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兄,昨日夜里你可有听到什么声响?”


    “就是……像剑鸣一样?”


    “我知道灵田劳作辛苦,归来后十分疲倦,大家都是一夜好眠,我也累得很……”


    “但是我、我没有说谎,我昨夜真的听到了!我还去窗边望了,可是什么都没有……”


    “宁兄,你真的没有听到吗?我有点害怕……”


    “宁兄……”


    “宁兄?”


    宁平知双眼无神地转过头,看了看身侧瘦瘦小小的唐尧。


    “宁兄,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差……”唐尧神色担忧。


    宁平知定定看着唐尧的鼻尖,那里缀了几颗麻子,正随着唐尧的动作来回左右移动,时而变成褐色,时而被染上红色。


    宁平知越发头疼。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还要从七天前说起。


    那日,他如往常般在家中躺下,一觉睡到天亮,再睁眼却睡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屋顶上缀着成团的蛛网,隔壁床如雷的鼾声响在耳旁,窗外天色已白,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鸡叫。


    据说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都是真相。花了一整天,宁平知终于不得不接受事实——他穿越了。


    还穿进了修`真界。


    这种已被故乡编剧作者们写了又写的陈年老梗,竟然发生在了他身上,可见命运弄人,毫无商量。


    那鼾声如雷的舍友正是唐尧。宁平知从他口中得知,自己乃是归一宗新入门的外门弟子,说是外门弟子,不过是负责打理灵田灵矿的苦力。


    归一宗乃道门第一宗,内门弟子皆是万里挑一的天骄,自不会做除了修炼之外的事。故而挖矿锄草,清理打扫,各种琐事便所应当地落到了外门弟子身上。


    凡是分到外门的,多是灵根驳杂、修炼无望者,便是穷尽一生,大多也只得停留在练气期,不过稍比寻常凡人身强力壮些。偏“宁平知”是个倒霉鬼,才进宗门不久就一病不起,后来更是药石罔顾,整日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生机无多。


    归一宗外门弟子不计其数,宁平知病重旷工,根本无人在意。


    若不是唐尧到底不忍,没有把他直接丢出去自生自灭,反倒时不时偷些灵草回来给他吊着命,怕是没等他穿来,“宁平知”就魂归西天了。


    再说唐尧,人虽瘦瘦小小,性子也内向胆怯,却本性纯良,难得与宁平知脾性相投。七天过去,宁平知已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谁料就在今天,又一个意外降临在他身上。


    宁平知默然看着前方,唐尧那张放大的脸上,此刻正写着几行显眼的红字:


    【系统名称:不作死就会死


    状态:未激活(请激活后查阅使用详情)


    宿主:宁平知(新手保护期)


    激活倒计时:7小时21分18秒/17秒/16秒……


    温馨提示:请在倒计时结束前于男主顾烨面前完成首次作死,激活本系统,超时未完成,将视为自动放弃,宿主将原地死亡。】


    末尾鲜红的句号,滑稽地停在唐尧的鼻尖上,可宁平知完全笑不出来。


    今日他甫一睁眼,这几行字便突然出现在了视野中。无论他看向何处,都鲜红刺目地彰显着存在感。


    不作死就会死是个什么系统?


    男主顾烨又是何方神圣?


    作死任务是什么,具体又该怎么做?


    重要的是——完不成就原地死亡?!


    额角跳痛,宁平知盯着红字看了半晌,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冲忧心忡忡的唐尧安抚一笑:“无妨,只是有些累罢了,唐兄不必担心。”


    “要、要不然,你先偷偷去旁边歇会儿……”唐尧做贼心虚般东张西望,愁眉不展,“等这片灵田收拾好,怕是又要日落西山了……”


    宁平知顺着他的话抬头望去。


    骄阳烈日下,眼前一片广袤无际的田野,田埂纵横,阡陌交错,各色灵植点缀其间,不计其数的外门弟子穿着深蓝色弟子服,三两成群地躬耕在灵田上。


    更远处,云蔼浮动,五座山峰轮廓隐隐,重峦叠嶂,直插云霄,不时有星星点点银光闪过,更添缥缈——那里是归一宗内门五峰。


    唐神色向往:“不知何时能像内门的师兄师姐们一般,御剑在五峰间来去自如,便是能凑近些看看……”


    “那边两个,愣着干什么呢,活儿都干完了?”远远地,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吆喝道。


    唐尧脸白了白,忙拉着宁平知起身,一人握一把锄头,似模似样地干了起来。


    等那人走远,唐尧这才吐出一口气,悄声道:“那人是外门的执事长老黄忠……离他远点就对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宁平知看着眼前依旧晃来晃去的红字,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唐尧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埋头奋力锄起杂草来。


    日头正高,宁平知片刻便已是汗流浃背,双腿被热气腾得发软,他揉了揉缀满沉甸甸汗珠的眼睫,不小心蹭了点泥土在侧脸,便抬起衣袖胡乱抹了一把。晨起时生疏束在脑后的发髻早已散开,几缕发丝黏在鬓边,愈发难捱。


    看着那几行语焉不详的字,宁平知额角又抽痛起来,若是不激活这劳什子的系统当真要丧命,他该找谁去问呢?


