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波 第一更
到沪市的时候是早上十点, 禾儿一眼就看到高明,招招手示意。
高明边上还有她姑父陈辉明,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看到人还是先叫道“四哥, 四嫂”。
唯一的妹妹方芳刚结婚那些年, 很是跟着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知青吃过几年苦, 为此方海这些年看到他都要先摆一下架子, 这会是顾不上, 说:“怎么回事?”
事发到现在一天一夜, 陈辉明也算弄清楚, 说:“有人举报咱们走后门,弄到高考题目。”
恢复高考到今年正好是第十一届,保密措施一年比一年严格,小小一个培训班哪里能搞到题目, 简直是贻笑大方。
方海最知道程序,那是从出卷到运送都有人专门看着, 怎么可能。
他现在也不是那等不敏锐的人, 眉头一皱说:“走谁的后门?”
陈辉明历来对这位舅兄客气, 只用眼神看向他。
方海就知道, “呵“一声说:“还真看得起我。”
他早年是师级转业,到公安学校后一直任副校长, 去年才升职。高考卷子确实一向由部队看着,非要攀扯的话他确实也有这个关系能搞到,只要愿意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
就为一个培训班, 哪里值得这么做。
方海只觉得好笑,说:“什么玩意啊。”
禾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还是给父母添麻烦, 说:“卷子我看一下。”
陈辉明随身带着,拿出来说:“这张谁也不记得是从哪拿回来的,当时陈老师觉得难度比较大,只给张三、李四发了,他俩考卷做不过来,就搁起来,谁也没碰。没想到,今年的高考数学最后一题跟上头的差不多,只是数值不一样。”
培训班是花大力气到处搜罗题目,反正都是全国卷,沪市的不够就上外地找,人人都托关系,归档又不够严格,现在居然连是哪儿来的都不知道。
张三、李四,就是今年从培训班考上首都大学的两个学生,他们本来成绩就都很好,只是想在短板科目上加强一些,每周过来上两次课,主要是冲着陈老师的名头。
不过宣传成绩的时候,禾儿给了挺大的版面。
她这会看着考卷,有些不确定,递给妹妹看。
苗苗摇摇头说:“这是理科的数学卷。”
禾儿心想自己都昏头了,妹妹是文科生,自己点点头说:“是今年的题目。”
她当时还特意做过,想试试还能答对多少题。
做过的尚且拿不准,好像一放下笔就忘记,更何况张三这几年做的考卷太多,相似的题目不知道有多少,看过一眼的东西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考完后把所有的复习材料全送给邻居家,人家正好有个开学要读高三的孩子王五,人也挺勤奋用功的,一整个假期都在做这些题目,倒叫他发现端倪。
王五左右一对题目,到外头就说:“禾苗教育挺厉害的啊,高考题目都能押对。”
押题哪怕是学校都很常见,更何况人家是专门挣这个钱,听说有一大帮子人天天在办公室研究会考什么。
这话传来传去,就变成禾苗教育搞到了高考题目,加上有人刻意宣扬的方家人的背景,变得可信起来。
更有人罗列证据,把培训班出过的卷子搜集整理起来,发现各科都有和高考试卷相似的题目,直接一封写得板上钉钉的举报信,声称禾苗教育今年的好成绩一定有猫腻,从首都那边递上去的,昨天下午就有人来查封,还把陈老师带走。
培训班现在已经是停课阶段,堪称人心惶惶,家长已经来要退费。还有没说的,职工那么多,这个月工资没结呢,都有人明里暗里在打听,只差说私营老板就是不靠谱。
培训班的资金一向比较紧,更何况今年都投资在学生服务中心那边,一时半会哪有钱退。
收钱不退,那不就是黑店,市工商局的人都来几回,才把人都劝回去,只说一切等老板今天回来再说。
禾儿一路上想过很多,这会并不觉得难办。
她看一眼父母,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想想说:“先去看看吧。”
眼神挪开,还没张嘴,高明已经说:“小麦两万,大米一万,月婷拿了两万,周杨也送过来一万,加上我手里三万块钱,一共九万,退费加结老师工资,还差一部分,在凑了。”
账是他昨天叫陈慧云连夜算出来的,不管人回来做什么决定,都得把前头的事情都安排好。
其实钱的事情不是最难办的,是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口碑和今后的路,禾儿一下子觉得什么都不烦,笑出来说:“你们手脚还挺快。”
家里虽然没积蓄,但钱是好借的,这点她从来不担心。
赵秀云提心吊胆的也不是这件事,她不怕孩子受挫折,只怕站不起来,欣慰地拍拍女儿的肩膀说:“忙去吧。”
又说:“你爸估计得上单位一趟,我去帮你打听打听,晚些培训班见。”
有名有姓的举报,方海少说得去接受询问,到他这个级别,一举一动都要小心。
不过他看着还挺好,想着就这么“荣休”也不错,掐着姑娘的脸说:“去吧。”
禾儿最怕是连累爸爸,松口气点头如捣蒜,虚无在穿短袖的手臂上撸两下,很是雄赳赳气昂昂道:“走着。”
就是走着走着,多牵住一只手。
方家三口还没走远,方海低骂一声道:“小兔崽子。”
赵秀云好笑道:“行啦,你自己还有事呢,管得上这些。”
方海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说:“组织才不会冤枉人。”
这也是他的底气,一家子可从来不搞这些魑魅魍魉的事情。
赵秀云也是这么想的,推他一下说:“快走吧你。”
又跟小女儿说:“苗苗自己回家,妈妈有点事啊。”
苗苗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一个人推着一家子的行李走,她力气本来挺大的,就是一个人顾四个行李箱有些手忙脚乱,见斜旁插进来一只手,还以为是什么贼,正要一肘子打过去。
周杨说:“是我。”
苗苗手收回来,发现自己都走到出租车站,那会看见他也不稀奇,问道:“我妈他们走我前面,你看到了吗?”
