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林秀转溜着眼珠子,不时往火堆上瞟,王东看她这样简直是胆战心惊,在她刚开口的时候就急匆匆打断她的话:
“白虫是重要的燃烧材料,我们收集了很久才有这么多,这个冬日还得靠它过呢!”
好吧,林秀耸拉下脑袋。
火堆前烤火的大叔听见了,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
“嘿,王东你小子,这玩意多得到处都是抓都抓不完,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稀罕玩意了?别忽悠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来,过来。”他朝林秀招了招手,脸上带着林秀很熟悉的笑。
那是隔壁阿叔逗小狗的笑容,每次他把树枝扔得很远很远之前就是这样笑的。
“干什么?”
林秀警惕地问。
“你不是对白虫感兴趣吗?”他说着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一只手从一边的铁箱里抓出一把白色蠕动的肥虫子:“拿去。”
“咕嘟。”
不会吧…王东忌惮得退离了林秀一米远,他听得很清楚,那姑娘肯定是馋得吞口水了!
不是吧,她不是今天刚来吗?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居然看着虫子流口水。
林秀眼里闪着光,雀跃地问:“真的给我们?”
“骗你干嘛,”大叔乐了:“随便你拿,这玩意多得很!”
“就是,”坐他旁边的大妈也跟着笑:“这东西一到季节就爬得到处都是,我们手慢点整个营地都要遭殃,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随便拿。”
这样一听她总算放心了,林秀按耐不住性子走上前去,那一捧虫子还在大叔手里爬动着,有些已经掉到了地上。
林秀先是蹲下来小心捡起了地上的白虫,这些可都是能吃的东西,又欣喜地从大叔手里接过了那些虫子。
看她真敢拿起来,大叔挑了挑眉一拍手喊:“不错啊,小姑娘,胆子不小,不香有些人啊,在这这么久了,连只虫子都不敢抓。”
他啧啧着摇了摇头,明显意有所指。
林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王东正站在离她老远的地方一脸惊恐。
他在怕什么?
林秀开口他,又看了看手里的虫,怕,虫子吗?
她想起以前在拿着一根杆子大晚上到处去粘知了猴,要是能捡上一筐就找个地方,架起火架烤,要是讲究些的,还会把头拧上转一圈和内脏一块去掉,那样肉会少很多,但味道会更好吃。(吃野味是不对的,不准模仿。)
还有蝉蛹,这个最好吃,要是油炸的能香地人满心满眼都是这一小块肉,馋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呲溜。”
林秀又咽了次口水,大叔迟疑了:
“你饿了?我这还有一只营养剂你…”
林秀摇了摇头问:“有铁网吗?”
大叔还没明白,毫无防备翻了一个铁网子给她:
“咋了?”
林秀:“有盐吗?”
“啊?”
大妈接了话:“有,不过放好久了,你要那玩意干嘛,现在营养剂里头什么营养都有,一管子下去一天都不用吃东西,多方便。”
原来…林秀迷茫地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呆滞,未来的人是不吃饭的,他们喝水就饱了!
怎么感觉比她们那会还惨。
“呐,”大妈翻出灰扑扑的一小袋:“你要做什么啊,小姑娘。”
林秀没说话,从地上捡起四根铁棍子,扎在了火堆上头,铁网往上一放,这些虫子就撒上满满一铺。
所有人都惊呆了。
唯独一开始就察觉了她意图的王东默默背过了身去,他才不要看人吃虫子。
“这玩意…这玩意…”
大叔话都说不清了,还是大妈一拍大腿:
“不能吃啊,这东西。”
“对,不能吃。”
林秀没理,刘萍赶紧开口给她开脱:
“她就是觉得好玩,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我们也搞不清楚她有时候在想什么。”
林秀懒懒掀起了眼皮,瞅了眼其他人。
没想什么,就是想吃,明明很好吃,他们非说不能吃,哼,就是不想给她吃。
林秀拿着根小铁棍忙碌地把试图往外跑的白虫赶回去。
一开始,他们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和平时闻到的味道都一样。
直到林秀细致地把盐粒均匀洒在每一只白虫身上。
一切发生了转变,你很难去形容此刻鼻端闻到的香味,它就像你反手去抓背上痒的地方,但你很快会发现无论你怎么努力从哪个方向都无法阻止那种难耐的瘙痒。
“咕嘟。”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越来越多。
大家的眼睛就跟粘在烤网上了似的,什么理智都是不堪一击的纸片,满脑子都只有烤架上冒着油泡的白虫。
谁都知道,唯独拿起来真的知道是什么味道,他们才能死心,可谁也不愿意先动,都盯着别人,看谁先做这个第一个下手的勇士。
再撒一次盐,林秀拿着铁棍碾开一只白虫。
“咔擦。”
很酥脆的断裂声,白虫露出晶莹的肉丝,和已经烤到焦黄的表皮不同,它里面全是那种白乎乎的肉。
应该熟了,不过林秀不敢肯定,又开始翻烤。
这下大叔憋不住了问她:“这还没好吗?”
