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太子殿下自昨夜离京到现在不曾进食, 还有身心疲劳的缘故,才会导致一时晕眩。人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就行。”太医说着合好药箱。
“有劳太医。”戚铃兰颔首道。
陆之珩方才晕眩站不稳,但神智一直是清醒的。如果说昨天得知她没去护国寺时只是有所怀疑, 那么方才听她脱口便称梁太医, 他就能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难怪。
难怪她这么厌他,对他避犹不及。
得知这一真相的陆之珩心底是痛苦的, 但也是庆幸的。
痛苦在于前世积怨至深绝非一朝一夕能解除, 许多误会当年不曾坦诚说开, 如今没了证明更是空口难辩。
庆幸又在于,他从不曾想过还能再见到她。不是十七岁时懵懂无知的她,而是共度了十数年, 曾舍命相救的她。
戚铃兰察觉榻上那人一直盯着她看, 目光炙热得恨不能将她看穿。她故作不知, 扭头四下张望却不曾发现汪富海的身影。
“太子殿下来三青县就没带个近侍下人?”
“我是来为百姓解难为圣上分忧,若是带着下人一路伺候, 让人看了该怎么想?”
陆之珩说着就要起身, 一旁官兵忙去扶他, 还未又肢体接触又被他训回去了。
“我又不是泥和的瓷娃娃, 起来走几步还能磕了碰了?你去前边跟掌柜的说一声, 送两碗米粥来。还有你们弟兄几个,想吃什么都行, 我付钱。”
一听太子如此周全还想到随行官兵都不曾进食, 身形魁梧的壮汉脸上不禁流露出动容之色, 连忙答应下来。
“谢太子殿下!”
人一走, 屋里就成了戚铃兰同陆之珩面面相觑。各自无话, 好生尴尬。
“你没事就好。”陆之珩先开口破了沉寂的气氛,“昨夜听说三青县灾情,又得知你在青云观,我担心了整宿。方才去青云观时看着一地狼藉,我险些以为……还好你没事。”
听着温柔关切的言语,戚铃兰更觉惶恐。这哪里像是陆之珩说出来的话,怕不是被鬼夺舍了。
“让殿下牵挂整夜是臣女的不是。昨日三青县风雨大作,积水淹没官道,实在无法返程回京,还不知父亲在家中如何担心我。”
陆之珩道:“他此刻就在三青县。”
戚铃兰一怔,“什么?”
陆之珩接着说道:“昨夜圣上得知京郊各地灾情,下旨调兵支援救灾,命端信伯总领长安虎兕营赶赴三青县。你父亲此时就在滋河坝上巡查,晚些时候会回县衙议事。”
戚铃兰默了片刻,心里一思量就能猜到是陆之珩进言的缘故。
“公事要紧,只要父亲知道我平安无事就好,我不便打扰父亲救灾进程。”
话说至此,正巧乔茱与客栈伙计都到门口了,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两人扭头看去。
刘叔住的是下人房,也就是陆之珩此刻暂时歇着的屋内是没有多余桌椅的,只有一张简陋床榻。
伙计思虑一番将食物端去旁边主屋,才向二人喊道:“客官,两碗粥一盘酱驴肉给您放在主屋桌上了,二位慢用!”
戚铃兰瞧了一眼陆之珩,转身对乔茱说:“我沏茶,你去扶殿下起身。”
话音未落陆之珩已经下地向她走过来,“我没你想的那么羸弱。”
戚铃兰不置可否,侧身让他先行,随后跟着移步主屋。
陆之珩在桌旁坐了下来,将其中一碗粥推到对面的位置。戚铃兰还没落座,轻抬眸子看了一眼。
“臣女已经用过午膳了。”
“那就放着吧,一会儿拿出去赏了叫花子。”
戚铃兰不置可否,轻拢衣裙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陆之珩进了两口粥,抬头问道:“你府上刘管家不是跟着来了,怎么不见他?”
