轨道上转了一个大圈后,瞿新姜已经找不准南北了。
急速地上升,随后过山车很突然地停顿,眼前没有轨道,就跟被吊在半空一样。
很快,座下的过山车嘎吱作响,轰一声倾斜而下。
瞿新姜喊破了喉咙,眼泪都要溅出来了,她有种被谋杀的感觉。
很快,过山车停在了起点,后排的游客纷纷下地。
瞿新姜还坐在位置上,有点恍惚,等工作人员来帮她打开安全装置,她才搭着林珍珍的手摇摇晃晃地走下去。
林珍珍扭头看她,一边从存放在柜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你还好吗?”
瞿新姜捂着嘴摆手,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快步跑进了洗手间,在隔间里吐了出来。
很惨烈,吐完从洗手间出来,瞿新姜还是恍惚的状态,好像思绪被掏空了,一时间竟失落不起来。
林珍珍只好一个人玩,把园里类似的项目都玩了个遍,最后拖着瞿新姜在鬼屋里跑了一圈。
瞿新姜觉得出门就是个错误,她像个笨蛋一样在风里发抖,在过山车上吃风,在鬼屋里短跑。
玩到傍晚过,天色黯淡,林珍珍才意犹未尽地说:“就在里面随便吃点什么吧,你应该也饿了。”
“我不太吃得下。”瞿新姜面色还青着。
林珍珍却饿得肚子响了一声,不得不在园内餐厅里点了餐。
入园的票是林珍珍的,瞿新姜趁着林珍珍还在点付款码,连忙付了钱。
服务员上了餐后,瞿新姜才隐约觉得腹中空空,于是稍稍吃了一点,抬头时,看见林珍珍遮遮掩掩地回着消息。
林珍珍表现得很忙碌,喊饿的是她,这会儿光顾着看手机的也是她。
“快吃,不然要凉了。”瞿新姜说。
说完,她差点咬到了舌头,因为自己无意中提了一个“凉”字而有点走神。
她还是忍不住想傅泊冬,她有点埋怨傅泊冬,其中还混淆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让她变得很纠结,心很容易跳快。
林珍珍还在低着头打字,“你先吃。”
瞿新姜平常就吃得不多,现在没什么胃口,吃得更少了,无聊之下看了手机,金明莹给她发了消息。
「节目播出已经在倒计时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如果反响好的话,可以邀请你当一期返场嘉宾。如果可以返场的话,你要不要来?」
瞿新姜没有过这样的设想,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反响。
孟紫苓大概是太忙了,那次舞台之后,就没怎么和她联系。
「到时候看看吧。」
「如果你想继续走这条路的话,最好还是当一期返场嘉宾,听我的。」
瞿新姜还是很犹豫,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个圈子。
「谢谢明莹姐,我会考虑的。」
金明莹没再说什么。
等瞿新姜回完了消息,林珍珍也聊完了,这才开始吃半凉的烩面。
林珍珍很小心打量了瞿新姜一眼,意有所指地问:“还是不开心?”
瞿新姜一愣,错开眸光,“没有啊。”
“我看你一直没精打采的,还是因为傅泊冬吗。”林珍珍吃着面含混不清地说。
瞿新姜本来想否认的,可因为林珍珍提了傅泊冬,就好像傅泊冬站在她面前,她无从说谎,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林珍珍又吸溜地吃了一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瞿新姜侧头看着别处,“我不知道,傅泊冬总是那样子,我有时候会觉得很不舒服,可是她……也有对我很好的时候。”
有时候她觉得两人亲昵到近乎密不可分,傅泊冬又会以自己的方式,很果断冷漠地划清距离,就像是云泥有别。
林珍珍咽了一口,“你希望她怎么做?”
瞿新姜摇头不说,她会希望傅泊冬不要那么冷漠,可又觉得那样就不像傅泊冬了。
林珍珍放下筷子,捏着纸巾擦了一下嘴角,“要是真这么难受,回来和我住算了,干嘛要听她的,她叫你过去,你就过去了?”
