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琐碎 第二更
禾儿最近是不太忙, 有时候下午就到小麦店里坐坐,也能搭把手,十次里头十次能撞见魏浩然, 忍不住问他说:“你不是说来沪市做生意的吗?”
魏浩然点点头说:“是啊, 店还在装修, 到时候请你们去尝尝。”
禾儿以为是开什么宝岛饭店, 想起家里有个爱吃的妹妹, 好奇道:“什么菜系啊?”
什么都不是, 魏浩然摇摇头说:“泡沫红茶店, 还有宝岛一点街头小吃卖, 现在那边很流行的。”
又觉得女孩子多半爱吃甜的,说:“你喝过奶茶吗?”
平安饭店有茶餐厅,禾儿喝过香江的,点头说:“有啊。”
魏浩然其实也是颇打听过市场, 才会开店的,这会惊讶道:“在哪儿, 改天我也去尝尝。”
等听完一笑道:“不一样的。”
反正不管多少区别, 禾儿都已经决定到时候要去, 侧过身跟小麦说话。
女孩子之间亲亲密密。
魏浩然只是来晃悠一下, 识趣地告辞,只是走着走着心里念头不少。
他当年一走了之, 以为两个人之间就到此而已,结果是朝思夜想,多年后自讨苦吃。
另一边, 禾儿也在跟小麦说:“看他的架势,好像是在沪市长住的意思。”
小麦知道得更多,说:“对啊, 他父母以后恐怕也会来,毕竟是中国人,总想着在故土。”
禾儿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那你觉得怎么样?”
小麦心想,哪有什么怎么样,她当初是对魏浩然有所悸动,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她不像弟弟一样愤怒,实诚道:“其实没有谁辜负谁,我们也没有约好。”
是她自以为的默契,现在想想,偶尔两次谈及这个话题,他都会回避,未尝不就是态度。但不管怎么样,要再为这个人敞开心扉也有点难。
她自己都说不好,想着一切看老天安排吧,转移话题道:“你们过年什么安排?”
说是安排,每年大家也总是凑在一起。
一眨眼就是八八年,禾儿觉得日子很快,说:“都差不多。”
小麦店里是逢年过节最忙,大家会比较舍得花钱打扮,不过现在化妆师多起来,不像以前什么都得亲力亲为,她提前通知道:“年三十不用来帮忙啊,我自己都不来。”
要是不说,一准都早起来搭把手。
禾儿伸懒腰,说:“行啊,那到时候家里吃饭。”
人多好过年,饭菜都好做。
小麦点点头,说:“大米估计不去。”
王家的态度有所缓和,不管怎么样都会邀请他上家里过年的。
说起这个,禾儿又想起来,说:“月婷二哥结婚,我们要包红包吗?”
没结婚的人不算一家,按道理本来是不用的,不过小麦姐弟自己向来是算一家,既然他们要包,剩下几个人最好也包,比较不失礼貌。
禾儿还是第一次随礼,有一种自己长大成人的感觉,激动道:“我同学里一个结婚的都没有。”
准确来说,是要好的人里还没有。
也就是她才二十。
小麦说:“等大家都给你发请帖你就知道,成串来。”
二十三四,就都结婚了。
要是挣工资,每个月光人情往来都是笔大账。
禾儿倒不在乎钱,对别人的婚礼期待得很,不知道以为她是新娘子,起个大早要去看热闹。
赵秀云看她一大早又在换衣服折腾,阻止道:“你是新娘子吗?”
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禾儿都忘记了,上楼换一身简单的,连妆都卸掉说:“这样可以吗?”
赵秀云“嗯”一声,不过说:“王武结婚,你高兴什么?”
又不是没参加过婚礼,至于嘛。
禾儿向来爱凑热闹,说:“我找月婷去啦。”
一溜烟跑没影,早饭都顾不上吃。
王家现在住的是栋自家的三层小楼,一楼是王家父母带着女儿住,二楼收拾出来给二儿子结婚,三楼是空着老大将来结婚用的。
这会院子里装饰一新,到处都是红彤彤的。
来帮忙的人络绎不绝,上门说“恭喜”的更是多。
禾儿找到王月婷的时候,她正在跟妈妈钱花吵架,两个人怕被客人听到,声音压得低,看到人来一下子失声,看清是谁相互都松口气。
总是不体面。
禾儿颇有些进退两难,不过王月婷可不在乎这些,抱怨道:“我三叔公家的小孙女翻我柜子。”
他们家是本地人,亲戚朋友多得很,有些人家是从郊区来参加的,昨晚就在王家借住,连她的床都要分一半给别人。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偏偏有的孩子惹人厌。
王月婷在家从来是霸王一个,当场就要发作,被她妈眼疾手快扯一边去。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还是要嘟嘟囔囔说:“都是些繁文缛节。”
又要这样,又要那样,规矩多得很。
禾儿安慰她说:“毕竟是你二哥结婚,大喜日子,忍一忍吧。”
要不是看在这个,王月婷早就摔桌子,说:“我不至于那么不懂事。”
又惆怅道:“我妈昨晚跟我说,等我二哥结婚,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啦。”
不然做嫂子的嘴上不说,心里多半不高兴。
禾儿打小羡慕她有两个哥哥,这会代入想想,说:“没事,你还有大哥。”
提起大哥,王月婷捂着嘴笑说:“我妈最近看他就觉得碍眼,尤其是今天。”
虽说是差几分钟的双胞胎,大人总爱按顺序,王文现在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好像没有结婚的意思在。
禾儿“咦”一声,说:“我妈上次介绍的那个女孩子没成吗?不是说挺不错的?”
提起这个,王月婷更有话说。
两个人凑在角落里叽叽喳喳。
大米跟高明找过来,本来要过去说话,就被钱阿姨抓壮丁。
钱花已经把大米当半个自家人,用起来毫不客气,对着别人介绍得挺自然的,就直说是“姑娘对象”。
亲戚朋友们多打量,最后难免说一句道:“现在就剩王文了。”
可不就是愁这个。
钱花现在看老大就是看逆贼,横挑眉毛竖挑眼,尤其顶着跟老二五分像的脸瞎晃悠,想起另一个去接新娘,看这个更烦躁。不过只有她在生闷气,当事人是毫不在意。
王文还有空挑大米的刺,说:“你干活都是这个态度?”
大米敢怒不敢言,闷头做事。
正好叫钱花看见,批评他说:“人家有对象,轮得到你说话吗?”
这跟对象又有什么关系,王文嘴角抽抽说:“我不跟您说。”
他现在在这个家是呼吸都有错。
王月婷示意禾儿看过去,两个人躲在角落偷笑。
王文没好气在两个人脑袋上都拍一下,说:“有对象了不起?”
他是不想找好不好。
王月婷从来不怕哥哥的,双手叉腰说:“有本事你也找一个。”
越是人多的场合,王文越是逃不过被催,本来是作为主人家忙碌的日子,只能躲到外头找会清静。
小麦来得晚,看见人笑话说:“你在这做贼呢?”
他们俩年纪其实就差一岁,说话比别的人都自在些。
王文向来把妹妹几个发小也当弟弟妹妹,说:“唉,你不知道哥的苦啊。”
能是什么,小麦今年二十四,要不是爹妈不管的,总也被催得无路走,不过想也知道他在愁什么,说:“我上次给你介绍的同学,不好吗?“
人是好的,感觉不对。
王文相亲少说有几十个,就是总觉得哪里差点,摇摇头说:“下次还是算,省得你挨骂。“
别以后把自己的朋友交情都弄没。
小麦其实也不大爱做媒,他们这代人都追求自由恋爱,不过调侃道:“你得跟钱阿姨说去。”
钱花对老大是发愁得很,方圆八百里找媒人,小麦哪里能推过,两家以后关系近着呢。
两个人说着话,边上插进来一道声音说:“大文,搁这干嘛呢?”
王文回过神来,招呼说:“你没去给小武接新娘吗?”
出于风俗,他是不去的,只有几个朋友帮忙。
陈卓严下意识要给他发烟,瞥见有女孩子,讪讪收回手说:“昨晚喝到半夜,起不来。”
小麦笑笑做打招呼,识趣先进院子。
没旁人,陈卓严说话胆子大起来,锁着好哥们的脖子说:“行啊你,这是看着弟弟结婚,自己着急起来啦?”
说的什么胡话,王文给他一肘子说:“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
他上回听他妈说要给他和小麦牵线,都给吓得不轻,现在更听不来这个话。
陈卓严看他反应大,反而觉得自己猜得准,说:“又不是亲妹妹。”
王文看着都差不多,给他两下说:“昨晚咋没把你喝死。”
说起这个,他才累得慌,说:“大头还在我家趴着呢,昨天非拽着我喝,他对象跟着一宝岛老板过日子了。”
都是认识的哥们,还有这种惨事,王文“啧啧”摇头说:“那他今天估计是不来,看着伤心啊。”
两个人互相推着,也往里头走。
毕竟巷子口噼里啪啦响鞭炮,新娘快到家了。
第22章 脏东西(小麦) 第一更
弟弟的婚礼结束以后, 王文觉得在这个家越发待不下去。
说实在的,同龄孩子里他向来是第一等,打小乖巧懂事、照顾弟妹, 很有长子风范, 恢复高考第一年就考上震旦, 毕业后分配到机关, 现在工作六七年, 也是个小领导。
但人到二十六, 没有结婚好像成最次一等, 尤其是王武这对象处了有一阵, 本来去年就要结,因为大人的考量,为他生生拖一年。
搞得他好像是欠着谁一样。
当然,双胞胎的感情还是好。
不过一个是新婚燕尔, 夫妻恩爱的,大家又同住一个屋檐下。
王文最近遭亲妈嫌弃的次数越来越多, 索性下班后都跟几个哥们吃饭、打牌, 打发时间, 到点回家倒头睡就。
他没结婚的朋友就那几个, 总跟陈卓严他们凑一块,连年二八这天晚上都是, 心想过两天年夜饭是又逃不过一顿唠叨,嘴上抱怨着。
哥几个都接话,倒是陈卓严, 今天有几次欲言又止,等要各回各家的时候才说:“大头对象你记得吗?”
王文“嗯啊”一声,说:“跟宝岛老板那个?””对, 就上次你那妹妹,我今儿怎么看见她跟那宝岛老板一块了。”
一说妹妹,王文一想就是亲妹妹月婷,头发都快竖起来,转念觉得不大对劲,说:“哪个啊?”
陈卓严比划一下,说:“就小武结婚那天,搁你家门口看到那个。”
小麦啊。
王文眉皱起来想,这是外头寻花问柳,还惦记上良家妇女了,仗着有俩钱了不起啊,什么玩意。
他谨慎道:“小孩子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回头问问吧。”
又嘱咐道:“别说出去啊,小姑娘家家的。“
陈卓严哪是这种人,点头应,拍拍他肩膀,自己嘀嘀咕咕说:“还真当妹妹啊,不行介绍给我啊。”
他也是个老大难,全家愁得不行。
王文都听见了,给他一肘子说:“就你这又抽又喝的脾气,滚一边去。”
做兄弟没话说,过日子是一等一的次。
也就两句话的功夫,他自己慢腾腾到家门口,远远就见俩人,咳嗽咳得震天响。
大米无奈撒开怀里的人说:“咱哥可真行。”
王月婷拧他一下说:“谁跟你是咱。”
王文冷笑两声想,这是当他瞎的是怎么着,在这打情骂俏,二话不说赶人道:“行啦,要不要送到房间去?”
