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和跟季霆一起去看望做完手术的舒沁。
病房里堆满瓜果花篮,是替陶洲和办事的那位助理弄出来的阵势,为了不让在平京无依无靠、无人探视的舒沁看上去太凄凉。
季霆跟陶洲和交涉过之后,舒沁就被转回了普通病房,徐子骞是她的主治医师。
舒沁没想到陶溪和会来,她听这里的护士说起了季霆跟她的婚事。乍一听,挺意外,又回顾往事,是有迹可循的。
从她住进来到现在,这是季霆第一次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季霆休婚假之前,有一次她经过护士站,看见他,他低着头在填什么资料,站姿和认真的神态,隔了十年都未变。小护士开他玩笑,他微微蹙眉,把用完的笔轻轻丢回去,说“想吃喜糖就少八卦。”说完他勾唇笑了,大约是想到自己婚期将至,想起新婚的妻子。
“恭喜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终于修成正果了。”
舒沁说这话是看向季霆的。陶溪和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对季霆的意难平。
季医生略笑笑,一句“谢谢”说完,正好接到一通工作电话,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走了几步之后,他又折回来,把口袋里的车钥匙递给陶溪和,叮嘱她开车注意安全。
他说完拍了下陶溪和的头,这是他从小到大对她的习惯动作,只跟她有,别的姑娘不曾体会过。
“小朋友是谁在照顾?”陶溪和问舒沁。
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多余,她那个长情的大哥肯定是安排妥当了。
舒沁提到陶洲和,说“很谢谢你们各位和洲和对我的帮助,最近总是想起那年暑假,想起你们兄妹,想起沐冉……这些年大家都好吗?”
陶溪和知道她大哥至今未露面。她试图去剖析陶洲和对舒沁的感情,会跟她得不到季医生时的状态有些相像,越是得不到,越是难以忘怀。
她偶尔会想,男人也是很复杂的动物,她大哥看似长情,后来却女人不断,季医生看似寡情,这些年却也只交往过一个舒沁,周期还像流星一样短暂。
陶溪和那时候也很喜欢舒沁,能理解哥哥们喜欢她的心态,看到她跟季霆表白成功后,她一边懊恼自己还太小,另一边,偷偷抹着眼泪在日记本里写“希望舒沁姐姐和季霆哥哥可以幸福”。
她后来跟孟君好说,她十五岁时就尝到了失恋的滋味。
陶溪和跟舒沁说,大家都很好,也盼望她能好起来。如果舒沁需要帮助,她会跟她大哥一样不遗余力。
“溪和,谢谢。”
陶溪和走后,舒沁回忆起一件往事。
那天是她生日,跟季霆一起去夜游,两个人坐在小船上,季霆忽然发呆。
她问他在想什么,季霆低头浅笑“我在想溪和那个小傻子,别人说什么她都信,符迪昨儿诓了她一个月的零花钱,不知道她今儿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抓狂。”
她感叹“你对溪和真好。”
“从小看着她长大,她跟我亲妹妹没两样。”
她又问“那天她说你最近不爱带她玩了,委屈巴巴的。”
“老爷子叫我们避嫌呢,小姑娘长大了,再带着她疯玩儿,不合时宜了。”
没过多久舒沁就离开了平京,回了南方。一个月后,两个人分手,期间她抱怨过季霆的冷漠,出言不逊过,歇斯底里过,她只是希望他能多在乎自己一点,她甚至问他,他是不是根本没喜欢过自己。季霆只说过两次“对不起”和一句再见,便让这场酸涩初恋停在了那一年夏天。
季霆被科室主任叫去谈话,副院长也在场。见这阵仗有点大,他开门见山“您二位有话不妨直说。”
还是为了援非的事情。神外够格的年轻医生不多,徐子骞去年去公派交流,秋天才回国,再让他长期出境,不在情理之中,领导层思来想去,季霆依然是最佳人选。
季天明也一早跟季霆分析过他参与的好处,丰富履历是一回事,在跨境合作医疗中提升业务水平,对他来说是十分难得的经验。
季霆对二位说“今晚我回家跟我太太商量一下,最晚明天晚上下班之前,给您二位答复。”
出了主任办公室,迎头撞上蒙甜。蒙甜问他“季医生,你真要是去援非,陶小姐会同意吗?”
