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工程师听说陈竹青醒了,匆忙赶过来。
舒安被挤到角落,看他们拿着文件围在病床前和他讨论工作。
陈竹青被向文杰扶着,从床上慢慢撑起身子,倚靠在床头,偏着脑袋看文件。
因为手上动作,陈竹青手背插着的针滑动,刺得他拧紧眉头,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吸。
舒安拨开那些人,强势地隔开他们和病床的距离,“我不知道他对你们的工作来说有多重要,只知道他刚做了手术,需要休息。你们有事等他恢复一些再来找他,行吗?”
她的指头绕着衣角,刚哭过的眼皮微微红肿,眼底还蒙着层水雾,委屈又真诚的眼神瞧过来,谁都没法拒绝。
向文杰说了声抱歉,带几人离开。
舒安转身,把那些文件收进床头柜。
那个床头柜带锁,她捏着钥匙一拧,再将钥匙收进包里,“这两天不许你再工作了,就好好休息。”
陈竹青指指点滴瓶,“打完了。让护士来撤了吧。”
舒安叫来护士,把他的针撤走。
“我回去给你煮米线,你在这躺着。什么都不许做,就闭着眼睡觉,知道吗!”她用手作梳子帮陈竹青理顺前面炸开的刘海,“我一会带剪子来帮你剪短一些,都长成什么样了。”
刚刚那个吻被打断,陈竹青还耿耿于怀的,仰着脖子朝她噘嘴,“不补一下?”
舒安拍了下他的嘴,“之后如果表现好再说。”
陈竹青拉着她的手不放,学她平时撒娇的语气,“补一下嘛。你不亲我,我浑身都难受。”
他有一阵没好好打理过自己了,下颔胡青明显,眼底乌青也深,看起来有点糙。
一米八的糙汉在床上扭着身子,晃着她的手撒娇,舒安怎么看怎么好笑。
她盯了会,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随即,俯身过去亲他一下,“等我。马上回来。”
—
晚上。
舒安在病床边支了张行军床陪护。
医院的条件有限,承接的手术都是些几天就能出院的。
现在,这个六人间里只有陈竹青一个人。
他侧身让出一半的床铺,“这床挺大的,你过来陪我躺一会,好不好?”
舒安怕睡着后会压得他不舒服,枕在他手臂上假寐,环在他背后的手轻拍哄他入眠,准备等他睡着了再移回陪护床上。
陈竹青猜到她的心思,搂着她的手收紧,身子紧紧贴着她的,不给她一点逃离的机会。
“你不在我身边,我马上能感觉到。”他往她颈窝里靠,“不要想跑,就乖乖躺这。”
舒安拿他没办法,稍稍调整姿势,让两个人都能舒服些。
她抬头亲他一下,“我就在这陪你,赶紧睡吧。”
因为麻醉的关系,陈竹青一下午都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
到现在,他精神得很,没一点睡意。
舒安担心他,特意请了三天假照顾他。
反正明天不上班,陈竹青索性抱着她聊天,“安安。原本我做这工作还挺开心的,觉得一辈子只需要跟数字打交道,会简单纯粹。但这两年,真是越来越累。”
舒安摸摸他的侧脸,安抚道:“你做得很好了。其实很多事,你不要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会轻松些。”
陈竹青在工作上极为谨慎,信不过其他人,所有流程都要亲自审核过才放心。
也因为这样,工作量在无形中加倍,耗费了更多时间、精力。
是时候换个思路了。
陈竹青靠在她怀里想。
说着,陈竹青伸手从旁边凳子上拿出公文包,从里面掏出几张机打奖券。
这段时间,他总往筇洲跑,每次去都会在办事点附近买一张彩票。
陈竹青精通数据,不信这些,甚至和舒安算过中奖率。
舒安看他买了这么多张,有点惊讶,“怎么忽然想起买彩票了?”
陈竹青撇嘴,“一张就几毛,买个希望吧。万一中了大奖,就不用工作了。”
他不是那种消极怠工的人,现如今沮丧地躺在床上,舒安心疼的不行。
她两手食指压在他嘴角往上提,硬是扯出一个笑脸,“不工作那你想干嘛?”
