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苍靖亲自前来叮嘱祝远晖在今晚进宫出席晚宴,顺便与他切磋了一通之后,便与太子一同起驾回了宫。
祝家人恭送圣上离去,也立即开始张罗,准备进宫。
祝青简回到房间,站在窗前,只听一声极小的窗棂咔嚓声响过,赵天峰和崔实翻身跃入,随后便见胖头的两只手在空中挥舞,“我卡住了!快帮帮我!”
崔实伸手按在他的大脑袋上,将他推出去,快走两步将门打开,无奈道:“胖头,你还是走正门罢!”
胖头扶着手臂,在赵天峰和崔实的嗤笑声中‘哎吆哎吆’地从正门挤了进来,祝青简摇摇头,问道:“怎么样?”
赵天峰道:“回少主,没出过什么岔子,秦显生也没有问题,灯塔已经建好了。”
崔实也点头道:“是的少主,我们没发现有什么纰漏,无任何异常。”
胖头道:“少主,这个工程不止有我们,一直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司礼监一直在,还有夏成武。”
“从头至尾,他们都没做什么动作?”
“没有。”胖头回答的十分肯定。
缄默片刻,祝青简看向他们,缓声道:“今晚上我会与张统领打声招呼,你们加派人手巡逻,多事之秋,招子都放亮点。”
“是!少主!”
“下去罢。”祝青简摆摆手。
他们退下没一会,刘姨便前来寻他,道:“世子,请您前去泉池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他没有意见,但是祝青简来到泉池后,垂目瞧向这跪在地上的两排下人,小丫鬟只着抹胸,仆人穿着个裤衩,所有手中都拿着一只金丝楠木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堆他看不懂的瓶瓶罐罐,胰子,还有材质粗细不同的浴巾,他的头隐隐有些疼。
被人伺候着洗澡是天底下最别扭的事儿没有之一。
外衣被退下,在仆人伸手打算解开里衣的时候,祝青简忍不住了,摆摆手,“我自己来,你们都出去。”
手持托盘的丫鬟似是有些犹疑,祝青简接着道:“东西留下,你们下去吧。”
待人都退了出去,他总算舒了口气,不过看到那个镶嵌在岩石地面上铜制浴盆中满满的花瓣,他的眉头还是不禁跳了跳。
最后,他跳入盆中,温热的水没到下巴,他感觉自己就像躺进了一大杯花草茶中,老妈就特别喜欢用西洋进贡的一种全透明琉璃盏来泡各种花瓣。
据说可以美容养颜。
他对这些功效不是很感兴趣,但是那胰子不错,一股草药香气,能搓出细细的泡沫,洗的很是干净。
冲干净身体之后,他也懒得分浴巾的粗细,随便抓过一条擦拭几下,换上干净的里衣,剩下的事情就不得不让旁人代劳了。
这次鱼贯而入的丫鬟手中的托盘上放着剃刀,绑带,发冠和礼服等物,刘姨指挥着仆人,伺候他穿衣。
丫鬟用剃刀给他修发和面,他年纪尚轻,连胡须都没有,便将头发梳起,重点修了修鬓角。
里衣用绑带自腰上绑紧,穿外袍的时候,刘姨感觉丫鬟太毛躁,不放心,于是就亲自上前给他整理。
这件棕红色长袍色彩浓艳庄重,由“寸锦寸金”的云锦织成,她将袍上的褶皱一点点抚平,也用绑带绑紧。
扣内扣的时候,祝青简闷哼一声,感觉原本肌理分明的小腹都快被勒平了。
总算折腾完毕,他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面容清秀俊丽,退去了几分稚气,翩翩贵公子的气质十足。
很快,祝青简就扶着桌沿坐了下来,扭了扭身体,这身打扮,好看是好看,但他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两辈子,他都不习惯穿这些费劲的劳什子!
宫里已经派了马车前来接他们,祝青简走出门去,首先看到的是一身华丽宫装的母亲,妹妹手中拿着一只小白兔花灯,正在小路边一蹦一跳,不知在玩什么。
视线一转,他就看到老爹也是一身云锦礼服,面色凝重,背崩的紧紧的,走路的时候连腿都不敢打弯,直挺挺的像两根木棍,正在一步步朝这边挪过来。
祝青简忍着笑,与家人一起上了马车,祝远晖刚坐下就开始活动脖子,
“x的,比打仗还累。”
“没事,爹,就只有今晚上,坚持住。”祝青简笑道。
“我想穿我的那套八棱赤金宝甲去,皇上就是不同意,怕我和那些番子打起来,非让我穿成这幅德行,他奶奶的,去年还和那帮小瘪三打得甩胳膊掉腿的,今年成客人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说着,他又翘起腿,露出自己的靴子,“这还叫什么登云靴,连走路都不得劲,气死我了,你们说说,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嘛!”