周杨点点头,帮她拿东西,说:“早上就是我载高明来的。”
他小时候在家属院住过几年,后来随父母调到南京居住,中专毕业后在本来在公交公司上班修车,前年因为不想去当兵,和家里人吵一架后跑到沪市,参加出租车公司的考试。
现在能开出租车的可都是精挑细选,出名的工资高,要求高,会外语、会开车修车、长得好是基础。
周杨当时没少让苗苗做口语陪练,对着她一向照顾,把行李都放进后备箱说:“你妈让我送你回去。”
苗苗不悦地撅嘴说:“哼,老把我当小孩。”
周杨看着她这张脸想,恰恰相反,是因为大姑娘长得太招人眼啦。
不过一句话不说,拉开车门道:“贵宾请上车。”
另一边,禾儿他们也在出租车上。
这年头打车贵,还有一点是车上有外人,说什么话都不方便,几个人各自发呆看窗外。
高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身侧的人,感觉得到她掌心的温度,说:“四川好玩吗?”
禾儿点点头应,可惜道:“还有好几个地方没去。”
陈辉明本来觉得挺火烧眉毛的,毕竟他是辞掉学校的工作出来跟着干,可受他们态度影响,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到培训班,对着封条叹口气。
虽然没开门,家长可不少,看到禾儿都围上来说:“今天你们老板来了,该有个说法吧!“
说法肯定是有的,禾儿敞开高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说:“钱在这,会按照剩余课时费退的。”
倒有几个人胡搅蛮缠,非要退全部的费用。
她也不是泥捏的,说:“咱这又不是武侠剧,还能让你们家孩子自废武功,学进去的东西就是学进去了,还有全退的道理吗?”
又说:“我只有剩余课时费的钱,你多别人就少,看看其他家长答应不答应吧。”
那必然是不答应的,很快又为谁排先谁排后争起来,生怕谁落后谁领不到。
禾儿看这架势一点不意外,说:“慧云,工资你也算一下。”
她坦坦荡荡道:“培训班不会倒闭的,之后还会营业。按理是下个月月初发这个月工资,但要是有谁想先领工资走人的,立马结清。”
她目光逡巡,几个职工都有些犹豫,实在是禾苗教育的福利太好,要是在外头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又怕错过今天没明天。
禾儿反正不怕,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姑父,和高明去公安局,路上想起来说:“那张考卷是杜鹃出的。”
杜鹃是两个人的同班同学。
按理首都大学的毕业生,到哪都有人抢着要,本届同学里优秀的都被部委几个大单位要走,少数也是回到原籍市里头发光发热。
只有杜鹃是个例外,她回到老家县城,想为家乡做出一番事业来。
那儿是贫困中的贫困,工资好几个月都开不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禾儿跟她是大学舍友,知道她念书的时候给人做过数学家教,辅导过两个还不错的学生,提议让她提供卷子给培训班,多少挣点钱。
这事本来是没必要的,纯粹是同学之间的相互帮助,没想到会这样。
禾儿叹口气说:“说不准这回还要连累她。”
高明温声道:“我们会解决好的。“
说的是“我们”。
禾儿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向来对一切有自信,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空穴来风而已,辫子一甩说:“那当然。”
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到哪儿都是一样。
禾儿到公安局的时候正好和爸爸撞见,父女俩对视一眼点点头。
方海是按例来接受询问,毕竟有人告就得有人管,什么级别都一样。
不过这事本来和他就没什么关系,早就查清楚,毕竟涉及到部队有没有人泄密的问题,连夜结果就出来。
他的事不大,孩子的事更是。
禾儿坐在问讯室里,一五一十说:“题目相似是正常的,你们查封了所有资料,可以数一数,开班以来,光各科试卷我们就收集有一千多份,题目加起来最少一万道,高考才几道题,能出的题目就那么点,要考察的知识点就这么多,只要经验老道点的教师,都能押中的,不信你可以去翻翻各重点学校的复习卷,要是整理出来一一对照,我也可以说他们有高考题目。”
考试本来就是背书、做题,恢复高考以来的卷子摆在一起就知道,其中相似之处本来就很多,只要用心琢磨肯定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这次的题目实在是太相像,只有数字上的变化,这才引起关注,其实只是要考察的知识点相同而已。
但这场风波委实来得太蹊跷,禾儿皱着眉说:“我还想知道,是谁举报的?”
