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考的专硕,从研二开始就在筇洲大学的附属医院妇产科边实习边做项目。
刚开始,她有点担心一起的研究生都是年轻的学生,和他们一起难免会有些尴尬,但这几年医院对学历的要求越来越高,她这届有不少跟她一样工作过几年又来考研的。
舒安在临床经验上不输教授,只是西珊岛条件差,很多新的医疗器材她没使用过,老师把她安排进课题组,还给了她很多一手的资料。
其中有很多是外文文献,专业名词晦涩难懂,舒安每天回家后还要翻字典,弄到很晚。
陈竹青心疼,也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书桌边陪她,帮她翻译。
她抬头看了眼陈竹青贴在书桌前的课程表。
这学期他们工程学院有个老师休产假了,他多出一门专业课,不得已被安排在了早上第一二节。八点上课,他七点就要出门去等公交。
明天正好有倒霉的第一节课,舒安伸手去摘他眼镜,“陈老师怎么还不去睡觉?”
陈竹青夺回眼镜,重新戴上,目光又垂下来继续盯着面前的专业书,“怀里没人,睡不安稳。”
沁着甜汁的话,却被他用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撩拨得人更难耐。
舒安笑笑,不再拒绝他的帮忙,“那我们快点弄完,我陪你睡觉。”
陈竹青加快手里的书写速度,“来比赛?看谁先翻译完手上这页?”
“好啊。”舒安不甘示弱,也加快了翻书的速度。
这是她的专业,又有好胜心的驱使,轻松赢了陈竹青。
陈竹青没停下手里的笔,往她那瞥了一眼,“挺快啊。看来你不是不能快,是没人压着你,所以每次弄得么慢,故意不想陪我睡觉,是不是?”
舒安噘嘴,从他手里接过剩下的半篇文献,“你先去铺床,我很快弄完。”
陈竹青起身的同时凑过去在她侧脸吻了下。
舒安咯咯咯地笑,台灯的暖光映在侧脸,呈出一片暧昧的橘红。
陈竹青没急着回房间,站在她背后帮她捏肩,“过些天,我们工程学院有活动,你来吗?”
再过几天就是端午了。
其实医学院也有组织活动,但主要是给院里的单身青年准备的联谊,舒安这种成家的不好意思去,也觉得融不进年轻人的圈子,就拒绝了。
她仰头,问:“什么活动呀?该不会也是联谊吧?”
陈竹青笑笑,“不是。那是给学生准备的。是我们同事之间的活动,去年中秋也组织过,只是你刚好有事,就没告诉你。”陈竹青刮了下她的鼻梁骨,又捏脸颊一下,像是在惩罚她上次的缺席,“不止我们工程学院,你们医学院的老师也有来的。”
“哦……”舒安看了眼自己的排班表,“行。那我跟你去吧。”
陈竹青的编制还在工程院,在大学这边的课程少,跟院里的老师不算熟,很少参加这类活动。这次,之所以想带舒安去,是因为院里的人听说他妻子也在筇洲大学读研,问了好几次舒安长什么样。可医学院跟工程学院不在一个校区,舒安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附属医院,两人在学校几乎没交集。
有个漂亮老婆,别人还不知道,陈竹青想炫耀也拉不来人,心里郁闷。
别人问的次数越多,他越郁闷。
搞得好像舒安不好,他才一直不愿意让人知道似的。
端午节前夕,学校在主校区的教师餐厅搞了自助餐,还给每个来的教师发一个粽子礼盒。
那天下午舒安没排班,换掉白大褂就准备去公交站乘车。
刚出医院就看见陈竹青提着个袋子等在外面,还穿上了深灰色的西装。
她兴奋地跑过去,“怎么过来了?”
陈竹青还没说话,同学从里面走出来,问:“舒医生,这是?”
舒安回:“我爱人。”
同学们笑弯眼,好奇地瞧了陈竹青一眼,朝他点头示好,然后挽着手离开。
陈竹青有点迷惑,“她们怎么这么看我?”
舒安轻笑一声,“这个月,有个小我几届的学妹轮转到妇产科,她男朋友是你的学生。知道我们是夫妻后,在科室里说你是工程院最好看的男老师。但工程学院离我们太远了,她们一直没机会见到你,心里好奇所以多看几眼。”
今天的活动不仅有学校的老师,还有一些科研课题的投资人也会来,算是个半正式的场合,陈竹青还别了个红宝石的领带夹。
他挺直背脊的同时稍稍低头瞥了眼领带,用手将领带扯正,“你那学妹和她男友眼光不错,她男朋友叫什么?我平时分可以给得高一些。”
他说得好认真,舒安一时竟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当真了。
她锤他一下,“你怎么乱用教师权利呢?”
