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拍照过程都在别别扭扭的状态下进行。
最先让气氛变尴尬的是陶洲和,当摄影师让新郎新娘在亲友团中间摆出拥吻的造型时,他拧着眉毛说这个姿势过时了。摄影师问他有什么好创意,他摆摆手走了。眼不见为净。
符迪离方幼宜离得远远的。摄影师提出的几个伴郎团和伴娘团的亲密造型,都被他给拒绝了,他最多就是站在孟君好的身边挤出几个比哭还丑的微笑。徐子骞好奇问他是不是跟另一位伴娘有什么过节,他冷淡地说“不认识。”
季霆硬着头皮在大家的面前吻了陶溪和的脸颊和额头,做心理建设时,他会觉得每天晚上和陶溪和做亲密功课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陶溪和的尴尬程度跟他差不多,季医生第一次靠近时,手刚搭在她腰上,她就低声说“差不多得了。”
季霆猜测她应该还在生气,但死活记不起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似乎欠她一个正经一点的道歉,但今天早上实在没有时间做这件事。
他清醒后,也挺讨厌昨晚的自己。他竟然问自己是她第几个男人?脑子有毛病吧。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丢掉分寸感。
他又问自己,介意吗?
不介意,不能介意,介意没有用。
可能后两句更有必要。
都是成年人了,又已经到这一步,刨根问底太像高中生谈恋爱了。
“溪和,等吃完午饭,我们俩谈一谈吧。”拍摄间隙,季霆诚心邀约。
“谈什么?”陶溪和低着头整理裙摆。
“你知道我想谈什么。我不想晚上对着你致辞的时候,我们彼此心里还存在隔膜。”
“你对我有隔膜?我对你没有。”陶溪和表态。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谈?”季霆疑惑地看着她。想来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要是没有,她昨天晚上就不会独自跑去睡客房了。
“那谈吧。”
“那个,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胡话?我是说后来。”季霆想确认一下她生气的点是不是只有那个脑残问题那一点。
“没有。”
“好。”
她回答的太快了。
季霆觉得她很不对劲。早上两个人从不同房间里走出来,她对他点头打招呼的样子,就跟昨晚的不愉快根本不曾发生过似的。
他明明记得她昨晚气得半死口不择言的样子。她那些话,不是从前的陶溪和可以说出口的。她是第一次对他摆出那副态度,诚然是他从没见过的陶溪和了。
陶洲和原本想在婚礼仪式开始前,给他看着就糟心的未来妹夫立点规矩。现在时间有点赶,因为他决定先跟符迪这个大傻子谈。
两人坐进他车里,他开门见山“那个方幼宜,你别再上心了。那姑娘你玩儿不转的。”
“洲和哥,你对她很了解吗?”
“不熟。”陶洲和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这一句乱了节奏。
“那你凭什么说我玩儿不转。”符迪轻笑一声。
“就今儿早上那情形……”陶洲和也轻笑一声。想起方幼宜那天让他吻她时,跟下命令似的,英气逼人。可她吻那男孩的样子比那天还要果敢,吻完走人的姿态,是占尽便宜后的满足,像个威风的女将领。
“自从认识她,我再没碰过其他姑娘。没意思。”符迪交过的女朋友,和想跟陶洲和上床,以及想跟季医生谈恋爱的姑娘一样多。他喜好不定,今儿是清冷美人,明儿就换元气小太阳,他本事还大,能让他挠心挠肺的姑娘后来基本上都成了他女朋友,除了方幼宜。
陶洲和何尝不是。但他跟符迪心态不一样,他是尝过了,不确定是不是甜头,没有一定要再尝一次的打算,却着实又记着这姑娘的别致。上床之前伶牙俐齿,下床之后冷心冷意。是嫌体验感不够好?不可能,没道理。他暗讽思考这个问题的自己像个无脑傻白甜。
他没办法跟符迪说太多,只好又重复一遍“收收心吧,好姑娘多的是。”
“我就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这一款……”
我就想得明白吗?
不过我想这玩意儿干嘛?有毛病吧。
陶洲和安慰符迪道“可能人家姑娘就是喜欢年轻的,小崽子们精力多旺盛啊。”
符迪抿嘴道“我今年也就二十八。”
陶洲和“……”聊不动了。
符迪下车后遇见从自己车上下来的季霆,他抬一下手,匆匆越过这位看上去有点茫然的新郎。
“你,上车。”
季霆看见陶洲和对他勾手。
坐进符迪刚刚的位置后,季霆调整了一下心态,问“找我什么事儿?”
