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和找了个台阶坐下,看着季霆融入夜色的背影,从口袋里摸了颗薄荷糖塞进嘴巴里。
她的糖是季医生放在家里的,她现在有意无意会吃两颗。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对方的小习惯会慢慢渗透自己。哪怕她曾经并不喜欢薄荷的味道。
冷风吹得脸生疼,陶溪和把手藏在袖子里,抱着膝盖取暖。冷静下来后,她决定在原地等一会儿。
她的“游戏”不能就这样玩崩了。
有一年冬末,气温比今天还要低,院儿里几家人结伴在市郊的温泉山庄度假。
那晚陶溪和的妈妈忽然心情不好,陶文耀迁怒于陶溪和,说了几句让她不开心的话,她一时郁闷,偷偷遛出房间,沿着上山的小路“逃跑”了。
季霆找到她时她正躲在一颗大树下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出来瞎溜达,迷路了。”她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不想承认是自己受了委屈,使了小性子。
季霆什么也没问,把自己的羽绒服套在她身上,背着她下山。不一会儿,感觉到脖子一片湿凉,是她的眼泪在默默地往下淌。
他说“溪和,不管你在什么地方迷路,或者是你不想走了,走不动了,你都在原地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如果是我们一起走,可是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了,怎么办?”那年陶溪和十五岁,而季霆已经彻底长成大人,她觉得追赶季霆的脚步开始有点累了。
“我会等你,如果等不到,我就回头去找你。”
从前他会,现在他也会。
陶溪和细细地把季霆刚才失控又故作理智的话,来来回回地在脑子里过。他一开始对她的认知就被她自己给带偏了。
在他心里,她是玩咖,过往经历丰富,所以在第一次滚完床单后可以坦荡荡地对他说一句“谢谢”。
后来又误会她喜欢孟君宁。怪她存有私心故意没有解释清楚,也怪他们太熟,打小就是同样的相处模式,即便有爱情发生,他也悄然无知。
孟君宁这才刚一回来,他就绷不住了。
明明她明天就打算表白了……
上帝还真是贪玩,非要看他们俩按照非常规剧本发现感情线。那么故事的走向,就重新设定吧。
她为了他跟舒沁伤心难过的岁月,他总要自己走一遭,才能体会爱情的“丰富”滋味,才能意识到她是让他抓心挠肝的爱人,而不是妹妹。
当初她就是在看到舒沁牵起他的手时,才尝到爱情带来的痛感。这份感情,不是对季霆哥哥的依赖和喜欢,是对季霆这个已成年的男人的占有欲。会流泪,会心碎,会痴迷,会癫狂,这才是爱情。
季医生喜欢薄荷糖,薄荷糖也不是全糖无苦。
爱情白痴总有一天幡然醒悟的一天,会变成跟她同样狡猾的高级玩家,到那一天,她不妨再演一演傻白甜,重新把他的自尊心捧回高地。
总之,这一生的爱情,只会是跟他发生。岁月悠长,他们总得体会一次极致。
关于那两页告白,就等到他开口说爱的那一天才揭晓吧。
陶溪和看了看江遥写的自传性质的,悲伤的文字能让她心情don下来一点。
季霆没见识过这样的陶溪和,他意识到可能真的戳到她了。他去便利店买了一瓶酒,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接着喝,喝完一整瓶后,他回到刚刚发生不愉快的地方,陶溪和埋头在原地,跟小时候受了委屈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把她拉起来,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了一句“对不起”和一句“回家”。
陶溪和看见他的手机界面停在网约代驾的页面,扶稳他,把他送进副驾。
明天要做女主角,陶溪和刚刚滴酒未沾,她拿了季霆的车钥匙,带他一起回他们的家。
季医生这一回是真的醉了,头靠在椅背上,时不时还嘟囔一句“我哪儿不行了”,又嗔怪着说“溪和,你是不是玩儿我玩儿够了,我告诉你,我没够,证都领了,谁也别想离,等我回家就办你……”
车辆穿梭在寂静无人的街道,晚风吹过行道树,城市夜景飘过车窗。陶溪和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季霆。
她把他的谜团一一解开。
“你很行,从第一次开始,我就觉得挺愉快的。尺寸我很喜欢,不会比我玩儿过的玩具要差。不过前两次你真的太紧张了,我也是真的疼。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靠什么解决的,我老实交代,我偶尔玩儿安抚玩具,跟你实操后我就把那些玩具全都扔了,你带给我的快乐无与伦比,我坦白,我很馋你的身子。”
“我没有喜欢过君宁,我跟他的关系跟和君好一样,过去我们有一些亲密的相处,但停在挚友的范畴内,我的表达或许会很煽情,那是因为他们俩是我最好的朋友。”
“季霆,我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就算是你中间好多年刻意跟我保持距离,我对你的感情也从来没有变过。”
“我希望你能慢慢正视你对我的感情。我们可以像任何一对情侣那样,争执、误会、和解、博弈,甚至是做个小学鸡,别人体会过的爱情我也想体会,而不是把爱以疼爱妹妹的名义来进行。因为你是我的初恋,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我不在乎这一纸婚书,我只在乎你,和,我们。陶溪和爱季霆,季霆必须也爱陶溪和。陶溪和值得,季霆也值得。”
正好遇到一个80秒的红灯,陶溪和想以一个一分钟的吻结束这段拍摄。她凑过去,捧住醉态毕现的季医生,流连他柔软的嘴唇。
忽然,季霆汹涌地回应,连眼睛也没睁。可就那么一阵子,他就又睡过去。
陶溪和对着手机镜头,捏着季霆的鼻子说“所以说,真喝醉的男人,是硬不起来的。我们俩的第一次,不是酒精作祟,是两情相悦。”
非传统形式的婚礼,摒弃了一切旧俗。这天一大早,两拨人聚在同一个酒店套房里,化妆、换装。上午的安排是穿礼服的年轻人们一起拍外景,而重头戏在晚上。
陶溪和跟两位伴娘以及孟君宁在里面的房间。孟君好亲自为陶溪和挽发髻,孟君宁窝在床边的沙发上打游戏,方幼宜坐在床沿上,偶尔给化妆师帮帮忙,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孟君宁。
孟君宁昨晚喝多了,最后是被孟君好和方幼宜扛回家的。方幼宜还没找到跟他推心置腹的机会。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方幼宜觉得再拖下去,她可能会憋疯。她想一次性解决问题。
孟君宁大概猜出她想说什么,跟在她后面出了房间。
两个人靠墙站在走廊上,方幼宜深呼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孟君宁。
孟君宁抿着唇,等着她开口。他从来不缺女孩子喜欢,他知道方幼宜喜欢他,但同时他已经想好了回绝的话。
没想到,方幼宜问出口的是“你是不是喜欢溪和?”