陈竹青笑意更浓,“今年我有一门选修课是中式建筑美学。他看人的眼光不差,看建筑就更差不了了。”句末,陈竹青压不住语气里的得意,尾音上挑,舒安一下明白了他这是在开玩笑呢。
她也笑着应和,“嗯。你最好看了。”
陈竹青把袋子交给她,“我给你买的新衣服,穿着去吧?”
舒安知道今天的活动有投资人,原本是准备回家换了衣服再去,没想到他直接给送来了。
她应了‘好’,拿着袋子回休息室去换。
陈竹青没跟进去,就在外面等。
等了好一会,舒安才出来。
他转头,正想问怎么换了这么久,是不是尺码不合适。
可转身的一刹,被眼前人惊得震在了原地。
舒安肤色又白又细,在酒红色裙子的映衬下,原本带着仙气的冷白肌肤生出几丝娇媚。裙子是抹胸设计,外面搭着一层暗红的纱质披肩,披肩下那凹凸有致的肩胛骨若有似无地露出一半,另一半顶着紧贴的布料,像一只要挣脱酒红色牢笼,翩翩起舞的蝴蝶,看得人心醉。
她压着步子,轻缓地走到他身边。
陈竹青的手搭在她后背,遮住露出的背,也捂住那只蝴蝶,像怕它飞掉一样。
这是只属于他的蝴蝶。
他眯起的眼眸有笑意,也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舒安抬眸,懵懂的目光与他的相撞,碰出暧昧的火花。
“你眼光真好,挑的裙子好漂亮。”
她的眼睛又圆又亮,可那么大的一双眼里只装下了他。
陈竹青嘴角有笑漾起,语气跟着舒缓下来,“是我的老婆太漂亮了,这衣服都跟着你抬价。”
舒安挽着他的手往外走,“油腔滑调。”
陈竹青也不反驳,手下滑一段,与她十指紧扣。
两人都穿得很漂亮,当然不可能挤公交。
打车到筇洲大学主校区时,时间还算早。
陈竹青先带着她去工程学院绕了一圈,谁知几个要好的同事全都不在。这回炫耀的资本来了,却抓不到观众,陈竹青撇嘴,愉悦的心情骤减。
舒安扣他掌心,“去食堂?”
“走吧。”陈竹青牵着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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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投资人来,食堂布置得很有格调,西餐自助还搭配了红酒。
陈竹青不带研究生,没有需要拉投资的课题。带着舒安跟几个要好的同事打过招呼,就跟他们坐在角落聊天、吃东西。
医学院那边,舒安的导师也来了。
舒安松开陈竹青的手,跟他耳语几句,走过去和导师打招呼。
两人跟一个投资人聊起来,且越聊越火热,完全把陈竹青抛到脑后。
陈竹青靠在吧台边喝闷酒,小声嘟哝:“真是一刻不离工作。”
投资人和导师还有项目要聊,舒安瞥见陈竹青眼里的落寞,匆匆结束话题,想走过去陪他。
没想到走了没两步,被一个人拦住。
舒安手里拿着一个空的酒杯,那人熟络地拿走那个空杯,“需要添酒吗?”说着,他从旁边桌子拿起一瓶香槟,用眼神示意舒安。
舒安摆手,轻声道谢。
她拿回自己的酒杯,一手按在胸口,慢慢弯下身子,把杯子放到旁边的回收餐车上。
这酒是刚才随手拿的,喝下去的时候觉得甜滋滋的像果汁,这会酒劲有些上头,她没打算再喝了。
那人看出舒安的醉意,伸手扶她的时候,顺带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片,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外语学院的。你呢?”那人往前面又看了一眼,“医学院的?新来的讲师吗?”