    宁平知看向唐尧,正欲措辞,却忽然听见旁侧传来一声喟叹:“我说诸位,咱们在这儿面朝黄土背朝天,说是进了仙门,与凡人又有何异?”


    一人听后道:“我说陈老四,仙人都在内门五峰里住着呐。你若不想做凡人,也得有人家的本事不是?当年白真人一剑斩群妖,亲封镇魔渊,凭一己之力挽狂澜将倾,这才有了人间百世太平。若你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外门这一亩三分地早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喽。”


    众人皆笑,忽有人道:“说起白真人,自一百二十年前妖族霍乱平息,白真人竟不曾再出过宗门后山半步,有一个传言……”那弟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有一个传言说,白真人,已陨落了!”


    宁平知侧耳听着,却见余光里唐尧浑身一震,飞快瞟了一眼那说话弟子,又低下头,心不在焉地锄着杂草。


    那弟子话音落后,几人间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一阵大笑。


    “王麟,你整日都是从何处听来的无稽之谈,旁的也就罢了……白真人??你难道不知,一百年前白真人便已是渡劫期修为,何谓渡劫?半步飞升!放眼九州,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他会陨落?”


    另一人道:“哎哎,你们莫要笑他,王师弟是新人,不知道也寻常。当今天下,灵气凋敝,仙道难昌,化神修士已是寥寥,白真人更是千年来唯一修至渡劫之人,如此仙道巨擘若陨落,归一宗怎可能无声无息?”


    “正是,要论道听途说,我近来听到一则消息,应非空穴来风……”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名唤王麟的弟子脸涨得通红:“这些我都知道,我说的——”


    然众人已至兴头,自无人再听他胡说八道。


    “前几日我去城中采买,遇见了谢长老,你猜如何?果如传言那般,谢长老每年此时,都会亲手在城中栽下一柳……”


    “月前掌门突破化神,那日雷劫你可见了?当真令人心神剧动,我只看了一眼,几目不能视……”


    “不知赵真人何时出关,几年前偶然惊鸿一瞥,真人风采依旧……”


    越来越多的外门弟子汇聚过来,分享各自所得八卦,聊得热火朝天。


    宁平知耐心听了半晌,从众人的聊天中听到了许多陌生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听到“顾烨”两个字。


    “男主顾烨”若是主角之意,此人无论如何不该没人提到才是。


    想到这,宁平知犹豫再三,轻轻扯了下身侧一名弟子的衣袖:“那个……请问这位师兄,可知‘顾烨’又是哪位真人长老?”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沸反盈天的灵田上空陡然一滞。


    宁平知被许多双齐刷刷投来的视线看得莫名其妙,不等他开口询问,那被他扯住衣袖的弟子仿佛见鬼一般,忙不迭扯回了自己的衣袖,落荒而逃。


    宁平知愣愣又抬头望向其他人,谁料他眼神落到谁身上,那人便白了脸,低着头走去了一旁。


    很快,方才还嘈嘈杂杂的人群散了个一干二净,就连一篱之隔的灵田都没了人影。


    “这……”宁平知满心不解,只好向唯一还呆在原地的唐尧投去求解的目光。


    唐尧却也是抖抖索索,他左顾右盼,望天看地,似乎生怕何处飞来横祸,半晌才白着脸道:“你……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个名字,日后可千万切记,切记莫要再提了!”


    宁平知道:“此人难道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唐尧眼神复杂,低声道:“自然不是,非但如此,顾烨……”他猛地捂住嘴,瞪大眼四下望了又望,半晌才松了口气,改口道:“顾真人他……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凛若高山深雪,几非凡俗中人。”


    “遍寻整个玄真大陆,再无一人能如他一般。”


    唐岚神色既慕且惧:“生而筑基,十年结丹,二十年成婴,四十年化神,就在前不久,雷劫再至……渡劫期圆满,已是半步飞升!”


    “白真人千年渡劫,而顾真人他,至今不过一百二十岁……”唐尧吞了口唾沫。


    唐尧看了宁平知一眼。


    宁平知莫名地眨了眨眼:“怎么不说了?”


    唐尧脸上的麻子和嘴唇狠狠抖了一下:“旁人闭一次关的功夫,他已是玄真大陆与白真人比肩的修士,如此可怕的天赋,你竟毫无所感?”


    宁平知更奇:“你们就因此而惧怕他?这有什么可怕?”


    唐尧连比了两个“嘘”,急道:“小点声!小点声!!”


    宁平知不以为意:“又不是真成了仙的仙人,难不成他还真能听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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