大米倒是想,哪有这个胆子啊,说:“那我先回去,明天来接你。”
王文挥挥手说:“走走走。”
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两句话忘记问,侧过头跟妹妹说:“我今儿怎么见小麦跟一男的在一块。”
王月婷心想哥哥什么时候好打听起来,不过还是说:“魏浩然吧,最近天天在她店门口转,痴心着呢。”
不过小麦还没什么动静的样子,说实在的,她也不大喜欢这人,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王文心里冷呵,心想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才对,有心说说男人那点花花肠子,又觉得跟妹妹讲这些脏东西不合适,又问两句,心里有数才回房。
王月婷只当哥哥心血来潮,没放在心上。
王文本来是打算第二天跟大米说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看这小子就有点不耐烦,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索性也不说,趁着年二十九单位下班早,想着到小麦店里去一趟。
开业以来,他也去过几次。
不过对小麦来说还是稀客,赶快请他到休息处坐。
说实在的,两个人虽然就差一岁,单独待在一起,尤其是这么小的空间里,好像还是第一次。
王文少有跟女孩子相处的机会,颇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回忆起当年。
小麦从小过得苦,头发剪得短短的,衣服从来不合身,明明差好几岁,跟妹妹站一块总是差不多高的样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人,王文看着都像孩子。
这会看起来,已经是大姑娘,头发碎碎搭在肩上,还化着淡妆,嘴唇红红的,小皮鞋露出一截脚踝。
他还没想好从哪句话先说,道:“露脚踝当心以后关节疼。”
小麦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想起王月婷总挂在嘴边的话来。
“我大哥像我妈。”
可不就是像妈吗?
小麦是做惯姐姐的人,把脚缩回来说:“也就是在屋里不冷。”
王文指指点点起来说:“就你这还不冷,是你们小姑娘爱漂亮。”
小麦觉得自己二十五岁,说小也不是特别小,“嗯嗯”应,还是摸不准他今天来做什么,有个大胆的想法说:“文哥,你今天是想买什么吗?”
送给心上人,不好意思说?
王文是觉得女孩子脸皮薄,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半天,正要说话,有人敲门。
小麦冲着门说:“进。”
魏浩然本来是兴冲冲推门进来,看到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心里一咯噔,谨慎说:“你这儿有客人啊。”
说话带点宝岛腔,就是他没错。
王文眼睛锐利起来,说:“小麦,我有事跟你说,晚上吃个饭吧。”
小麦应得挺好的,歉然跟魏浩然说:“我晚上有点事。“
王家毕竟对他们姐弟很是照顾,哪怕她不知道是什么事都得先应下来。
魏浩然这阵子是风里来雨里去,觉得自己很是痴情,哦,宝岛那边电视剧都这么播,但好像什么都没打动,有些垂头丧气道:“我的店要试营业,本来想请你做第一位客人的。”
他长得怪凶,陡然做出这幅样子叫人还觉得挺可怜的。
王文却是一早打听清楚,拐走大头对象的宝岛老板的店也是这几天要开,两边一对上不就准啦,谁也不冤枉。
他本来是不想当人面揭短的,这会说:“哟,怎么没叫陈倩倩去吃。”
陈倩倩又是谁?
小麦眼神不解,魏浩然却知道,说:“我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陈卓严可是亲口说看这两人搭过肩的。
好兄弟的话,王文还是信的,说:“那你把手搭人家肩上?”
魏浩然自己思索半天,一拍手说:“是那天我喝多了吧。”
又赶快解释说:“是跟我一块来沪市做生意的王鹏他女朋友。”
别人的女朋友,喝多可以搭肩膀?
小麦没听说过这样的事,道德上觉得无法接受和荒唐,难得言辞激烈起来说 :“那下次多喝一点,你们还可以躺一张床上?”
王文看她一眼,心里小丫头片子,什么话都敢说啊,瞪她一眼做警告。
小麦是做姐姐长大的,对少数几个人还是挺有晚辈的样子,尤其是王文,非常凶,火气上来曾经一口气把他们五个都打了。
当然,是他们活该,大人听见都得拍手叫好。
这会她心虚地盯着脚。
王文接过棒尖刻起来说:“都是男人,别整这些没用的,你在大街上都搭肩了,到舞厅里不得摸个手什么的,不会以为这样还干净吧?”
要换大米,他头都能给剁下来。
魏浩然确实是这样想的,说:“那都是应酬。”
应他娘的,王文“呸”一声,越想越生气,说:“你不会还跟人睡过吧?”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推小麦往外面走说:“干你的活去,老板还偷懒。”
魏浩然想为自己解释说:“这个真没有,顶多就是逢场作戏。”
小麦有些嫌弃看着他的手,说:“你真找过舞女吗?”
舞厅也是这两年才开起来的,里头都有些什么,大家心里门清。
魏浩然觉得自己真说不清,急忙慌说:“就去过几次,什么也没发生,喝酒的时候有个人助兴而已,大家都这样。”
现在出来谈生意的都这样,沪市这边花样更少些,宝岛那边才叫热闹,天地良心,他是从没跟那些女人怎么样过,就是偶尔搂搂抱抱、意思意思。
小麦才不信这种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心里觉得晦气又可笑,还以为他真是千里迢迢回来找自己的。
落在王文眼里,这就是情伤啊。
他气上心头说:“谁是大家,大家都是哪来的畜生?”
魏浩然脱口而出道:“王鹏啊,他媳妇都知道。”
不得了啦,有媳妇还在这交女朋友。
当然,王文早猜人家是耍着陈倩倩玩的,真听见还是有点生气,那姑娘他本来也见过,挺好一人的。
还没说话,小麦已经沉声道:“有家室,还在外面交女朋友,你觉得正常吗?”
魏浩然这会哪敢再说什么大家,只道:“不正常。”
眼神却未必是这个意思。
真是脏东西,王文动手推他说:“滚滚滚,给老子滚。”
把人赶得远远的,回休息室一看,小麦再擦眼泪,兴许是看到人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说:“睫毛掉眼睛里了。”
可怜哦。
王文拍胸脯说:“等着,回头哥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小麦怕妆花,没敢用力揉眼睛,一心惦记着那根该死的睫毛,含含糊糊点头,又嘱咐说:“今天的事,哥你能别跟大米说吗?“
就自家弟弟的脾气,十有八九去找人麻烦,反而把事情闹大,不过是不合适的追求者,以前的事她早就不放在心上。
王文倒是挺好说话的,觉得反正都解决了,大姑娘遇上这种事,总是要面子,换做是自家妹妹,三天估计都不好意思出门。
点点头答应,又说:“吃饭去吧,我请你。”
小麦倒觉得应该自己请客,提上包说:“我请吧。”
两个人你推我让,路过在门口不肯走的魏浩然,俱都目不斜视。
魏浩然眼睛盯着王文,心想今天真是都败在他身上,以己度人想,这十有八九也是一个惦记小麦的。
他真没觉得自己错在哪,还想试图说:“我以后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小麦只觉得可笑,说:“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又说:“让一让,我们要去吃饭了。”
王文尤嫌不够,“啧啧”两声说:“少靠近我妹妹,省得脏到她。“
妹妹?
魏浩然的拳头渐渐缩紧,心想好一个妹妹啊。
第23章 巧遇吧(小麦) 第二更
魏浩然的事情, 到底没瞒多久,毕竟一个人天天这样围着转,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来。
大米不是什么冲动的小年轻, 只是心里警惕起来, 不管再忙, 没事的时候都蹲在姐姐店里。
他大学毕业后专做房屋买卖, 现在店里职工好几个, 不用像以前一样都自己带着人看房, 但正月里本来就是买房人最多的时候, 一下也有些忙不开。
小麦自己听过意不去的, 本来就忙,又是活动多的日子,有对象的人本来该到处约会,还耽误在她上头, 得亏另一个是王月婷,换个人心里不知道多呕得慌。
王月婷是浑不在意的, 都是一块长大的好朋友, 论义气她是几个人里的第一名, 只是对自家哥哥疑问起来, 说:“小麦的事情,你不是应该先跟我们说一起吗?”
王文倒是想说, 实诚道:“我看大米都没法好好跟他说话。”
又对自家妹妹道:“他要是敢学那姓魏的,我蹲大狱都搞死他。“
大哥多疼自己,王月婷是知道的, 撒娇道:”他才不会呢。“
不过说:“也不是人人都有我哥这样好的人品。”
王文对妹妹的夸奖挺受用的,才没两秒,亲妈就冷哼说:“再好都说不上媳妇。”
钱花愁死了, 寻思二十六,哦过完年已经是二十七,哪怕是这年头都是老大难,更何况还被弟弟抢在前头,说亲上人家会忌讳。
不是眼光太高,或者人有什么问题,向来是按顺序结婚的。
再者他确实挑,多少好姑娘都看不上,钱花今儿出来还听说前几年看的那家,生的双胞胎,心里别提多堵得慌。
看他更是气,索性说:“反正你没事干,干脆去接小麦,别耽误你妹处对象。”
王文的工作是按时上下班,五点一到就走人,觉得也不是不行,尤其是妹妹眼巴巴看着,点头道:“行啊。”
他是说到做到,每天下班就往小麦店里一坐,好过回家听他妈念叨。
魏浩然是还没放弃,越发觉得这人心怀不轨,趁着他不在,诋毁起来说:“说是把你当妹妹,我看也不尽然。”
小麦从前对着他确实另眼相看,毕竟是自己学生时代唯一心动过的男孩子,现在却只当自己瞎过眼,撇撇嘴说:“你是乌鸦看猪黑。”
她跟王文要是能有点什么,是连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魏浩然还待说什么,小麦已经是不耐烦道:“你不要打扰到我的正常生活,好吗?”
店里来来往往都是女孩子,王文每次来都自觉窝在休息室里看报纸,独独这个那么不识趣,天天站门口,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生怕人家看不出他是个痴情人。
爱逢场作戏的人,能有多痴情。
小麦是半点不信的,只觉得这男人委实没意思,样子也叫人作呕,连那套关于当年不辞而别的说辞都叫人作呕起来。
还不如永远留在记忆里,好歹她老来还有点能跟子孙说的话。
魏浩然觉得这绝情的缘由,反正千怪万怪都算在王文身上,情绪上来说:“他也是男人,你就保证他不会吗?”
这话说得真是好笑。
且不说她为什么要去保证月婷大哥,就说王文的人品起码是有目共睹的,十个人里十个人夸,连她最钦佩的赵阿姨都不止一次盛赞,“生这样的儿子真是十个八个都情愿”,可见一斑。
小麦挺大言不惭的,说:”我可以啊。“
又说:“起码他孝顺、照顾弟妹、学历好、出身好……“
优点简直数不完,她哪回介绍对象给别人,都是极拿得出手的。
魏浩然听一句,脸黑一分,说:“世上没有这样的男人。“
自己做不到,就质疑别人。
小麦有些不悦道:“他就是。”
魏浩然听她维护,更生气说:“你就是对他有意思,对吗?”
小麦觉得这话更加没道理,正要反驳,干脆顺水推舟应下来说:“是又怎么样,总比你好。”
想着赶快打发就算。
魏浩然咬紧牙根,正要再说点什么,一看她身后,话音挤出来说:“你一定很得意吧?”