“以后该怎么对溪和,知道吧?”陶洲和丝毫没忘记今天自己的角色。是宠爱妹妹的大哥,是溪和永远的后盾和退路,最重要的是,是必须能拿捏住妹夫的大舅哥。
用你教?
季医生心里本来就乱,当下皱起了眉头“我打小疼她不比你少。”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后来你疏远了她好些年,她这几年的变化你未必能适应。”
她是变了,可他也重新认识的差不多了。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他会认认真真地把剩余的蜕变之后的陶溪和钻研清晰,他会用做手术时的高度专注力参与她给他们设定的情感走向。
他再也不是陶溪和从前的季霆哥哥了。
季医生淡淡地说“日子长着呢。”
陶洲和瞥这家伙一眼,他这幅得胜者的傲慢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令人讨厌。他明明窃取了宝藏,偏要摆出一副宝藏本就归我的自负。
“溪和那天跟我说,如果你跟我同时掉进水里,她会救我……”
“可是她跟我说的是,她谁也不救,让我们两个一起死呢。”季医生轻蔑地回视陶洲和锐利的目光。
“原来你这么不自信,竟然会问溪和这种问题。”陶洲和哼笑一声。
所以陶溪和有把他们之间的私密对话讲给她大哥听?然后还告诉她大哥,她会救他?
季霆脑仁疼。他也没想到他婚姻路上的最大绊脚石会是打小就不对付的大舅子。
“还是说,你也问过溪和这个问题?”最终季医生选择相信自己的老婆。毕竟他老婆还没学会当着人面说煽情的话,这姑娘现阶段还在致力于埋梗。
“我怎么可能问这么傻缺的问题。”陶洲和手指上的节奏又乱了。今天的天怎么就这么难聊。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下车了。”季霆想去开车门。
“还有一件事儿。”陶洲和顿了顿,换了个语气道“你也知道,我跟溪和那对儿爹妈对她是不够上心的,那有些话就只能我这个做哥哥的帮忙提醒了。大家心知肚明,季叔陈姨和老爷子老太太催你们结婚,是有急着想抱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的这个目的的,但是我觉得吧,你们俩才刚结婚,孩子这事儿不着急,溪和年纪不大,又在事业上升期,她是有理想的人,就让她再多自由几年吧,反正你年纪已经大了,再晚几年也打紧,你说呢?”
心倒是细腻,可是这种事儿难道不是夫妻俩自己的想法最重要吗?季医生有一点私生活被冒犯的感觉。
而且“反正年纪已经大了……”这句是什么意思?听着也太不顺耳了。
季医生刚想说点什么,这位又当爹又当妈的大舅子又开了口“其实之前溪和有跟我说过,她这辈子是想做丁克的。我自己分析,她可能是没感受过父母的爱,所以不想做父母也是很正常的。如果她之后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还希望你多体谅吧。不过站在我的角度上来说,我还是非常渴望能当舅舅的,我渴望看到我妹妹的小孩儿……你是独生子女,可能体会不了这种情感……”
说这么多干嘛?这个木头能听得懂?陶洲和自己闭了嘴。今天的话也太密了。
季霆没想到自己跟陶洲和能有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推心置腹地聊天的时刻。他忽然间有点理解陶洲和,如果陶溪和今日嫁的不是他,而是别人,那他对那个男人,或许也是同样的心情。
“洲和,我很开心能跟你心平气和地聊天。关于要不要生孩子,如果要,什么时候生,我认为这些问题的决定权完全在于溪和,孕育生育都是做母亲的一个人辛劳,我没有权利说要或者不要。如果未来她决定做妈妈,那我会竭尽所能地扮演好父亲的角色,如果她想做丁克,我也会做好这辈子只有我们两个人过日子的打算。至于我爸妈那边,我绝对不会让溪和为难。我这样说,你能放心了吗?”
陶溪和一直在等季霆找她聊,结果这人没出现,而是给她发了条消息[为昨天晚上我的莽撞道歉。我真正想表达的可能是,你是我第一个女人。那么你可以当面跟我道个歉吗?你那些违心的话真的伤到我的自尊心了,就好像我这段时间的努力都白做了,这种事儿,我觉得自嗨挺没意思的,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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