“不是。我还在读研。”舒安摇头,正准备把是跟陈竹青一起来的事告诉他,抬头看见他嘴巴微张,似乎是有话要说,又抿紧唇,等着他的下半句。
舒安保养得很好,此刻有些醉意,眼眸低垂,学生气息很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再加上这些年读研的人里,工作再进修的大有人在。
那人没怀疑,眼底的笑意更浓,正要张口说话,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拦在两人中间。
形如梅骨的手修长、有力,握住舒安的胳膊往外一扯,将人拽到自己身后护住。
那人抬眸,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
陈竹青弯着眉眼,嘴角还带着笑意,看着亲和力十足。
那人点头示好。
陈竹青自顾自地介绍:“我是工程学院的讲师……”
“陈竹青。”外语学院的老师在他之前报出名字,并朝他伸手,“您好。之前你们学院有个资料是我们帮着翻译的,我见过你。”
“嗯。”陈竹青礼貌地同他握手,转而介绍舒安,“这是我太太,舒安。现在在医学院进修。”
‘太太’一词一出,那人脸上的表情僵住,耳尖染红一片,尴尬得目光不知该往哪看,一会看看地板,一会又看看陈竹青,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下一句话。
陈竹青寒暄几句,带着舒安走到吧台边。
那人有什么想法,陈竹青一眼就瞧出来了,他两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舒安,“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他也没说什么呀。我能说什么?”舒安捏着他的衬衣下摆,委屈地抬头,眼睛眨巴眨巴,亮闪闪地盯着他看。
“也是。”陈竹青瘪嘴,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他点点舒安的鼻尖,“就是你陪我参加的活动太少了,我们院里其他老师的家属,他们都熟得很,哪会遇上今天这样的尴尬。”
舒安仰着头想,还真是没怎么陪他参加过院里的活动,刚才初入会场时,陈竹青同事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才笑着过来打招呼。
她没怎么跟陈竹青聊过学校的事,也不认识那些同事,尴尬得不行。
可陈竹青去医院找她的时候,却能从同事的外貌特征里推出几个跟舒安要好的朋友,并且迅速跟她们打成一片。
跟他比起来,自己这方面真的做得不好。
“对不起。以后院里再有这种能带家属的活动,你要告诉我,我没排班的话一定陪你来。”舒安捏着他的手指,一点点缠绕,撒娇的意味很浓。
她都低头了,陈竹青还能说什么,笑着按了按她肩膀,“没事的。你这么漂亮,来一次,他们就记住了,这就够了。医院那边很忙,我工程院还有工作,这种活动本身也参加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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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拉着舒安来,主要是让她跟自己的同事认识一下,目的达成,陈竹青看舒安有些不胜酒力,两边手肘撑在吧台托着沉重的脑袋,迷迷瞪瞪地眯眼看人。
他跟同事道别,带着舒安回家。
初中的大门对于陈嘉言而言好像一条成长线,她迈进中学后,稳重不少。或许是碍于中学制服裙子不方便,不再追着男生打闹,放学回家就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周末也不用陈竹青三催四请地求她去上钢琴课。
陈竹青牵着舒安回来,双胞胎已经写完作业,陈嘉言坐在一楼边角练琴,舒懿行在楼上书房鼓捣沙盘模型。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已经过九点了,“嘉言,太晚了,别练了,一会邻居该来投诉了。你先回房间去吧,顺便跟哥哥说一声,让他早点休息。明天放假不上学,我要带他去晨练的,让他别太晚睡。”
陈嘉言合上钢琴,跳下琴凳。
她从两人身边经过时,叹了句,“妈妈今天穿得好漂亮。”
舒安笑开,伸手想去搂她。
陈嘉言已经洗过澡,闻见两人身上的酒味还有不知在哪沾染上的烟味,眉头一拧,颇为嫌弃地转身躲开,“我洗过澡啦!”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跑上楼,“爸、妈,你们也早点洗漱休息吧。”
她手里有陈竹青给的圣旨,一上楼就砰砰砰地敲书房门。
舒懿行的书房钥匙只有他有,平时连陈竹青和舒安都进不去,放学回家他就猫进书房里,每次一待就是好几小时,也不知道在干嘛。
他说是摆弄模型,但陈嘉言不信,追在屁股后面问了好几次,他也不理睬她。
这下好了,她有理由进门,把门敲得震天响。
舒懿行开门出来,“干嘛?”
两人在小学时身高不相上下,可六年级的暑假,舒懿行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三个月蹿高十公分,初一一学期又长了五六公分,现在足比陈嘉言高出一个头,站在她面前跟堵墙似的,把身后的房间遮得严严实实。
陈嘉言往左迈出一步,他身子一晃,靠在左边的门框。
她往右探头,舒懿行也跟着靠到右边,就是不让她看。
舒懿行不想浪费时间跟她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没好气地问:“到底什么事?”
