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和一辈子的相伴,我给不了◎

    清歌有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她抬眸对上面前那人的视线,那里没有别的多余的情绪,依旧如往常一般柔和而又温润。

    她不禁诧异, 难道楚晞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记起了除夜发生的事?

    似是看出她的愣怔,楚晞微微歪头一笑:“怎么了这是, 是还有事要与我说吗?”

    他的语气也一如既往,听不出任何异样。

    清歌忽觉有些失落, 嘴角勉强勾起,摇了摇头,比划道:“没有,那三爷好好休息,我先回屋了。”

    楚晞点点头, 目光温和:“好。”

    清歌没再停留,转过身快步往自己寝屋走去, 十数步的距离, 她却能清晰感受到身后那道紧紧跟随的目光,待她进屋关上门, 这才隐约听见隔壁传来门扉关合的声音。

    她舒出一口气,缓缓靠在门上, 脑海里思绪混乱。

    除夜那晚的记忆于她而言本就因醉酒显得支离破碎,这么久以来,她也下意识将这件事埋在心底,只当那次亲吻是自己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直到方才忆起, 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在期待楚晞能够说些什么, 哪怕是告诉她当时只是意外, 他不忍心推开她而已。

    在京城时, 素罗曾问过她是否对楚晞有意, 那时她下意识反驳,只觉楚晞不可亵渎,自己只能对他心怀感激与敬重。

    可如今远离了京城,她忽然觉得隔在她和楚晞之间,那看不见的屏障自动自发地消失了,让她在相隔数月再见到他时,不仅没有什么陌生感,甚至愈发想要靠近。

    意识到这一点的清歌,几乎一夜都没睡好,辗转反侧地,即便闭着眼,似乎都能看见楚晞温柔淡笑着站在她面前。

    之后一整天,楚晞三人照旧在屋里各自休整。清歌本来想多去陪陪楚晞,可因为前一夜自己内心的混乱,除了必要的见面外,大多数时间也都呆在了屋里。

    严弈见她不出门,便又像前几日那般带着零嘴吃食晃到她屋里,美其名曰谈一谈之后去越州该如何寻找那位神医。

    一说到正事,清歌自然也认真起来,将自己写下的所有记忆里有关那位神医的事迹、线索交给了他。

    “十多年前曾在霞丰镇的一个村子里施医赠药?”严弈看到其中一条,不由问道,“这一点应当很重要,但具体是哪个村子你可还记得?”

    清歌摇摇头,比划道:“我能记得霞丰镇是因为我家就在此地,但哪个村子我却没有别的印象,不过当时陪着神医一起去村子的是我娘亲,或许我曾经的家里能有一些线索。”

    “嗯,到时我们一定要好好找一找。”

    严弈点下头,又继续看向手里的册子,问道:“难道你真的一点记不得那位神医叫什么吗?”

    清歌沉默了下,抬手比划着:“我那时还小,只记得时常会在娘亲与爹爹的对话中听到师父两个字,而娘亲虽是医者,但并不是坐堂医,大多数时候都是旁人来我家求医或是她自己外出看诊。”

    她稍稍一顿,“总之,从娘亲那里我只能知道那位神医是位女子,医术精湛,心地善良。娘亲对她很是尊敬,两个人应当相差十余岁左右。”

    严弈叹口气:“这些线索都太宽泛了,最重要的还是她与令堂一起施医赠药的那个村子,只要找到这个地方,一定能问出更多的线索。”

    两个人之后又理了一下去越州后寻人的计划,很快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清歌送严弈出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她不由转头看去,就见时璋脚步极轻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时璋也注意到他们这边,匆匆关上门,转头朝他们走来:“清歌姑娘,严公子。”

    清歌瞥了眼那扇紧闭的屋门,抬手问道:“三爷在做什么?”

    自午膳后,她还没有再见过楚晞,而这个时辰,就算他在午歇,也应该醒了。

    时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看看并肩站着的清歌与严弈,垂眸后才道:“三爷午后一直没能好好休息,适才才到床上躺下,他还吩咐晚膳不必喊他了。”

    清歌一听,当即便抬手追问:“都好几个时辰了,三爷怎么才歇下,是身子不适吗?”

    时璋抬眸重新看向她,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巴。

    严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清歌见时璋犹犹豫豫地不肯说,眉头一皱欲要直接过去隔壁看看楚晞的情况,但没等她走出一步,时璋却急急地将她拦下。

    “清歌姑娘,三爷现在真的歇下了,之前,之前是……”时璋咬了咬牙,“是三爷觉得这两日歇了太久,离开寝屋到园子里逛了逛,又因为对镖局不太熟悉,找回来的路有些耽搁了。”

    清歌停住脚步,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他:“就只是这样吗?”