谁得意,小麦心里咯噔一下,都有点不敢回头看。
哪怕是王文,都有些怔愣,得意委实提不上,只是有些福至心灵想,哦,他确实挺高兴的。
这种高兴让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向来引以为豪的稳重崩盘,眼睛盯着前头僵直的背影看,就透着俩字,尴尬啊。
称口舌之快逞傻了吧。
王文好笑摇摇头,说:“还行吧,您要是再识趣一点,或许我更高兴。“
又亲昵地责怪道:“说多少次,这么大风你就穿这么点在外头啊?”
小姑娘家家,就是爱漂亮。
小麦嘴角抽抽,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来怎么说。
魏浩然觉得自己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哼“一声走了。
小麦很想拽着他袖子把人再留一会,慢慢转过身说:“文哥,你下班啦?“
王文看她的脸,没提刚刚的话题,只说:“嗯,先去把外套穿上。“
小麦心里哀嚎,掩耳盗铃般也想把刚刚遮过去,穿好外套说:“我估计他不会再来了。“
这可说不好,王文摆摆手说:“我也没事做,吃晚饭去吧。“
这些天,两个人都是一块吃,总为谁付账快打起来。
小麦今天是有些神思恍惚,味同嚼蜡,有绳子的话估计都想吊死,只觉得王文的涵养功夫真是到家,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心里也有些莫名的念头飘来飘去。
王文看她一口三粒米,心思好像全不在这上头,越发沉默。
两个人对坐着,一句话都没有。
有人来打招呼说:“我说你小子好几天不见人呢。”
言下之意是都跟漂亮小姑娘吃饭啊。
都是哥们,王文没好气道:“这是我妹妹……的好朋友。”
鬼使神差加上后半句,他自己心下大骇,有些昏头昏脑。
小麦是全然没注意,只盼着这顿饭吃得更快些。
三两口,碗一推说:“你们聊吧,我先回店里了。”
人一走,哥们就不客气,说:“够可以的啊,啥时候吃你的喜糖?”
王文翻个白眼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其实自己也一团乱,喃喃说道:“以前真的就是妹妹。”
哥们吓一跳说:“亲戚啊?”
看不出来啊,玩这么野。
王文都觉得自己交友不慎,给他两拳说:“那是我妹发小。”
“嗐,发小,我以为什么呢,喜欢就上呗。”
上上上,只出一张嘴的容易。
王文叹口气,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摆摆手说:“回见吧,我还有事呢。”
他的有事,就是平安把小麦送回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挺长。
小麦进院之前,转过头说:“反正最近店里也不是很忙,我明天开始早点下班就行。”
要她说,魏浩然就是比较缠人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的,人总会知难而退。
王文含糊点头说“行”,只是转身走出一茬路,又回头看。
小麦做贼一样关上院门,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对劲。
这之后,确实好长一段时间确实没见魏浩然。
禾儿只是有点遗憾,以后不好去他店里买东西,那个奶茶倒是挺好喝的。
只有苗苗照常去,反正谁都不认识她。
她从小是个爱吃喝的,又爱清静,有时候往店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大学课业多,哲学系要看的书更多,一本一本往下翻没个头,苗苗每次一打开就顾不上别的,自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注意。
还不是别人,正是王鹏。
他在宝岛就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来沪市也不消停,只跟漂亮姑娘搭讪,多少人逃不过他那张嘴,和骗人的小花招,谁架得住今天送花,明天送衣裳的。
只见过苗苗两次,就惦记上,这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头油擦了有三斤,过来来搭话,说:“妹妹读书呢?”
苗苗皱着眉,合上书就要走。
王鹏故作风流把手按在书上说:“小姑娘,心怎么这么急啊。”
耍流氓耍到她头上,简直是忍无可忍,苗苗翻个大大的白眼,说:“放手,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王鹏做作说:“怎么个不客气法?”
苗苗腿一抬,正中他肚子,当下就要打起来。
魏浩然是老板,当然得来拦,要知道,他们家在宝岛可是跟着王家混日子。
动静大得把公安的人都惹过来。
他也干脆,说:“都是闹着玩的,这孩子气性也太大。”
是瞅着苗苗就是个学生样子,女孩子总不想闹出事来。
今天要是遇见个别人也就算,偏偏是苗苗,刻薄道:“难怪小麦姐姐不喜欢你。”
小麦几个从小都疼她,她就想着叫人来看看这男人的丑恶嘴脸。
未成年的事情,本来就是得有大人来。
魏浩然没拦住,她电话就拨过去。
等小麦到的时候一听,果然气坏,把苗苗一通安慰,说:“什么东西,真以为这儿是他们的地盘吗?”
魏浩然这会已经反应过来,她就是方青禾的妹妹,当然知道哪些人不能惹,跟王鹏咬耳朵,齐齐把公安打发走,又客客气气跟苗苗道歉。
苗苗解气之余,背着书包,很是好奇道:“小麦姐,你怎么跟文哥一起来的啊?”
小麦没提防她会这么问,僵一下说:“巧遇。”
王文心想,自己每天这个点都特意绕路从她店门口过,是挺“巧”的,点点头道:“嗯,正好遇上。“
苗苗多好糊弄啊,“哦”一声,遗憾道:“奶茶挺好喝的。”
不愧是亲姐妹,担心的事情如出一辙。
小麦安慰道:“没事,我看南街那儿好像也要开一家泡沫红茶店。”
做生意嘛,你好自然有人学。
苗苗马上就忘记刚刚的疑问,满心注意力移到“新店的奶茶会不会好喝”这件事上。
小麦跟她说话,只觉得背后有道视线,走得越发僵硬,手心汗淋淋。
又有些想叹气,把她送到家后,转身说:“我们谈谈吧。”
第24章 不接茬 第一更
小麦的谈谈, 其实也没想好要怎么说。
到这个年纪,大抵是一种心照不宣,她明明白白看得出王文的变化。
就像王文看得出小麦的躲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两个人的性格有些类似, 都是做惯老大的人, 对弟弟妹妹关心, 几乎是拿出当父母的照顾来。
王家父母忙, 双胞胎的性格其实颇不一样, 发号施令的那个人总是王文, 他生来比别家的孩子早熟些, 妹妹几个月大就去上育红班,那儿照顾得不算太周到,毕竟孩子多。
到一周岁多点,几乎就全是他不错眼地盯着。
早年很多人家都是这样, 大的背着小的去上学,老师也不大管, 妹妹就坐在哥俩中间吃饼干。
要说这样熏陶, 成绩上总是不太长进, 每一分都是他们拿皮鞭子赶出来的。
他看妹妹紧, 交友上也谨慎。
坦诚来说,家属院的孩子, 多半跟附近几个大队的孩子不玩在一块的,他自己都起过那么点心思,总想着她能多跟家境好、成绩好的孩子来往。
一开始妹妹跟小麦姐弟俩凑一起玩, 他心里是不大满意,还有一点就是家里这个傻,以前人家哄一句, 多少饼干糖果都拿出去给人吃,阔得真是不行,总叫人放心不下。
但很快,他就抛开偏见,还觉得挺抱歉的。
小麦从来不占人便宜,对几个朋友都很照顾,还好学,不管什么情况都不放弃读书,这在大队里头是很奢侈又难得的事情。
妹妹的脾气她知道,多少是有些娇气的,能忍让这点的朋友不容易。
为此他对姐弟俩开始照顾起来,家里旧的教科书、笔记本,都妥善收拾好送给他们。
当年真的纯粹是出于照顾,倒显得今天的那点心思有点难为情。
但王文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性格,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清清嗓子说:“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小麦看他一眼,其实王家人都有一副好样貌,长得像妈。
建国初头批选上乘务员的,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也导致王文的五官其实有些秀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尾狭长,不像别人都是寸头,头发打理得很精细,总穿没有褶皱的白衬衫,挺斯文败类的。
小麦对两个好朋友都有羡慕的地方,对王月婷是她两个哥哥,对禾儿是她的父母,有时候梦里都在想,如果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就好。
当然,老天爷待她尚可,起码还有个弟弟。
禾儿以前曾经说过,她和妹妹是禾苗。
小麦和弟弟是麦米,听上去就该是要做好朋友的人。
但这句话,曾经叫她动过改名字的念头。
小麦小麦,她就生在麦收时节。
弟弟更是敷衍,咬文嚼字一点就是父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诚来说就是不上心。
后来好像是觉得习惯,她觉得叫周小麦也挺生机勃勃的,有股儿劲,并不是父母给她起的,而是她给自己赋予的。
她的一生,也多半是掌握在手里。
但眼前这一件,总有那么些不好处理。
换做一般人,互有好感的时候就接触一下,不行就算。
不管是出于两家、她和月婷、还是月婷和大米之间,都注定他们以后碰面的机会多,要是真没能成,该有多尴尬。
或者王文以后说上别的人家,他媳妇知不知情恐怕都不妥。
一举一动都应该谨慎点才对,小麦不自在把头发别在耳后,说:“你说吧。”
说什么,都得是男人来开这个口吧。
王文刚刚稍微组织一下语言,他本来就是极有条理的人,说:“我以前从没把你当同龄的女孩子看过。”
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小麦不由自主歪着脑袋,等着下文。
王文接着说:“现在我觉得,你是可以接受追求的大姑娘了。”
小麦这样年纪正好的姑娘,多少有过两个人表达好感,别的不提,魏浩然前几天说的哪句都比这个动听。
但她笑笑说:“可以是可以,但咱们要约法三章。”
王文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点头道:“可以。”
小麦其实没什么多的要求,只一样,说道:“如果咱俩没成,我希望这件事没人知道。”
大家都有顾虑,自家弟弟/妹妹肯定是能成的。
他俩就不一定,要是人尽皆知,以后月婷究竟是要和婆家姐姐兼发小亲近,还是娘家嫂嫂更好,难免里外不是人。
王文没什么意见,看手表说:“那今天有空跟我吃饭吗?”
前几天可是躲得厉害。
小麦想起来编过的那些借口,今天很是理直气壮道:“恐怕不行,我得去找禾儿一趟。”
苗苗的事情,总得跟她姐姐说一声。
王文想也是,说:“我送你吧。”
没送到培训班门口,远远看着人上楼才走。
小麦分明觉得有人看着自己的背影,只冷不丁举起手挥了挥,熟门熟路到办公室门口敲敲。
禾儿正在看文件,头也不抬说:“请进。”
看清是谁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小麦那里最忙,轻易是不休息的。
小麦看她都急起来,说:“不是我,是苗苗。”
那更叫人急了,禾儿拎坐不住,说:“怎么回事?”
等小麦说完,她反倒冷静下来,说:“占不到妹妹什么便宜的。”
她最知道苗苗的身手,是家里平常最强求孩子的事。
小麦说也是,道:“一打三,都没落下风,公安听着都不信。”
看着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因为漂亮,总让人觉得没什么威胁性。但要是因为这个就去招惹,早晚有苦头要吃。
禾儿可不是因为妹妹没吃亏就能轻易放过这件事的人,冷笑道:“我管他是从哪来的。”
第二天里,魏浩然的店就迎来三次常规检查。
他心知这是报复,毕竟这家店也有王家的投资,忙不迭找到培训班,觉得跟方青禾还能有几句话说。
禾儿倒是状态平常地接待他,说:“好几天没见你,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
别的一句话都不提。
魏浩然也不是毫无城府,只当自己就是来道歉的,说:“昨天一位朋友,得罪了你妹妹,我是特地来赔罪的。”
禾儿惊讶道:“还有这种事,她没跟我提过呢。”
装得跟真的似的,魏浩然都曾不止一次听她把妹妹挂在嘴上,只恨自己从前没见过人。
也不戳破,只说:“王鹏就是嘴巴上不老实,人没什么坏心眼的,小姑娘没经过事,估计吓坏了。”
说得跟是苗苗小题大做一样。
禾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老觉得这个魏浩然不太行,笑意收敛起来说:“你觉得不是大事吗?”