陈嘉言败下阵来,“爸说明天早上要带你去晨练,让你早点睡。”
“嗯。知道了。”舒懿行退后一步,跟她道谢,紧接着就把门关上了。
陈嘉言噘嘴,在原地跺脚,挠头,更好奇他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了。
陈竹青换掉外套和鞋子,牵着舒安走上楼。
看陈嘉言站在书房外碎碎念。
“怎么了?”他问。
陈嘉言抿唇,逃也似地跑回房里。
—
陈竹青和舒安的房间有独立卫浴,两人走进去,舒安站在镜子前卸妆洗脸。
陈竹青将房门落锁,从后面环上来。
两手撑在洗面台边,将舒安禁锢在他与台盆之间。
披肩进门时已经丢到小沙发上,此刻小腹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露出的肌肤被身后人印上一串湿热的吻,一凉一热之间,舒安被激得身子轻颤。
慌乱中,她垂下的手想去按台面撑住身子,没想到正好落在他手背,被陈竹青一下子扣住了手腕。
以前在西珊岛时,因为工作原因,两人聚少离多,陈竹青对这事热切得不行,每次回家,都把她折腾得够呛。
现在天天住在一起,他的热情消散不少。
很久没做过,今天又喝了酒。
舒安能感受到颈侧传来的温热气息。
他没说话,她也不敢回身去看。
只是抬眸时,不小心从镜子里窥见身后人已经散乱开的领带,还有埋在她颈间索吻的脑袋。
裙子是新买的,舒安很喜欢。
漂亮的裙摆已经被他揉成一团地捏在手里,他手背爆出的青筋看得舒安心颤,害怕下一秒他会把裙子弄坏,小心提醒,“拉链在上面。”
陈竹青笑开,环着她的腰往上一提,直接从卫生间转出来,将人扣到床上。
舒安还没反应过来,裙摆已经被推到腰间。
他在她耳边低语,“你和裙子都不会被弄坏的。我喜欢你穿着漂亮的裙子跟我做舒服的事。”
……
而后,舒安从他身上剥离时,裙子倒是完好,但被润湿,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脸上潮红未褪,眯着的眼睛噙满泪水,看东西时物体都被割裂成模模糊糊的好几块。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清楚看见旁边躺着的人腹部有几道抓痕,其中有一道特别长,甚至冒着鲜红的血珠。
盯着那道长痕,她脑袋里自动浮现出十几分钟前的动|情时刻。
舒安没法形容那种感觉,在难受和舒服之间来回撕扯,理智的弦也要断不断的。
她还没缓过劲,陈竹青伸手过来,刚碰到她的脸,舒安就条件反射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又羞又恼地闷在里头喘气。
陈竹青揉开贴在她额前的碎发,“抱你去洗澡?”
“嗯。”只一句,舒安忘掉十几分钟前要‘报复’他的念头,环上他的脖颈,缩进他怀里。
陈竹青没着急起身,抱着她缓了一会,好像是在休息。
在难得的片刻安宁里,舒安抬头瞧他,岁月对谁都是公平的,哪怕是五官如此精致的陈竹青眼角都有了年月的痕迹,鬓角也夹杂了几丝银发。
可她每天擦雪花膏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会感谢岁月对她的宽容。
大抵是身边人帮她分担掉苦难,她才有机会保持旁人羡慕的容颜,才会在晚宴上被人误会成没成家的研究生。
陈竹青顺着她的目光审视自己,长叹一声,喉间滚出惋惜,“我老了呀。”
舒安抱紧他,“我也是。可我还是一样喜欢你。不对!”她张嘴轻咬他颈侧一下,就当做对他的小‘报复’,继而补充道,“我比以前更喜欢你!”
陈竹青松开一些,吻了她的前额,再把人抱起来,带着往浴室走,“今天怎么这么乖?”
舒安靠在他肩上,含含糊糊地重复着一句,“反正就是喜欢你。”
零一年的春节,大概是舒安过过最热闹的一个春节。
这是舒安研究生的最后一个学期,她已经通过筇洲大学附属医院的面试,毕业就可以入编。
陈竹青看她总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查资料,给买回一台电脑。
电脑在春节前送到,还有人专门上门安装网络。
向文杰听说陈竹青家有电脑了,带着梁飞燕过来看。
舒梦欣也从广州回来。
舒安一直有给舒梦欣和舒平留房间。
这个春节,家里全住满了,平时稍显清冷的二层小楼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舒懿行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向文杰和梁飞燕,自己去睡书房。
因为这样,陈嘉言对他书房里的东西更好奇,吵着闹着要进去看。
陈竹青跟她说过很多次,那是哥哥的个人隐私不可以问,也不可以看。
但陈嘉言不听劝,从放寒假的第一天就搬着小板凳坐在他的书房前蹲守。
舒安来劝了几次,都不顶用。
舒平甚至拿出进口小零食哄她,可惜还是没用。
向文杰倚靠在二楼栏杆,看一群人围着间小书房吵闹不停,笑得前仰后合。
梁飞燕走上来,拍他一下,“就看热闹啊?不知道帮着劝劝?”
