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自由换他的性命◎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就连方戎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姑姑。
“怎么,你不愿意?”玉仪轻声问道。
清歌回过神, 毫不犹豫地点下头。
“清歌!”楚晞惊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是要劝说什么。
玉仪一笑, 扫了眼屋里还处在震惊中的众人,说:“清歌, 你若是答应了,那以后可就得一直留在葵谷,到我身死,也得继续留在此地。”
说白了,就是拿一辈子的自由换取楚晞的性命。
清歌抿了抿唇, 这于她而言根本不必选择,孰轻孰重她从始至终都想得十分明白。
她再次点下头, 这一回, 楚晞直接走到她身边,开口阻拦:“你太过冲动, 我的病谁能比我清楚,我活不了多久, 你这样拿自己做条件,我不允许。”
楚晞的话提醒了清歌,她没有回答他,反而走回到位置上, 提笔写道:“神医, 我可以答应你, 但您能保证医治好他吗?”
玉仪扫了眼上面的字, 转头看向楚晞, 只一眼便道:“面无血色,体虚气弱,不时小咳,身上还沾染着药味,你这病怕是有好些年头了吧。”
楚晞闻言,朝她微微躬身,拱手回道:“神医医术高明,可在下也深知自己的身体无法支撑太久,清歌是知恩图报之人,我曾救过她,她如今也甘愿拿自由换神医的一句承诺,可这样的交易,在下并不认同,还请神医忘了清歌的请求,权当今日我们没有来过此地。”
清歌一听,面生急切,忙对着玉仪摆手,示意不要听他的。
玉仪这才仔细地盯着楚晞瞧,半晌后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合我心意,清歌为你与我谈条件,起码不是一厢情愿。只是,你用这法子拒绝了清歌的好意,可曾想过她会难过?”
楚晞一怔,抬眼不解地看向玉仪。
“你们是从京城过来的吧,千里迢迢,难道就这么回去?你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什么都无所谓,可你身边这些朋友呢,你可曾想过他们?”
楚晞心头一震,想反驳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样吧,我会尽全力医治你,若能保你性命,那我与清歌的交易就成立,她须得留下做这葵谷将来的主人,但若最后还是无法救你性命,那我与她的约定就此作废。”
话音落下,清歌当即转头看向楚晞,抬手比划道:“三爷,我们千辛万苦找到这里,你不要再拒绝了,而且越州本就是我的家,我也曾说过等你病愈,我会留在这里,既然如此,跟在神医身边总比一人无依要好啊。”
她曾经暗示过楚晞,问他等病愈后可否在越州待久一些,她当时想如果他主动提及要带她走,她肯定会答应,可最后他没有,甚至连回答的话语都模模糊糊的,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既是如此,那她留在葵谷还是盛家又有什么差别,起码这个地方还有人陪伴。
楚晞下颌紧绷着没有说话,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傅空青见势不对,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扶住他,低声劝道:“三爷,你忘了我们来此是为了什么吗,清歌姑娘一心为你,你莫要在此事上辜负她。”
清歌听不清傅空青的话,但她注意到楚晞在听完后抬眼看向了她。
那道目光依旧如往昔一般温柔绵长,可又比从前多了纠结与矛盾,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无奈与痛苦。
清歌不想让楚晞难受,可除了答应玉仪神医,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路可以走?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玉仪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喝茶。
楚晞看着清歌,良久,终是点下了头。
清歌舒出一口气,回身重新看向玉仪,她提笔写道:“神医,不知道您何时可以开始医治?”
玉仪瞥了眼方戎,吩咐道:“去将我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以后楚公子就住在那儿。”
“对了,还有,”她似有想起什么,“清歌的屋子也要离我近些。”
方戎怕是这屋子里除了玉仪外最高兴的人,他点点头,边应声边往外跑去:“放心姑姑,我这就去收拾。”
玉仪应下医治楚晞的事,却也没忘清歌的失语症。
“你这虽是心病,但也须得汤药配合医治。”玉仪思忖片刻,道,“这样吧,白日我先看看楚公子的情况,等入夜,你来我房中,我再单独给你诊治。”
清歌对她的安排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她点点头,又简单表达了谢意。
“早日将你医治好,也好听你唤我一声师父。”
清歌一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抿起唇角浅浅一笑。
玉仪目光不由放远,像是在回忆什么:“当年你爹娘出事,我正在外义诊,等赶回来,盛家……”
一声轻叹响起,玉仪又转头看向清歌:“总之,如今你回来了,也算是解了我多年的心事,我会好好教导你,让你能有一个小家。”
清歌对上她柔和的目光,从未觉得有任何依靠的她忽然感觉到安心。
方戎很快跑了回来,领着众人到各自屋中。
因为竹屋确实不够,最后除了清歌和楚晞外,其余几人都是二人一屋。
阿林与傅空青一间,时璋则和严弈一间。
清歌进入自己的寝屋,或许是很少有人留宿的缘故,屋里还残留着些许的竹子清香。
几个人今日过来并没有带什么行李,除了清歌随身带着的纸笔以及有关楚晞病情的册子。
因此几个人商量后,还是安排时璋驾马车去取回行李。
清歌带着册子离开寝屋,一出去,正好撞上另一边出来的严弈。
“你这是要去见神医?”严弈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轻声问道。
清歌点点头,这个时间玉仪神医应该已经在楚晞的屋中。
严弈走过来与她并肩而行,走了几步,突然低声问道:“你答应神医的条件……会后悔吗?”