祝夫人抬起眼,十分干脆地对他微笑道:“是。”
祝青简只是笑笑,祝潇潇抱着她的花灯道:“爹爹没分寸!”
祝远晖不乐意了,“别听你娘……”抬头看到夫人的目光,他接着道,“说的都对。”
与地面灯火交相辉映的晚霞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海般暗沉的天幕,宫阙重重如山峦,宫女太监来四处梭,忙忙碌碌,衣着光鲜的贵女与世家公子来回走动,对着花灯嬉笑指点。
当然,最为壮观的要数这九转金龙灯塔,它的最外层是以栎木镂空雕刻而出的一条巨龙,其上刷了一层细细金粉,在花灯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巨龙的身体张牙舞爪地缠绕住整座灯塔,仿佛下一刻便要冲天而起。
众人还未落座,全部都在与同僚好友聊天,祝青简心思百转,既然灯塔工程质量没有问题,若是老阉狗,或者旁的什么人胆敢在这种时候做手脚,岂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宫中安全由禁卫军负责,祝青简想到此处,便动身前去寻禁卫军统领。
张统领是一位相貌方正,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也祝远晖的门生,看到祝青简到来,他双指交握,行了个军礼,“世子。”
祝青简回礼,行至他身旁,一指灯塔,道:“张统领,今日人多眼杂,你们多多提防着点。”
他很想直接说让他们保护好灯塔,但就怕到时万一真出了问题,他也会有嫌疑,于是,便只是出言提醒,让他们注意一下。
“没问题,”张统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堤防一座灯塔,但军令如山,他还是一指灯塔外的木栅栏,对属下命令道:
“都看着点!此地不允许闲杂人等过界!”
随即又转向祝青简,“世子不必担心,有我等在这守着,保证一只耗子也爬不上去。”
他们商议半响,加强了戒备,将九转金龙灯塔处临时加派了两倍的人手,祝青简才放心地离去。
回去路上,祝青简回头望去,只见灯塔坚固,巨大,且防卫严密,一排排禁军的盔甲在灯火下反射着光芒,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天堑。
如此,应当万无一失了。
但是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心中烦躁之感盘旋不去,灯塔的建设在前世也是秦显生负责的,他只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回头已看到这个庞然大物冲着自己砸了下来。
……
触目惊心。
据说是因为着了火,当时具体是何情况,他也不曾亲眼看到,这事由祝家监工,加之秦显生是外祖父的学生,祝家有苦说不出,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前世的意外究竟是如何发生的?若是加强防卫数量,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他的心中依旧没有底。
就在这时,祝潇潇看到了他,她小心翼翼地举着已点燃的花灯,穿过人群,快步跑来拉着他便向回走,“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看灯塔啊?快去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念叨你好久了!”
祝青简被她扯着手臂,在人群中穿梭,“好,潇潇你跑慢点!”
他被拉到了一间宫门前,祝潇潇推门进入,“外祖父!外祖母!我把哥哥带来了!”
冯太师是一名体态偏胖的老者,眉毛浓密,双眼清透毫不浑浊,充满了学者的精明智慧,他伸手接住跑过来的祝潇潇,笑道:“好好,孩子们都来了。”
祝青简躬身行礼:“外祖父,外祖母。”
“好,好,快过来坐,”外祖母面容慈祥,笑眯了双眼,拉过祝青简上上下下地打量,“简儿啊,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呐?”
又是个让祝青简头大的问题,他干笑道:“回外祖母,孙儿一定尽快。”
没记错的话,好像自今年开始,外祖母每次见到他都要问一句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可有意中人了?”
“孙儿正在努力找。”
“外祖母觉得赵尚书家的大小姐不错,比你正好小一岁,简儿,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外祖母期待的神情,祝青简向上扯了扯嘴角,努力笑道:“很好,就是……孙儿跟她不太熟,这便去找机会认识她。”
一听这话,外祖母满脸开心,乐呵呵地笑道:“好好,那你快去罢。”
祝青简立即后退,“外祖父,外祖母,孙儿先行告退。”
逃走之后,他回到宴会之上,发现对面使臣的座位全部空着。
他所在的这一边,已有寥寥几人落了座。
前排自右向左分别为冯太师,夏成武,二皇子,曹令今和父亲祝远晖的座位。
此时只有二皇子一人坐在了桌后。
祝青简前世路过二皇子桌前,被他留下一起坐,方才有机会救了他,而这次,他则故意自二皇子桌前缓步走过,不出所料,这个年方十岁,金童般的二皇子立即抬头,笑着叫住了他:
“祝公子,与我一道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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