魏浩然既想减弱这件事的严重性,又不想显得态度草率,谨慎地说:“王鹏这么做是不合适,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要求?
只要女孩子,最讨厌的恐怕就是这种男的,更何况把注意打到自家妹妹身上。
禾儿眉头微蹙,她长得明艳,发起脾气也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说:“我要求他滚,你觉得可以吗?”
那必然是不行的,王家这次是打算在内地有大发展,魏浩然觉得这有些过分,不过想想今天应付走的几拨人,叹气说:“你还是不要为难我,我也是为人办事。”
小小一家店,王鹏不放在眼里,他在宝岛可没受过这种气,昨天都是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
但对魏浩然的意义可不一样,只能卖惨,希望唤起女孩子的同情心。
禾儿有多少好心眼,都不会用在这上头,手在桌子上点点头说:“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听着更像是“以后你有得瞧”的近义词。
魏浩然要是冲着这个,今天不就白跑一趟,只一个劲说着自己的难处。
禾儿听是听,要么说:“做生意嘛,本来就是不容易。”
要么说:“都是这样,我这儿也不太平。”
反正就是不接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过一样。
车轱辘话绕得魏浩然没劲极了,只得说:“我开这店不容易,你看能不能高抬贵手。”
禾儿的表情去演戏都够,反而冤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浩然半真半假道:“工商、税务的人今天都来过,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店都不好开了。”
当然,不至于这么夸张,但总得往惨的地方说。
禾儿正义道:“你店要是没问题,肯定能开的。只要遵纪守法,都是例行检查而已。我们这儿一年也好几次,没事的。”
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漏洞谁钻得了。
魏浩然觉得她委实油盐不进,有些上火道:“王家这次来谈的是好几千万的大投资。”
有投资,市委都会重视,也是颇搭上关系,只是不如人家土生土长的牢固,能妥善解决的话肯定是最好的。
禾儿拍手叫好道:“沪市一向欢迎所有资金,经济好,对大家都好,祝你们一帆风顺。”
倒把魏浩然气得够呛,黑着一张脸走了。
第25章 机会(禾儿) 第二更
说实在的, 禾儿并没打算把王鹏怎么样,一来显得得理不饶人,二来不到那份上, 只能给个几天教训, 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
不过把妹妹拎出来又教育一通说:“下次有事应该先叫我, 你小麦姐姐也很忙的。”
苗苗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这回是自有道理, 说:“是你说的, 小麦姐好像对魏浩然有余情。”
也是想着让她看清这男人的真面目。
禾儿脸一僵, 她向来觉得妹妹还是孩子, 有些话当着她的面很是避讳,没想到她把这句记在心里,掩耳盗铃拍她一下说:“什么余情,小孩子懂什么。”
苗苗是不大满意的, 哼哼唧唧地撒娇说:“我今年十七了。”
在家里人面前才一派天真。
禾儿是忽然警惕起来,说:“你有要好的男同学吗?”
苗苗老实摇头说:“没有。”
又说:“有人给我写情书。”
一封又一封, 趁着下课的时候夹在她的书里, 或者叫人转交。
选择大把, 却没有一个喜欢的。
禾儿听这话是紧张起来, 面色平常问道:“觉得什么样的男生好?”
苗苗想半天,模模糊糊说:“跟爸爸一样吧。”
这倒是好标准, 禾儿很是欣慰道:“外面坏男人多得很,你要是有意中人记得跟我说。”
苗苗没有,手一摊说:“都是些小孩子。”
自己才多大点, 好意思管人家叫小孩。
十七岁,总是想充大人的年纪。
禾儿自己是过来人,说:“可不是, 年纪太小不懂照顾人的。”
一家都护着这么一个,禾儿私心里希望妹妹找一个更体贴人一点的。
倒是苗苗反驳道:“高明哥只比你大几个月。”
可见会不会照顾人跟年纪没关系。
禾儿又被噎一下,觉得得亏是自家的,不然总这么爱说实话,在外头得被人揍一顿。
她把这个话头截掉,夜里跟父母做汇报。
赵秀云都是头次听说,问道:“你找的谁?”
禾儿如实交代道:“是我一个高中同学。”
大家都分配到各单位,长年累月下来就是人脉,她可是维持得好好的。
赵秀云是有些忌讳孩子走后门的,尤其是孩子爸爸早年在部队,风气极正,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最好不要。
还是教育道:“这种事还好,要是谋好处的事咱不做啊。”
禾儿点头答应,保证说:“绝不会占社会的便宜。”
不然家里早好几年阔死了,条子批到手一卖,什么小轿车大房子都有。
母女俩说几句话,禾儿悄摸摸问道:“妈,我能和高明去玩吗?”
赵秀云有些犹豫,说:“去几天?去哪?”
禾儿吞吞吐吐说:“桂林,五天。”
赵秀云一下子不说话,她其实是有点保守的人,尤其是养着两个女儿,万事都很谨慎。
女儿家家,最要紧的就是名声。
现在可不是孤男寡女能出去玩的时候,叫人知道像什么事。
她面色微沉道:“月婷他们不去吗?”
要是去,禾儿就不会这么小心翼翼提出了,大家各有各的忙,连她这五天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觉得还是要争取一下,说:“我们会很规矩的。”
说到底是父母平常纵容,换个人都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赵秀云是想想不妥,摆摆手说:“我跟你爸商量一下吧。”
禾儿嘟嘟囔囔,觉得这事多半是不行,肩膀耷拉下来说:“我爸肯定不同意。”
方海岂止不同意,特别斩钉截铁说:“想都不要想。”
又说:“我看高明是皮在痒。”
小年轻嘛,想出去玩一趟是正常的,谁叫人家现在有这个条件。
今年机票价格又降一点,各地都在积极兴建机场,以后航线只会越来越多,沪市到首都是一百块钱。
虽然还是大多数人一个月的工资,但做生意的人来说是拿得出来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更值钱。
赵秀云能理解孩子的心情,但轮到自己家上头就很难点这个头,夫妻俩看法一致,跟孩子说:“我们是不太同意的,但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禾儿得知结果也不意外,就像小时候分明知道不会允许,也要大着胆子问今天能不能吃两颗糖,反正问问又不吃亏,略有些失落而已。
不过这回跟高明说:“你说不准还会被我爸警告。”
猜得一点都没错,高明其实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因为现在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年纪,以后真结婚有孩子反而不能到处玩,所以才想着去一趟。
但对着方叔叔,什么话都不用说,只有老实应下来的份,被骂什么都是他应该的。
禾儿得知后,心虚地说:“你别生我爸气啊,我也不敢帮你说话。”
也不敢说是自己先动的念头。
高明拍拍她脑袋说:“没事,全推给我就对。”
不过两个人惋惜没几天,就收到首都那边的消息,来自张大山院长,说要举办莫如山经济会议,让他们也去学习学习。
第一届莫如山经济会议是八四年召开的,与会的都是国内年轻一辈的经济学者,由国家经济发展改革委员会牵头主办,此后都是在每年五月向社会征集论文,在六月份开展讨论。
按理,是轮不到他们参加的,架不住老师肯提拔。
这么好机会,别说是他俩要去一个礼拜,就是一个月,方海都哑口无言。
但心里有想法是肯定的,每天就盯着高明看,唯恐不能从他身上戳出窟窿来。
临行前又拽着耳提面命,说:“你要是不老实,知道会怎么样的。”
高明只差对天发誓,不过什么样的保证都没用。
上火车后松口气,那股子如芒在背的感觉消散点。
禾儿看着他这样子,好笑道:“你干嘛呢?”
高明一言难尽,觉得方叔叔警告他那几句也不适合讲出来,只是不经意低头看一眼,连汗毛都竖起来说:“没事。”
禾儿自以为能猜中,晃着他的手撒娇说:“就骂几句,没事的啊。”
哄人可有一套,还轻轻在他脸上亲一下。
可惜高明这会正是清心寡欲的时候,什么念头都升不起,抽抽嘴角说:“你论文改好了吗?”
每年的莫如山会议都会向社会各界征集论文,譬如第一届讨论的《价格改革的两种思路》等,为当年的新政策提供不少支持。
他们这次也是有所准备,为此在几封寄往首都的信里,已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张院长直言他们毕业没多久,就在课业上有所懈怠。
两个人的论文都是本行,一个写的是教辅书行业的市场,一个写的是私营进出口公司对经济的推动,和本次“经济多样性”的主题相吻合,又有大量的数据做支撑,可以说是有理有据。
不过做弟子的,想从向来严格的老师那里得一句好话,实在很有难度。
禾儿已经提前战战兢兢起来,说:“没想到现在不是学生,还有这种等着领考试成绩的忧愁。”
不过话是这么说,心里也知道能得到这样的提点是多么大的好处,有些正襟危坐,又期待着这次的收获。
高明也是,索性说:“咱们还是再检查一下吧。”
不然到老师跟前,还有得挨骂。
为此,从沪市到莫如山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上,两个人都没顾上说几句话,一个劲埋头学习,把虽有资料背了又背,生怕到时候哪个问题答不上。
这状态跟奋战高考的学子没什么两样。
哪怕到地方,都没停下来。
这次会议提供住宿,招待所住的都是与会人员,他们是以张大山弟子的身份参加,名字登记在册,手续办得很轻松。
前台只是有些惊讶道:“还有几天呢,你们这么早啊?”
