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陈竹青不在家,舒安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在西珊岛生活就麻烦颇多了,更别提要带着他们乘船坐车回闽镇。
第一次到闽镇的陈嘉言特别兴奋,什么都好奇,伸着小手要舒安拿给她看。
就连后院那块荒了好几年的破地,她也拿着小铲子蹲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村里整修过几次,已是大变样。
舒家一直没人住,只有林妈妈每隔两个月回来打扫一次,没人住的房子老化得厉害,几乎成了村里最差的房。村书记看他们回来,说村里要参加‘美丽新农村’的评比,让他们把房子收拾好。舒平去县城买回些修补材料,勉强把墙上和屋顶的裂缝修补了,又将后山的四个墓碑重修一次。
大人忙着干活,两个小孩就在屋里玩。
陈嘉言特别皮,大人都管不住,更何况是隔了一层的舒梦欣。
有次,舒安正在后院除草,听到孩子在屋里哭。,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丢下,跑进来看。
家里有张很旧的摇椅,以前舒奶奶最喜欢把摇椅搬到村口,在那边摇边晒太阳边和村妇聊天。
摇椅算奶奶的遗物。
舒安每次回来都会擦洗干净,上回陈竹青来的时候还给上了层清漆。
只是年头久了,椅子的连接处不再牢固,陈嘉言不顾舒梦欣阻拦非要去坐。
结果,坐上去刚摇两下,在‘啪嚓’两声巨响中,摇椅当场散架,陈嘉言也掉到了地上,摔得哇哇直哭。
还好椅子的各部分都是整块的木头,且木质结实,摔开来还是一整块一整块的,没有断裂的尖角,才不至于让孩子受伤。
舒梦欣一看舒安进来,忙道歉:“是我没看好妹妹。”
舒安根本不用细问,根据现场直接推断出结果。
她走过去一把扯起陈嘉言,手指着她鼻子,“不许哭!谁让你不听姐姐的,姐姐是不是有说这个很危险了。”
陈嘉言自知有错在先,鼻子抽动,啜泣声渐小。
收拾完后山坟墓的舒平挑着担子走下来。
他听完陈嘉言的事,又环视一周整理得差不多的屋子,说:“要不然你先带嘉言回去吧,这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的假应该也快用完了吧?”
陈嘉言在这不仅帮不上忙,还是个拖油瓶。
舒安无奈地应下,她交代舒平几句,当晚就带着陈嘉言去火车站坐车离开。
在家里摔的那一下挺要命的,陈嘉言屁股着地,肉厚没伤到哪,但半边屁股都是淤青。
舒安边心疼边教训她。
因为伤在屁股,陈嘉言坐不了,在火车和船上都只能趴着,颠簸两日后,总算回到西珊岛。
回来的时间比预定的早一天。
舒安没想到陈嘉言会伤成这样,也没提前打电话让陈竹青来接。
是下船后,才拜托同船回来的人去办公楼找陈竹青。
陈竹青听言,骑着自行车以最快速度赶到。
到的时候,发现自行车竟然是个累赘。
还好自行车上有几条绑绳,陈竹青把行李箱绑在后座,让舒安推着走,自己则小心地抱着陈嘉言。
回家后,舒安找陈竹青要治淤青的药膏。
那是之前她去北京开会的时候买的特效药,筇洲这边的药店还没有看到哪家有卖。
药膏给林素了。
但不能告诉舒安。
陈竹青嘴巴微张,两手一摊,尴尬地站在客厅中央。
舒安惊得差点咬着舌头,“那么大一管,你全用完了?”也不顾孩子还站在旁边,走到他身边,两手捏着他的衣服下摆就要往上掀,想看看他是哪里受伤了,怎么能把那么大一支药膏都用完了?
陈竹青按住她的手,朝旁边努嘴,示意她陈嘉言还在。
舒安反应过来,把手收回。
陈竹青编道:“给工人用了。”
“啊……”舒安扶额,无语之余也长舒一口气,至少受伤的不是陈竹青。
她叹气,开始心疼钱,“那药膏很贵的。”
陈竹青夹着公文包往外走,“我现在去筇洲买。”
舒安说:“之前我有看过,这里都没卖的。”
陈竹青没停下脚步,坐在门口穿鞋,“再去找找,多跑几家药店,万一有呢。”
舒安没阻止他,去厨房煮了个鸡蛋,用毛巾包着,帮陈嘉言舒缓淤青。
陈嘉言脱掉裤子,撅着屁股躺在床上。
微微发烫的毛巾刚碰到她的伤处,她就疼得次哇乱叫。
舒安哼了声,“看你还敢调皮。”
晚上,陈竹青坐着最后一班渡轮回来。
舒安一直打着灯给他,还给他留了一碗鸡蛋面。
陈竹青回家,也不说话,直接进厨房去倒水。
他头发炸开,长袖对折三四次,卷到手肘上一寸的位置,后背被汗水润湿又干了,褶皱非常明显。
一看就是在外面跑了好久。
舒安没抱什么希望,“来吃饭吧。”
陈竹青口渴的不行,张张嘴想说话,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仰着头,咚咚地喝下四杯水才缓过劲来,“我买到了。”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两支药膏,在筇洲他是一边打听一边跑,药店没有就去医院,连几家私人诊所都去了,最后在一家中医诊所里买到了。
这东西难得,他多买了一支。
“我现在知道哪里有了。”
舒安收下一支,另一支让陈竹青自己备着用。
几小时前,还趴在床上疼得龇牙咧嘴的陈嘉言,听到陈竹青说要帮她请几天假,还特批她这几天只要躺在床上休息,不用写作业。
陈嘉言立刻换上笑脸,不哭也不闹了。
舒安扶额,陷入新一轮的苦恼中,“这孩子这么不爱学习,长大可怎么办呀?”
