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之前高得看不见头的垃圾山,这里只有几个小土包,人们在忙着分捡今天的收获,看起来忙碌平和。


    所有的垃圾都被人特意搭建成了一个拱形,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在最底部有一个小口子,像是供人出入的门口。


    林秀低头,又抬头,反复了几次,她用脚去踢地上的黄土块,用力点力碾碎了它。


    混黄色的土粉末被封一吹就卷向了另一侧的远方。


    “沙尘暴来了,别收了快躲进防护里去!”


    “呼——呜——”


    熟悉的风声和沙尘袭来,这会还不算大,林秀眯着眼逆风看出去,那个不断壮大的黑灰色竖线,就像准备进攻的魔王又在召集自己的手下。


    “你们是今天新来的吗?!”


    有个年轻人逆着风冲他们喊,林父失措得点了头。


    “快过来,跟我来,先来我这里躲一躲!”


    年轻人喊着,一胳膊又把林秀抱了起来。


    这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毕竟上辈子小时候的记忆,她根本记不清。


    年轻人带着他们钻进了其中一个铁棚子,林秀被他放在中间,他指挥着林父:


    “快,你按住另外那边的铁板,”他又看向林母:


    “你按住另一边。”


    “好。”


    他们迅速地坐在年轻人说的位置,手往下一压,紧绷的肌肉突显。


    外头的风声越来越大,沉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转。


    年轻人似乎是想缓解这种氛围,故意开口问:


    “小姑娘你几岁了?”


    问她吗?


    林母马上接了话:“十四了,叫秀秀。”


    年轻人愣了下难以置信说:“开玩笑的吧?这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


    这似乎是个禁忌,林父和林母的脸都沉了下来,嘴唇抿地死死的都泛了白。


    年轻人也注意到这点,快速改口说起别的事:


    “你们今天刚到这?这回人多吗?”


    “挺多的,”林父低声说:“才到没多久。”


    “这样啊,那我给你们讲讲这儿的规则吧,”年轻人开玩笑地说:


    “你们算是运气好,要是倒霉的走去食人区那边,别说规则了,能留个头都是命好的了。


    要是走到了商人区那边,不付出点代价,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如果去了疯人区,能不能完好无损走出来,就全看黑老大心情,


    还有中心混乱区,那是飞船固定投放点,垃圾最多也最危险,每周五下午是那里最危险的时候,因为通常各恒星的飞船都是在这个时间进行投放。


    对了,这,也就是我们现在在的地方,被称为流浪区,不过我们自称为——拾荒者。”


    他带着自豪和热情向他们介绍道:


    “在这里人们不得互相算计,不得殴打别人,我们就像是一家人一样,要互帮互助,一起抵御外敌,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得更久。”


    “听起来很好。”林父干巴巴地赞同,但他真的不相信每个人都能做到。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相信。”


    年轻人怂了怂肩:“这你就不懂了,这一切都来自于肖爷爷。”


    “肖爷爷?”


    “对,”说到这个词,年轻人脸上的线条一下都柔和了起来,就像提起自己的家人般轻松:


    “以前的这里不是这样的,以前这叫贫民窟,只有最最弱的人会被赶到这,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谁都可以欺负,直到那群孩子长大了,里头有一个得到了一个能力…”


    林父肯定说“蓝星人。”


    “对,”年轻人继续说:“他得到了一个团队契约,只要加入这个团队就必须严格遵守团队每一项条款,一旦违规就会被逐出团队。


    我刚才说了,会来到这的人大部分是因为其他区不接收,一旦被拾荒者区再驱逐,运气好的找到些小投放点苟延残喘,要是运气不好就直接埋在这沙土之下了。”


    “原来如此,”林父这才了然,既然有规则牵制,达到现在这样明面上的和平并不难:


    “那我们要怎么加入拾荒者?”


    “哦,这个啊,”年轻人很随意说:“等下我带你们去找肖爷爷只要在他那记下名字,就算是加入我们了。”


    “那可太好了。”林父长久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就跟放了气的气球松懈了下来。


    “别放松那么快,”年轻人提醒道:“这儿的夜还很长,对了忘了说,我叫王东,等沙尘暴停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下暴雪,可能还会有冰雹。


    你们来的时间不太巧,正好碰上冬日,大概过上一个月,会到春天,温度最舒适的季节,这个星球上原生动物横渡到另一边大陆的时间,如果你们运气足够好的话,今年春日就能吃上肉了,再下个月就到夏季,最苦的就是这会了,高温持续缺水,秋季更难点,沙尘暴一天刮到完,天天在吃土,四个季节如此反复……”


