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测冷美人应该不太想见我,不然为什么让我在院外站了许久,也不回应呢?
屋里明明有人,我甚至都看见木窗被推开。
就是没人来叫我进去。
我的腿有一点麻,这外面的风吹着,还有一点冷。我看着那扇透着烛火的门帘,心里有些许不自在。
不想见就不想见嘛,干嘛晾着我。
要知道我这人,最讨厌人拿乔、摆架子。
好在那不耐烦的情绪,很快就被我压下去。
她受伤都是因为我,现在她只是让我在门外站一会儿,无伤大雅。又不是让我也断个腿,来赔偿她。
所以我搓了搓手,争取让自己不被冻僵。
秋风呼呼地吹,鼻涕都快被吹出来。我在冷风里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等到门帘扬起,之前进去通报的侍女,又退出来,对我道歉:“钱小姐,我家小姐已经睡了,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说实话,这一句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屋里人影绰绰,一看就还有人在伺候。而且吴昭昭要睡了的话,侍女还进去问什么,直接回绝我就是。
我活动活动已经被冻僵了的腿,若无其事地说:“这样啊,那我明天再来。”
扔下这句话后,也不管那几个小丫头的反应,僵硬地离开了这里。
翻墙,回钱府,一气呵成。
就是没想到,我居然感冒了。
我干掉一碗苦兮兮的中药,胃里直泛酸水。本来说生病了不去学堂,可惜我忘了,我现在是在钱家。
马车带着病恹恹的我,来到学堂。
一到地方,我就趴在桌子上,准备睡个天昏地暗。谁曾想,那些从来不爱搭理我的小姐们,居然将我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道。
“你真带着一车血肉去吴府?”
“你还辱骂吴老爷,说他猪狗不如?”
“你简直狗胆包天,吴老爷什么身份,那是先皇伴读,你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眼前的女郎们都出现了重影,我有气无力地解释:“我没有,不是我,别胡说。”
只是她们好像并不关心我说了什么,还打算继续骂我。要不是王桦来了,只怕我的桌前,现在还是水泄不通。
虽然散了,讨论却没有就此歇住。
她们三五成群,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继续对我指指点点。
我也就由着她们说,只觉得昏昏欲睡。
却没想到,王桦讥讽开口:“要不是本宫知道这里是学堂,要不然,本宫还以为来了市井巷口。不然怎么一堆八婆,一直在这嚼舌根?”
我有气无力地扯了扯王桦的袖子,“算了。”
她们不会记恨王桦,她们只会记恨我。虽然我不怕她们记恨,但我现在精神不济,实在不想和她们过招。
王桦冷冷地哼了一声,全场鸦雀无声。
只是我却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根本不怕王桦。
李思南整理着头上的珠钗,款款朝我走来。就是在离我几寸距离的时候,又忽然捏住鼻子,矫揉造作地惊讶:“天呐,怎么好大一股畜生臭味?”
旁边的的姑娘们笑个不停,我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别人都没有闻到,你一来味也来了,你觉得是谁身上的味?”
李思南冷冷一哼:“谁从猪狗中间爬出来,就是谁身上的味道。”
那用词之粗鄙,叫王桦拍案而起,对着李思南怒目而视:“你现在说话,怎如此粗鄙刻薄?!”
我看见李思南怔愣片刻,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后,刻意地说,“是公主曾经看走了眼。我啊,一直都是如此。”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变,暗流涌动,甚至叫我都察觉到了不一般的地方。
我又去扯王桦的袖子,想让她歇歇火。
谁想李思南憎恶地看着我,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趴在桌子上,很想为自己喊冤。
你与王桦吵架,干嘛牵连我呀!
说实话,这么久以来,我从未主动招惹过李思南。最多在她讥讽我的时候,小小还嘴,以示尊敬。
更多的时候,我都当她不存在。
毕竟被骂几下,又不会丢几块肉。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有如此大的恶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她银子不还,夺她情人还四处招摇。
我右手耷拉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之前过得也很不好…”
王桦为我出头:“钱袋儿哪里得罪你了,你如此咄咄逼人?”
“我愿意不行吗?”李思南与王桦针尖对麦芒:“毕竟公主金口已开,说我是个卑劣之人。既已有卑劣之名,那我就要做点卑劣的事。”
“呵…”王桦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可真是会做戏,枉我和皇兄被你骗到如此地步。”
她声音极低,带着令人胆寒的怒意:“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本宫决不会让你进宫!”
“哈哈哈哈!”李思南虽然在笑,可我觉得她是有些悲伤的。我努力撑开厚重的眼皮,想要看清眼前光景,只是眼皮着实太重,实在撑不起来。
我只能听。
李思南声音尖锐刺耳,不顾一切:“你说不让我入宫,我就入不了吗?我告诉你,我不但要入宫,我还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比谁都尊贵!”