瞿新姜有点闷。
过了一阵,林珍珍又说:“你就是太在意她了,不如你把她想象成一个大恶人,那种吃人肉不吐骨头的,使劲往坏里想,这样就算你忍不住和她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于是,瞿新姜就着林珍珍的话发散思维,把傅泊冬看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这种设想让她十分抗拒和心慌。
她陡然发觉,她对傅泊冬的完美,竟有一种过分的执着。
细想之下,傅泊冬有瘾,也有一些不太好的生活习惯,偶尔喜怒无常,又很斤斤计较,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完美无缺。
或许傅泊冬对自己的要求,远还没有这么高。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林珍珍忽然说她妈妈要下飞机了,得去接一下。
因为是相反的方向,瞿新姜只好在外面独自打车,缩着脖子把下巴藏在大衣的领子里,已经不是那么难接受脖子被紧紧裹住。
一辆车忽然停在了她的面前,车身黑得锃亮。
瞿新姜退了一步,这辆车挡住了她找寻出租车的视线。
但面前的车窗降了下来,驾驶座上的女人披散着卷发,戴着手套的手正搭在方向盘上,坐得笔直而优雅。
车里,傅泊冬侧过头,静静地看了她一阵,眸光并不锐利,甚至还带着某种倒戈弃甲的示弱,“上来吧,出租车坐着可不舒服。”
瞿新姜愣了很久的神,实在没想到傅泊冬会在这时候出现。
傅泊冬又是来得很巧,幸好她这次没有很狼狈。
车里,傅泊冬抬了抬下颌,很慢地提了一下嘴角,侧身作势要把安全带解开,“我给你开门?”
傅泊冬手上是黑蕾丝手套,差一些就要把安全带卡扣弹出来了。
瞿新姜眼眸透亮湿润,垂下拉着领口的手,转而打开了车门,心怦怦直跳地坐了上去。
傅泊冬还是解开了安全带,手往边上一撑,腰倾斜着朝副驾座靠了过去,指腹隔着手套,很轻地压在瞿新姜的眼梢上。
她皱了一下眉,很轻地叹了一声,气音近在瞿新姜耳畔。
瞿新姜动弹不得,当时说要下车的是她,现在主动上车的又是她,她有点拉不下脸,“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笑话?”
傅泊冬收回了手,“我才不想看你笑话。”
“那你,干什么。”
“我……”
傅泊冬停顿了很久,似乎有点摇摆,在很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后,才说:“我一开始的确想法不纯,但后来再没想过让你难堪。”
她轻吁了一口气,很郑重地开口:“我不想看你难受,我可能,有一些不好的习惯,你可以帮我改。”
瞿新姜气息微滞,错愕地看着傅泊冬描得很好看的唇线。
傅泊冬说话的时候,唇线也随着开合的嘴微微动着。
“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试探我的底线,我可以在你面前没有底线。”
瞿新姜觉得面前的傅泊冬可能是个假人,她定定看着对方,企图找出一些破绽。
傅泊冬本来想说,这样你听得懂吗,然后话音一顿,转而问:“这样我说得明白吗。”
瞿新姜还在沉默。
傅泊冬坐了回去,她被羊绒带勒住腰笔直地挺着。
随后瞿新姜又听见傅泊冬说:“你没有错,是我错了。如果我……”
“把合同撕毁,向你道歉,你会开心一点吗。”
瞿新姜黑沉沉的眼微微瞪了一下。
“对不起。”
好像傅泊冬的棱角被刮平磨断,这也是傅泊冬,这当然是傅泊冬。
只是傅泊冬放低了姿态,不再居高临下。
瞿新姜抬手捂住了眼睛,她想哭。
第49章
车里, 瞿新姜遮着眼,有种被格外偏袒的错觉。她忽然有种冲动,想在傅泊冬面前放声大哭。
她的情绪并不是没被在意过, 只是许多人在意她,是想从瞿家拿到什么好处。
而瞿漛和覃小琉, 这些她曾格外在乎的人,极少能像这样近乎袒护地对待她。
瞿新姜没有哭, 还能勉勉强强忍住, 但她还是捂着眼, 就怕眼泪忽然溃堤。
傅泊冬一愣, 连忙取了一张抽纸,拉下瞿新姜的手,很轻地摁在对方的眼梢上。
瞿新姜微微眯起一只眼,“你为什么要道歉?”
“做错了就要道歉。”傅泊冬短促地吸了一下气, 掌心浮上一层汗, “我也会经常做错事情,我有时候觉察不出来, 你可以告诉我,每一个你不如意的点,你都可以告诉我。”
瞿新姜抿起嘴唇, 被车里的暖气给烘得呼吸有点闷。
傅泊冬慢声说:“我也不能事事都做得很好。”
然后她又坦白,“你下车后不久,我和林珍珍通了电话。”
瞿新姜惊诧, 想起林珍珍避开她发信息和接电话的种种行为,忽然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你找她?”