这事,公安当然也查过,毕竟要是有私怨拿他们当刀子使也不行,但翻来覆去都没有什么结果,说:“你们没有过节。”
只一句,不肯多说,也得保护人家的隐私。
禾儿想过许多人,独独没想过这种可能,不确定道:“没有吗?”
公安摇头,不过说:“现在几乎能排除你们盗取高考题目的嫌疑了。”
毕竟证据这么多。
不过说:“你那个同学的事还有待调查。”
毕竟是杜鹃出的题目,但禾儿打包票说:“她一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二来绝不是这样的人。”
这种话,谁都可以说的,公安只信调查,说:“结果出来以后,会通知你的。“
禾儿没做过的事情,才不会害怕什么结果,只是有些生气道:“到时候查出来是冤枉的,我花那么多钱打下的口碑,也是都毁了,谁赔给我?”
她是冤枉,公安局也是按政策办事,看在她爸是局里顾问的份上,说:“我们会出个公告帮你澄清。”
澄清一百次,人家也记得禾苗教育是惹过官非被查封过的,家长们最在乎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还不能恢复营业,毕竟“高考舞弊”可是大案子。
禾儿一股气没地方发,到培训班的时候更是长叹气。
赵秀云已经打听过回来,说:“没有人针对你。”
做生意嘛,最怕人眼红,她起先以为是有看不过,结果居然不是,也有些惊讶。
禾儿对妈妈的话不意外,摇摇头说:“应该就真的是个‘正义之士‘,以为自己揭露一桩大的违纪行为。”
结果只连累她这株刚长出的禾苗,几乎要夭折。
还有杜鹃,因为是调查阶段,她也不能联系,心里别提多愧疚。
不过杜鹃本人倒不觉得怎么样,接受询问的时候坦然说:“我们县没有高考考点。”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连唯一接触到考卷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盗取了。
此案正式画下句点,公安局事后也帮禾苗教育澄清过,可惜收效甚微。
自古是泼脏水容易,说清楚难。
而且之前培训班的不少老师都趁机离职,在家搞起小课堂,反正都是一样教,收费还比培训班便宜,家长们何乐而不为。
因此,禾苗教育复课后,一下子陷入学生少、老师少的僵局,眼看前一年的所有努力都要白费,禾儿难得有些急躁起来,心情不甚佳,不过在家都收敛起来。
只有送妹妹入学的时候才算高兴起来。
苗苗以前的理想就是读哲学,觉得其中的一切都很神秘。
恢复高考以来,因为过去种种,大家发现思想才是最重要的事,哲学系的录取分数一向都很高,尤其震旦哲学系更是首屈一指。
禾儿送妹妹上大学,硬是送出“送女儿出嫁”的感觉,很是感慨万千。
惹得亲妈很是无语道:“苗苗走读,早晚还是在家的。”
各校住宿紧张,鼓励本地学生走读,状况比刚恢复高考那几年好些,当时有的学校还会根据是否愿意走读而录取考生。
禾儿觉得妈妈不解风情,说:“这是一种感触。”
理直气壮得不行。
赵秀云也是看孩子萎靡好几天,不跟她计较,反而摸摸她的头说:“你也是大孩子了。”
不像以前,有点什么事都向父母伸出双手。
禾儿怅然道:“还是给您和我爸添麻烦了。”
到年纪的人,总想着自己也能顶天立地,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赵秀云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海已经说:“没事,你爸个高着,顶得住。”
手还夸张往上头伸两下。
禾儿扑哧笑出声,说:“我很快会卷土重来的。”
这词听着怪怪的,赵秀云早年是系统里有名的笔杆子,写得一手好文章,摇摇头说:“出门少说自己是首都大学毕业的。”
没得给学校“蒙羞”。
禾儿自打办禾苗教育以来,恨不得把毕业学校刻脑门上,没办法呀,她就是培训班的一块大招牌,这会说:“今天我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我为荣。”
志向可见大得很。
赵秀云看她又振作起来的样子,说:“那是,你还得给爹妈挣大房子和小轿车呢。”
这话是鼓励,其实家里压根没想靠孩子什么,反而是早早给女儿们一人买套房。
苗苗办完手续过来,正听到这句,端端正正举起自己的手说:“还有我。”
她恐怕是全家最惦记着要买小轿车的人,觉得当年买摩托姐姐出了大钱,自己也得好好发光发热一番。
赵秀云看着两个孩子,笑着说:“行啊,一个管爹,一个管妈。”
方海故意笑话她说:“学个摩托都半天,开车你能行吗?”