“啪”的一声响起,我觉得有些许不妙。
那王桦,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李思南一耳光吧?
我艰难地说:“你就算…讨厌…她…也别打人…”
沉默持续了很久,李思南的声音再响起来的时候,竟带着令我心惊的疯狂:“你要早说你讨厌我,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她咯咯咯地笑着,可我却觉得这笑声听着,比哭声还难受,“进宫之事,已成定局。正是你当年一手促成,现在又横加阻挠,是在做什么?”
“我就算恶毒如蛇蝎,可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失手。”
这句话说话完后,我听见脚步声渐远,想来是人已经离开。在我意识不清的时候,却又听见王桦困兽般的声音:“今天这事,谁要是说出去,本宫要谁掉脑袋!”
我烧得迷迷糊糊,还不忘转动我聪明的脑筋。
既然和李思南成这幅局面的话,就应该把这事传出去啊。传得越大越好,叫皇上也知道。
他如果知道,李思南肯定就无法进宫了。
这个王桦,真是笨。
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在钱家。
我才一醒来,水就送到唇边,我顺着白菜的动作咽了下去后,这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菜将水杯放回桌上,冷静地说:“没什么,就是感染了风寒。大夫来过,说没什么大碍。”
“哦。”
我躺在被子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激动起来:“那这几日的课,我是不是不用去?”
白菜点头道:“学堂已经放假,自然不用去。”
听得我扼腕叹息:“这病早不生,晚不生,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生?都放假了,就我一个躺床上,这也太痛苦了吧!”
白菜在旁边听着,面无表情地回答:“小姐,只是风寒,你骨头没断。”
我瞧了白菜一眼,勾唇笑道:“胆子大了不少啊。”
吓得白菜立即缄默,怎么也不肯再开口。
啧,无趣,早知道不吓她了。
我幽幽叹口气,就开始了无聊的养病生涯。就是每天无所事事的时候,会想到那断腿的美人。
我一个风寒都这么要命,她只怕是更无聊吧?
这样想着,我就原谅了她晾我一晚上的事情。并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又翻墙进了吴府。
好在我钱袋儿以前老做这勾当,不然这么久再来,肯定找不到地方。
就是吴府丫鬟婆子忒多,我这一路,走得比乌龟还慢。本来是吃饱了才出府的,现在竟然活生生给我耗饿了!
腹内开始抗议,我却听着两道熟悉的声音:“小姐怎么又不吃饭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不知道啊。”
“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知道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懒得与你说。”
那小丫鬟提着餐盒就打算离去,我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看着那两张熟悉的脸蛋,我笑眯眯地说:“再带个路?”
俩小丫头一看是我,张嘴就要喊人。那怎么成?
我故技重施,又威胁道:“不怕那天晚上的事败露吗?”
本以为两个小丫头会乖乖听话,谁曾想,竟然给我装起傻来了:“什么晚上?”
另一个小丫头应和道:“不知道啊?想来这人是疯的,还是禀告老爷吧。”
看她们真的打算喊人,我情急之下,竟然将钱袋子掏了出来!
一时间,那两个小丫头眼睛都直了。
我没办法,打开钱袋,排出四文大钱,平分给了两个小丫头:“行了,带我去找人吧。”
结果那两个小丫头,嫌弃地嘴一撇,又要喊人!
我只能忍着肉痛,咬牙从钱袋里掏出两锭银子,塞入她们手中:“别叫了,带我去找你家小姐。”
她俩这才眉开眼笑,收下银子后,就在前面为我带路。
因着有她俩,我一路不用做贼似地躲藏,大摇大摆地,就在吴府里蹿。
就是一想到我那空瘪下去的钱包,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这俩小丫头片子胃口忒大,一人吞了我一两…啊,不对,是一两银子外加两文钱!!
一想到这,我就心如刀绞。
此时,我和她俩已经等在吴昭昭院外,她俩看不见我难看的模样,甚至笑嘻嘻地对我说:“下次要带路,记得还找我们。”
她一开口,我就心痛,悲伤到不能自已。甚至心口处,都传来一阵疼痛。
我知道,那是我的良心在谴责我。
它在怪我铺张浪费,居然如此大手大脚。
我正在努力憋回去眼角泪水,却听得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没过多久白芷就从门里出来,恭敬地把我请进去了。
嗯?今天居然能见到人了?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两锭银子花得也不是很亏…才怪!亏得我要哭了!
我跟在白芷的身后,过了三道门槛,引路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终于来到里屋。
里屋熏着不知名的香,还挺好闻的。就是闻着,和吴昭昭身上的味道不太像。
我打量了一番,发现一个屏风,将屋子给分开来。在我这边,只有一把椅子。
想来吴昭昭,就在屏风后面吧?
我坐下,看着屏风,琢磨许久后,终于问出一句话来。
“那个…骨头你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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