陈竹青倒是淡然,“健康快乐最重要。”
舒安的假还剩两天,但回岛的第二天就有护士找过来,说是有个宫颈癌的患者要手术。
腹腔镜手术仪运到岛上有两年了,能熟练掌握运用的妇产科医生只有舒安。
这个患者不是她的,是其他医生检查出来的。
患者知道舒安是这方面的专家,拒绝治疗她的医生为她实施手术,就等着舒安回来。
舒安一听,马上回医院了。
手术是外科和妇产科的联合手术,主刀是舒安和林素。
医院里的几个新医生听说要用腹腔镜手术仪,全部跑来,想跟手术室进学习。
患者已经被安排住进病房。
术前查房,舒安走进病房,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医护人员,有帮她记录的护士,更多的还是来旁听的新医生。
患者没见过这阵仗,瞬间傻眼,傻愣愣地说:“医生,我这癌是不是晚期了?”
舒安安慰她:“要开了做快检才知道,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应该不是。”
应该?
那就是还有可能是。
病人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晕过去了。
护士忙按住她,从旁边的空床位抓过一个枕头垫到她身后,让她靠得舒服些。
舒安又安抚几句,可无论怎么说,那个病人就是一个劲的叹气,仿佛世界末日来临。
舒安拧眉,“怎么会这么想?之前张医生没跟你说清楚情况吗?”
病人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舒安身后的人,“这么多医生都来了,我这不是绝症,是什么?”
舒安‘嗐’了一声。
反正也差不多检查完了,舒安留下三个要带进手术室的医生,让其他人先走。
而后,又转过来跟病人解释这些都是来观摩学习的新医生。
病人瘪嘴,“一个瘤子有啥可看的。”
一小时后,那边通知舒安手术室空出来了。
舒安给家属解释清楚,让他们签好手术单,然后进准备室换衣服。
几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
护士出来报告情况。
舒安和林素则通过医生的专属通道回准备室换衣服。
从准备室出来,两人去病房看病人。
去的路上被家属拦住,她们直接在走廊把注意事项告知他们,而后就回门诊去了。
下楼的时候,林素有些心不在焉,走得慢吞吞的,被一个赶着上楼的男人撞了一下。
男人连连道歉。
林素摇头说没关系,另一手捂紧被撞的小臂。
舒安看到她前额渗出些细汗,不知是因为被撞疼流的,还是刚才穿着手术服给悟出来的。
待男人走后,她问:“没事吧?”
舒安想去扶她,手刚伸出,就被林素以一个转身躲开了。
林素面色惨白,气色很差,虚弱地摇头说没事。
舒安听说林素昨日是夜班,早上已经做了一台手术,现在又接了一台手术,想着是工作时间太长,被累的。
她拍拍肩,安慰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随后,她又打趣道:“人家都说外科医生的手最重要。你可千万别伤到手啊。要不然去理疗科,让陈医生给你推拿按摩一下?”
一提到手,林素的嗓子都提到嗓子眼了,慌乱地摆手拒绝:“我是被撞到小臂,又不是手受伤,没事的。”
舒安撇嘴,“手臂受伤也不行啊。万一撞得没力气了,拿不到手术刀怎么办。”她想起陈竹青昨日买回的药膏,那药膏有活血的功效,也可以治疗扭伤和肌肉劳损,“我家还有一支新的活血外用药,我下班后,拿去你家?”
林素笑笑,“不用了,我家也有。”
舒安‘哇’了一声,“你知道筇洲哪里有卖啊?早知道你有,昨天就不让陈竹青跑那么远去找了。这药膏可难买了,原先是我从北京带回来的。陈竹青昨天在筇洲找了好久才买到。”
陈竹青、药膏、手伤……
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林素紧张得不行,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眼皮也跳得飞快。
她怕舒安越问越细,忙说很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舒安‘哦’了一声,加快脚步跟她下楼。
两人快要下到住院部一楼的楼梯间时,听到下面有人在吵架,特别激烈。
舒安怕出事,揪住林素,“等等。要不换个楼梯走?”
两人转身要上去,就听到楼下人在喊——
“她就是不检点。要是检点怎么会得宫颈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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