“你不去做狗仔太可惜了。”季霆快步回自己办公室。
蒙甜追着他问“舒沁不是早就跟你们夫妻俩认识嘛,那你之前怎么一点儿也不关照她。”
季霆止步“人人都要关照的话,我们这些做医生的就不是累死在手术台上,而是累死在人情世故上了。”
“季医生你也太冷血了吧。”蒙甜碎碎念着。
季霆抬脚就走。
冷血?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边界感处理人际关系罢了。
如果陶洲和在有女朋友或者老婆的情况下如此对待舒沁,他会觉得不妥。
这就是他对待感情的态度,专一就专到底。
回了办公室,徐子骞打趣他“实在不行,我去呗,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你年纪也不小了,留下来好好为祖国繁育下一代吧。”
“少拿我开涮。”季霆顺嘴告诉徐子骞,他跟陶溪和打算做丁克。
“丁克?确定?”
“嗯。”
“是你们俩谁的想法啊?”
季霆拿了病历离开,“我们俩一起决定的。”
季医生进了病房,一个刚做完引流手术的椎管瘤病患偷偷塞了个小红包给他,说是贺他新婚之喜。
他先收下,转身就把红包塞到他妻子的怀里,“这私房钱还挺多,您拿好。”
看到这钱,他想起一茬,发了条微信问陶溪和[你理财能力怎么样吗?]
他觉得两人需要着手经营一下混乱的婚后共同财产了。
陶溪和一直没回。
午后,季霆碰巧遇着去护士站询问出院事宜的舒沁,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然后他问恋爱经验丰富的符迪,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陶溪和上午回工作室后,跟小伙伴们复盘最近几期推送的数据和推广引流效果,会议开到下午一点半才结束。会刚开完,接到闪送电话,小哥抱着一束巨大的红玫瑰进了门。
玫瑰花里还有很多白色的小熊毛绒玩具装饰,是那种几年前很流行的款式。
“什么情况啊?”
方幼宜替陶溪和看了看上面的卡片,写着——老婆,不要生气啦!爱你
落款你的老公季霆。
“噗……季医生私底下竟然是这种性格,反差太大了吧。”方幼宜捧腹大笑。
什么玩意儿?
陶溪和直接问季霆[你给我买花了?]
季医生[?]
“不是他。”陶溪和对方幼宜耸耸肩,“你猜能是谁?”
方幼宜摆手“我才不猜呢,你的好哥哥那么多……”
陶溪和拍了张玫瑰花的照片发给符迪,问[您老人家的手笔?]
符迪[我替你们家季医生买的啊,人家工作那么忙,还要担心老婆吃陈年旧醋,多不容易啊。]
陈年旧醋?
陶溪和领会过来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季医生心思倒是细腻,她一条消息忘了回,他就能想到她说不定是见过舒沁后在吃醋,那他别的地方就不能再敏锐一点?
陶溪和问符迪[季医生在你那儿报班了?]
符迪[学费还没交呢,你先让他把买花的报销一下。]
陶溪和[花就当是你送我的吧,我们家季医生没钱。另外,你那些追姑娘的手段都过时了,不要教坏季医生!]
临近下班时,季霆下午在门诊接诊的一个癫痫病患在缴费处发病。他忙完收工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经过停车场,陶洲和的添越和看一眼就能记住的车牌号映入眼帘。
季霆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找我?”