陈竹青笑开,更用力地把她揽进怀里,“想要每天搂着你睡觉。”
他的想法很单纯,舒安却从字里想象出别的意思,红着脸锤了下他的胸口,“我才不跟你……”
陈竹青发笑,色眯眯地睨她一眼,“我说的是纯睡觉,你想哪去了。”
舒安噎住。
陈竹青笑得很欢,手挑开外衫,探进内里,覆在她后腰摩挲。指头上环着的婚戒微微发凉,激得舒安不舒服地轻扭一下,却被他按得更牢了。
他玩味地说:“不过你的提议更好。”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每天……”陈竹青弓着身子,温热的气息喷进她耳廓,染红后颈。
“这不是在家。”舒安咬唇提醒他。
陈竹青笑笑,不以为然,“我知道。”
结婚三年,他比舒安更清楚该如何取悦她。
覆在后腰的手顺着背脊,指尖轻点而上,停在月匈|衣的后扣,慢慢下压。
贴着她额头的唇齿轻启,呼出的气息混着薄荷牙膏的清洌,扑在侧脸又很温热,舒安全身绷紧,四肢僵直,末端却一点点蜷缩,人往他的怀里贴近些。
“宝贝。”
最简单的昵称,仿佛有魔力般,让人没法抗拒。
舒安鼻翼缩了缩,像只懵懂的小兔,眼睛红红,无辜地仰头看他。
作弄的目的达成,他笑着收回手,只在额头印下个浅吻,安分地躺回去,“放心。不闹你。”
两人聊了会,走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护士叫值班医生的呼喊。
舒安脑袋里的弦绷住,下意识地起身。
陈竹青扣住她的手腕,“今天不是你值班。”
“我去看看。”舒安拍拍他手背,翻身下床,蹬上鞋,急匆匆地跑出去打探情况。
到底谁是工作狂?
陈竹青独自躺在病床上,怨念更深。
护士告诉舒安是急诊送来一个过敏病人。
值班医生已下楼去了,她还是跟过去看,确认没事才折回病房。
等她再回来时,陈竹青朝右歪头靠在枕上,身子却斜向左侧,姿势一看就不舒服。
可他闭着眼皮,睡得很沉。
舒安轻轻唤他两次,他都没反应。
看样子是真的很累,只这么一会就睡着了。
她帮他盖好被子,转身要走,陈竹青似是被细小的动作吵醒,半梦半醒间喃喃句,“安安。陪我。”
舒安的手压在被上轻拍,“我一直在。”
陈竹青住院期间,筇洲工程院传来消息,答应按原先承诺的,到借调年限,会帮几人把工作关系再转回福城,如果他们有愿意留在筇洲或西珊岛的,也会帮他们另外安排工作。
向文杰将文件递给他,“弄好了。”
陈竹青没接,他关心的只有工程,“他们回去工作了吗?”
向文杰点头,“都回各自岗位了。你安心休息吧。”
陈竹青摊开的手掌未收回,仍问:“羊角岛那边呢?”
向文杰捧出工程进展报告给他。
陈竹青在福城工程院就有拼命十郎的绰号。
那时候,工程师在私下议论,他这毛病唯有结婚能治。
没想到,他结婚三年,还是这模样。
即使是生病休息这两周,向文杰每三天就得回西珊岛一次,到病床前跟他汇报情况。
有次,向文杰遇上护士帮他更换伤口的纱布。
为了不感染伤口,他剔了个精神的寸板,身上浓厚的书卷气锐减,眼神多了几分凌厉。尤其是拆掉纱布,显露出那道半指长的蜈蚣线样的疤痕,看着有些骇人。
向文杰忍不住打个冷颤,“陈哥,你这也太拼了吧?”
舒安在旁边搭腔,“对阿。都让你好好休息了。”
陈竹青眼尾弯弯,染上笑意,冷厉感顿失,“前天医生就说我可以出院了。”
这件事,是舒安故意和外科商量的,病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陈竹青留院多观察几天。
她知道他一回家,肯定一头扎进工作里。
怎奈,她还是低估他了。即使人在医院,他一样有办法把病房布置得和办公室似的,床头堆着几沓数据册,给病人放私人用品的抽屉全是书。
出院时,舒安愣是花了两天才把这些东西搬回家。
她搬东西时,卷着袖子,不满地嘟囔:“你呀,就是天生操劳命,累死算了!”
骂完,又心疼地睨他一眼,“还是别累死了,那谁疼我。”
陈竹青把书都抱到一侧,夹在腋下,分出一手去环她的腰,将人带到怀里,“出院啦,今晚好好疼你。”
舒安撇嘴,身子转了圈,轻松挣脱怀抱。
她仍在气头上,抱着那堆书,加快脚步,直接跑进屋里。
陈竹青追进来,她叉腰坐在床边,朝桌上厚厚的专业书努嘴,“让它们陪你吧。”
他手边真有重要的工作,哄了两句,坐回书桌前。
舒安闭眼躺在床上,告诉自己别担心了,任他去吧。
心理斗争五分钟,起身给他煮了碗面条,又在上面铺个煎蛋。
没好气地端到桌前。
发出哐当一声。
“别熬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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