“她找我。”傅泊冬很轻地擦拭瞿新姜的眼梢, “你问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吵架这个词从傅泊冬的口中说出来, 认真却又不失诙谐。
傅泊冬又说:“我想了很久, 我是哪里让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瞿新姜说,她其实不怎么气的,只是觉得很委屈。
傅泊冬把纸巾塞进了瞿新姜的手里,双臂撑在两个座椅中间的扶手箱上,腰再往下塌上一些,她的视线莫名比瞿新姜还要低上一点,就好像她在低头。
瞿新姜心跳得很快,因为傅泊冬一动不动地注视,所以不敢把目光迎上去,眼微微往边上一转,避开了。
“大概是我的态度有问题,所以有时候我说的话并不好听。”傅泊冬看着她,话音微微顿了一下,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了,在微微吸了一口气后,又说:“我们把那份合同撕掉好不好。”
这全然是瞿新姜意想不到的,她像老旧的机器,思绪忽然暂停运作,懵懂了好一阵才回神,“为什么,你不治病了吗。”
傅泊冬有时候觉得,瞿新姜对治病的执着,比她本人还要深。
“我不是那么难受了,我们可以把合同撕了。”
“可你还没有完全好。”瞿新姜费解。
傅泊冬笑了,“我可不想我的病好了,你反而严重起来了。”
“我没有关系。”瞿新姜下意识抬手,手背蹭在颈侧,她觉得自己的症状不知不觉好了许多,就算再被按住脖子,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
傅泊冬再度拉下她的手,“不是这个事。”
瞿新姜不理解,但傅泊冬的手是温热的,焐得她很舒服。
刚从外面上车,她的手指还沾染着寒意,五根手指头还像是刚从雪堆里□□的一样。
傅泊冬抓过去时,被瞿新姜的手指冻得顿了一下。她没放手,反而把瞿新姜的手指全拢在了一起。
她又思索了一阵要如何细说,其实她来得毫无准备,只是突然很想来,就让林珍珍找个借口先走。
毫无准备,这不像她的行事风格,但如果是因为瞿新姜,她又觉得很值得。
因为她不想瞿新姜搬到林珍珍那里住,也不想看瞿新姜因为她很难过地流眼泪,所以她赶了过来。
很想见面,晚一秒都觉得自己在犯错。
这和病瘾无关,因为这种行为完全由她自控,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愿意这么做。
远处游乐园里,不少结伴的男女一起出来,仰头时还能看见摩天轮在转,还有一些高空设施在运作着。
傅泊冬又想,如果今天陪瞿新姜入园的是她,那会怎么样。只是她的思绪很快打住,没来就是没来,她不能剥夺瞿新姜和朋友玩乐的机会。
如果不基于合同,她和瞿新姜应该是平等的,很平等,平等到就算她想和瞿新姜独处,也得问瞿新姜愿不愿意。
这样的情感,傅泊冬没有尝试过,但她曾在傅文咏和明婧之间看见,很美好,彼此尊重。
“不是这个事,”瞿新姜一顿,“那是什么事?”