陶洲和为着符迪把他拉黑的事情而来。他尴尬于跟季霆谈论这件事情,可除了季霆,他也找不到别人去做这个和事佬。
他拉不下脸,依然跟季霆摆架子。
季医生今天连轴转,忙得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陶洲和这么一摆谱,他还不想搭理了呢。
两个人沉默以对,他就差找个借口下车了。
“季霆,说说吧,你当年是什么心态?”陶洲和又提旧事。
“不要拿二十岁的季霆跟三十四岁的陶洲和比。”季医生一击致命。
当年季霆的确年少轻狂,可是是舒沁选择他在前,他接受在后。如今陶洲和是明知故犯,方幼宜心有所属,不是他,也不是符迪,符迪的喜欢在先,他知情后仍带着方幼宜连夜去看海,这事做的的确不地道。两件事情的性质也完全不一样。
自觉这话有点过了,季医生坦诚自己的想法“小方不是物品,她不需要你们让。公平竞争挺好的,但前提是你们俩得达成共识,因为女人伤了兄弟和气值不值当我不好评说,可真要追到了,以后大家总要见面,那就总有人会尴尬。”
话到这一步,陶洲和不交底怕是此事无解,他跟季霆推心置腹道“这姑娘我碰过了,早在你们婚礼之前。”
季医生无言以对。
近几年,陶洲和跟符迪沾了什么姑娘,交了什么固定或不固定的女友,他通通不上心,因为这两人压根没个定性。早年陶洲和跟姜莱还算稳定的那段时间,大家是见过面的,他当时觉得这家伙竟然还挺专一,可后来他回国发展,他的感情线他就逐渐看不懂了。
“我直说了。小方喜欢的那个男孩儿我们都见过,她……”
“我都知道。”陶洲和截了季霆的话,“现在我更头疼符迪这小子。”
“打算追?”季霆探底。
“暂时没想法。”陶洲和心里想的是,他何苦去追一个心里有人的姑娘。
“追吧。我看你这样子,怕是上心了。小方人不错,挺有趣的一个姑娘。不是我们符迪不好,是她不会喜欢符迪这一款。”
懂得还挺多……
陶洲和幽幽地看向季霆“你支持我追?”
“你要只是想玩儿,那我肯定就不支持了。她是溪和的合伙人,玩儿脱了不好。”
玩儿脱了……
陶洲和竟然跟季霆交心道“我要是想玩儿,绝不选兄弟喜欢的姑娘,懂吗?”
“哦。”
陶洲和见不得这家伙在他面前装成熟稳重,装比他还要懂人情世故,他哼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个会玩儿的人?”
“不是吗?”季霆摊手。
陶洲和沉着一张脸。
就你不玩儿?你他妈玩儿了我妹妹!
“洲和,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之间,没有互相监督对方私生活的权利。我是想说,我难得看到你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姑娘又是好姑娘,你马上三十五了吧,如果你不是不婚主义,可以早点儿定下来了,那什么,我跟溪和是不打算生孩子的,如果你不是丁克,你可以抓紧点儿了……”
“你休想把老太太想抱重孙的压力转移到我身上。”话落,陶洲和又深沉地看了季霆一眼,“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决定放弃做爸爸的权利了?”
季霆“嗯”一声,“我选择溪和做我太太,就意味着我选择了她的一切选择。”
陶洲和抿着唇,忽然觉得这家伙还挺有种。
“行吧,以后我生了给你们玩儿。我是要生孩子的。你抢走了我妹妹,我得生一个跟溪和一样的闺女找回心里寄托。”
“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
“都说到这里了,我再跟你说另外一件事情吧。”季医生觉得今天的谈话可以说是他跟陶洲和的破冰之旅了。
“你说。”
“小方喜欢的那个男孩儿,对她无意。”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男孩儿喜欢溪和。准确来说,是暗恋溪和。”
陶洲和诧异地看向季霆,眯着眼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
你能有这么大本事?
陶洲和轻笑道“这么容易就干掉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你挺得意啊。”
“有一点儿吧。”季医生漫不经心道。
“那符迪那边……”
“交给我吧。”
“好。”
陶洲和瞧着季医生着实疲惫,甘当司机,送他去陶溪和那儿。
下车时,季霆叫他一起上楼,说不如晚上大家吃夜宵。
接近十点,工作室其他员工都已经下班,只剩下陶溪和办公室里亮着灯。
季霆和陶洲和靠近时,听见里面陶溪和正在跟方幼宜亲密交流。
陶溪和说了句什么,方幼宜哈哈大笑。
方幼宜问“那你喜欢什么姿势。”
这句让两位男士止了步。
“我在上面。”陶溪和说完还描述了一下那种感觉。
方幼宜说“我喜欢从后面唉。”
“哈哈哈哈哈我一般,不过氛围烘到了,怎么都行。你最刺激的一次是在哪里?”
“车上,嗯……反正那次真的很颠覆。你呢?季医生一般喜欢在哪里?”
“我比较有感觉的是有一次在他家的杂物间,没有到最后,但是特别……还有一次在书桌上,他穿白大褂了……”
季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十分无语又十分尴尬地看了身边的陶洲和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面色铁青。
于是他问“车上?”
此人低眉怒目,沉默不言。
女孩子们在一起,为什么要聊这些?
季医生现在只想找个地洞,拉着他大舅子一起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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