孟君宁笑得云淡风轻,他说“学姐开什么玩笑。”他没看方幼宜的眼睛,眼角往下,盯着方幼宜的裙摆。
眼睛骗不了人。
方幼宜努努嘴,转身要走。她恨自己看出来,更恨太聪明。
“喂。”孟君宁叫住她。
方幼宜知道他想说什么,先他开口“放心,我会保密。”
孟君宁急声道“不,不是这件事情。我想说的是,方学姐,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是个很糟糕的人,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跟我爱的女孩告白。我对爱情没有期待,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抱歉。”
方幼宜拿出自尊心,“那晚大家就是各取所需,谈不上抱歉不抱歉。孟君宁,很多东西不必挑明,我不说,你就装不知道。懂了吗?”
“懂。”
“再见。”方幼宜转身时却想。她讨厌他这幅自作聪明的样子,可偏偏,她爱他的聪明。
孟君宁几乎是她完美的理想型。
她不爱多情的公子哥,不爱儒雅的绅士,也不爱风流的天之骄子。她偏爱这样特立独行的少年。
他永远鲜活,永远明亮,不知疲倦,不问归期。
像他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不会真正为谁而心动,可他的心还是给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几乎是性转般的他。
只可惜,不是人人都可以做那个女孩。
方幼宜停下脚步,回过头,孟君宁慵懒地靠在墙壁上,冲她甜甜地歪头一笑“学姐很美,也很聪明,值得这个世界上的最好的男人。”
受不了了。
方幼宜回到孟君宁面前,把他按在墙壁上亲吻他的嘴唇。她用了啃咬的力气,在抽身时恨恨地说道“借你吉言。”
等再次转身,方幼宜再次停下了脚步。因为离她五六米远的地方,季霆、符迪,以及跟她有过露水情缘的陶洲和,齐刷刷地站在她面前。
这是季霆第二次看见两个人亲密接触,他的瞬时反应是侧头看向符迪。符迪的脸色自然很不好看,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符迪这一走,季霆的视线就正正好好落在陶洲和的脸上,他没想到,这人的脸色竟然也不太好。
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方幼宜当这是告别之吻,提着裙摆骄傲地从季霆和陶洲和中间穿过。
“什么情况?”陶洲和皱着眉问身边的季霆。
季霆不知道方幼宜和孟君宁有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是看状态是没有。他不提他们,只提符迪,说“符迪追这姑娘有段时间了。”
陶洲和听闻,拂袖而去。他忽然想起来,去年冬天,符迪跟他提过一嘴,说他看上了陶溪和工作室的合伙人。那时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这家伙看上的姑娘一茬接一茬的换,他听倦了,也听厌了。
可没想到是她。
这姑娘是符迪根本驾驭不了的主儿。看见今日这情形,陶洲和终于明白这姑娘为何下床就不认人了,因为她已有心上人。
经过孟君宁的身侧时,陶洲和特地多留意了他一眼。
她喜欢的竟然是这种类型,那那天对他算是什么,追求刺激?
他和符迪竟都是她的玩物。
陶洲和从手机里翻出方幼宜的联系方式,将那串号码删掉。他才不会像身边这位人模狗样的新郎一样,兄弟喜欢的姑娘也要抢。
即便符迪追不到这姑娘,他也是再不肯沾染的了。
但愿符迪追不到吧。
“季医生,我有话想跟你说。”经过孟君宁时,季霆被叫住。
季霆站到孟君宁身侧“请讲。”
孟君宁低头笑了笑“你当初救了我姐姐的命,我心里十分感激。不过这不妨碍我现在想跟你说,季医生,要对我们溪和好哦,如果哪一天你伤了她的心,我们是会找你拼命的。”
季霆莫名觉得,这句话里面的“我们”,替换成“我”,要更为恰当。
顷刻间,季医生感到后怕。因为如果陶溪和知道孟君宁心意的话,那很可能今天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决定打死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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