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板车拉着比我还高的猪骨头,敲响了吴家大门。
门口的侍卫看了我两眼,不耐烦地撵我走:“都说了几次,送货从后面进厨房,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我擦掉额角的汗,真挚地说:“我是左金吾卫将军次女,来找你家小姐赔礼道歉。”
那侍卫嗤笑,摆明了就不信我说的话:“行了,走吧。”
没见到冷美人,我能走?
不过我也没硬碰硬,而是拖着一车的猪骨头,来了侧门。
“来个人通报一下,左金吾卫将军次女钱芊,前来拜会。”像模像样吼了一嗓子后,就有人把我迎进去。
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拖着一车的骨头,还是把我累的够呛。我跟在小丫头的身后,进入房间,端起茶就喝。
等缓了过来,又才问小丫鬟:“你们小姐现在怎么样?身体要紧吗?”
小丫头从包里掏出一袋银子来,对我冷漠地说:“行了,这是这次的骨头钱,茶水也喝了,你就快走吧。”
原来还是没信我啊。
我哭笑不得,推辞掉银钱,又对小丫头说:“你别不信,我真是钱芊。不信你去问你家小姐,说有个钱袋儿来向她赔礼了。”
小丫鬟依旧摆手,“小姐哪是我们说见就能见的?你还是快走吧,大不了再给你加一锭银子。下次再使这种法子,我们以后就不买你家的肉了。”
“…”我无语片刻,抖擞着我的衣裳,问小丫头:“谁家卖肉的,穿得这么漂亮?”
小丫头似乎被我说动,看我两眼就噔噔噔跑出去了。我就在这里等着,百无聊赖。
没过多久时间,外面传来脚步声。
我听着,立马坐在椅子上,难得的端正。脑子里却在盘算,待会要如何道歉,才诚恳一些。
却猛听得门被踹开,门外站着的人,分明是我那便宜老爹!
便宜爹快步进来,身上的肉都跟着一抖一抖的,气势汹汹,一把就揪住了我的耳朵。
我哎哟哎哟地叫着,还不忘讨巧卖乖:“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钱大人吗?怎么这么巧?居然在这里碰着了?”
便宜爹气急反笑,拧着我的耳朵不松手。就这样对他身旁干瘦的男人说道:“吴大人,是小女没规矩,下官这就把她带回去好生管教。”
看来那有些干瘦的老头,就是吴昭昭的爹。
不过别说,虽然他两颊略有凹陷,但看起来并不觉得干瘦,反倒分外清雅。给人的感觉,和学堂里的夫子差不多。
我觉得主要是因为他长得帅。
不然正常人瘦成他那样,肯定很难看。
尤其是我便宜爹又贼胖,当他俩站在一处的时候,对比分外明显。
我看着吴大人,他却不看我,而是冷冷地说:“钱家家风,素有耳闻。”
啧,听着就叫我不爽。
可便宜爹却夹紧尾巴,连连点头:“是是是,下官必然好生管教这丫头片子,大人莫要操心。”
随后又一脚踹在我小腿上,冲我吼:“你得罪吴小姐的账,我都没和你算,你又闯祸!给我回去跪祠堂!”
我在吴家众人的注视下,像个小鸡仔似的,被拎回钱家。
跪了整整三天祠堂!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送饭的人一走,我便躺下,这祠堂地板如此光洁,有我几份功。
人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便宜爹怎么这么怂呢?
明明都是三品官,怎么他在吴昭昭爹面前,这么听话。好歹还是三品武官,居然被三品文官拿捏。
啧啧,丢人。
吐槽完便宜爹后,我又感叹。
足足被关了三天,也不知道吴昭昭伤势如何。上次都还没见到她,就被抓回来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脚步声响起。我一激灵,立马跪在蒲团上,姿势虔诚。
“吱呀”一声,门开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钱袋儿,走了。”
我转过头去,看见那站在门口的人,不是王桦又是谁?
公主大驾光临,便宜爹娘自然不敢拦。在他们的视线下,我大摇大摆地出了钱府。
坐在上好的隔间里,我左手桂花糕,右手芙蓉糕,吃得开心还不忘问王桦:“吴昭昭怎么样了?”
王桦语气轻快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只怕是在入宫前,你都看不见她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把我从头打量到脚,啧啧称奇:“本宫是真的好奇,你那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我啃一口芙蓉糕,试探着回答道:“或许是智慧?”
叫王桦直接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你说话真逗。”
我不满地问:“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
“本宫在京城这么久,第一次听着谁家小姐,带着一板车的猪骨头,去赔礼道歉。”
看着眼前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又啃了一口绿豆糕,理直气壮:“吃什么补什么,我这送的很合理啊!”
王桦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捂着肚子对我说:“那你倒是送点稀奇的啊,送一车的猪骨头算什么回事?”