清歌脚步一顿,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后悔,我来越州本就是想求神医救三爷,现在这个结果不正是我的心愿吗?”
“可你以后很可能再也无法离开这里,这你也心甘情愿?”
清歌淡淡一笑,继续比划着:“严公子应当记得清歌的身世,这么多年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这样的日子我虽已习惯,但当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期待有人能够解我孤苦。
“神医记挂着我,想留下我承她衣钵,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将来吗?”
严弈望着她无声的回答,沉默许久后才再次开口:“你既心甘情愿,那我自当无法再说些什么,只是可惜了,我以为我们还能一起回到京城……”
话未说尽,仿佛留下了无限可能。
清歌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只是舍不得分离,抬手宽慰道:“便是父母子女都有分别之时,更何况是我们,你不是还会来江南走镖吗,或许将来的某一日,我们还能再相见。”
严弈愣了愣,轻轻一笑:“嗯,有缘……自会再见。”
说完这话,两个人便没再继续停留,快步地朝着楚晞的寝屋走去。
楚晞的门外站着傅空青与方戎,严弈瞧见了,不由问道:“你们为何不进去?”
方戎解释道:“姑姑她诊脉时不喜有旁人在场,等一等她会自己出来告诉我们情况。”
清歌听出这话里另一个奇怪的点,但没等她抬手比划,傅空青便主动开口:“神医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她会先将病人的情况告知其亲眷,确定医治办法后才对病人说明。”
这倒是令人意外,清歌点点头,跟着在屋外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璋都取了行李回来,但楚晞的门却一直没有被推开。
傅空青最清楚玉仪神医的能力,时间越久,他的神色愈发严肃。
等待的时间无比安静,突然,清歌听见身后有人快步朝她靠近,她没来得及回头,一张带着青黑色面具的脸就出现在视线中。
“阿林,你问出来了?”时璋有点不解,“你身上还有伤呢,还是回去吧。”
阿林充耳不闻,站在清歌身边连步子都没挪动。
清歌一直很奇怪,就算她和他一样都不能说话,可他也不至于就此对自己这般亲近。
她想过拒绝,但阿林什么也不懂,仍然固执地跟在她身边。
傅空青瞥了阿林一眼,说道:“算了,就让他跟着吧,他这个样子也劝不走,不如随他去。”
方戎在一边观察片刻,问道:“这位公子……也不能说话?”
严弈说起阿林,态度一直不算太好,听见这话,轻哼一声道:“何止不能说话,他连我们说话也听不懂。”
“咦,还有此等病症?”
方戎双指捏着下巴,沉思半晌后说:“难不成也是心病?”
众人的视线时不时落在阿林身上,可他从始至终都只是默默地盯着清歌瞧。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打开。
几个人唰地一下齐齐看去,就见玉仪面色不大好看地出现在门内。
她抬头看向众人,惊讶道:“你们怎么都等在这里?”
方戎替大家解释道:“他们这是关心那位楚公子啊,都等着第一时间了解他的病况。”
清歌有些紧张地看着玉仪,可对方却并没有回看向她,反而目光一错,落在傅空青身上。她问:“过去都是你在医治他?”
傅空青的脸色看似平静,但仔细瞧去,仍旧能觉出一丝紧张,他微微颔首:“是,神医若有什么要问,尽管开口。”
“之前粗粗观察一眼,能看出他这是少时染上的顽疾,若是在当年及时下重药医治,应该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体弱多病。
“我清楚有些事作为医者不该多问,但当年他到底遭遇何事,当时又如何处理,不知傅大夫可否替我解惑?”
傅空青沉默了下,回道:“神医的要求,在下理解,但能否我们单独相谈?”
楚晞的身份还是不宜太多人知晓。
玉仪见过太多带着秘密的人,因此没有意外,颔首道:“那我们去隔壁详谈。”
清歌本想跟上前,可才走出一步,玉仪便回头阻拦道:“你们各自回屋吧,楚公子现在也已经歇下了。”
清歌无奈停住脚步,只能看着她和傅空青一同进屋。
方戎眨了眨眼睛,感觉到气氛莫名沉闷,便道:“差不多也是用午膳的时辰了,清歌,你能不能帮我打打下手?”
清歌回过神,自然不会拒绝。
“我跟你们一起去。”严弈主动请缨。
作者有话说:
终于补上了一点!!!明天继续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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