赵秀云想起自己学摩托车“呜哇呜哇”的样子,毕竟是快四十的人,颇为不好意思,在男人手臂上拧一下说:“就你长嘴。”
又说:“只要给我买,我就学。”
禾儿和妹妹捂嘴偷笑。
她觉得这样很好,对未来的一切又充满信心。
第19章 顺势 第二更
八七年的八月底, 震旦大学的新生们要统一接受军训,这是前两年开始在各高校展开的工作。
苗苗是看着端庄,但出于父母对她长相的居安思危, 打小练武, 以前在家属院也参加过训练, 不管做什么都毫不费力, 还被选为标兵。
禾儿看妹妹对大学生活适应良好, 转头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在”高考舞弊”风波之后, 她自己也反省过很多, 一是对内部材料管控不严格, 现在信息才是最值钱的,明明是花大力气搜集的试卷们,外头几乎传得满天飞;二是太仁慈,她招的都是教师, 自觉对文化人有文化人的态度,结果一朝出事故, 人跑掉大半, 都自己搞起家庭课堂, 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三是太激进, 总想一口气吃成大胖子,以至于账上空空。
针对这些, 她把剩下的职工们召集起来开过会,仔细思考过,想出一条非常好的办法来, 那就是出一套各科考卷。
现在市面上的复习材料少得可怜,各校都是老师手写的试卷,再用油墨印出来, 常常考试写到一半发现手都是黑的,平常也不大印,嫌麻烦。
而一套好的卷子,对学生学习的意义还是很大的,方便查缺补漏。
反正最近培训班也没什么学生,禾儿索性把所有老师都集中起来,一道题一道题出,还给杜鹃写信。
刚参加工作一年多就被调查,即使事后没什么,禾儿也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这次特意又请她出题,打算借曾经押中高考题目这件事好好宣传一下。
杜鹃手里头是很缺钱,各单位对干部经商是三令五申禁止,但有的收入是被允许的,比如出书。
她老家着实贫困,财政紧张到发不出工资,她有心发展地方经济都不知道从何做起,这回倒是觉得,不如把自己的名气炒起来,看能不能拉到点投资。
两个人一拍即合,事情很快一拍即合起来。
既然是要销售的,质量可能像平常给学生们做的那样小打小闹。
每道题都得有大量的反馈才行。
可怜苗苗刚刚脱离高三的苦海,又被姐姐拽进来。
也不单她,还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好姐妹,福子和白若云,都是一届学生,前者考入政法大学,后者考入外国语大学,都在沪市念书。再加上姑姑家的表弟陈惟,和画画画老师赵千的孙子赵明宇,两个人今年刚好在念高三,多做点题目是有益无害。
禾儿也没让他们白干,做卷子是有钱拿的,几个人有点闲暇时间都在培训班做题,看上去比高三的学生都刻苦。
白若云嘀嘀咕咕说:“我念书的时候要有这劲头,都上首都大学了。”
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啊,福子叹口气说:“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多题目。”
有的东西,好像考完试都忘记。
苗苗写得也累,说:“但是给钱啊。”
说到钱,四个人陡然都精神起来。
唯有赵明宇,是他妈情愿贴钱都要送过来的,苦着脸说:“我什么都没有。”
苗苗实诚道:“以你每科不及格的成绩,什么题目都是难。”
又把他刚写过的考卷扒拉过来看,一言难尽道:“你这样高考的时候怎么办?”
赵明宇一点也不担心,说:“到时候我就去部队了。”
部队人家出来的男孩子,大多数是这条路子。
但苗苗看得很清楚,说:“我爸现在还在进修本科学历,你爸也在上夜校,证明人到做最后都得读书的,你现在不读,以后也得读。”
她难得这么长一串话,说得赵明宇有些挂不住。
但每句都是肺腑之言。
赵明宇不是不识好歹,撇撇嘴说:“那就以后再说。”
苗苗看他不高兴,微微摇头不再提,侧过头给表弟讲起题来。
禾儿进来的时候觉得气氛有点古怪,忽略只说:“做完了吗?我请你们吃烧烤。”
苗苗第一个交卷,她做得认真,连难易度都会标注,偶尔揪出两个出卷错误,姐姐还会给她加钱,剩下几个陆陆续续也交卷。
赵明宇瞥见只有自己的是大面积的空白,一下子知道什么叫丢脸,闷闷不乐道:“我先回家。”
禾儿要留他都没能留住,只望着背影问:“你们吵架了?”