傅泊冬稍稍拉远了一点的距离,不想让瞿新姜觉得有压迫感,“我来得太急了,没有想好措辞。你要跟我回去吗,我们把合同撕了,我再和你说。”
一顿,她打补丁一样,“好不好。”
这样的傅泊冬简直得温柔得过了头,不再是棉花里藏着的刀子,就好像刀被抽了出来,被削成了雪花细屑。
想到这样的傅泊冬是别人没见过的,瞿新姜就点了头,她太容易满足,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傅泊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车门没有锁,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不然一会可不会把你放到路边了。”
瞿新姜垂着眼,很果断地把安全带扣上了,“我想清楚了。”
然后傅泊冬开着车,回到了岭洋的别墅。
路上,瞿新姜总觉得不踏实,就算是在她的想象中,傅泊冬也极少会这样对待她。
这一路,她一直在不着痕迹地往傅泊冬那瞟,想知道开车的傅泊冬是不是别人乔装打扮的。
傅泊冬目视着前方,“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瞿新姜连忙回答。
“可你一直在看。”傅泊冬慢声说,语调有着罕见的轻松。
瞿新姜有好一阵没有听到傅泊冬这样说话了,在傅文咏病重,傅泊冬去幸安照顾的那一段时间里,她的声音总是充满了疲倦,显得很喑哑,很低沉。
“林珍珍和你说了什么?”瞿新姜索性问。
快要到红灯前,傅泊冬慢下车速,停在了车流后面。
傅泊冬伏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副驾座上的人,“说了很多,她……说了一些你和她聊过的关于我的事情。”
“啊?”瞿新姜脸有点热。
傅泊冬沉思的时候,目光像是放空,她说得极慢,“我有时候不是因为要欺负谁,才做出那样的姿态,在你傅叔叔生病之后,我陆陆续续接管了很多项目,有一些人不信我,也不愿意听我的。”
说这些时,傅泊冬没有表现出半分的脆弱,平静得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可是我没有后退的余地,我必须要这么做,得把威信先建立起来,不然集团就会成一团散沙。”
瞿新姜攥紧了手里的纸巾。
远处的车流已经在缓慢移动,红灯已经跳绿。
傅泊冬坐直了身,跟着缓慢地松开了刹车,“时间一久,我就习惯了,有时候就算对着熟悉的人,也忍不住站在高位。”
她沉默了一会,又说:“习惯养成了就很难改,但……也不是不能。”
瞿新姜听出来,傅泊冬是在解释。
傅泊冬笑得极淡,“我很少能意识到自己有错,但如果有人告诉我,我就能知道。”
瞿新姜有种错觉,傅泊冬是在邀请她做这个监督人。
“你能当这个人吗。”
果然,瞿新姜心说。
“为什么是我。”
“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
“那我只想是你。”傅泊冬看着远处疾驰的车流,很认真地说。
瞿新姜眼有点红,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回到岭洋的别墅小区,门刚打开,一股甜腻的气味扑鼻而来。
对于傅泊冬的住所来说,瞿新姜觉得这样的气味过于陌生了,且还和里面极其冷淡的装潢很不相称。
瞿新姜在玄关前一顿,差点以为自己跟着走错了门。
但傅泊冬神色不变地换了鞋,还把属于瞿新姜的毛绒拖鞋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放在了瞿新姜的脚边。
这本来是刘姨会做的事情,换成了傅泊冬后,瞿新姜一直竟弯不下腰。
傅泊冬做得太过自然了,放了鞋后,直起身把外套挂起,提着包走了进去。
瞿新姜默默换了鞋,进去后朝厨房看了一眼,隔着玻璃门,只见刘姨在里面忙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傅泊冬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了瞿新姜面前,“喝点水。”
瞿新姜仰头看着傅泊冬,双手捧着杯子呷了一口。
“上楼吗。”傅泊冬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卷发,顺其自然地问。
瞿新姜放下杯子,闷声不语地跟上。
傅泊冬进了房间,回头看见瞿新姜还在外面站着,招了一下手。
瞿新姜这才跟着进屋,看见傅泊冬把包放在了床上,然后转身拉开了衣帽间的门。
那个衣帽间里放着太多过于私密还让人脸红的东西,所以瞿新姜的气息变急了点儿,耳朵也有点热。
明明她才做了像是离家出走一样的事,刚回来,傅泊冬就要……
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但很快,瞿新姜发现她想多了,因为傅泊冬在衣帽间里找到了保险柜,解开了密码锁,把那份合同拿了出来。
傅泊冬甚至没有翻开确认,锁上保险柜后,重新站起身,“找到了。”
瞿新姜眼睫微抖,“真要撕了啊?”
“你还舍不得?”傅泊冬好笑地说。
瞿新姜摇头,只是她有点不知所措,她原先能理所当然地住在这里,是因为她和傅泊冬之间有一份合同,如果合同没有了,她好像找不到其他心安理得的理由。
傅泊冬出了房,又进了书房,当着瞿新姜的面把合同放进了碎纸机了。
耳边是碎纸机运作的声音,瞿新姜心随之一空,一时间找不到她和傅泊冬之间的其余关联。
傅泊冬回头又说:“把你的那一份也拿来。”
“我去找找。”瞿新姜转身走回房间,拉开抽屉找到了那一份装订整齐的合同。
她没有立即拿去书房,而是蹲在柜子前翻看了几页。她还记得头一次看见上面那些匪夷所思的条款时,自己惊诧又抗拒的心绪。
瞿新姜看了几页,果真觉得心头有点空,忍不住捂住胸口。
她就这么在柜子前蹲了好一会,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仓皇回头时,只见傅泊冬站在门外。
傅泊冬只是觉得瞿新姜找得太久了,于是想来看一眼,刚走到门前,就看见瞿新姜蹲在床边的柜子前。
瞿新姜蹲着身的模样好像蜷成了一团,显得很无助。
傅泊冬愣住了,“怎么了?”