    王东就几乎没停过嘴,他对说话这件事非常热衷,即便没人回应他,他也能自己讲个不停。


    林秀倒是听得很认真,以前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偷听隔壁家老太爷给自家儿孙讲故事,要是碰上人家家有好事的时候,还能尝上点好吃的。


    不过还没到饥荒的时候,他就去世了,林秀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家办了一场很大的葬礼,煮的甜汤稠地跟米饭似的,甜进人骨头里。


    “好了,看样子是停了,”王东松开一直压着铁棚的手:“走吧。”


    他直接站了起来,两只手往上用力一顶,那铁棚就跟盖子一样被打开了。


    同时涌进来的是一大滩冰冷的雪和骤然降低的气温。


    林秀猝不及防被冻了个结结实实,战栗着说了句:“好冷。”


    “哈哈,”王东笑了两声,把自个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林秀身上:“先穿我的,我们走快点,等到了肖爷爷那叫不冷了。”


    肖爷爷?


    林秀好奇地转动脑袋,世界被一张纯白的毛毯覆盖,安静的雪花落在她头上,脸上,眼睫上,冰冷的触感就像一个轻柔的吻,转瞬则逝。


    “你看那,”王东指着光点的地方:“就在那。”


    他们越走越近,和火光一起逐渐清晰的,还有人们的说笑声。


    王东在他们准备进入之前夸张地喊了一声:


    “欢迎来到拾荒者之家!”


    坐在火堆前的人就像接收到了信号,猛然站了起来欢呼高声应合:


    “欢迎来到拾荒者之家!”


    林秀退缩了一下,又被人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吸引,新奇地看着他们。


    林父林母一开始也被吓住了,反应过来以后也跟着笑了,他们拉着林秀对着人群们鞠躬道谢。


    人群却让开了一条通道。


    在火堆的后边,坐着位老爷爷,柴火烧燎,烟雾摇拽,模糊了那双银白色的眼,他朝林秀看过来的眼神像穿越了时空,粉碎了阻碍:


    “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林秀。”


    林秀没有半分犹豫,真挚地回答。


    “欢迎你到来。”


    他靠坐在了椅子上,发出了一声释然的叹息,又问:


    “那你们呢?”


    “陈福。”


    “刘萍。”


    王东讶异地啧了声,他还以为这是一家人。


    “也欢迎你们的加入。”


    等肖爷爷说完话,王东才迫不及待问陈福:


    “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陈福脸颊的肌肉鼓了起来,显然他咬紧了牙关,紧张地厉害。


    刘萍急忙来给丈夫开脱:“秀秀是我们抱养的,她一出生就是劣等基因所以就被遗弃了。”


    王东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瞧着确实不大聪明。”


    林秀眨了眨眼,她似乎还没明白对方是在说她。


    一号先气了个半死,胆敢欺负它宿主?不行不行:


    “宿主,他在骂你。”


    “嗯,”林秀在心里回应:“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还没反应?


    一号震惊了。


    可是对林秀来说,这样不痛不痒的事情根本没必要她开口去跟对方争吵,她阿奶说过,谁先急了谁就输了,要沉得住气,怼得不换气。


    “走吧,”王东招了招手:“我带你们去找两件衣服。”


    营地上方搭了个大型的架子,用来挡风的东西什么都有,就跟垒石头窑红薯一样,反正有个缝就拿差不多体积大赛过去。


    头顶不知被唯一一张完好的白色物体遮掩,火堆除了前头那堆大的还有不少小落的。


    不过这些火堆…林秀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仔细看燃烧的物体,那不是她熟悉的木材,是一只只密集的白色虫子,甚至还在蠕动,那种蛋白质烧灼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大脑。


    “怎么停下了?”王东看她一直在看火堆解释说:“那是白虫在这很多的,这玩意就是害虫,会啃食金属物体,不过它们作为燃料倒是可以烧很久。”


    林秀听着这个解释,直接了当地吞了下口水,肚子还适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咕噜声。


    好家伙?


    王东紧张地扯了下领口,这姑娘是…看白虫看馋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头皮发麻,不是,那玩意虽然它不脏吧,但是看着慎人啊,反正他就是喝一辈子的营养液也不可能去碰那破虫子的。


    王东把那些恶心的想法丢出自己的脑袋,硬着头皮劝:“秀秀,咱别看了,还是快走吧,你不是冷吗?”


    林秀收回视线,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跟在王东后头。


    不是吧,王东心里抓狂,她是真的垂涎白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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