舒懿行的模型全是向文杰带着去买的,最初也是他教他的,所以在某些时候,向文杰说话比陈竹青还有用。
他拨开人群,走近去,“懿行,你要是没藏什么,给妹妹看看得了。早早断了她的念想,省得她天天烦你,你不嫌烦,我还嫌头疼呢。”
向文杰这次来是想摆弄陈竹青买的新电脑的,但陈竹青全在为双胞胎吵架的事烦恼,没时间陪他弄电脑,每天只能碰一会键盘,还不如在办公室呢。向文杰叹气,在心里暗暗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趁着休假带梁飞燕去旅游了。
类似的话,陈竹青跟舒懿行说过,可舒懿行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就是不愿意让陈嘉言进书房。
今天不知道是向文杰的话顶用了,还是他也被烦得不行,从兜里掏出钥匙把书房开了,“想看就看吧。”
“耶!”陈嘉言欢天喜地地跑进去,刚买进两步,举起的手就失望地落下,拖着长音发出一声无力的‘哎呀’……
舒懿行的房间跟他的人一样无趣。
黑白格子的床单,深褐色的书柜、书桌,灰色的窗帘一拉,屋内昏沉沉的,显得更沉闷了。
书柜里有各种专业书,有的都掉书页了,封面看着又黄又脏,不知道他从哪淘换来的,还有一整套的牛津词典,绿皮的,扎眼、明亮的颜色却布满无趣。
全是陈嘉言这辈子都不会想碰的东西。
房间里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一整个展示柜的模型,有摩天大厦、度假小屋,还有船舶、飞机,做的特别精细,连上面的小字型号都标得清清楚楚。
舒懿行上中学后,参加的竞赛很多,也拿过不少奖状、奖杯。
陈嘉言以为他会在书房里摆那些,结果一个奖杯也没看到。
她站在那个模型展示柜前,“你每天回家就在拼这个啊?”
舒懿行点头,“对阿。”
小时候,舒懿行在家拼模型,花了一周时间才拼好一辆装甲车,陈嘉言没一分钟就把它拆了。
从那次后,舒懿行对她就有心理阴影了。
柜子是他要陈竹青单独定做的,还上了锁。
专门防陈嘉言的。
陈嘉言完全不记得这些事,趴在柜前仔细看,呵出的白气团在玻璃上,又化成一颗颗水珠落下,把玻璃分割成好几块。
她撇嘴,“哥,你真的好闷,好无趣啊。”
盼了这么多天,就盼来一柜子模型。
陈嘉言仰头看天花板,欲哭无泪。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班上很多男同学开始藏情书了,或者藏漫画、藏小说,她还以为舒懿行跟他们一样,没想到藏了一屋子的无聊死物。
陈竹青手压在陈嘉言肩上,把她往外推,“看也看过了。出去吧。”
小朋友的事情解决完,向文杰死皮赖脸地凑过来,“快把你的电脑打开,让我再玩玩。”
陈竹青挑眉,“你不是昨天才玩过。”
“哎呀。我马上玩到决胜局了!”
现在在普及电脑,工程院还特地开课,教他们用电脑绘图。
向文杰的办公室也有电脑,但西珊岛还没拉网线,电脑里只有制图系统和一些办公软件,游戏全是系统自带的那几个,他早玩腻了。
之前来筇洲开会时,他去网吧拷贝了几个单机游戏准备带回去玩。
结果网吧的电脑有病毒,不仅向文杰的光碟被黑,连带电脑都瘫痪了。
还好里头的数据全部有备份,没有丢失重要文件。
因为这样,向文杰不敢乱动办公室的电脑了。
这次到陈竹青家,他发现了一款联网的战斗类页游,来这的几天全泡在网上玩游戏。
玩过决胜局,春节假也所剩无几。
陈竹青以为向文杰没东西可玩时,端着一盘水果从书房门口晃过,发现他跟陈嘉言正坐在电脑前,笑得咯咯咯的。
他走进去,把水果放到他们手边,“在玩什么?”