我不满地为猪辩解:“猪怎么了,多好吃呀!”
“你个笨蛋。”王桦无奈地说:“且不说你带着一车血肉模糊的东西,去吴家有多离谱。就说你送个猪骨,别人都传,说你骂吴家人是猪,送猪骨上门,就是故意羞辱他们。”
“???”
我再次对这些达官贵人的脑回路感到迷惑。
听听这是什么话,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我嘴角抽搐着,好半晌才问道:“那我送什么?送凤凰骨?”
王桦却摇头:“凤凰骨且不说有没有,就是有,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两人能吃。”
“…行吧。”我无力地点头,只觉得他们事真多。
不过吴昭昭被我害的,只能在床上养伤的话,那我还是得悄悄去看看。至少解释一下,我不是想要羞辱她,而是想让她补补。
靠我自己肯定是进不去吴府的,所以我脑筋一转,就把主意打到了王桦头上。
我捻起最后一块点心,狗腿地捧到王桦面前,腆着一张脸笑:“王桦大侠,小民有一事相求。”
王桦似笑非笑地接过桂花糕,眉毛一抬,示意我说话。
我笑得更加狗腿:“就是小民想去吴府里转一转,看看吴昭昭现在怎么样。”
王桦闻言,云淡风轻地放下手里的糕点,居然拒绝了我!
她食指敲打着桌面,对我说:“就算是本宫,现在也不便去他府上?”
我吃惊地问:“啊?你是公主,你都去不了?”
“嗯。”王桦说道:“吴老才遭贬谪,正是火大的时候。就连皇兄,也要躲着他走,免得触他眉头。”
听得我差点惊掉下巴,“你皇兄是皇上,居然还要躲着他?”
“对啊。”
王桦掰开桂花糕,残渣簌簌落下。她看都不看糕点,而是带着些无奈道:“主要吴老是父皇留下来的老臣,树大根深,我小时候还经常被他骂呢。”
我不住感叹,吴昭昭他爹也太厉害了吧。
被贬官,居然还能让皇上公主看他脸色,了不起。
皇上公主都要看他脸色,那就更别说是我那便宜爹了。我忽然就理解,为什么便宜爹在面对吴老的时候,如此唯唯诺诺的。
不过他被贬官都还是三品,那他之前岂不是二品,又或者是一品?!
而我居然把他女儿的腿砸断了!
我心惊肉跳,可现在又见不到吴昭昭,再怎么担心也是枉然。
王桦似乎看出了我的纠结,宽慰我道:“放心,皇兄送了几担山珍海味过去,你那冷美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就算不放心,也无计可施。
总不能挖地洞,钻进去吧?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现在居然带着个小铲子,站在吴府墙角。
我看着手里的铲子,心生退意。
要不然还是走吧,要是被抓到,那就不是侮辱挑衅这么简单了…
退堂鼓已经响了三声,我欲松开手里的铲子,回钱府去。却听得隐隐约约传来丫鬟交流声。
“小姐今日也没进食吗?”
“嗯。”
“眼看着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喝药也不进食,再这样耗下去的话,只怕是呜呜…”
“嘘,你小声些。这些话别乱说,要被有心之人听见,传到老爷耳朵里,那我俩就死定了。”
我耳朵贴在墙上,发现她们声音又低了许多,听都听不清。一急之下,一跃翻上墙头。
结果动静有点大,我在翻上墙头后,和墙下那两个小丫鬟,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看着她们神色慌张,打算叫人。我连连摆手,还不忘威胁:“我听见你们刚刚说的内容了,不许叫人!”
小丫头惊惧地看着我,说话结结巴巴:“你、你待如何?”
我蹲坐在墙头上,真挚又诚恳:“我是左金吾卫将军次女钱芊,来找你家小姐赔罪的。”
叫那小丫头捂住嘴,小声惊呼:“你就是把我家小姐腿砸断的罪魁祸首?”
我低下头,自责地说:“是我。”
旁边一个小丫头也显然想起了什么,跟着问道:“你就是拉着一车猪骨头来,侮辱吴家的人?”
那我怎么能认?
我摆摆手,朝她们解释:“我不是想侮辱你们,我是想让你小姐拿去补补身子。”
“呵…”
那两个小丫头一脸不信,我撇撇嘴,索性威胁:“快带我去见你家小姐,不然我从这里跳下去,把你俩的腿也砸断!”
天地良心,我这话虽然是在威胁,可我真没打算把人吓哭啊。
尤其是她俩一边哭,一边给我带路,还不忘小心翼翼看着我的模样,那可真是造了孽啊!
我只能缄默不语,跟在她们身后,走入间小院,看她们细声细气地对门外伺候的丫鬟说。
“白芷姐姐,罪魁祸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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