禾儿来之前还存着提前来几天,可以转转的心思,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匆匆点头就到房间放东西,手头所有材料拿出来,打算给论文做最后润色。
两个人在学术上都很努力,连着两天各自闭门不出,这毕竟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会议,发言肯定是轮不上的,但要是有机会被各位专家点几句,也是件好事,因此更得有完美的论文交出来。
只有吃饭的时候,他们才有功夫凑一块,吃得还飞快。
禾儿不知怎么觉得他们这样怪好笑的,说:“我爸要是知道咱们到地方就开始改论文,一准没什么不放心的。”
别说做点什么出格事,拉个手都嫌浪费时间。
高明都觉得自己快出门的时候白被方叔叔说一遭,说:“等散会,咱们再好好转转吧。”
又说:“老师晚上就到,先过这一关吧。”
禾儿是万事俱备,只等老师,反而不那么紧张。
毕竟胸有成竹的人,什么都不怕,还有心情说:“听说山顶的日出特别好看。”
莫如山是景区,史书上有名,留下的传说不知道多少。
虽然没能去桂林,这儿也不错。
高明也畅想起来,说:“好,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
不过眼下,他们是顾不上这些的。
第26章 会议(禾儿) 第一更
张院长是当晚六点多到的莫如山, 有专车接送,他老人家也确实够这个级别,一来不少人都赶着问候。
张大山只“慧眼如炬”, 看到自己晚年收的两个小弟子, 招手说:“青禾, 高明, 过来。”
这么多业内专家, 目光不由自主挪过来看, 心里的反应都差不多, 好漂亮的小姑娘。
禾儿为朴素大方, 不施粉黛,正式场合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绑着低马尾,连首饰都没有, 手腕上一块表。
但任谁瞧一过去,就是那张脸, 艳若桃李, 不像做学术的人。
偏偏她就是, 知道这就是提点, 客气地自我介绍后,挪出点位置给高明。
他看着也没有学术的样子, 穿身黑不黑蓝不蓝的西装,连领带都齐整,长得高, 五官深,腰板正,看上去就挺一丝不苟, 沉默寡言,像哪个实验室出来的,也不像学经济的人。
但就这两个乍看跟经济不搭嘎的人,是张大山晚年收的两个弟子。
他是改革开放后回国任教,名义上的学生当然很多,但能得此待遇的亲传弟子恐怕没几个,大家都跟着打听他们在哪个研究中心。
等一听是出来干个体,表情都有那么些说不好。
倒是张大山挺得意的,说:“不错,经济就是要这样才能繁荣发展,各单位可不缺人才啦。”
他向来是大力倡导私营经济发展,对打破国营企业独大的僵局声音最大。
在场的人当然不会驳他的面子,才坐下来要吃饭,就盘问起禾儿和高明一些行业内的事情。
论起这些,他们可不会少话讲,禾儿是侃侃而谈培训班的创立和经营,就是余光里总留意着老师的表情,心想今天的成绩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倒是有位参会人员提出说:“老师是教书育人,可不是为挣钱的。”
言语之间不是太赞同。
禾儿做过万全准备,深知理不辩不明,语气上还是稍微平淡,不想显得像在大声反驳谁一样,说:“沪市现在普通高中老师的工资是七八十,即使是首都大学,普通教职工工资才一百。这个数不算少,但对大部分来说,要是愿意到外头去,是绝对挣得到更多的。放弃更高的工资选择教书育人,本本身就是品格,我认为更高的工资都是值得的。大家都是人,活着就要花钱,这和从事什么职业没关系,一个人不仅是自己,还有家庭,一味强调奉献精神,而不给予应有的待遇,只会使行业更畸形……”
可以说,她这段话和主流思想是相悖的,对于教师、医生这样的职业,大家一般都会赋予更多的意味,从某种程度上,希望他们是完人,只能无私。
当然,对从事这些行业的人,有更高的品德要求是对的,因为他们掌握着更多人的命运,但足够的物质基础,才能使人有心情思考更多,古人都说“饱暖思□□”,其实是一个道理。
未必人人都赞同这几句话,开会嘛,反正讲究的就是争,很快有人站起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饭菜上桌都顾不得,另一位老前辈打圆场说:“ 吃饭,先吃饭。”
张大山也说:“会议还没开始,力气留着过两天再用吧。”
再说下去,饭菜都放凉了。
禾儿已经准备好长篇大论,还觉得挺不过瘾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场合,坐下来长舒口气,就看到自己碗里多一只剥壳的虾,没说什么夹起来。
他们这一桌都是年纪差不多大,跟着老师或者长辈来见世面的,小年轻们挺有话说,很快就熟稔起来,只是奇怪道:“你们早到了吗?这两天好像都没看见。”
不然的话,彼此之间该打过招呼的才对,毕竟最近招待所住的都是来参加会议的人。
禾儿是挺实诚的,说:“老师布置了作业,一直在抱佛脚。”
说得大家都附和着笑,显然是有相同经历,聊着聊着就开始交换通信地址。
人和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相谈甚欢。
张大山对此还是很满意的,任何事情单靠闭门造车都不会有成效,不枉费他这两个名额谁也不给,单给他们留着。
只是心里满意,嘴上还是要骂的。
论文翻一页,骂一页,说:“天马行空,经济是再实际不过的事情,一切都要有数据分析,谁让你们写这么多猜测性的东西!”
两个人低着头挨骂,谁被提问都抖一抖,等这场“考试”结束,简直是如释重负,相视苦笑。
好赖是这关过去了。
禾儿的心活泛起来,刚从老师房间出来,就提议道:“外头走走吧。”
招待所靠山建,夜里头风还挺大,禾儿摸着手,觉得有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还有竹子被吹得簌簌响。
她突然吓唬人说:“说不准会有鬼跑出来。”
高明无奈摇头说:“幸亏赵阿姨不在。”
要搁小时候,夜里说“鬼”,起码得挨两下打。
禾儿赞同地点头,就见肩上多一件衬衫,薄薄的短袖,唯一能避寒的恐怕是那点体温,她看过去,男人只穿着一件汗衫,露出有力的臂膀。
明明都是常年锻炼,男人好像比女人更有腱子肉。
她忍不住伸手戳一下说:“啧,戳不动。”
指尖那点子力气。
高明把脸凑过去说:“戳这儿吧。”
他高半个头,手还得举起来,禾儿娇气起来,说:“举着累。”
这有什么难的,高明扎了个马步,视线难得跟她平齐,两双眼睛对上,禾儿已经忘记本来要做什么,扑哧笑出声说:“难怪我妈一天天说我恃宠而骄。”
老是批评她。
她再娇气,也是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高明心想,他也是甘愿的。
只牵她的手说:“再走走吧。”
绕着竹林一大圈,叫蚊子叮处五六个包。
禾儿拍着手臂,花露水洒一身,回房间以后掏出小镜子,爱惜照着自己的脸蛋。
她是爱漂亮的姑娘,从小到大,每天都要把辫子梳整齐才出门,从没剪过短头发,一头长发乌黑亮丽,这么爱赶时髦的人,一次都没想过要去烫个头发,毕竟现在街上很流行。
这会却梳着头发想,要不烫一个吧,卷卷的,好像更娇俏一点。
她琢磨着洗完澡睡,第二天又是跟在老师身后的一天。
张大山是经济学界泰斗,能结交他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会议本身的主力是中青年经济学家们,自然有无数问题等着问。
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最后都会变成争论,你来我往的,叫人收获颇多。
长辈爱提携年轻人,有时候也问问他们的看法,说不出不打紧,要紧是有想法。
禾儿是天马行空的想法多,人家敢问就敢说,来这儿,要是说些陈词滥调有什么意思。
一位经济发展中心的吴主任,对她的观点还是挺好奇的,问道:“教辅材料对教育行业发展的影响,说来听听。”
禾儿先是等老师的眼色,这才大胆开口说:“七七年恢复高考,新华书店卖《数理化自学丛书》,前一天下午排队,第二天早上才能买到,多少人是靠着这套书才能上大学的。一直到八三零年,这套书都是高考复习的主要材料。但实际上我们分析过,各校现在都是招生正常化,学校教的和几年前相比都更有难度,比如物理……”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教育在进步,市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辅导书,学习不是埋头苦读就行的,有的学生是一点就透,有的需要千百遍做题。
她自认念书颇有天赋,却没有聪明人的高傲,始终觉得只要肯念,聪明办法笨办法,最终都会从老天那里得到回报的。
说实在的,论研究高考,在场恐怕是她最在行。
不过吴主任觉得说:“唯分数论,我看也不大妥。”
禾儿实诚道:“可招生就看成绩啊。”
好成绩,意味着好学校,将来的工作有保障。
说功利些,除开少数人着实有学术上的大志向,大家也都是为柴米油盐在努力,尤其是农村地区的学生。
禾儿举例说:“我有位大学同学,毕业后回到县里工作。他们那儿有高中,高一到高三只有六十个学生,数学老师也教物理,语文老师也教英语。财政困难,民办老师都难招,分配老师更不要想。去年我捐助了一大批考卷过去,只等看今年的成绩。”
这位同学,指的就是杜鹃。
他们县本来是不用办高中的,可惜市里也是贫困市,高中招生有限,录取率比高考还低,县里不办,那就一年到头出不了两个高中生了,哪能行啊。
可就是办,条件都很简陋,连油印考卷都不要想,考试是发张白纸下去,老师在黑板上写题目,学生一边抄一边写。
禾儿去年索性把培训班的材料都寄一份过去,就是想知道,这些对于教育资源匮乏地区,到底有多少意义。
只等着今年的考试结果。
再过一个月,就能出来了。
吴主任推推眼镜说:“到时候你把成绩寄往我办公室一份。”
后头的话倒没有什么,但已经够禾儿高兴的了。
她有好消息,高明也有。
本次会议着重讨论了进出口贸易的部分,关于外汇民间汇款、汇率管理等金融问题,是改革开放以来的重点,尤其是深圳那边几个大动作,更是引人侧目。
高明就希望能在全国推行,哪怕是沪市示范性开展也可以,也沾点的特区的好处。
况且他们做进出口的实际困难也很多,批外汇的程序繁琐到一般人干不了这个,他要不是搭上翟家,公司发展也没有这么快,眼看管制上有希望放松政策,是大力游说,难得火力全开,谁提出反对意见就辩驳回去,倒叫那些觉得他是闷葫芦的人另眼相看。
当然,这些都只是讨论阶段,之后所有内容由会议委员会整理出来,交到首都去,具体政策实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已经算是很好的一步,这几天可没白来。
禾儿他们把老师送上归程的车,两个人对看一眼,心里都有默契。
接下来,总算可以好好玩了。
第27章 晚归(禾儿) 第一更
莫如山本来就是避暑胜地, 六月里头正适合旅游。
沿着山走,到处是遗迹。
诗文、石刻到处有,大概因为都在高处, 早年没遭到太多破坏, 这两年各地又都在开发景点, 重新上过漆, 红得鲜明, 一眼就看得到字。
仔细辨明, 还是能看懂其实意思。
禾儿走着走着说:“古人兴起就吟诗作赋, 咱们只会‘哇哇’叫。”
高处说“好高啊”, 看到花说“好漂亮啊”,辞藻匮乏。
高明还不如她会写毛笔字,很多字都不太认得,感慨道:“传统的东西, 到我们这一代很多就消失了。”
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现在都是西洋的东西当道,钢琴、芭蕾的, 像苗苗一样学国画还不少, 禾儿这样学过武生的, 就是稀罕得很。
她当初是迷上武侠小说, 觉得有意思才学的,虽然是每天上课, 不像人家要早晚练功,但打下的底子和她爸的教导,已经很够用了。
起码现在一个人在外面, 父母不至于太担心。
毕竟这年头,多少人在外头做生意没了命,杀人越货是常发生的事, 犯人不好找,无头案太多。
禾儿点头道:“中国人的东西比较好。”
别的不说,就京剧那个味道,听别的都不够意思。
她还张罗开来说:“以后我们有孩子,可以跟着小姨学画画。”
高明对所有和将来有关的事,都满怀憧憬,跟着说:“行啊,也学学琵琶。”
禾儿就是不太能静下心,摇摇头说:“那很辛苦的。”
好似现在就有个孩子一样,过早的担忧起来。
高明心里好笑又高兴,说:“嗯,太辛苦也不好。”
禾儿又要唱反调,说:“人还是要靠自己,不努力怎么行。”
怎么说,她都是有道理的。
高明不争辩,含笑点头,心想她这样疼苗苗,该叫用功也是舍得的。
忍不住夸道:“你一定是个好妈妈。”
禾儿骄傲得很,她觉得做父母是最不容易的事情,自己未必有把握,即使是她妈,好像也不是一开始就做得好的。
不是功课,可以慢慢学,生下来就是一场硬仗。
她胆怵道:“还是晚点要小孩吧。”
虽然连结婚都还没提上日程,讨论起这些倒是不含糊。
真是为时过早得很。
高明都不知道怎么答,说:“都可以,听你的。”
反正两个人有默契,他们是要相伴一生的人,毕竟是青梅竹马长大。
所以禾儿常常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她生在好的家庭,父母恩爱下耳濡目染,对感情的期待比一般人高。
但从没有一天生过“找不到自己要的那个人”的念头,命运优待她。
她难得唏嘘地说:“山上是不是有寺啊?”
