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挑了个陈竹青不在家的时间。
“舒平,我们谈谈吧。”
被叫全名,舒平预感不妙,把电工背包挂在架上,又换回拖鞋,走到饭桌边坐好,“还是陈竹青的事?”
“是。”舒安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头,指甲钳进肉里,生生地疼。
有些话,她酝酿了很久,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说出来。
又是这事,舒平几乎能猜到她要说什么,烦躁地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倒了杯凉开水,咚咚地一饮而尽。
舒安攥拳的手松开,转而揪住裤子,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他做得哪里不好了?”
陈竹青需要和外地的建材厂联系,家里的电话能打长途,话费单还挂在单位的账上,不需要自己付钱。
现在的舒平工作稳定,攒下一笔小钱,有做生意的想法,想法子跟以前的合作伙伴联系,经常往广州打长途煲电话粥,一聊就是几小时。从以前的朋友那,舒平意外了解到林建业的近况。
他颇为感慨地叹道:“你知道你的同学田雨薇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吗?林家现在不仅有电器市场,还开了好几家餐馆。听说田雨薇后来又去读研深造,在广州的三甲医院工作,家里有两个保姆伺候着,什么家务都不用做。你再看看你……”
“你们可是大学同学啊!她在学校读的还不如你呢。可是现在呢……”舒平抬手扶住额头,胸中似憋着一股气,平复半天,才继续说,“就算你不喜欢林建业。当时哥哥认识的老板多了,你早说不喜欢,我再给你介绍别人啊。哪个不比陈竹青强。”
搞了半天,原来症结在这。
舒安本想说自己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她的生活,舒平清楚地看到了,不必多说。
两人经历的事不同,在理想生活上的追求千差万别。
舒安拧眉,拿出杀手锏,“林建业有多好我不知道。但他能愿意帮你养孩子,养八年吗?”
提到舒梦欣,舒平心尖像被人戳了一刀,顿时没了底气。
这是他在陈竹青那的唯一把柄。
舒安继续说:“这八年,他是怎么对舒梦欣的,你可以去问孩子,你也看得到。他手腕上的那块表,戴了十年,换过几次表带,表盘磨损得那么厉害都没舍得换。梦欣说喜欢钢琴,他马上就给买了,还带着她去筇洲上课。这些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啊?你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亏心吗?”
舒平从兜里掏出一本存折,“这三年我也攒了些钱,就算还他的吧。”
舒安没收,“我们帮你带梦欣不是为了日后找你要钱,是真的把你当一家人。”
她的手抬到桌面上,轻轻覆在舒平的手上,再慢慢收紧,“哥,你是想让我跟他离婚吗?”
舒平瞪大眼睛,瞳孔震动。
陈竹青和舒安结婚,他觉得苦了妹妹,常觉得亏,却也没想过要两人离婚。
舒安跟他有两个孩子,是怎么都扯不断的关系,真走到那步,孩子和舒安又该怎么办。
舒平声音渐小,“我没有。”
“可你现在正在这么做。”舒安松开他的手,“你这样对人家,陈竹青的耐心总有一天会耗光的。这个家,不姓舒,也不姓陈,这是我和他的家。你住在这要考虑他的感受,不能这样甩脸子给他看。”
舒安在跟他讲道理,舒平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你是要赶我走吗?”
舒安有些委屈,想伸手去拉他。
手指还没碰上他的肌肤就被甩开了。
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平抬手,比出个‘停’的手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起身,背上电工的包,回房间拿出行李袋往外走。
舒平换好鞋,门一开,提前下班回家做饭的陈竹青站在院里。
他手里提着一桶从码头买回的新鲜活鱼,“舒平哥……”
“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舒平没给他辩解的机会,背着包往外走。
舒安追出来,“哥……”
她看到陈竹青也愣了一下,放弃去追舒平的想法,转而去牵他的手,“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舒安往桶里看了一眼,“买了这么多啊?”
陈竹青往厨房走,“嗯。一会做完,给舒平哥送一份去吧。”
舒安摇头,“不用了。随他去吧。最终生活还是我们两个人要过的。你努力过了,我看到了。”她围上围裙走过来,帮着处理活鱼,“一会去隔壁叫梁大哥他们过来吧。”
陈竹青闷声应了‘好’。
—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对话,陈竹青今晚对舒安格外渴求。
情|事结束,没有着急撤出,仍搂着亲了很久,像是对她平淡反应的不满,想通过这样的撩拨得到他想看到的反应。
舒安轻颤下,感受到他的反应更剧烈了。
“陈竹青。”她眼眸半阖,贴在他怀里喘气。
陈竹青低头吻她一下,“不想要了?”