从傅泊冬的角度,可以看见瞿新姜怀里露出那份合同的边角。
瞿新姜把合同捂在怀里,那闪烁的眸光像是离了笼又不知何去何从的雀。
傅泊冬没有走进去,因为她不知道瞿新姜愿不愿意她进去。
屋里,瞿新姜蹲很久,怀里的合同显得已经被压皱了,“真要碎掉啊?”
“已经碎完一份了。”傅泊冬说。
瞿新姜红着眼,抿起的唇似乎有点颤,踟蹰得像是瑟缩。
傅泊冬扶着门框问:“碎掉不好吗。”
瞿新姜不知道。
“你有什么顾虑,可以告诉我啊。”傅泊冬把声音放得很轻。
瞿新姜站起身,怀里的合同果然被压皱了,“碎掉这份合同后,是不是之前的所有条款都不生效了?”
“是的。”傅泊冬点头。
瞿新姜把合同拿在手里,手捏得有点紧,“那我呢?”
起先傅泊冬还不理解瞿新姜的意思,可她很快想到她曾帮傅文咏养过的一只鸟。
那是傅文咏住院之前养在老宅的,在傅文咏住院后,她很想把父亲的一样什么东西留在身边,所以把那只鸟连带着笼子带回了廉城。
不知道为什么,带回来的鸟有点应激,傅泊冬以为它是想出去,于是打开了笼门。
然而飞出去的鸟更加不适应外面的一切,会撞在玻璃上,会找不到食物在哪里,会把自己弄得很糟糕。
后来那只鸟死了,傅泊冬也没敢和傅文咏说,因为那是她硬要带回来的。
可瞿新姜不是鸟,瞿新姜只是也会觉得不安,觉得迷茫。傅泊冬觉得,她不该把瞿新姜比作鸟。
傅泊冬很含蓄地说:“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你觉得怎么样。”
第50章
“什么相处模式?”
傅泊冬觉得瞿新姜没听明白, 或许瞿新姜没有产生和她一样的想法,所以不能领会她的暗示。
她希望自己再慎重一些,思索过后郑重其事地说:“没有合同的约束, 我们……能很自然的,像家属一样相处。”
其实她还是动了点心思的,飞快地选择了“家属”这个字眼,冷静又大胆地圈拢圈定。
“怎么样。”傅泊冬问。
瞿新姜把合同捏得很皱, 对于傅泊冬的话, 她总觉得太过虚无, 因为找不到任何的佐证,用来证明她真的值得傅泊冬这么做。
屋里的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使得傅泊冬很想进去,好把瞿新姜环进怀里。
瞿新姜看向别处, 她还在试着给傅泊冬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因为我爸妈都不在了, 所以傅叔和明婧阿姨希望你这么做?”