名山出名寺,自然是有的。
就建在山顶,一共五座大殿。
踏进去,弥勒佛含笑望着你。
仿佛世人一切烦恼在此都有解。
禾儿几乎是感激地想,希望自己一辈子能这么下去,也给家里人求平安符。
高明当场放进钱包的,他身上的东西几乎都是她给挑的,本来是觉得男人的眼光好像都不大行,专买那些长得丑的。
不过自打周杨来沪市以后还有些改观。
再没有周杨这样会打扮的男生了,他长得也好,有几分风流倜傥,就是那种往街边一站,你觉得他随时要吹口哨的样貌。
用她爸方海的话来讲,就是多少长得有点“不正派”。
老一辈,都欣赏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觉得男人嘛,穿衣打扮得好像什么样。
禾儿倒是觉得人家这样挺好的,谁也没规定男生就要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更何况周杨做的就是极重视外表的工作,现在市里任何重大活动需要司机,一准叫上他。
各单位都没车,但凡要用车的地方,都是找出租车公司。司机们一个月能挣小一千,有时候还不止,一年下来就是个万元户。
怪不得回回招人,回回往上提门槛,现在是年纪、学历、特长,各方面限制都挺多的,比有些首都大单位都挑人。
想到这些,就想起上回培训班缺钱,人家还借了点。
禾儿掰手指头数说:“还差你的钱,我就是无债一身轻了。”
有钱也不是马上拿出来还,正常的经营总是要花销的,又有些新地方要花钱,林林总总,她当然是把高明的钱放最后。
这钱高明根本没想拿回来,眉头微蹙说:“我不要。”
讲过不止一次,禾儿都没答应,这次也是,摇头说:“不行,必须要给你。”
还没结婚,就是两家人,她妈要是知道都能给她腿打断。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换别人家高明也会支持,但他心里头就是不愿意,希望两个人不分彼此,难得发脾气说:“给我也不要。”
甚至赌气地想,干脆扔沟里算。
禾儿晃晃他的手臂说:“那你答应我的大房子什么时候能买?”
难怪古人金屋藏娇。
高明心想,自己要是有钱,也给她住,她就是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只可惜自己没有,摸摸她的头说:“听话。”
一般到这里,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禾儿知道他有时候也倔得很,叹口气说:“我妈知道一定会揍我。”
高明无奈道:“你瞒着赵阿姨的事情可不少。”
大姑娘,有些微小事都不一定会提的,总不能样样回家叫苦,有时候是解决完说一句,更多都是自己扛下来。
说得跟威胁似的,禾儿立刻瞪他说:“咱们是一个战壕的。”
别以为自己清清白白的,很多事长辈听了不知道该多心疼,劈头盖脸能给一顿骂。
高明举手投降状道:“都不说,都不说。”
两个人笑着闹着往山下走,又待了几天才回沪市。
离他们出门一个礼拜的承诺显然过去好几天,从报纸上看得出会议已经结束。
家里定的各类报刊都不少,方海破天荒每天拿着《经济新闻》看,看完说:“狼子野心。”
这是碍着吃早饭,小女儿也在,不好把话讲得太过分。
赵秀云虽然也忧心,到底知道孩子都有分寸,笑着说:“每天都有电话报平安,能有什么事?”
什么事,有也不会在电话里讲。
方海嘟嘟囔囔道:“难怪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赵秀云翻个白眼,说:“还不是女婿呢。”
想结婚可不一样,虽然现在处对象的人也都是奔着婚姻去的,家里头对此也是默认态度,可想娶她的宝贝姑娘,事情就得两说啦。
这态度才对嘛。
方海满意起来,抖抖报纸,上面他认得的字,看不懂的话不要太多,盯几分钟放下来说:“术业有专攻啊。”
苗苗好奇地看一眼,觉得自己也不大懂,背上书包说:“我上学去了。”
她今天有考试,得比平常更早到学校才行。
赵秀云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走远,这才说:“这个时间,王雪也该上飞机了。”
要说王雪,是家里搬到市里住之后,苗苗才交上的朋友,但感情胜过在家属院时认识的福子和白若云。
两家原来住一条巷子,后来王雪姐姐王梅的生意做大,现在俨然是市里头有一号的人物,就搬到大房子里去了,但两家因为孩子而建立的关系依旧良好。
王雪出生的时候,身上就有红色的胎记,脖子上一大片都是。
王家发达之后,就要想办法给她治。
八六年自费留学的政策一出来,王雪就被姐姐交给一位做生意认识的华侨,和妈妈一起到美国去治疗、读书,那儿的技术更先进。
两地相隔万里,交通往来都不便、加上治疗不能随意中断,王雪两年都没回过家,这次难得回一趟,还特意跟大人们说是秘密,要给小伙伴们一个惊喜。
算算时间,这会可不得在飞机上,还得在香江转机,挺麻烦的。
方海想起小女儿当时哭的样子,好笑道:“说不准见面还得哭。”
久别重逢嘛,哭一哭也是有道理的。
又说:“每个月都有信漂洋过海来,可见孩子的交情没断。”
少年情谊总是珍贵,别的不说,只看禾儿几个就知道。
做父母的,总是盼着孩子样样都好、个个都好。
赵秀云欣慰道:“是啊,王雪也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治得怎么样。”
说是在脸上打什么光,一个月要打好几次,估摸着是挺疼的,不过胎记太大,不吃这个苦不行。
当妈的人,真是见不得这些,有时候只盼着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就行。
夫妻俩是说着话,揣测着苗苗到时候有多惊喜。
倒先被老大惊一下。
禾儿推开院门就知道家里有人,左右看小黄也不在院子里,放轻脚步,猫着腰进去。
正打算躲起来看看屋里什么情况,就对上爸爸的眼睛,只能没好气道:“爸,您真没意思。”
方海目光越过她看后面,说:“一定没你们出去这半个月有意思。”
禾儿自知理亏,同情地看一眼高明,缠着妈妈说话。
赵秀云也听不了几句,知道他们是坐一夜火车,刚到没多久,挥挥手说:“洗洗休息吧,晚上再说。”
又看手表道:“老方,快点,我要迟到了。”
家里就一辆摩托车,方海碗一放就能走,夫妻俩一下子没了影。
高明长松口气,自觉地洗碗。
禾儿把碗筷收进去,靠着厨房的门说:“真是贤惠啊。”
什么家务活都会干,洗衣服、做饭、洗碗。
高明是孔雀开屏,语气平淡说:“我看你爱喝那个奶茶,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嘛。“
听起来就像是他会,禾儿惊喜道:“你给我做?”
反正魏浩然店里的东西,她是决计不再给花钱的。
高明点点头,“嗯”一声,不过说:“先去睡一会,过两天给你做。”
也就不枉他到处找人打听。
真是越看,越觉得能嫁给这个人不知道多好。
禾儿拉长语调说:“你不要总勾引我。”
这词用的,高明摇摇头说:“你妈又要说你文学素养不够。”
禾儿才不怕,骄横地说:“反正你不会说我。”
岂止是不会啊,是无有不应。
高明全是纵容,手上麻利干完活,这才回自己住的地方。
第28章 怀疑 第二更
高明现在住的是小麦家, 姐弟俩全部积蓄买的房子,只写姐姐的名字,也算她没从小白为弟弟操劳。
这栋房子是方家进城以后第一个家, 后来卖给他们换成现在的, 面积相对来说比较小, 不过三楼还是有三间房。
他住的, 是原来禾儿的房间。
家具都是后来添的, 只有一张小床、衣柜和书桌, 比较简单。
但感觉上处处是原主人的痕迹, 门后贴着两张香江电视剧的宣传海报, 还带签名,是赵阿姨原来在沪市电视台工作,负责引进业务的时候帮孩子要的。
墙上有一行小字,就五个字。
【我要做女侠】
十三四岁的时候, 禾儿最大的梦想是这个,为此还很花时间琢磨过, 世上究竟有没有轻功、哑穴在哪里。
稀奇古怪的念头一个接一个。
高明有时候都跟不上, 他是务实的人。
这会拉开书桌抽屉, 翻出自己的存折。
其实没攒下多少钱, 做生意总是要本钱,他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急起来反而会出事,叹口气又收起来。
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说:“努力吧。”
这种事, 是禾儿会做的。
她很擅长自我鼓励,好听话一串一串,好像从不害怕失败, 永远生机勃勃。
高明往床上一躺,手枕在脑袋后面看天花板。
老式的房子,都是尖顶、木头梁。
禾儿爱藏钱,在家还狡兔三窟,生怕哪天遭贼给一锅端,有一阵就藏在梁上。
侧过头,蒙着头,想着的都好像是哪个人。
高明不由自主笑出声,听见敲门声说:“在呢。”
大米一大早就出门就店里,看见人有些惊讶道:“这就回来了?”
高明含糊应,问道:“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要说大事,肯定是没有。
但有件事,大米心里是觉得有点奇怪的,本来也是要跟他说,这会拉过椅子坐下来说:“我姐最近不太对劲。”
小麦?
高明猛地坐起身,说:“哪里不对?”
都是些蛛丝马迹。
大米说:“我好几次去店里找她,店员都说她出去了。”
小麦平常可是舍不得少挣点钱的人,常说店里少一个人,就少接待好几个客人,几乎都是白天去,晚上才回来。
一次两次也就算,好几次是什么。
都是一起长大的,什么脾气能不知道。
光凭这句,高明就也觉得不对了,蹙眉道:“你没问她?”
大米点头说:“问了,她说‘你不是让我多出门玩玩,见见朋友嘛’。”
说得他好像是不情愿她出去玩一样,倒叫人没话说。
姐弟俩都是市区上的初高中,同学肯定有不少的,换个人说这话,都挺有道理的。
但高明一听,就知道是编的,说:“不大可能。”
可不是嘛。
还有句大米不好意思说,是月婷跟他说的,觉得他姐这阵子面含春色,倒像偷偷摸摸处对象的样子。
要说姐姐有意中人,他是一百个没话说,怕就怕是魏浩然,这人他是怎么都看不上,有些惆怅道:“我就怕我姐是又叫姓魏的骗了。”
那人,一看思想就不够端正,他姐看着是精明,可喜欢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让人失去理智,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高明心里也觉得魏浩然不行,配不上,想想说:“再问问吧,要真是,也别硬着反对。”
大米就这么一个姐姐,叹气说:“我知道。”
他又不是傻的,要是强硬反对,按他姐的脾气说不准更非要做。
只是这事,也不适合高明开口,反而得是禾儿,女孩子之间总是更坦诚,王月婷又不是个偷打听的好手,十有八九把自己套进去。
好哥们,话到这意思就很清楚。
虽然是一起长大,但大米要是有事找禾儿,也得找高明做“中间人”,反过来也是。
两个人嘀嘀咕咕几句,把这事定下来。
大米去工作,高明睡了一会,也起床出门。
禾儿到家之后其实没怎么休息,洗澡吹头发,一早上就过去,索性赖在沙发上半合眼,开着电视。
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睁开眼,看手表说:“吃午饭吗?”
中午十一点多,是该吃饭。
高明“嗯”一声,半蹲下来看小黄说:“好像没什么精神?”