舒安喘得厉害,眨眨眼作为回答。
“好。你别动,一会就退出来了。”陈竹青圈着她的手放松,身子弓成虾米,脑袋埋在她脖颈,若有似无的浅吻混着温热的气息喷在舒安的肌肤,扰得人难耐。
这种情况下,舒安没法不动。
咬咬牙又陪他一次。
结束后,舒安搂着他小憩,抬手去摸他的侧脸时,感受到些许湿润的凉意。
“今天的话,你听到多少?”她早该猜到这层的。
陈竹青躺正身子,“都听到了。”
沉默半晌,他继续问:“如果哥哥真的让你跟我离婚,你会吗?”
舒安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环在腰间的手下滑,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当然不会。还有嘉言和懿行呢,怎么能这么任性说这种话?”
陈竹青侧过身,空着的手抬起,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捧着她的脸,很仔细地看。
细致到舒安害羞,头稍偏躲开他的目光,“干嘛呢。”
陈竹青说:“我在想。要是你在我家寄宿的那五年,我能藏好对你的喜欢,没和你结婚,你现在就不用这么纠结了吧?我以为只要我对你足够好,过去的事就能一笔勾销。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舒安拨开他的手,不敢相信地问:“你后悔了?”
之前那个天天喊着要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陈竹青去哪了?
陈竹青摇头,“不是。只是……”
他说不下去,“算了。以后不再提这件事了。我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舒安微微颔首,“嗯。”
就在两人都忧心如何解决舒平的事时,舒平先替他们做了决断。
他向工程队递交辞呈,去筇洲找了份电工的活,又到筇洲大学附近租了个房子,这样便于照顾舒梦欣,也不会打扰陈竹青和舒安的生活。
舒安随时想看他,还可以来找他。
舒平不在眼皮底下,舒安有些不放心,去筇洲找过他几次,看他工作稳定,才安下心。
走之前,她花钱给他装了部电话,“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舒平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甚至还去市场买了只鸡,给舒安炖鸡汤。
他向舒安道歉,为这些年的叨扰,也为为难陈竹青。
他塞给舒安一个存折,“这钱你一定要收。我不想欠他的。”
推脱一番,舒安把钱收下。
看到他生活得安稳,舒安心稍宽,遂提议道:“今年春节,咱们一块回闽镇吧?”
舒平的单位有事,他又是新入职的,主动揽下值班的活。
到春节过后,他才请到假,收拾行李准备跟舒安回闽镇。
舒平很久没回去了,两兄妹估计有很多话要聊,陈竹青觉得跟着不好,就说工程队有事,留在西珊岛没跟着去。
出发前,陈嘉言很兴奋。
因为这样,她可以晚一周开学,少上一周课。
陈竹青往行李里塞进本练习册,“爸爸把题目都划出来的,你每天要写一页,回来以后,我会检查的。”
陈嘉言瘪嘴,“真讨厌。”
舒懿行不喜欢做火车,更讨厌坐船。
一番犹豫,他把整理好的行李一一拿出来,“我不去了。我想正常开学,也想在这陪爸爸。”
陈竹青听到后一句,高兴得不得了,把孩子拉到身边,“乖。妈妈不在,我也会给你做好吃的。”
陈嘉言闻言也吵着要留下。
陈竹青脸一拉,“在这也得写作业。”
陈嘉言咽了口唾沫,左右掂量一番,推着行李箱往外走,“那算了。我还是跟着妈妈回闽镇吧。”
陈竹青送舒安去码头乘船。
等船的时候,林素结束春节假回来。
这次,她和江策回的他家。
江斌因为成绩不好,又马上要升初中,没跟着去,寒假就留在岛上上补习班。
舒安看到她从船舱里走出来,兴奋地朝她招手。
但距离远,林素又阴沉着脸,带风似的走得飞快,没看到她,也没理会她。
后面跟着的江策同样脸色不太好看。
两人拉拉扯扯地在路上走。
因为码头这有士兵在卸货,江策扯了她衣袖两次,发现她不领情就任由她去了。
舒安觉得奇怪,盯着看了很久。
船上的士兵提醒:“舒医生,我们要开船了。”
舒安敷衍地应了好,眼睛还像贴着林素身上似的,跟着她一路走。
陈竹青抬手在她眼前晃晃,隔断视线,“你去吧。林素这有什么情况,我如果知道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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