傅泊冬一愣, 她明白瞿新姜是真的没有听懂, 只好暂且把缘由归在明婧身上。
“你明婧阿姨不希望你太孤单。”
瞿新姜睨向别处的眸光慢腾腾回正。
傅泊冬一顿, 又补充:“我也是。”
瞿新姜抿起的唇微微一动,“为什么啊。”
是在可怜她吗, 因为她什么也没有了, 如果放任, 她很容易会死在外面。
可是在傅泊冬的眼里,瞿新姜看不到怜悯, 傅泊冬把精明和算计隐藏得很好, 眼里的光显得很平静, 很温和, 像是成了包容万物的海水,乍一看,傅泊冬有点像明婧了。
傅泊冬逐字逐句地斟酌,很慢地开口:“傅叔和婧姨是真的希望你好,我……”
“先前很冒昧地查过很多关于你的事,知道你以前过得也没有那么开心,瞿叔和覃姨不是那么疼你,所以婧姨……和我疼你不好吗。”
瞿新姜手中的那份合同已经留下了抚不平的褶皱。
“你把你手上那一份给我,我拿去碎了。”傅泊冬又说。
瞿新姜眼睛湿润,忙不迭抬手,借着那一沓合同掩住了有点红的眼睛,“为什么啊,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我……”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还是会觉得自己很糟糕,不配别人全心全意待她。
“你就把这些当成你应得的,不就好了。”傅泊冬看得有点心疼,她从来不知道,瞿新姜把自己放得那么低微。
以前傅泊冬会让人调查瞿新姜,因为她无处安放的控制欲,还因为那点基于瞿新姜的瘾。
所以傅泊冬很容易得知,瞿新姜总是会和很多留学生在一起玩,似乎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每时每刻都在玩乐,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忧虑,很快乐,很自由。
但瞿新姜不是真的开心,傅泊冬想。现在好像因为她,瞿新姜更加不开心了。
傅泊冬的心被捏得很紧,也有点透不过气。
瞿新姜遮掩着脸,很轻地吸着鼻子,“我没有什么应得的,我会让你失望的。”
“不会的。”傅泊冬说。
瞿新姜闷声不语,一张眼泪遍布的脸被合同挡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下巴上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
“还有以前在幸安老宅的事,我也做错了,我不应该责怪你。”傅泊冬的声音变得有点哑,好像也要掩饰不住情绪了。
“你哪有做错什么,你当时什么也不知道,逼着你和我治病,错的也是我。”
瞿新姜闭紧了眼睛,忍着眼泪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憋了很久的委屈一股脑涌上头颅,让她有点头晕。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啊。”
傅泊冬又说:“以前我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你,这样是不对的。”
瞿新姜很容易觉得自己有错,覃小琉去世的时候,也觉得是因为自己不能像傅泊冬那样讨人喜欢,后来傅家老宅的那一杯酒,让她本来就堆高的情绪越发膨胀,还成了被点燃的酒精,轰隆一声,炸得她遍体鳞伤。
“姜姜。”然后傅泊冬很轻地唤了一声。
就这么一声,让瞿新姜彻底放低戒备,丢盔卸甲,把掩在脸前的合同放了下去,露出一双哭红的眼来。
傅泊冬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成了瞿新姜聚在眼窝里的泪,很软,再没有任何的棱角。
瞿新姜走了过去,像是生怕傅泊冬反悔一样,很小心地留意着傅泊冬的神色。
见状,傅泊冬也不想瞿新姜反悔,伸手把对方手里那份合同拿了过去。
瞿新姜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书房,看着傅泊冬把最后的这一份合同也放进了碎纸机了。
合同上的那些条款被切碎绞断,变得零碎稀烂,就好像她和傅泊冬之间那一层略带胁迫性质的关系也被绞碎了。