苗苗不由得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好,老老实实跟姐姐说。
禾儿倒没当着别人的面说妹妹什么,等吃完宵夜,把几个人都送回家才说:“劝人吃苦,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
赵家阔得很,打小宠着的孩子,赵明宇是万事顺遂,叫他头悬梁、锥刺股,而不是到处玩耍,当然叫人不高兴啦。
朋友之间,有时候说实话反而葬送情分。
苗苗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丧气道:“那我下次不说了。”
禾儿看她有几分沮丧,转移话题道:“做卷子觉得怎么样?”
苗苗犹豫道:“我觉得都挺简单的,基础的多。”
她这个成绩,也就是数学最后一题要多花点时间,其它的都不算什么。
禾儿不意外这个答案,姐妹俩说这话往家走,高明就在后面跟着。
这幅场景在过去那些年里很常出现,苗苗以前学画是放学后去,晚上九点多才下课,父母不放心,每天接送。
只要一到寒暑假,禾儿是一定会去接妹妹的。
高明也都跟着,这样看起来,很多事都有端倪。
就是多一个人,两个人不好太亲密。
高明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心,到方家门口的时候喊道:“禾儿,我有话跟你说。”
苗苗向来觉得他们都是大人的事,自顾自进屋。
倒是禾儿有点摸不着头脑,询问地看他一眼。
高明伸手说:“今天还没牵过。”
这人,禾儿都想着她爸待会要是出门看,能给他两个大大的白眼,但还是笑着满足他这点小心愿。
高明也是胆子大,握住不放说:“你最近太忙了。”
可不是忙,连往常两个人到公园遛弯的时间都省下来。”
要不是他每天接送上下班,连见一面的功夫都没有。
禾儿撒娇道:“年前就有空了。”
出版可不是小事,各方面的手续都比较多,再加上要把学生们都“抢回来”,可不得费点劲。
高明不是抱怨的意思,但趁此机会说:“到时候记得多陪陪我。”
禾儿点头应,吓唬说:“我爸的脚步声。”
高明历来看方叔叔脸色,不情不愿松开手说:“进去吧。”
又很快从女朋友脸上看出逗弄的意思,无奈道:“调皮。”
禾儿自从做小老板,因为年纪不大,怕人家觉得她不牢靠,很爱摆架子,故意肃着脸,用她以前说高明和大米的话,叫“装深沉”。
可惜她脸上就写“飞扬跳脱”四个字,一张嘴更是破功。
这会“嘻嘻”笑的样子,只叫高明觉得怜爱,轻轻掐她的脸说:“明天见。”
说完给她一封信说:“这是第三封。”
情书这件事,禾儿前阵子因为这阵子事情太多,本来已经快忘记,不过高明可没忘,已经把前两封回信给她,这次是第三封,也是最后一封。
禾儿接过来,遗憾道:“可惜我当时就来得及寄三张明信片。”
高明是有些庆幸,天晓得他词库不丰,又想着多些几句,可以说是江郎才尽,夸张摇头说:“这辈子再没有别的表白话了。”
千言万语,也及不上他的情愿。
禾儿好笑道:“明天见。”
一溜烟回房间读信去了。
里头当然是情意绵绵地诉说,有些两个人才能看的私房话。
禾儿脸都红了,翻到落款处看,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只这一句,比过前头千万句,每个字,禾儿都是喜欢的。
她珍重放在饼干盒里,里面有高明在青岛时两个人的通信。
少时不知情意,现在想来,她当时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看信箱,看有没有给自己的。
很多事情早早有迹可循,只是没有细想。
禾儿在床上打个滚,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正在遐想里,楼下喊道:“方青禾,要洗头的话早点,别吹头发半天不干,以后头在痛你自己知道!”