    时璋见她比完动作,忙点头:“当然是这样。”

    清歌心底仍旧有所怀疑,便继续比划着:“三爷若是要去园子散步,你为何不来问问我,我对这里要比你们熟悉。”

    时璋嘴巴一动,刚要回答,余光却瞥见另一边的严弈,他才记起边上还有这么个人,只好摇摇头说:“三爷以为姑娘在休息,就没让我去找你。”

    这倒是符合楚晞一贯的做法,清歌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抬眸朝着隔壁又看了眼,抬手对时璋说:“虽然三爷说不用喊他用膳,但还是备一些吃食热着,以免他夜里醒来饿着。”

    “姑娘放心,这些事我都明白该怎么做。”

    清歌虽然很想去隔壁看看,但到底还是担心会吵醒好不容易歇下的楚晞,纠结了一会儿终是送走严弈,直接转身回了屋中。

    时璋停在原地叹了口气,没有离开,反而反身回到了楚晞的寝屋。

    “你们在外面聊什么?”

    一走进去,里间便传来一道又低又缓的声音。

    时璋有些意外,快步走过去,看向床榻上靠坐着的人,问道:“爷怎么醒了?”

    楚晞缓了一口气,双眼微微合上,说:“自从来到这里,除了用膳以外几乎都在床榻上度过,哪里能轻易睡下。”

    时璋嘴角苦涩:“方才在外面绕了这么久,理当好好休息一下。”

    楚晞一默,并未接话,而是重新问了之前那个问题:“你们在外面聊什么,是和清歌在说话吗?”

    时璋顿了顿:“……嗯。”

    “都说了什么,听着似乎聊了一会儿。”

    “……没,没什么。”

    楚晞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时璋:“你好像心里有事。”

    这是一个肯定句。

    时璋不知该怎么回答,沉默片刻后只是点点头。

    楚晞淡笑了下:“什么事能值得你这般纠结?”

    时璋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忍不住道:“小的方才出门撞见了清歌姑娘和严公子一同从屋中出来。”

    楚晞一愣,摇头失笑:“清歌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小奕又是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三爷,”时璋不由打断他的话,“三爷应当明白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并非指责姑娘与严公子的行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楚晞轻轻挑了个眉。

    时璋觉得话已至此,索性直接道:“只是小的不想让三爷继续逃避而已。

    “之前用完午膳去散步,三爷本是想叫上清歌姑娘的,可一出门看见严公子进了姑娘的寝屋,三爷你便直接放弃,全然没有想去问一问姑娘的意思。

    “方才小的告知姑娘三爷出门逛园子走迷路,她直接追问为何我们没有去找她。显然,若是我们去找了,她一定是愿意先陪三爷逛园子的。”

    楚晞一直沉默着,听到最后才浅浅地弯了一下唇角,缓缓道:“我知道她会选择什么,可我不想她这样。”

    时璋一愣,不解道:“为何?小的在三爷身边伺候多年,对爷你的脾性总是了解七八分的,若说清歌姑娘在爷心里只是个普通女子的分量,小的绝不认可。”

    楚晞嘴角的弧度稍稍加深,可眼底却愈渐冷静:“清歌她在我心底……自然是不同的,也是因为如此,我更该为她考虑。”

    时璋摇摇头:“小的不明白爷这话是何意,既然爷承认在乎姑娘,为何在看出严公子对姑娘有意后什么也不做呢?为她考虑……又是何意?”

    “时璋,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个时候想不通呢。”

    楚晞笑意收了收,头缓缓向后靠去,平静的视线从自己的双脚上移至自己的胸膛,目光逐渐黯淡。

    他说:“清歌少时便失去爹娘亲人,她需要的是一个家还有一辈子的陪伴,严弈能够做到这点,而我……”

    他没再说下去,可静默的一瞬间,时璋却什么都明白了。

    *

    时间很快来到离杭的这天,清歌早早收拾好行装,严弈那边也顺利地将车马打点好。

    几个人来到镖局大门外,楚晞看了眼后边的马车以及前头单独的一匹棕色骏马,道:“小奕还是与我们一道乘坐马车吧?”

    严弈上前抚了抚棕马的鬓毛,回头爽朗一笑道:“楚大哥,我是来护送你们的,坐在马车里像什么话,我在前头给你们引路便好。”

    他说完便直接上手撑着马背,翻身跃上,丝毫不给楚晞再劝的机会。

    “好了,楚大哥清歌,你们也快上马车吧,天黑前,我们可是要离开杭州的。”

    楚晞见此,也只好作罢,转头看向清歌,道:“来,你先上去。”

    清歌原想先扶他上马车,可刚要抬手比划,却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可街上除了叫卖的摊贩外便只有为生计奔波的行人,并没有任何异样。

    “清歌?”楚晞见她愣着不动,不由开口问道。

    清歌回过头,却完全忘了要先扶楚晞上马车的事,顺着他掌心护着自己后背的动作,直接踩着马凳走上了车辕,等她彻底回神,自己已经坐进了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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