瞿新姜不免有点恍惚,她和傅泊冬真的能换种方式相处吗。
等到机器停止运作,傅泊冬把被切碎的纸倒了出来,装进了一个盒子里,“走吧,拿出去丢了。”
瞿新姜眼里还有未尽的泪光,眼梢很红,“丢了?”
“不丢还放着吗。”傅泊冬竟然笑了一下。
瞿新姜只好和她一起下楼,下楼时又怕被刘姨看见她红着眼的样子,抬手虚虚地遮在眼前。
厨房里,刘姨还在忙活着,那股甜腻的气味还没有消散,像是在做什么甜点。
“小姐,上哪儿去啊。”刘姨转身时恰好看见两人从楼上下来,在看见傅泊冬手里拿着的东西后,又问:“是要丢什么东西吗,让我来就好了。”
瞿新姜把眼遮得更严实了,很紧张地握住了傅泊冬的手臂。
傅泊冬脚步一顿,垂眼朝手臂上细细的手指看了一眼,回头说:“不用了,我出去丢就好。”
刘姨没说什么,继续在厨房里忙。
傅泊冬捧着纸盒,有一些以前碎过的纸也混在里边,虽然不重,但看着不少。
“帮我开门。”
瞿新姜松开傅泊冬的手臂,把门打开了,外边的风扑面而来,掀乱了她的刘海,脸有点冻。
傅泊冬一只手揽着纸盒,另一只手朝瞿新姜的脸前探去。
瞿新姜顿住,睁着漂亮的眼站立不动。
随后,她看见傅泊冬的手伸至她面前,很轻地拨了一下她的额发,替她把头发理好了。
“好了。”傅泊冬说。
瞿新姜讷讷问:“这纸盒要丢到哪去。”
“跟我走,我知道往哪儿丢。”傅泊冬带着她走了一段路,交给了垃圾房里正在忙着分类的工作人员。
出门时,只有瞿新姜拿了外套,傅泊冬穿着荷叶领的打底衫在大风里走,单薄的肩微微颤着。
瞿新姜看着垃圾房里的人把纸盒收走,回头又看见傅泊冬和她并在一起的肩,隐约感受到,她和傅泊冬之间的关系,是有了一点改变,心里的疙瘩像受到治愈的瘤子,变小了点儿。
“林珍珍说,你以前很怕我。”傅泊冬忽然说。
戴着手套的工作人员把纸盒打开翻看了一下,随后丢进了其中一个桶里。
纸盒是有点重量的,砸出一声响。
瞿新姜退了几步,脸朝外长呼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她才说:“是有点,我很小的时候也去过你们傅家的老宅。”
傅泊冬目露讶异,显然不记得了。
瞿新姜又说:“那时候婧姨让你陪我玩,你敷衍我,你在忙别的,让我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我在花房外蹲了大半天,被晒得脖子又辣又疼。”
傅泊冬唇一抿,她是真的忘记了。
瞿新姜又想了一阵,眼眶有点湿,“我妈妈以前总是夸你,她觉得我不如你好,所以我爸才对我不冷不热。”
说到最后,嗓音近乎发颤,像是要哭,又像冷得哆嗦,“我又不可能做得像你那么好,我费那么大的劲是为什么。”
她呼出白气,“那次晚会,就是我拿了信的那次,我本来只是想去后台看看,你到底有多好,你碰巧走了,我误打误撞接了那封信。”
“对不起。”傅泊冬又道歉。
瞿新姜轻轻吸着鼻子,“我那时候还想过,既然妈妈那么认可你,如果你是她的女儿就好了。”
后来覃小琉死了,她偶尔会因为覃小琉日日不休的附耳低言,下意识觉得,是因为她不如傅泊冬,所以覃小琉死了。
傅泊冬想,其实也不是不行,只可惜她的出现不算晚,但喜欢来得太晚了。
回到别墅,家里的灯竟然全被关上了,就跟停电一样。
打开门的时候,瞿新姜还愣了一阵,以为是走错了家门,毕竟刘姨也没说话,里边静悄悄的。
太暗了,借着庭灯,隐约能看清屋里的摆设,确实是傅泊冬的房子。
傅泊冬也有点意外,“刘姨?”
话音方落,餐厅的方向燃起了蜡烛,温暖的烛光映在了墙上。
瞿新姜弯腰换鞋,惴惴不安地问:“怎么把灯关了啊。”
傅泊冬正要去开灯的时候,里边传开刘姨的声音,“小姐,灯别开,来这边。”
瞿新姜回头看傅泊冬,只见傅泊冬收回了近乎抵上灯键的手。
傅泊冬一顿,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无奈地笑了一下,“走,去看看。”
餐厅里点着蜡烛,桌上摆着一些做好的小甜点和一个做工简单的蛋糕。
蛋糕上抹了一层薄薄的奶油,奶油甚至没有刮得很均匀,上下有两圈裱花,顶上用果酱写了英文的祝福语。
这是一个生日蛋糕。
刘姨还穿着围裙,就站在边上笑,“小姐,生日快乐。”
瞿新姜忙不迭朝傅泊冬看去,“今天是你生日啊?”