妈妈的话在家就是圣旨,她拿好衣服下楼进洗澡间,吹头发的时候家里人已经都在睡觉。
只有小狗觉得吵闹,绕着她的脚走路。
禾儿蹲下来看小黄。
它这一年总是很疲惫的样子,毕竟已经十一岁,也不像以前一样灵敏,那天对着高明还叫半天,以为他是陌生人,要是年轻的时候,能给他咬出一个大口子。
只有家里这四个人,它是记得最清楚的,尤其是苗苗,小时候一人一狗常睡一个被窝。
叫人怎么不在它身上抱有太多感情。
禾儿莫名想叹口气说:“再健康一点吧。”
岁月也催狗的,叫都叫不回。
她满腹心思上楼去,夜里都盘算着第二天要做的事情,起床后风风火火地出门。
就这性子,做什么都快。
风里来雨里去,总算是忙到《高考秘宝》系列卷上市的那天。
现在各家的出版物,封面都比较简单,只会有个书名而已,不会花太多心思。
禾儿却向来是搞宣传的好手,深知书也是要靠“衣”装的,特意找妹妹画了一幅状元图做封面,着红袍、戴红花,一看就是好意头。
又拜托亲妈执笔,写了篇名为《一道题引出的“高考舞弊”》的文章。
赵秀云是震旦新闻系毕业,后来进入沪市电视台工作,现在在影视制作公司任总经理,是合资企业。
在新闻媒体这方面很有人脉,她本身是写文章的好手,早年靠给各大报刊投稿没少挣钱,加上这次的话题度足,文章尖锐,又有对教育系统的反思和教辅材料出版业的分析,最后顺利登在《沪市日报》的头版。
当然,这篇文章名为澄清“高考舞弊”事件,实则是鼓吹《高考秘宝》。
什么“我校杜老师经过多年研究,出了一道和高考原题百分之九十相似的题目,引起不知情人士的误会,给公安局添麻烦,也给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在此,我校再次澄清,所有题目均为禾苗教育培训班的老师的研究成果,特编撰为《高考秘宝》……”
用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但偏偏又叫人忍不住好奇,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押中高考题目吗?
家长总是舍得为孩子花钱的,别的不说,先买一科回家试试也行。
其实现在国内这样系统出复习考卷的没几家,很快就有学校发现这件事。
沪市好几所高中,都倡议有条件的学生们可以买回来做,毕竟好不好,老师看一眼就知道。
作为大城市,沪市和首都一向是各地的指向标。
禾儿哪儿也没放过,到处宣传,头批货简直是供不应求,印刷厂连夜加印。
好东西,谁买谁知道。
连带禾苗教育的人气也慢慢升起来。
好些去老师家补课的家长,其实也发现很多不便利,一是一个老师只能教一门课,有的孩子要学好几门,只得东跑西走浪费时间,不像在培训班,楼上楼下的功夫。
而且人家还有专门的人做课后反馈,半个月就给家长报告孩子的近况,按学生成绩给排班,不会程度参差不齐地一起上课,考卷也总是不同题目轮着来,察觉到孩子退步就给一对一多补补。
这些都是一个老师做不到的事情。
人家就一个人,哪能给你整这么多花样。
禾苗教育收费贵,不是没有道理的。
禾儿每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毕竟好坏体现在学生成绩上还是很明显的。
随着各校期末考的成绩陆续出来,禾苗教育又迎来报名高潮。
实在是和之前在这儿的效果比起来,差距不小。
和上一次相比,禾儿觉得自己的心态好,深觉得人要是从一开始太顺利,很容易美得没边,人还是得稳扎稳打。
下班后高高兴兴去找好朋友王月婷。
王月婷毕业后开了家超市,正对着百货大楼。
生意红火得不行,小老板的架子足得很,看到人说:“哟,稀客啊。”
禾儿撞她一下说:“好好说话。”
又说:“我可是能给你送钱的啊。”
王月婷挽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边走边说:“我到了一批很奇怪的东西,正要叫你尝尝。”
禾儿警惕道:“有多奇怪?”
说是奇怪,其实也算不上。
王月婷先给她泡杯咖啡说:“喝一口试试。”
苦过苦瓜。
禾儿眉头都皱起来,随手抓起边上的糖,剥开吃又吐出来说:“这是什么?”
王月婷本来是要拦她,没拦住,差点笑断气,说:“你男人下午让人送过来的,说是什么榴莲糖。”
她自己尝过一口,都觉得奇怪得很。
高明专做电子产品进口和日用品出口,仅有的食品都是给王月婷留意着的,也算她店里的独家货。
今天这些也是。
几个员工有的尝着说很不错,有的脸皱巴巴,她都拿不准,正好有人送上门,都不用好话说就自己剥开,命运真是凑巧啊。
禾儿嘴角一抽一抽,说:“榴莲是什么?”
国内没见过在卖。
王月婷倒是知道,说:“是种水果,东南亚种得多吧。”
禾儿摇摇头说:“在国内种也卖不出去。”
她仔细闻闻,觉得味道就是有点奇怪,说:“你想卖这个啊?”
王月婷没想好,不过说:“我吃着还行。”
就跟豆汁似的,禾儿能喝,她一口都碰不了,各花入各眼呗。
但超市嘛,最好是卖些大家都喜欢的东西。
王月婷几经思量还是说:”算了。”
又把话题转到她刚刚的话上,说:“要给我送什么钱?”
