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换一命”◎
楚煜从玉仪屋里离开, 脸色平静,看不出有任何异样,路过楚晞屋外时, 他停顿片刻,最终还是径直走了过去, 回到清歌屋里。
“姑娘,你还没服药, 万不能下床。”
怀溪急切的声音传来,楚煜面色一变,快步走进屋中。
“怎么了?!”
屋里的三人同时转头朝他看去,床榻上那人更是直接白了脸色。
楚煜触到清歌抗拒的目光,心里一痛, 却还是迈着大步走过去:“到底怎么了?”
傅空青叹口气,说:“清歌不愿服药, 说要去看看三爷。”
“……”
楚煜熬过心头泛起的一阵酸楚, 看向清歌,淡淡道:“他还没醒来, 你现在过去只会吵到他。”
清歌却抬起眼,比划道:“我只要待在他寝屋外面等着, 我不要待在屋里。”
楚煜忍了又忍:“你现在发着烧,你怎么能在外面受风,乖,听话, 好好待在屋里, 等用过药睡一觉, 就会好了。”
清歌红着眼, 摇摇头, “楚晞呢,他怎么样了,我要知道他的具体情况。”
她醒来后就问傅空青有关楚晞的事,可他却闭口不谈,这怎么能让她安心继续养病。
她不愿和楚煜有什么交集,可此刻却还是为了楚晞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回答。
楚煜心痛难忍,他多么欢喜她能用除了仇恨敌视的目光看他,可偏偏这样的眼神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还在昏睡,但看上去比之前离开葵谷时要好些。”
清歌仔细地盯着他看,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楚煜忍着没有避开视线,与她在空中无声对视着。
“好好休息,等明日退烧醒来,我会让你去见三哥的。”他保证着。
清歌其实身体很累,这么一会儿都是硬撑着,听到这句保证,她嘴角勾了勾,身子一软便往后倒去。
楚煜眼疾手快,一下扶住她,缓缓将她放在床榻上。
傅空青和怀溪都不禁松一口气,前者看向楚煜,顿了顿,问道:“怎么样,神医有说什么办法吗?”
楚煜不经意地绷紧下颌:“没有。”
傅空青不疑有他,叹口气说:“我就知道,只能先暂时医治着……对了,昨夜那场火到底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闻言,楚煜眸光一暗,语气带着一丝危险:“不留一个活口的杀法,只有那个一直和我作对的人了。”
“你是说上次在江南刺杀你的那个?”
楚煜没说话,但显然算是默认这个答案。
想趁他在宫外将他烧死,呵,真以为他没有安排人在身边吗-
清歌用过药又睡了一夜,翌日醒来,高烧总算退去,她简单收拾了下自己,走到屋外,就见傅空青单手支颐坐在院子的石桌边,神色凝重。
她缓缓走过去,对方似乎听到了动静,抬头看来,有些意外:“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躺着。”
清歌比划着,又看了眼楚晞的寝屋,“神医还在里面吗?”
傅空青点点头:“神医一早便进去了,除了方戎外,也不让我们进。”
他说着,又见清歌神色不安,忙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三爷的情况昨天已经稳定下来,之后只要好好用药,一定能够恢复的。”
说到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底气,他的语气愈渐轻弱。
可清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异样,她默默走到楚晞屋外,靠在墙边一动不动地等着。
大概一刻钟后,玉仪和方戎从屋里出来,见她等在门边,皆不由问道:“你怎么下床了?”
清歌摇头,比划着:“我没事了。”
方戎有些不信,正要上前去探探体温,玉仪却目光一侧,制止了他。
“你是想进去看望楚三公子,对吗?”
清歌眼前一亮,抬手问道:“我可以吗?”
玉仪望着她,目光慈爱:“你可以进去,但你也须得顾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像昨日那样突然晕过去。”
清歌一愣,抿唇点下头。
等清歌进了楚晞屋里,方戎这才不解地问玉仪:“姑姑,清歌就算退了烧,也应该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些时日,您为何要答应她让她进去?”
