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就不能安生一点吗？今天你去楼上跳个舞，明天我去窗沿唱个曲，这样皇上就会来了吗？痴心妄想。”
旁边还有人应和：“可不是，叫咱哥俩，大晚上的，连个觉都睡不好。”
“你说非得挤破头进宫来，这宫里是个人都能待？”
“可不是，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也只能说是活该。”
两人散漫地聊着，似乎没有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我一直瞧着那人，她无神的眼和我对上，叫我不受控制地浑身发抖。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入宫的第一天，就这么没了？
哀婉的曲子萦绕耳边，久久不散。我浑身冰凉，恍惚中以为，那死掉的不是眼前的女子，而是我。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盖住了我的眼。依旧冷淡的声音现在听来，却是如此鲜活。
吴昭昭说：“别看。”
她的皮肤触碰到我的脸颊，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冷。
冰冷的手遮住了眼前场景，叫我能喘息片刻。
我喃喃道：“她死了吗？”
“嗯。”吴昭昭的声音依旧冰冷，“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肯定活不了。”
身后传来啜泣声，紧接着，一阵风吹过，刚刚还和我谈笑风生的人，悲伤欲绝：“凝叶！！”
张宝竹，竟然认识这个人吗？
我的问题还未问出口，就听得脚步声响起，刚才散漫的声音变化，现在听起来，竟然份外干练靠谱。
只是话里话外的讨好，却叫我觉得恶心。
侍卫恭敬请示：“娘娘怎在此处，小的护送娘娘回去吧。”
全然不提那地上断气之人！
我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还是惧。
就在这时候，吴昭昭松开了手。我不愿多看那两个侍卫一眼，而是看向抱着人哭的张宝竹。
她现在也是满身血污，泣不成声。
我想问些什么，可嘴巴开开合合，最后一个字，也没有问出口。
张宝竹已经这么伤心了，又何必做这种事情呢？
最后还是吴昭昭开口，让那几个侍卫，把我们送了回去。
我坐在柔软的大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要一闭眼，就是那女子死前的的模样。血流不止，死不瞑目。
根本忘不了。
在我惊惶不已的时候，在外面守夜的萝卜进来了。她对我行礼，然后呈上一个香囊来：“娘娘，吴修容差人送来的香囊，你看？”
我缓缓回神，呆滞地说道：“呈上来吧。”
“是。”
萝卜呈上香囊，针脚细密，那香囊上的古道栩栩如生，我瞧着，却有些纳闷。
这不是那日进宫之时的那个香囊吗？皇宫居然不收下，还给还回来了？
不过这香囊还挺好闻的，和吴昭昭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想了想，把香囊放在枕边。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香囊的收后没多久，困意袭来，我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要不是青笋喊我，我还真起不来。
不得不说，睡觉就是我的心情调节法宝。一觉醒来，生活还是很有盼头的嘛！
更何况，在这里起床的时间，居然比在家还迟！
美滋滋呀。
虽然昨晚睡得晚，但是今早起得迟啊。
我难得精神地跟在人堆里，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我和吴昭昭几人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往里瞧了瞧，坐下的人也不过十来个。
现在吴昭昭坐我左手边，柳如冰和李思南，以及一个陌生女子坐在右侧，虽然离我特别远，但是凭借我出色的势力，还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她身着鹅黄色纱裙，头发简单地挽起来，并无过多珠钗装饰，只是左右两畔，各别了支梨花簪。
我在看她的时候，似乎惊扰到了她。
只见得她抬眼，对我微微一笑。
人畜无害的长相，一双狐狸似的眼睛俏皮可爱。陌生的模样，和现在坐的位置，让我知道了那女子是谁。
御女幸佳。
我和她点头示意后，又收回视线。眼中扫过屋内众人，再次羡慕起皇帝来。
这屋里美人，哪个不是美的各有千秋？
环肥燕瘦，佳丽三千，难怪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而那主坐之人，更是尊贵。
比起选秀那日，皇后现在穿得随意许多。不再满头珠翠，而是别几支凤钗，便已经叫人难以直视。
她现在懒散地躺着，一脸倦意，却仪态天成。
就是穿得过于素了些，相比起来，坐在她左侧的妃子，就华丽许多。
用我有限的想象力，大概就是脱毛鸡和公山鸡的区别。
我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得主位之人懒散开口道：“都进宫来了，宫里的规矩想必也知道的差不多。不认识的姐姐妹妹们，自己私下里去结交。本宫还有事要忙，散了吧。”
就这几句话，就没了？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皇后似乎反应过来，懒洋洋地说道：“对了，还有一事。”
我心里了然。果然，怎么可能只是单纯叫我们过来喝茶嘛。
这种时候，该是立威的时候。
我漫无边际地想着，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调子更飘，听着更懒散，“以后你等无事，别来找本宫，拜见也不必。少花点心思在本宫身上，让本宫多睡会。”
这个皇后好拽，我好爱！
不用拜见的话，我每天所能睡到日上三竿！
宫廷生活真是妙啊。
我喜不自胜，也没理会身后传来的交谈声。皇后似乎说得差不多了，懒洋洋地一挥手，“行了，散了吧。以后有事的话，本宫会派丫鬟去找你们的。”
众人齐声道：“是。”
我也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来，混在人群之中有序离去。
还没跨出门槛，却听得主坐之人慢悠悠地说：“钱婕妤留步。”
哟，这宫里还有人姓钱啊，不知道是不是钱老头的亲戚…
我一边跟着人流往外走，一边在心里嘀咕。
“钱婕妤，留步。”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我不由觉得好笑。这钱婕妤是谁呀，竟然如此不听话，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笑着笑着，我却突然愣住。
这钱婕妤，似乎是我？
我背后一寒，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对着主坐之人问道：“是在叫我吗？”
皇后没有说话，反倒是坐在她左侧，那穿得像山鸡的妃子，阴阳怪气道：“钱婕妤好大的面子，叫你几声都不答应。莫不是是想叫我们，亲自来求你留步？”