禾儿一本正经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嘛,给职工发点福利。”
各单位一直都有这种习惯,一年到头什么端午、中秋的,都要发点什么。
这就是谈生意的架势了,王月婷也不含糊,给她看自己新做的小册子说:“来,方总请看,我们有各式套餐,任您挑选。”
一样一样的,还挺齐全。
禾儿赞赏看她一眼,两人才不管什么交情,讨价还价毫不手软。
最后是王月婷敌不过,嘟嘟囔囔道:“你这样我真的会亏本的。”
话说得跟真的似的,禾儿才不信,本来要争,憋不住笑个不停说:“咱俩在做什么啊?”
王月婷也觉得好笑,说:“在做生意啊。”
又挑剔道:“你刚刚少一句‘不卖我走啦’。”
活像在这里过家家,但订单是实打实的。
禾儿给过订金,这才满意道:“逛街去要不要?”
大米来接人,已经等过一会,听见赶紧给高明单位打电话,这样不至于他一个人枯坐着等,两个人还有伴说说话。
高明差点没能接到,他租的办公室在二楼,一楼有传达室,人刚下班走出没几步,就被老大爷叫住,听完打上车,直奔百货大楼。
大米已经自己陪逛好一会,看到他松口气说:“来来来,咱俩唠唠国际形势发展吧。”
高明挺配合的,往他边上一站,两个人靠着墙说起话。
第20章 阴差阳错 第一更
从百货大楼出来, 已经过吃完饭的点,但他们还是空腹状态,禾儿一看手表, 说:“叫上小麦吧。”
要不五个人里少一个,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几个人都说好, 边说话边往化妆品店走。
沪市现在主要的商业街就这么大, 以百货大楼为核心扩散, 越靠近它的租金越贵。
小麦的店是消费高, 理所当然离得近, 走几步就到。
往常这个点她都在店里, 十有八九忙得顾不上吃饭,今天是不见踪影。
大米一问,店员说:“老板跟人出去了。”
这倒是比较稀罕,大米追问道:“谁啊, 男的女的?”
店员犹豫两秒钟,还是说:“男的, 好像是她高中同学。”
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张这个嘴, 假装在忙于工作。
高中同学?
大米虽然比姐姐小两岁, 实际上一直是一届, 除开大学阶段,两个人还非常凑巧地是向来是同班同学。
他脑海里飞过可能的人, “啧”一声说:“会是谁呢?”
表情若有所思,主要是对男人的警惕。
不过既然小麦不在,他们就自己去吃饭, 走进一家附近的店,一边说着话。
才进去,大米就低骂一声, 说:“怎么是他。”
几个人都看过去,小麦对面坐着一个男的,寸头,眼角有道疤,嘴唇薄薄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十分兴高采烈。
不过一切都在看到大米的时候戛然而止,似笑非笑说:“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谁跟他是同学。
大米绷着一张脸喊道:“姐。”
小麦难得在弟弟面前有些心虚,说:“你们也吃饭啊。”
就这会功夫,禾儿也从记忆里把这人扒拉出来,手肘碰一下王月婷,两个人交换眼神,都有些了然地望向小麦。
小麦不自在地抽抽嘴角说:“坐下来一起吃吧。”
又介绍道:“这是我和大米的高中同学,魏浩然。”
魏浩然除开对大米有那么些阴阳怪气,还是挺正常的,一一打过招呼后,几个人换张大桌子坐。
禾儿趁着换座位的功夫,凑在小麦耳边说:“是他吧?”
小麦轻轻“嗯”一声。
其实她也有些茫然,不知道魏浩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好像一颗心轻易又叫人撩拨起来,不像平常的样子。
禾儿一下子理解大米的愤怒,说:“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不管是当年转到你们班,还是转走,到现在出现,都很莫名其妙。”
其实就是短短两个月的前后桌同学,在最要紧的高三时刻。
可惜少年人的心思也起得很快,小麦记得当时的怅然,还跟好朋友们说:“我以为我们有默契。”
是好好考上大学,以后可以“通信”的那种默契,毕竟在高中时代,大家都很含蓄,即使是大学生,大家也会遮遮掩掩,一律管对象叫“笔友”。
她现在一时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只说:“算,都过去了。”
但禾儿这话说的音量可不小,很是为好朋友抱不平的意思。
魏浩然觉得大米的拳头都快砸到自己头上了,说:“我刚从宝岛回来。”
大米“呵”两声说:“咋,还得给你夹道欢迎吗?”