禾儿一边穿袜子,一边答道:“夏天,怕热。”
冬天又怕冷,毕竟是十二岁的狗,连看人都没办法昂着头。
家里没人的时候,都给它开风扇吹着、开炉子烧着,觉得多半就这一两年,提起来就叫人伤感。
高明心想自己不该说这个的,转移话题道:“大米刚刚跟我说……”
两个人边说话,边肩并肩往外走。
禾儿把门锁好,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上头,说:“魏浩然可不行。”
他们一致都觉得不大好。
哪怕是朋友没得做,都得“多管闲事”。
禾儿当即应下来,说:“我晚上就去问问吧。”
毕竟宜早不宜迟,只是她这几天不在,肯定得先去单位看看什么情况的。
培训班是大事没有,暑假招生进行得有条不紊,以前大家都是上少年宫,但那儿有个缺点,虽然不收费,可是一个班的学生太多。
有条件的人家,总想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甚至有人来打听,这儿教不教特长,什么美术、乐器的。
只要有人想学,培训班就能把课开起来。
他们前期都是这样的,哪怕一个班只有两个学生都开课,要紧是口碑先做起来,之后的再徐徐图之。
现在一切事情几乎都在正轨上,禾儿操心的就是自己那些复习材料的事情,琢磨着要不去上杜鹃那里去一趟,看看这次高考成绩究竟会怎么样。
也不单是为宣传有没有效,她虽然在不错的家庭里长大,从小衣食无忧,但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总想着用有限的力量,为社会也创造出一些价值。
贫困地区的各项资源都很紧缺,肯读书的人更少,要是一个地方能多出两个大学生,稍微有点条件的家长看到希望,也会更愿意供孩子上学。
或许若干年后,里面也会有人像杜鹃一样,回到家乡做建设。
杜鹃出考卷拿到的那点钱,全用来买猪崽,什么经济专业的知识都抛之脑后,倒是用来研究母猪的生产发育,深感自己当年报错志愿。
其实她报的就是农业类专业,不过成绩太好,名校都有权利调档案,直接就把她挪到经管去了。
结果到最后,还是养猪。
可不容易,几个同学能给她弄点资源都帮上。
这个想办法批饲料,那个想办法介绍专业饲养员。
可以说既是同学,将来可见也是人脉,眼下社会就是这样,光凭一个人干不成什么大事,但这也是好事,又不是以权谋私。
杜鹃心里是感激的,时不时来信汇报猪崽们的近况。
哪头猪有几斤几两重,禾儿现在是都了如指掌,好像是自己养的一样。
学生也都是她的心血,看着教室里还有几天要参加考试的脑袋们,就有一种嫩芽要出土的喜悦感,成就十足。
禾儿只要往后门一站,学生们就会警惕起来,跟在学校里老师在窗外差不多,实在是她的威慑力太强。
毕竟成绩好的人,在他们面前比老师好像更是权威。
可以说,她就是培训班的金字招牌,闪闪发光。
哪怕人在,不做什么、说什么都叫人安稳。
像教务上的事情,其实都是由陈辉明负责,他既是长辈、又年纪大,但对着侄女也是客气,只觉得她是主心骨,毕竟很多事情自己没法拿主意。
禾儿一下午就是忙着签字、点头、听汇报,觉得自己怪有范的,直到月亮升上来才消停。
夏天天黑得晚,哪怕是七点,还是蒙蒙亮,最近市政还在控制用电,路灯都没舍得全亮,只靠着各家店里的灯,映在街边。
她慢慢往外走,知道高明今天不会来接,拐过两个路口到小麦店里。
到的时间很不巧,人不在。
员工都认得她,说:“我们老板下午就出去了。”
禾儿是听高明转述而已,这会自己心里都觉得不好,小麦从来是挣钱不辞辛劳,手缝里掉出粒沙子都心疼,怎么可能出去一下午。
她笑盈盈说:“那有说去哪吗?待会会回来吗?”
有个本来要说话的,叫另一个按住,两个人使眼色后,说:“老板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虽然没有答案,倒叫禾儿高看一眼,毕竟嘴巴严的讨人喜欢,要是有那种爱把老板的事情到处说的,才叫人烦。
现在这里职工挺多的,她也不是都认得,心里把人家样子记下来,说:“行,我就是送点特产来,既然她没口福,你们吃吧。”
说完就走,特意往魏浩然店的方向走。
泡沫红茶店就开在主路上,生意不知道多好,他一天到头全在店里头忙着,只要到吧台点单就能看到人,今天恰巧也不在。
两样加起来,叫人不多想都不行。
禾儿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往家里走,只觉得有些棘手。
第29章 担心 第三更
小麦的事情, 可以说挂在几个好朋友的心头,尤其是大米。
他甚至企图去跟踪,不过被其他三个人给压下来。
将来要是小麦知道, 指不定要发多大脾气, 哪有这样做事的。
这也不成, 那也不成的。
大米心情难免有些急躁起来, 说:“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 直接问呗。
禾儿拍板说:“我去问。”
要去问, 终归还是她最合适, 其他几个人点头附和, 只是表情都有些忧心忡忡。
她说干就干,手上的事情全推掉,正好把小麦堵在店里,一眼就看出不对来。
打扮得太好看, 不是谈正经事的端庄,反而有着小女儿家的娇俏。
论处对象, 谁都不及她有经验, 心里已经万箭齐发, 脸上没什么事发生的样子说:“你这是要出门?”
小麦一瞬有些慌乱, 下意识说:“没有啊。”
想想又补充道:“等下才去。”
禾儿顺着话问道:“上哪儿去?”
小麦摸着手链,镇定道:“和朋友看电影。”
禾儿佯装调笑道:“男的女的, 如实交代啊。”
小麦犹豫一下,还是说:“男的。”
又说:“也没什么,就是刚认识的朋友。”
从前是好姐妹的哥哥, 现在是朋友,她玩着文字游戏,觉得也算对答如流。
禾儿立刻摆出警惕的样子来, 说:“什么人啊?我们认识吗?”
小麦是不想撒谎,但还是能瞒尽量瞒,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以后再说吧。”
即使是好朋友,也得有分寸。
禾儿只是担忧道:“不是魏浩然吧?”
小麦都快把这个人给忘记,片刻怔愣落在禾儿眼里就有别的意味。
她立刻说:“哪怕你不喜欢听,这话我都得说,魏浩然绝对不行。”
小麦心想,自己的眼光倒没这么差,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只是想着确定再跟你们说。”
到时候,必然是特别特别肯定才能拿出来说,不然以后两家关系都难处。
禾儿也不强人所难,说:“行,那你小心点啊,有什么事马上跟我们说。”
说得跟要去见的是洪水猛兽一样。
小麦好笑又感动,说:“不是坏人,我又不傻。”
这倒是也难讲,不过禾儿不再追问,点点头说:“要保密吗?”
真要保密,这事反而更显得奇怪。
小麦无所谓道:“不用。”
当然,她是这么说,完全没预料晚上到家,弟弟就站在院子里,看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说:“什么人,看完电影都不送你到家门口的吗?”
语气很是挑剔。
小麦只被他这么冷不丁出现吓一跳,骂道:“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
她心都少半拍,连灯都不开,不知道以为在家里堵贼呢。
大米被姐姐骂,先是心虚,又振振有词起来说:“我不就想看看是哪个吗?”
换做是他这样神神秘秘,早被当庭审问,哪还要顾忌这些,可见最难的还是做弟弟的人。
小麦翻个白眼说:“有什么好看的,将来有机会,能叫你看到腻。“
又看他这样警惕,想起来王文屡屡看到他也是这样,嘴角抽抽,有些一言难尽道:“兴许是个你会‘很喜欢’的人。“
大舅哥,也不敢不喜欢啊。
她想到那个场面就想笑,落在大米眼里,和姐姐中谁的邪没两样,警铃大作道:“我认识的人?”
那几乎都是老同学,他挑挑拣拣,觉得一个合适的都没有。
他姐念书晚,基本都比同届学生大个一两岁,大家一般默认年纪大一点的男人会照顾人,同龄的男孩子总是有那么些莽撞不懂事。
他心里头已经扒拉出好几个影子来,哪个又都否认掉,说:“那可不行。”
知道是谁啊就在这说“不行”。
小麦对弟弟历来的态度就是长姐风范,推他一下说:“睡你的觉去。”
大米就知道是这样,又叮嘱两句,上楼的时候想,要让他知道是谁,非得给点苦头吃不行。
另一端,慢悠悠晃到家的王文正在吃宵夜。
王武是年前结婚,到现在有四个多月,媳妇李瑞芳怀孕正好快三个月,正在孕吐。
家里第一个第三代,钱花照顾儿媳妇不知道多精细,锅里总是有吃的,让她什么时候舒服点能吃两口。
用王武的话来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他都在这个家过上好日子,沾上光,一下子成有功之臣。
夫妻俩晚上总是一块吃点。
一大家子住,餐厅、客厅、厨房都在一楼。
王文要回自己房间也得从客厅过,他一进门,王武就招呼哥哥也吃,反正锅里有,两口子是吃不完。
自己家嘛,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王文坐下来还说:“等下我洗碗。”
时间留给人家小夫妻过日子多好啊。
李瑞芳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她是没见过哪家叫大伯哥干活,但自进这家门还真就是他一直照顾,还没张嘴呢,王武就说:“你还是回房吧,妈待会唠嗑回来,一准得说你。”
话音刚落,钱花就进门,看老大果然生气道:“吃吃吃,那是做给你吃的吗?”
王文一口汤不上不下,都不知道该不该吞,叹口气说:“得,我不吃。”
不吃,钱花还心疼呢,说:“你天天加班,单位都不管饭吗?”
王文脸不红心不挑,说:“最近是重要任务,没怎么顾上。”
饭肯定是吃了的,不过找媳妇这么大事,多喝两口汤又不过分。
钱花是絮絮叨叨,说:“忙忙忙,成天忙,我看你们单位有家有口那些都舍不得用,就单拎你一个……”
车轱辘话,王文都习惯,吃完碗筷一收就去洗。
要说老大啊,真是没得挑。
钱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该急,可再怎么样二十六了吧,连个着落都没有,她拍着腿长吁短叹。
王武赶紧带着媳妇上楼,他妈这些听得人耳朵都快起茧。
唯有王月婷快快乐乐回家,被妈妈揪住一通说,最后总结道:“你哥要是再不结婚,你可不能结了啊。”
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王月婷不知道,但她不在意,只把这个烦恼抛给男朋友。
大米确实挺愁的,心想未来大舅哥可是老大难,要是一直没对象,他可怎么办。
不自觉在心里琢磨,有没有可以给介绍的对象。
王月婷听完他的主意摆摆手说:“给介绍得还少吗?”
人家是压根不想,作为年轻人,她支持婚姻自由,反正大哥觉得快乐就行,只是有些叹气道:“我妈老这样,他都不爱回家了。”
总之找对象的叫人愁,不找的也让人愁。
只是两个人这会还不知道,他们的愁其实是一件事。
不过对要好的几个人来说,最在意的始终是前头的。
他们轮番上阵,旁敲侧击,小麦是坚决守口如瓶,多少让人有点不安。
尤其是大米,把方圆八里地的男人扒拉个遍,都没个结果。
禾儿看他着急,想想说:“要不叫我妈问问吧?”
几位长辈里头,小麦一向最信服赵阿姨,颇能讲几句实话。
大米觉得这主意也不错,正好还有个好机会,王雪这次回国,王家要办酒,规模不大,都是熟悉的人家,他们俱在列。
他郑重道:“那就麻烦你了。”
有事,总是禾儿好跟亲妈张嘴。
她这天到家就准备说,左右张望着有没有人。
一看就有事的样子,赵秀云寻思客厅里除开自己就是小黄,偷偷摸摸给谁看,说她道:“好好的,在家跟贼一样,做什么呢。”
禾儿靠过去坐,说:“妈,您最近看到小麦没有?”