坐在皇后左侧，那应该就是贵妃。
嗯，惹不起。
我脑瓜子转得飞快，上来就是一套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叫贵妃的表情更加不悦。
几乎是在片刻，我就意识到，这个贵妃不是什么善茬。
就那套阴阳怪气的功夫，没些年头，是练不出来的。
不过阴阳怪气这种小手段，怎么可能影响到我呢？
我笑眯眯地又回到位置上，抓起一把干果就往嘴里送，还不忘分神询问道：“娘娘留下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贵妃敛眉怒斥：“你对娘娘说话，就是这个态度？”
我嗑着瓜子，不明所以：“不行吗？难道要跪着？不过刚刚都没跪，怎么现在又要跪了？”
“没规矩的东西。”贵妃厌恶蹙眉，一下子，我也不觉得她长得好看了。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皇上不会是个瞎子吧？不然怎么叫这人当上了贵妃？
我松开手里的瓜子，就打算加入战局。
谁曾想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打盹的皇后，适时地醒了过来。只见得她轻拍贵妃手背，快速将人安抚下来后。这才看向我，一双吊梢眼里，困意浓重。
她说话，甚至都还带着鼻音。比我这个熬了大半夜的人，看起来还累。
“你就是钱芊？”她问我，话还没问完，又打了个哈欠。
被她带的，我也有点困了。
我强打精神，点点头，回复道：“对，我就是钱芊。”
贵妃瞧着，又开始生气：“怎么回事，管事妈妈们没教你礼仪吗？你现在是妃嫔，对待皇后的时候，应该自称臣妾，真是没规矩。”
我撇撇嘴，不是很乐意。
只是我没想到，那人眼神这么好使。我敢确定，我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就被她给发现。一时之间，再度暴走：“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苦哈哈地回答：“我这是被您的美貌所震慑，失控之下，脸自己做出来的表情，与我无关啊。”
明眼人一听，都知道我在胡诹。
只是我没想到，这贵妃似乎很受用？
“那是自然，本宫相貌昳丽，放眼宫中，也仅次于皇后娘娘。若说娘娘是灿日，本宫就是皓月，岂是你等萤火所能比的？”她得意洋洋地说，看起来心情大好。就是心情这么好，也不忘嫌弃我：“别一天天我啊我的，听起来没个规矩。”
语气倒是比刚刚好上不少。
我惊讶挑眉，没想到都已经是贵妃了，还喜欢听马屁。
“我知道了，多谢美貌无双的贵妃娘娘提点。”
这句马屁说出口后，却见得贵妃脸色凝住，看起来颇为难看。
我心里暗道不妙，似乎马屁拍在马屁股上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冷酷的开口，带着久居高位的威压：“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遍！”
“哦…”我还在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又开口道：“皇宫里面，真正姿色无双的人，只有皇后娘娘。”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来皇后娘娘和贵妃的关系，应该很好。
我狗腿地应下，刚想对皇后展示一下，我高深的拍马屁水平。却见得她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对贵妃说：“空梦，本宫困了。”
贵妃随即点点头，就打算将我打发：“没听见娘娘的话吗？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
毛病。
叫我留下来的也是你俩，现在嫌我碍事，要打发我的人，也是你俩。
我无语片刻，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两位娘娘把我留下来，是没有别的事咯？”
叫贵妃再度不满：“你有意见？”
我能说什么，当然是没有。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钱袋儿能屈能伸。又换起一张笑脸，“既然无事，我就走咯？”
“且慢。”
听得那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我不免有些无语。主动问吧，嫌我意见多；听话走吧，转个身的时间都不给，就开始“且慢”。
事真多。
但就算如此，我也挂着诚挚的笑容，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皇后懒散地看我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你就是钱婕妤钱芊？”
“是的，我是。”
面上恭敬回应，心里却在怒吼。已经问过三次了！再记不住的话，别当什么妃子，刷恭桶去吧！
真是老来多健忘。
皇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云淡风轻看我一眼后，又问：“你知道本宫为何将你留下来吗？”
一听正事，我也顾不上吐槽，而是老实摇头：“不知道。”
好在皇后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你可听过与你有关的流言？”
我转了转聪明的脑瓜子，猜测道：“难道是我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名，流传了出去？”
“…”只见得那两人同时噎住，似乎没想到我这个答案。
不过皇后就是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有了些精神，笑着看向我：“应该不是。”
“那…”看我又要信口胡诌，皇后一抬手，打断了我：“你和吴家的事。”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和吴家有什么事？”
一边的贵妃，适时讥讽我：“辱骂吴家人猪狗不如的，是你吗？”
我摇摇头：“不是。”
她瞪我一眼，我这才反应过来，她并不需要我回答。我只要安静地听着，我究竟“做”过多少恶事就行。
果不其然，我一闭嘴，贵妃又继续道：“蓄意谋害吴修容，让她只能断腿呆在家中，差点耽误进宫时机的人，是你吗？”
贵妃还在数我的罪过，我却早已神飞天外。
吴修容，想必就是吴昭昭吧。
我确实砸断了她的腿，可那都是意外。我想不明白，为何会传成这个样子。
而且她们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无论是曾经学堂里的姑娘们，还是眼前的皇后和贵妃。
那吴昭昭又怎么想？
她也觉得我是故意的，只为了陷害她，让她入不了宫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只是扔掉猪骨头，确实是罕见的好脾气。
更别说，我还故意“侮辱”吴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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