魏浩然忽略他的语气,只望向小麦说:“我爸早年就一直在宝岛,以前你们也知道,我跟我妈一直过得不好,改革开放后才想去找他。当时是准备从沪市出发,一直没能有机会,所以才先转到你们班读书的。”
虽然他这话没有直接说,但当年的苦衷是挺清楚的。
宝岛和香江不一样,即使是六年后的今天,也不是说去就去的,像他们当年,一准都是非法手段,两岸当时可才刚停止炮击,一个不好可能连累所有人。
两个人又不是什么情比金坚,顶多是互生好感,想想过去十年的日子,他这样有海外关系长大的人,估计也不敢说。
禾儿作为旁观者,听了心里叹气。
但小麦只笑笑说:“你也不容易。”
好像没什么过多的意思。
魏浩然拿捏不准,他记忆里的人一直是这样,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谨慎道:“我这次回沪市是投资的,也是定居。”
他还在他妈肚子里的时候,他爸就游到宝岛去挣钱,此后一别二十年。说实在的,他跟着他妈去的时候,只是想圆她二十年的一个梦,心里觉得男人在外面,说不准孩子都生一串,头几个月找不到人的时候,还想着果然如此。
没想到他爸一直等着一家团聚,过得也不错,做点小生意,吃穿不愁。
等他安顿下来,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想方设法地寄信回内地,却发现已经是高考之后,他连人家在哪里上大学都不知道,更别提家庭住址。
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挂在他的心上,渐渐这个人成为“心魔”,政策一有松动,就马不停蹄往回赶,眼睛好像只看得见这个一直惦记着的人。
正好上酒上菜,小麦坦然举杯说:“那恭喜你,祝你一帆风顺。”
大米最知道姐姐,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把这当做往事,而且稍有介怀,倒是有的人还认不清现状。
他转变态度,大方地说:“你在沪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说,老同学嘛。”
魏浩然这几年也不是白过日子的,举杯说:“以后还得你们多照顾。”
看来是还没放弃的样子。
大米无所谓耸肩,但给好兄弟使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劝酒,硬是把魏浩然喝趴了。
当然,自己也没少喝。
小麦对弟弟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提出致命问题道:“把他送哪去?”
按市里规定,现在只有三家宾馆能让香江同胞入住。
问题是哪怕就三家,他们也不知道是哪家,挨家问的话少说也得到半夜。
大米试图去掏他口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结果发现一无所获。
什么人啊,连张交钱的收据都不带的吗?
小麦捂着额头说:“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肯定是直接带回家最方便,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大米不太情愿,想想说:“放我店里休息室吧。”
小麦觉得也是个方法,毕竟家里拢共就三间房,也没地方招待客人。
说白了,她对这个人还是有些情绪在,摆摆手说:“就这样吧。”
语气里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禾儿跟王月婷一左一右挽住她,两个人都有些好奇道:“你还喜欢他吗?”
小麦今年二十四,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女儿家,摇摇头说:“我说不准。”
她当时多少是有点失落的,但彼此间没有捅破窗户纸,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也很忙,忙来忙去这些年,好像没怎么顾过自己的个人问题。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耸肩道:“反正看缘分吧。”
禾儿觉得这缘分说不大好,回家跟妈妈嘀咕。
所有孩子里,赵秀云除开自己生的,其实最心疼小麦,听完说:“你是不是觉得魏浩然很不好?”
说什么事出有因,总是叫人意兴阑珊。
禾儿觉得喜欢不正是应该毫无保留吗?毕竟她得到的是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
赵秀云想,孩子终究是太小,有些事情会忘记,说:“他们母子早年一定吃过很多苦。”
只凭丈夫在宝岛几个字,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两岸关系到今天仍然紧张。
禾儿叹口气,说:“我就是希望小麦有个好归宿。”
赵秀云何尝不希望,说:“感情的事说不准的。”
只是心里惦记起来,不知道这个魏浩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对我没秘密的,原来也有啊?”
她高三给俩孩子送过那么多饭,怎么就没听说过这茬,难道她看着像什么封建家长吗?
禾儿赶紧跑开说:“妈,我睡觉去啦。”
她不仅跟亲妈说,跟高明也议论,中心思想是觉得魏浩然这人感观不佳。
推己及人,当年是她她也会不辞而别,但毕竟说起来总是有些欠佳。
总之一言概之,不行。
大米是尤为反对,每天忙完都不是先管对象,而是先去接姐姐,实在是魏浩然盯得太紧,说是来投资,狼子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几点到化妆品店几点能看到他。
王月婷倒是不介意,自发跟禾儿凑得更多。
由头至尾,反倒是高明觉得自己更可怜,不过没说什么,毕竟他自己心里也把小麦当亲姐姐看。
小麦自己是状态平常,保持着同学间的客气,对弟弟的严阵以待觉得无奈,私底下说:”你至于吗?“
大米撇撇嘴说:“换个人我都不至于。”
姐弟俩虽然有父母,但是相依为命长大,小麦重视弟弟的意见,对魏浩然不冷不热,说真的,她早把那点事忘在后脑勺,说不准七老八十的时候想起来是个故事。
但她这会太年轻,事业有成、漂亮能干,早不是高中那个灰扑扑的小姑娘,大把有人追求。
魏浩然有时候撞见来献殷勤的人,心里也只有苦笑,回过头给自己两下,又接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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