赵秀云回忆一下,数着说:“前三天还是四天,她送小鱼干来过。”
人情往来嘛,有点什么好东西总得四处送点,大家平常都是这样。
不过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赵秀云不安起来,说:“怎么了?”
禾儿觉得这么说也有告状的意味,但还是说:“她最近好像在处对象,不过不肯说是谁。”
姑娘长大,处对象是正经事,但不能说的话,多少也是让人担心。
赵秀云知道她的意思,说:“明天吃饭我问问吧。”
禾儿抱着妈妈手臂撒娇说:“就知道您最好了。”
又转移话题道:“苗苗还在王雪家吗?”
赵秀云点点头,想起那天好朋友重逢的样子就好笑,说:“她那天被我们诓到机场,还以为自己是眼花,‘哇啦’哭得啊。”
都十七啦,还是这样,哭起来就收不住。
禾儿那天有事正忙,无缘得见,不过想想也正常,说:“没有走的时候哭得厉害。”
毕竟高兴和难过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不管当时是什么情绪,最近都只有喜悦,几个人天天凑一块,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反正到点王家有人送回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秀云倒是觉得点差不多,说:“你爸怎么还没回来?”
禾儿小声嘀咕说:“老夫老妻,黏黏糊糊。”
赵秀云要说她几句,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眼睛都亮起来。
禾儿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了。
第30章 冤案 第四更
赵秀云一是受孩子所托, 二是自己也担心,第二天吃饭的时候,王梅跟她打听说“小麦有没有对象”, 她答道:“应该没有, 你可以去问问。”
要按往常, 她十有八九先替孩子挡一挡, 好像都不喜欢相亲, 追求自由恋爱。
王梅也是帮人做媒, 私心里觉得小麦是太好, 要不是她自家的才十来岁, 都想抢回家做儿媳妇。
能干姑娘,总是抢手的。
她唠嗑的功夫问道:“小麦啊,最近都在忙什么?。”
二十五的年纪,要是连话头背后的意思都不知道, 就是白活了。
小麦含蓄笑道:“跟原来差不多,上班下班而已。”
花朵一样的年纪, 就该到外头多跑跑, 钱总是挣不完的嘛。
王梅也有一半是出于做长辈的关心, 说:“考没考虑个人问题?”
原来嘛, 小麦总是会应的,毕竟人家介绍的都是人情, 拒绝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现在是不行,她难得羞涩道:“在考虑了,还没定呢。”
时下都是这样, 不到要办婚礼的时候,大家都比较低调,生怕有个好歹, 不好说下一趟亲。
王梅也以为是这个意思,惊讶道:“那你赵姨还跟我说没有。”
小麦心里向来把赵阿姨当正经长辈,觉得还是应该去说一声。
吃到一半,跟禾儿换座位。
禾儿站起身的时候,小声感慨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赵秀云四十的人了,反而不像三十出头那么忌讳这个字,只认真夹菜,看小麦来还装着呢,说:“咋了?”
小麦是真不知道,看座位都离得不算近,跟赵阿姨咬耳朵说:“我快有对象了。”
合着是快有,叫几个孩子说得跟什么大事似的。
小姑娘认识条件合适的男人,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关心则乱嘛。
赵秀云自己也是,忙不迭问说:“什么样的人?多大年纪啦?”
小麦觉得要是说出来,好像都能猜出是谁,有些为难道:“不是想瞒您,只是想过阵子再说。”
哪怕是自己生的,赵秀云都没有对着她那样放心,说道:“不想说就不说,但就两样,为人要正派,对你要好。”
又说:“条件也差不多些,学历、家里总要都过得去。”
女人挑男人是道槛,嫁错门犹如投错胎。
赵秀云觉得这世道,对女孩子总是难一些,说:“你向来是不叫人担心的。”
就是这句,叫小麦陡然有倾诉的欲望。
她固然有朋友,但这件事也不知道跟谁提起,既觉得顺其自然挺好,又顾忌多多,犹豫道:“晚点跟您说行吗?”
吃着饭,人多,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赵秀云了然点点头,把注意力转移到王雪身上。
她的胎记已经消掉大半,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痕迹,美国的两年生活,把她的性格变得更为外向,从前总是留着长刘海的姑娘,陡然露出光洁的额头,连眼角眉梢都分明起来。
有一种由内到外的底气,是见识过更广阔天地的沉淀。
唯一没变的大概是交情,跟苗苗一个劲咬耳朵,上厕所要手拉手。
这几天是白天黑夜都一块玩,好像不嫌腻。
赵秀云眼睛瞥过去,跟王雪妈妈陈翠心对上。
两个从前要好的妇女自发说起话来。
陈翠心是陪着小女儿在美国,也是阔别故土,她年纪大,不像孩子接受能力强,只觉得外头连月亮都不圆,这会还感慨呢,说:“什么都有,电视、空调、冰箱、洗衣机,超市也大,街上一辆车接一辆,想要什么上唐人街买就行。可再好,也不是自家地方啊。”
过不惯,又不会说外语,只盼着能早点回国。
赵秀云都没去过,但要她说都是这么个道理,像老家再不如沪市繁华,夫妻俩也觉得那就是跟,问道:“小雪是刚考上大学吧?”
今天既是王雪的欢迎宴,也是升学宴。
陈翠心点头说:“对,按国内的说法就是高中留级一年,这不英语没跟上嘛。”
不然苗苗她们几个要好的女孩子该都是一届。
会考英语和会说是两码子事,赵秀云是对国外生活挺好奇的,多问几句。
一行人吃到九点多才散场。
小麦还惦记着刚刚的事,自发跟在赵阿姨旁边走……
方家是举家受邀,父女三个脚步慢慢缓下来,坠在后头走。
赵秀云这才肯开腔,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小麦也是头回倾诉感情上的事情,有些张不开嘴,不过还是说:“是王文。”
赵秀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半天才哑然失笑道:“什么时候的事?”
算起来,其实才没多久。
小麦怕她误会什么,赶忙摆摆手说:“也就是年后的事,以前我俩也很少说话。”
总感觉差着一个辈分,而不是一岁。
赵秀云是笑刚刚自己提的那几点,说:“他是个好孩子。”
当年在家属院,多少人羡慕钱花有这么两个好儿子,那真是千金不换。
就连她都感慨过,要是个个孩子都这么省事,十个八个不嫌多。
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缘分,说:“你毕业的时候,钱阿姨还想撮合你俩呢。”
那时候,小麦是想也不想的拒绝。
王文也是,谁能知道会有今天。
小麦都尴尬起来,说:“那会真没想过。”
只觉得就是月婷的哥哥。
赵秀云也不是故意要翻她糗事,略一思考就知道她的顾虑在哪,说:“谨慎一点是对的,两家以后总是要做亲戚,但人要是事事小心,有时候弄巧成拙。”
不如什么都不想,随着心意来。
小麦若有所思眨眨眼,半响道:“我知道了。”
有扭捏道:“您不觉得这样奇怪吗?”
她跟王文,大米再跟月婷,旧时叫换亲,体面人家都不会这么干的。
赵秀云倒是觉得亲上加亲挺好的,说:“周杨家不就是这样。”
要说奇怪,周杨他爸和他二叔,娶的可是他亲姑父的两个亲妹妹,一大家子向来叫得乱,住得近,孩子多,当年大院里有名的十兄弟,走的大排行,他行三。
其实他们老思想的人家,反而觉得还好。
只有年轻人见得少,寻思哪里都不大对劲。
小麦跟周杨来往少,想想好像也是,说:“嫁生不如嫁熟嘛。”
这话说得,既有道理,又有些讨骂。
赵秀云说她道:“找对象是要紧事,哪有这样随便的。”
小麦一向成熟、能挑大梁,少数几个人面前,才有晚辈样子,这会恭敬说:“我知道。“
又咬着嘴唇说:“我想着,还是先不说出去。”
赵秀云自然是帮她保密,细细又叮嘱几句女孩子的注意事项,把人说得脸通红,才给送进家门。
小麦一锁院门,禾儿就挪到妈妈边上,期期艾艾道:“您是不是不会跟我说?”
料得挺准,赵秀云点头说:“嗯,也别猜了,是个不错的人。”
连妈妈都这么说,真是叫人抓心挠肝,又松一口气。
尤其是大米,得知这件事后确认道:“赵阿姨真说人没问题啊?“
禾儿肯定地点点头,对自家妈有无限信任,同时又好奇道:“我现在真想知道是谁。”
岂止是她,剩下三个也一样。
不过做朋友要紧是相互尊重,尤其是别人有难言之隐的时候。
他们只能把这件事挂在心头,等着小麦主动开口,只是时不时要试探性问几句。
小麦是闭口不提。
但有的人是怎么都想知道,有的人压根不好奇,却偏偏撞上。
周杨这天不出车,上街瞎溜达。
他在沪市朋友少,平时没事都瞎走走,最近爱上拍照,一到休息的日子就举着相机满大街走。
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正想转身就走,几双眼猝不及防地对上。
都是认识的人,没什么好遮掩的,倒显得像在偷情。
小麦大大方方打招呼道:“你这是出门玩啊?”
周杨情愿自己今天没踏出过门,点点头,又跟王文问好。
三个人聊几句就分开。
周杨心想这事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跟高明、大米接触得比较多,平常还出来喝个酒、吃点宵夜,或多或少知道他们最近的烦恼。
但人要是明摆着把别人不想说的事情说出来,岂不是很讨人嫌。
论情分,他跟几个人都没到这份上,一下子有些左右为难。
心里揣着事,居然散步到大米店门口。
大米是做中介的,专门做房屋出租和买卖,现在职工已经不少,范围已经不拘泥于附近几条巷子,当然不用他这个老板到处跑,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房源,看他来搁下手里东西。
周杨是一下子又觉得自己不该来,脑子不甚灵光,打听几句小麦的事,就找借口走了。
熟料大米最近正因为姐姐的事情很警惕,上下打量他,忽然觉得自己找到答案,人一走,直奔去找高明,咬牙切齿道:“是周杨。”
高明没反应过来,“啊“一声,就听大米补充道:“最近跟我姐约会的人,是周杨。”
这个推测,听上去真是太有道理。
高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咱们猜来猜去,居然把他给忘了。”
大米都没想到是这样的窝边草,一时有一种哥们变姐夫的背叛感,万千思绪在心头,只化为一句道:“走,找他喝酒去。”
男人的愤怒有时候就是这么直接。
高明肯定是得陪着的,两个人烧烤摊上,一左一右把周杨夹在中间,大有今天谁先倒下谁是孙子的架势。
中间那个,今天又刚撞破一个“大秘密”,两边都不想背叛,生怕哪句话就泄露,只能埋头一杯接一杯喝。
三个人喝得苦大仇深,醉得都不知道东南西北,肩搭着肩,被剩下那点理智指引着到最近的地方——小麦三人住的家。
而小麦,刚刚被送到家门口。
趁着夜色和院门紧锁,王文沉稳道:“请问,我可以把追求改为恋爱吗?”
当然,他是心跳如雷,强装镇定。
小麦刚要点头,笑意凝固,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王文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看到三个醉鬼,心里划过一句话,原来天理循环,他的报应在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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