林秀:“快了。”
几分钟后,林秀用另外两根棍子挑起了铁网,大伙的眼睛就跟着一块走了,铁网稳稳当当落在一块干净的雪面上。
“刺啦——”
白色烟气蒸腾而起,遮挡住了林秀的视线,一只手以惊人的速度趁这时飞快闪过,等到雾气散去,网面上明晃晃缺了个角。
林秀心知肚明,不过她没问,而是用小铁棍很认真得把白虫分成了几分,她指着最多的两份跟喊陈福刘萍:
“爸妈,快来吃。”
他们互看了一眼,明显有几分犹豫,他们倒没拒绝,就是委婉说:
“秀秀,你先吃吧,我们看着你吃,你吃饱先。”
林秀歪了歪头,这玩意就是零食,吃不饱啊。
她又看向大叔,指着稍小的一份:“叔,吃。”
大叔面色古怪,面皮憋得涨红,他一张嘴先倒吸了口冷气:
“吃,叔吃。”
他说完,完全没有刚刚的嫌弃,大把抓起就往嘴里送。
缺的那一角的痕迹,刚好和他现在抓出来的一模一样。
“大娘,”林秀一个个人喊过去,有的人过来吃了,有的人还是不敢。
吃的人都啧啧称奇,白虫烤的很干,但里头又很润,那一口不够塞牙的肉出奇得弹牙,再加上那种特殊的金属香味,怎么一个绝字啊。
陈福和刘萍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抗住,加入了吃虫大军。
唯独王东躲在最远的角落,全身发抖嘴里念念有词:“不好吃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他试图催眠自己,但失败地很彻底。
“好吃,太好吃了,这是个什么美味啊!一比起来,营养剂就是垃圾。”
“差点再也不想喝营养剂了,我从来没想过它是那么难以下咽。”
骗人,骗人,肯定很难吃。
他捂着耳朵,可是那些夸张的赞叹和形容还是源源不断钻进他的耳朵里,脑子里,神经里。
那根名为理智的细线在一声满足的叹息里崩断。
不行了,他忍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吃完了!
王东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往回冲,铁网上的白虫果然寥寥无几了。
他急了眼,抢起一只白虫,用力闭上眼睛,往嘴里一赛。
这是…什么味道…
他下意识嚼了两下。
表皮焦脆,抵抗不过牙齿的压迫,破碎成两节,那股异香就炸裂开来。
直冲人脑子里,怎么说那个味道呢?
王东毫无知觉吞了下去。
才傻愣愣反应过来,他还没尝明白什么味呢?
他又抓起一根,一根,一把。
大叔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你小子不是碰都不敢碰白虫一下吗?”
王东口齿不清反驳:“那是活的,这是死的能一样吗?”
大叔翻了个白眼:“你得了吧,你就是馋了你。”
“谁不馋,”王东不服气:“天天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味的营养剂,有时候连正常味道的都喝不上,只能喝变质的,就跟那些养在实验室的小白鼠似的,除了我们比它们自由点还有什么区别。
疯人区那帮会疯简直太正常了,谁对着这种每天都一样的日子一点希望看不见能不发疯——”
“闭嘴!”
大叔怒吼道,眼睛直瞪,眼白里充斥满了根根红血丝,他的脸皮涨成了绛红色:
“你忘记了规则吗?这周你守夜长长记性。”
王东一下泄了气,再没了刚刚的气质,垂头丧气走了。
林秀一头雾水往嘴里赛白虫,眼睛盯着大叔,等着他说话。
“在拾荒者之家,”大叔坐了回来,像一头刚发完怒的公牛气喘吁吁:“不能说起不好的东西,所有的都不行。”
不好的东西,林秀模糊有了个概念。
就像她准备去晒谷子,有人却告诉她等下要下雨是一个道理吧。
“对了,”大叔扫了眼陈福刘萍单薄的衣服:“差点忘了你们还没拿衣服,走我带你们过去。”
不知道其他区是什么样,至少拾荒者这边是不缺衣服的,林秀在一堆衣服里翻翻捡捡。
就算是在她们村最有钱的家,她也没见过这么多衣服,还这么好看的颜色,她拿起一件水蓝色的,惊奇地发现她要是晃动这件衣服,上头的水纹也跟着波澜起伏,漂亮极了。
“别看了,”大叔催促她:“快穿上看看。”
林秀犹豫极了,刘萍看不下去了,脱下她身上那件过大的黑色外套,帮着她换上了那件蓝色的袄子,水光波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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