傅泊冬一愣,然后点了一下头,看着那个做工粗糙得可爱的蛋糕,很轻地叹了一声。
瞿新姜反应过来,傅泊冬的生日确实应该在冬天。
泊冬大概是度过冬天的意思,所以傅泊冬的小名叫小凉。
只是这个生日大概不是那么开心,因为给予傅泊冬生命的其中一位,在冬日里离开了。
傅泊冬看着蜡烛上跃动的烛火,很淡地笑了,“你还记得我不喜欢吃外面的蛋糕。”
刘姨慢声说:“以前……老爷和夫人总是叮嘱我,小姐生日的时候要记得准备,因为他们不在廉城,总是照顾不到。”
傅泊冬眼里映着烛光,拉着瞿新姜坐下。
瞿新姜坐在边上,看到傅泊冬倾着身,像是想把蜡烛吹灭,她连忙抬手,把傅泊冬的唇给挡住了。
傅泊冬还困惑地眨了一下眼,不太明白。
“要先许愿啊。”瞿新姜连忙说。
傅泊冬这才坐直了回去,“太久没有好好过生日,差点忘了还有这一环。”
瞿新姜这才收回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身侧的人。
傅泊冬闭起眼,也不知道许了什么愿,睁开眼后吹灭了蜡烛。
蜡烛一熄,刘姨打开了餐厅的灯,把碟子上的餐刀拿了起来,小心地切下了两块蛋糕。
刘姨本来是想先切给傅泊冬的,但傅泊冬把盛着蛋糕的碟子换到了瞿新姜面前。
瞿新姜有点不知所措,“你先吃。”
然而傅泊冬已经把空盘子从她面前换走了。
“尝尝,刘姨做的蛋糕很好吃。”傅泊冬说。
刘姨笑眯眯的,“可惜今天准备的时间太短了,有一些材料没能买到。”
瞿新姜尝了一口,很软,却又不是很甜,应该是对傅泊冬来说刚刚好的甜度。
其实瞿新姜的口味偏甜,但这个蛋糕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傅泊冬正咽下一口蛋糕,电话忽然响起。
手机就在瞿新姜手边响起,她顺其自然地睨去一眼,然而来电的号码没有备注。
没有备注的号码,瞿新姜理所当然的当成了来和傅泊冬谈工作的。
傅泊冬却没有避开,当着她的面接通了电话,喊了一声“妈”。
瞿新姜眨眼,原来是明婧。
傅泊冬按了免提,把手机又放在了桌上,“妈,姜姜也在。”
明婧似乎并不意外,用轻缓的声音说:“谢谢姜姜,我本来想去廉城陪小凉过这个生日的,但是手上还有一些没有处理完的事,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瞿新姜飞快地朝傅泊冬投去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下:“她在吃蛋糕。”
“订了蛋糕吗,挺好的。”明婧又说。
傅泊冬放下叉子,“是刘姨做的蛋糕,你知道的,外面的口味不适合我,刘姨做的就很好。”
“也是。”明婧声音里带着疲乏,“喜欢就好,这些年都没能陪在你身边给你过生日,说实话……挺可惜的。”
傅泊冬罕见地放空了眸光。
瞿新姜的心随之一颤,“婧姨,听说你要来廉城,你什么时候过来?”
“等事情处理完,月底吧,月底一定过去。”
瞿新姜又说:“刘姨做的蛋糕真的很好吃,是有点可惜,您要是早点来,就能给您留了。”
明婧笑了一声,“下回我去的时候,让刘姨也给我做一个,我还没有尝过。”
刘姨在边上听,温声说:“夫人,没问题。”
又寒暄了几句,明婧才挂断了电话,挂断前叮嘱她们早些休息。
瞿新姜还不太能适应傅泊冬所说的新的相处模式,在傅泊冬上楼的时候,她下意识也跟着上去了。
楼梯上,傅泊冬忽然转头,“怎么跟着我。”
瞿新姜脸有点热,“你今晚……我……”
傅泊冬好像耐心十足,“嗯?”
“你的病。”瞿新姜差点咬着了舌头。
“合同已经没有了。”傅泊冬很平静地陈述。
瞿新姜搭着栏杆,微微仰头看着站在上边的人,在刚才的通话中,她觉得傅泊冬有点落寞,好像需要人陪。
傅泊冬的脸有点脱妆,尤其是在吃了蛋糕后,口红有点斑驳。可还是好看的,少了点儿凌厉,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瞿新姜光看着她,又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就算没有合同,你也想帮我啊?”傅泊冬声音散漫地问。
瞿新姜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楼下,刘姨在收拾餐桌,瓷盘子和刀叉被叠放在一起,哗啦响着。
“那你跟我来。”傅泊冬说。
瞿新姜跟着走过了走廊,然后停在傅泊冬的房门前。
傅泊冬打开了门,却顿在了门口,没有要请她进门的意思,甚至连灯也没有打开。
走廊上也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吊灯,连影子也显得模糊不清。
傅泊冬把垂在胸前的卷发往后一抓,压低了声音问:“那我抱你一下好不好。”
瞿新姜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有点不解地点了头,“好。”
站在门前的傅泊冬抬起手,很轻地把她的肩环住了。
真的只是抱了一下。
瞿新姜的下巴碰在了傅泊冬的肩上,垂在身前的头发被压着,环至她背后的手稍稍拢紧了一点。
她好像真的被很好地对待着,就像是漂浮的飞絮,冷不防撞到了一个着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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