玉仪回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平静道:“若是不应她,她也不会听话回屋躺着,倒不如让她进去见一面,也省的心里一直记挂着。”
“这样吗……”
楚煜回到院子时,先问了傅空青楚晞的情况,确定没有出什么意外,他这才朝着清歌的寝屋走去。
“四爷,清歌不在屋里。”傅空青赶忙喊住他。
楚煜一顿,回身看他:“那她在哪里?”话一问出口,他心里便有了答案,他转身往楚晞的寝屋看去,眸光微微一沉。
“她进去多久了?”他低声问道。
傅空青答道:“小半个时辰了吧,神医一出来,她便要求进去看他。”
楚煜沉默着没有说话,傅空青怕他多想,便起身道:“清歌担心三爷也是人之常情,她一心想要医治好三爷的病,眼见着快要成功了,谁能想突然来了这么一场火。”
楚煜听着这话,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这场火原本只是冲着他去的,可现在楚晞病情加重,连清歌也生了病。
傅空青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对,只好强行转移话题:“对了,你这一上午都去做什么了,问尧山,尧山不在,问怀溪,他只道不知。”
楚煜垂下眉眼,淡淡道:“没什么,去处理一些事罢了。”
傅空青以为是竹苑大火的事,点点头便也没再多问-
清歌在楚晞屋里待了很久,他的屋里格外热,玉仪说过,她必须要让他身体内的血重新活络起来。
不仅如此,这间屋里还有浓重的药味,口服的,外敷的,药浴的,各类的药几乎全用在了楚晞身上。
清歌其实很不喜欢这样封闭的屋子,尤其是她高烧才退不久,待得时间一长,她便能感觉到自己心口慌闷不已。可即使隐隐感到不适,她仍是没有立刻出去,拿着巾帕,一旦见楚晞额间流汗,便马上替他擦拭。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歌渐渐感觉到眼皮有些沉重,她点着脑袋,终是在第十几下时彻底歪靠在了床沿。
又过片刻,“咯吱”一声,寝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悄然无息地走进来,沉默地将床边的女子抱了出去。
等清歌再次醒来,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烛灯,满室静悄悄的,只她一人。
她这是在楚晞那儿睡去了吗,她这样子,只怕下次再想进去照顾楚晞就愈发难了。
清歌不由想到楚煜那张沉冷的脸,眸光淡淡,难掩感伤,索性抱着衾被翻身重新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院子里方戎与时璋都在炉边煎药,怀溪对时常的把控不是很好,只能在一旁研磨药粉。
清歌一过去,三个人同时抬头看来。
怀溪是楚煜亲口吩咐要时刻留意清歌的,他见她出来,立刻丢下铜臼杵跑上前:“姑娘,你饿不饿,小的去给你拿些吃的吧。”
也不等清歌拒绝或是怎么,他一说完,便转身往厨房方向跑去。
清歌无奈,只好走过去,在他原先位置坐下。
这捣药的活儿对她来说不难,之前在竹苑时她也时常帮忙,因此等怀溪回来,她便主动分担了一部分草药的研磨。
可没想到她还是太高估自己这两日的身体状况,低着头捣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便隐隐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当时她并没有多想,起身喝口茶,吃块点心补补体力,便又继续磨药。
可到了下午,她又一次替方戎他们捣药时,她忽然一下子眼黑,直接身子往前,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次晕倒彻底让楚煜心里的那根弦崩了,他将清歌抱到自己屋中,门外安排侍卫轮流值守,下令除非他应允,否则谁也不许让清歌离开房门半步。
清歌到夜里才醒来,一睁开眼,便见楚煜一脸阴沉地坐在床沿。
她看着他,眸中由茫然渐渐转为抵触。
楚煜被她的目光所刺,冷声道:“凭你根本救不活他,不要再浪费时间。”
清歌听着他的话,慢慢理解着他的意思。
他是想说她不自量力?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淡,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般望着他,手指轻摆:“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没有他,就没有我这条命,所以为了他,永远没有浪费一说。”
楚煜忽略心口的抽疼,脸色又沉几分:“如果我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弃救他,你愿不愿意答应我?”
清歌仿若听见了一个笑话,她愣愣一笑,再次比划道:“我只要楚晞长命百岁,你能给吗?”
长命百岁……
楚煜蓦然想到那日和玉仪的谈话,他咬牙:“如果我可以呢?”
“什么办法?”
“一命抵一命,我来换他。”
楚煜在试探,也在赌,他想到上一世对他从来低柔温顺的清歌,也想到这一世对他从来冷漠无情的她,他在等她给出一个答案。
清歌定定看着他的眼,手轻轻抬起:“好啊,你换他。”
她的动作随意,目光也带着轻蔑的笑,她根本不相信他能有办法医治楚晞,更不信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楚晞活下去。
楚煜心头苦笑,到底是他过去错得太多,所以这辈子要让她这么惩罚自己。可又能如何呢,从上一世她离去开始,他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权力也好,地位也罢,什么也都比不得她好好活着。
“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能从这间屋子出去。”楚煜从床沿站起身。
清歌一怔,一脸不可置信地抬手比划:“你什么意思,你又想囚禁我?”
楚煜低眸看着她那双藏着愠怒的眼,心口一动一动的,情不自禁地靠过去,俯下.身。
清歌没等来回答,却见他弯腰向自己靠来,两个人的气息逐渐靠近,她一下明白了他的意图,在双唇相贴的瞬间,她一下侧过脸去。
楚煜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意外,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满足,他重新直起身,嗓音微哑:“我不是囚禁你,我只是想让你养好身子,你不是希望楚晞能好好活下去吗,如果他能活下去,你却把身体熬坏了,以后谁陪他?”
他一顿,轻轻一笑:“好了,你歇息吧,我先走了。”
清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身上因高烧退去留下的酸.乏并未消失,她只能暂且待在这里,等到体力恢复。
她不信,楚煜敢真的把她困在这里。
翌日,清歌早早醒来,她望着陌生的床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楚煜屋里。她赶忙起身下榻,赤着脚便往门口跑去。
她先试着拉了一下门,“咯吱”一声,竟十分顺利地打开了。
她未来得及惊喜,抬眼却又见四个身着劲装的护卫牢牢地守在了门外。
“姑娘,请回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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