戚铃兰道:“他出去查探道路情况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陆之珩听得回话没做反应,垂下目光似是专注进食。过了一会儿才见他放下汤匙,温声说道:“现在雨是小了一些,但随行的监天司官员预测今日傍晚至夜间仍有大风大雨。这一路上积水还未消退干净,部分道路泥土湿润不利于马车行驶。我是不建议你今日就回京城,还不如先到县衙住下,过两日路况好转再启程。”
这些道理戚铃兰心里是懂的,可是一想到要和陆之珩待在一处随时照面,她就只想逃避。
她此刻心乱如麻,只含糊回道:“等刘叔回来再说吧。”
陆之珩不急着劝她答应,得了这句话之后没再言语,加快速度用完了面前的粥,又吃了两块酱驴肉。
“这酱肉不错,腌制入味,肉质软烂,你尝尝。”
戚铃兰才清静了没一会,就看见陆之珩递了双筷子过来,眼中还闪烁着希冀的光。
她默默接了筷子,从一盘酱驴肉里挑了一片小块的肉,浅尝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确实不错,太子殿下晚些还要救济灾民,多吃些肉是好的。”
还真是油盐不进。
待陆之珩用完膳,刘叔正好也回来了。带回的情况与方才陆之珩所言相差无几,总结下来便是现在不宜动身回京。
陆之珩嘴角微微扬起,欣然说道:“既然如此,戚姑娘便同我一起去县衙吧。”
戚铃兰眼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显然是没有。
…
傍晚时分,戚明松从坝上回到县衙,一身湿漉漉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伯爷辛苦,滋水情况如何?”陆之珩问道。
戚明松接过下属小将递来的粗布汗巾擦了下头上水渍,转身向太子拱手回道:“堤坝已经加固,另外准备了一些泥沙包以防今夜再有暴雨。”
“有备无患,挺好。”陆之珩点了点头,亲自给戚明松倒了杯热茶,话锋一转道:“戚姑娘已经寻回,就在后边厢房里歇着。我让人去喊她。”
戚明松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戚铃兰的情况,此刻太子亲自再告诉他,他心里更安稳些。
“多谢殿下,给您添麻烦了,臣心中不慎惶恐。”
陆之珩轻笑着说:“没什么麻烦的。戚姑娘心思灵敏一早做了准备,还劝说青云观的道士香客转移去周边村落,免了青云观一场血光之灾,我还打算向陛下陈明替她请功呢。”
戚明松忙推辞道:“遇上这样百年一见的大雨,换做是谁都会如此提议,臣与小女铃兰不敢居功,殿下万万不必以这种小事叨扰圣上。”
陆之珩见他一脸惶恐的模样,没再提请功之事。倒是戚明松想起下边人说起太子在平安客栈宣了太医一事,心底有些顾虑。
“太子殿下金尊玉体连着劳累了一整日,臣实在担心您的安危。今夜滋水若是抗住了风雨,三青县就算是守住了。殿下不若明日启程回京,也算是替微臣与诸位官兵向陛下复命了……”
陆之珩道:“即便明日雨势暂止,赈灾事宜也才刚刚开始。三青县十六个村子中有十一个受了灾,其中五个灾情严峻,粮田被淹,民居损毁。县衙免不了要开仓济民,总要有人坐镇。伯爷与一众官兵尚坚守在职,我岂能独自返程?”
戚明松不认同这番话,再拱手劝道:“这些琐碎之事,有臣与县衙官员操持便足够了,太子殿下为一国储君,切不可舍身犯险啊!”
话音落,一抹粉蓝色倩影出现在正堂门外,戚铃兰掂起裙摆迈入堂上,向二人欠身尽了礼数,才道:“父亲,太子殿下赶了三十里路来三青县,若是才到地方召了太医,次日便原路折返,传出去叫旁人如何议论?殿下颜面何存?”
她这一番话把陆之珩的心事都坦白说了出来,戚明松不由得沉默,细细考量话中的道理。
陆之珩面上一热,攥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说道:“此次随行有两位太医,其中梁太医祖上三代皆于御前行医,资历极深且医术高明,伯爷尽可放心。”
戚明松于是妥协。
“也罢。殿下爱民如子,天下幸甚。不过毕竟世道险恶,宫外常有奸恶小人伺机作乱,殿下若是亲自济民,还是尽量隐瞒身份免得有心人算计。”
公事暂且告一段落,戚明松清闲的时间也不多了,草草吃了些粗粮填饱肚子,出去和县令交涉完今夜的安排,他又要赶回滋水坝上。
看着戚铃兰毫发无伤在县衙里安顿下来,戚明松心里踏实多了,不枉他挤着时间赶回县衙跑这一遭。
戚明松离开后,陆之珩和县令商议了一下明日在县衙门前搭棚施米。
县令已是两日没合眼,眼圈乌青强打精神记下太子的吩咐,一口答应道:“是,微臣这就吩咐下去。”
陆之珩沉声道:“光是吩咐搭棚准备粮食还不够,你得让人去通知各个村落的受灾村民,凡是家中困难食物短缺的,明日上午带上碗筷来衙门。”
“是,微臣遵旨。”
县令前脚刚要挪动,面前这位祖宗像是余音未尽,又开口了。
“慢着。”
陆之珩果然又叫住了他,“这些事吩咐下面人去办,你不必再去奔波。三青县官仓在哪?开仓之前总该了解清楚库存情况,今夜你我先清点余粮,为开仓济民做准备。”
县令捏了把汗,惶恐不已,“官府库存皆有账册悉数记录,微臣这就去取……”
陆之珩不以为然,“账册总归是人写的,难免有误差。孤以为,还是亲眼所见,亲自点查最为妥当。”
县令又抬手擦了一次汗水,支支吾吾半晌后才颤颤巍巍向太子拱手欠身:“殿下,仓库离县衙有一段路程,就算过去了,这黑灯瞎火怕也点不清楚……殿下您亲力亲为操忙了一整天,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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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楚长羲此人——
父亲是太子,没被废,但是病死了。
祖父是皇帝,刚驾崩,没留个遗诏。
新皇登基了,不是他,是他好四叔。
苏氏嫡女得知被赐婚宁王,连夜收拾行囊逃跑了。
庶女苏云玠凤冠霞帔、八抬大轿进了宁王府大门。
***
大婚当夜,楚长羲识破了这招偷梁换柱。
苏云玠不甚惶恐,就在她以为自己罪责难逃之时,楚长羲却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他说:“人前人后我会给足你宁王妃的颜面,你管好府中事务,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于是,苏云玠谨守本分尽职扮演宁王妃,只等皇帝哪天按捺不住把宁王宰了,她就揣着小金库溜之大吉。
不久之后,宁王妃以贤惠闻名京城,上至皇后下至王府婢女无不对她赞不绝口。
楚长羲本该感到欣慰,可他偏偏欣慰不起来。
转过天,苏云玠替他整理书桌时不经意间翻到一张小纸条。
——年少不知风月事,他年相思已入骨。
◎最新评论:
【救命,看到这章,突然就好想看女主把太子给强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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