向文杰朝电脑屏噘嘴,“自己不会看啊。”
陈竹青低头,看到他们在玩一款换装、拼脸的游戏。
陈嘉言正拖动鼠标,在五官库里选男生的五官。
不一会,她拼出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青年,那人穿着破洞牛仔,还有耳钉、纹身,看着就不是好学生的模样。
可陈嘉言却说她喜欢这样的男生。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陈竹青的脑袋嗡地一下就炸了。
他熄灭电脑屏,“买电脑回来是爸爸、妈妈办公用的,不是给你乱玩的,到处乱下游戏,一会搞坏了怎么办,电脑很贵的。”
陈嘉言噘嘴,丧丧地从书房里走出来,仰头哀嚎陈竹青的专权。
向文杰还留在房间内。
陈竹青转头,“你怎么还不出来?”
向文杰拍拍胸脯,“她是小孩,应该专注学习不能多玩。我都这么大了……”
陈竹青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从凳子上拎起来,“你也少玩。”
春节期间,电视节目很多。
晚上几人围在饭桌前吃茶点聊天。
舒平一直撺掇陈竹青去学车。
舒安纳闷,“他不愿意就算了嘛。哥,你干嘛老逼他去学车?”
“有车多方便啊?”舒平咳嗽一声。
陈竹青倒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哥,你是要换车吗?”
舒平眼看瞒不过去,嘿嘿两声说:“嗯。我买了新车。这旧车不想要了,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干脆送你做代步车得了。你要是想要,我明天就开过来。”
舒平没买房,还住在店铺里,车子停在外头的露面停车场,一个车位一个月要不少停车费,他有些吃不消,想早点把旧车处理掉。
陈竹青住的小区车位有富余,他们基本上一申请就有。
这小区还是公家的单位福利房,车位管理费比外头的便宜很多。
陈竹青想到这层,但他确实不想学车,觉得麻烦又没必要。
小区四个出口都有公交站,去哪都方便,实在不行还有的士。
车子不保值,买回来每年还得不少钱养着,太浪费了。
陈竹青撇嘴,“但我不怎么需要啊。哥,要不然这样,明天我去管理处问问,申请个车位,你可以把车先停我们这,费用我们来出。”
舒平连忙摆手,“这哪行。你要是不要,我就当废品处理掉好了。”他边嗑瓜子,边叹气,“我这车开了四五年,还有点感情了呢。”
陈竹青拍拍他肩膀,想宽慰几句,瞥见舒梦欣坐在旁边,转而问道:“梦欣有想学车吗?”
舒梦欣平衡感不好,学自行车时摔了好几跤,膝盖磕破又结痂,再磕破再结痂,反复好几次才学成。
经历过这样的苦,现在一提开车她就头疼,更别提要上路。
她摇头拒绝了。
向文杰倒是想学,想着学车就能带梁飞燕去自驾游了。
但两人住在西珊岛上,汽车上岛得通过物资船,手续特别麻烦,他们买了车也只能在岛上开,买了等于白费,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几人正说着话,地方台插入一个房地产广告,是筇洲城郊的一个新楼盘,由于地点不好,价格很低。
广告上说,房子建成,还会有大型商超入驻,迅速带动周边产业。
梁飞燕捧着脑袋,盯着那串零发呆,“买了真的能翻五六倍吗?”
向文杰撇嘴,“推销嘴里有实话?不这么说,像你这样的小笨蛋会上钩?”
梁飞燕切他一声。
舒平却持有不同意见,“我前一阵去看过那个楼盘,地点虽然不好,但开发商挺有实力的,在其他城市做的商区都盘活了。”
由于筇洲跟大|陆隔着一条海峡,这几年虽有政策扶持,但发展得还是不如其他沿海城市。
商业发展哪有舒平说得那样容易。
不过向文杰也没直接泼冷水,只说买房要很多钱,劝他慎重。
房子仍在建设中,现在交的只是定金。
舒平没想买,只是去逛逛,听完中介的介绍,又看过很多业主签的合同,有些心痒。
但这是他第一次买房,还是买的期房。
被向文杰这么一说,心里咚咚咚地开始敲鼓。
舒平问舒安,“你觉得呢?”
舒安不懂这些,用手肘戳戳陈竹青,“你该问他吧。我又不是搞建设的。”
舒平把求助的目光抛向陈竹青。
陈竹青重重的点头,笑着回:“我觉得可以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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