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太子和太子妃醒了, 下人立即端来清水侍奉二人洗漱。
今日是两人婚后第二天,按理是要向公婆敬茶,再拜见新郎的长辈亲戚。
先皇后已故, 所以一会就是去德政殿给皇帝请安。至于其他长辈,先帝诸子皆在戾王宫变中丧命, 陆之珩并无叔伯。
再论母族的舅父, 也就是敬文侯云淮,敬文侯府就在端信伯府后面, 想着明日还要去伯府行回门礼, 大可不必今日多跑一趟, 陆之珩便将两个行程都安排到了明天。
两人洗漱更衣完毕,早膳进了一碗粥,随后便动身前往德政殿。
皇帝刚刚下朝, 身上还穿着沉重的朝服, 看着新婚燕尔的小两口走进殿内, 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不见欢喜之色。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两人在阶下三步以外跪拜行礼。
“起来吧。”皇帝挑眉问道:“太子脸色这么差, 昨晚没睡好?”
要说没睡好, 陆之珩确确实实闭上眼睛睡足了四个时辰。要说睡得好, 他被摁在梦境里听了一夜哭声。
换做是谁, 脸色都不会太好。
“或许是因为昨夜睡得晚。”
皇帝听了他的答复却是一笑, “倒是朕的不是,借着这些繁文缛节逼迫你早起。”
戚铃兰不是第一次见这对父子诡异的相处方式, 即便如此, 她还是大为震撼。也不知道皇帝这样阴阳怪气为难太子究竟有什么好处, 看太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会让他感到畅快吗?
陆之珩习以为常地低下了头, 道:“儿臣并无此意。”
就在气氛即将跌入冰点时, 尚宝适时地端着热茶闯入殿中,堆着满脸笑容向皇帝进言:“陛下,今日太子妃是来向您敬茶的,您可别只顾着关切太子殿下,辜负了太子妃一片孝心啊。”
这宫里大抵只有尚宝敢在皇帝与太子父子僵持的时候出来说和了。
皇帝听得他的话,才将目光转向戚铃兰。她倒是谨守礼数,不曾掺和他和太子的事,只低着头作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也罢,太子妃孝顺贤惠,朕心甚慰。”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受太子妃敬茶了。尚宝忙将已经好的茶递给戚铃兰,见她面带浅笑端起茶碗,步子沉稳端庄向台阶上走去,心中稍稍松一口气。
他记得凡是去端信伯府传过话送过赏赐的太监,回来后无一不称赞这位嫡出的大姑娘,都说她为人和善、待人有礼。
只盼着往后东宫有这么一位贤良的女主子操持,能让陛下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更加亲厚,而非如今这般动辄针尖对麦芒。
戚铃兰端着茶走到皇帝面前,盈盈一拜,将热茶敬上去:“请父皇用茶。”
皇帝喜欢为难太子,对她这太子妃却是温和极了,不曾晾她也不给她冷脸,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便放在手边。
“朕还记得平昭未嫁时,有一回来德政殿请安,特意夸赞你行事稳重秉性贤淑,那时朕还未当回事。后来贵妃又屡屡同朕提起你来,也是赞不绝口、甚为喜爱,那时朕还是未当回事。”
皇帝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扫了一下远处的陆之珩,接着道:“直到有一日,朕拿了十几张女子的画像让太子挑选,他愣是一个都没看上,非你不娶。能让太子动心的女子必定不是凡俗之人,朕当时就让国师去为你看相。你猜,国师怎么说?”
戚铃兰道:“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皇帝朗声笑了起来,道:“她说你命格贵重,有母仪天下之相。”
又是这句。
戚铃兰顿觉掌心渗出一层薄汗,俯身跪在御前:“儿臣惶恐。”
皇帝起身上前把她拉了起来,道:“你惶恐什么?你是太子妃,是储君明媒正娶的正妻,朕百年之后太子继位登极,你就是中宫皇后。国师的眼光何其毒辣?此言意指你二人是天作之合!”
戚铃兰只能低着头道:“父皇乃是真龙天子,儿臣与太子皆盼望父皇千秋万岁,以圣明福泽庇佑天下万民。”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也罢,昨日你与太子都辛苦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朕还要与丞相议事,就不多留你二人了。”
“是,儿臣告退。”
直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前,皇帝才回到龙椅上坐下,端起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尚宝估摸着皇帝并未生气,才笑着凑上前去,“奴才瞧着太子妃说起话来与太子殿下有八分像,竟像是得了太子殿下真传,殿下与太子妃当真是般配极了。”
“太子说话要是有她一半动听,朕也不会成天被他气死了!”皇帝没好气道。
他这回顺着太子的心愿,让他娶了心爱的女子,他是一句感谢的话都不知道说。换做陆伏生,赏个点心或小玩意儿他都知道来谢恩。
真不能对比,一对比更来气。
另一边陆之珩与戚铃兰离开了德政殿,穿过宽阔的宫道往回走。
远远的能瞧见东宫屋脊上的脊兽,陆之珩才蓦地笑了一下。
戚铃兰疑惑地看他一眼。
便听他感慨道:“方才要是我说那番话,陛下肯定要刺我几句。什么学奸臣之道阿谀谄媚,心口不一好虚伪。”
仔细想想,这还真像是皇帝会说的话。
她道:“或许是你说这话时显得心不诚。”
陆之珩问:“那你说,如何才显得心诚?”
戚铃兰道:“你在陛下面前总板着张脸,分明是亲生的父子却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但凡你稍稍笑一下,都不会叫人觉得这么假。”
陆之珩果断道:“笑不出来。”
那就没办法了,戚铃兰选择性沉默。
…
是夜,陆之珩没敢回房就寝。他怕了昨夜的梦境,就怕头一沾枕头,耳旁又响起戚铃兰的哭声。
戚铃兰听乔茱说陆之珩今夜歇在书房,起身推门出去看了一眼。书房亮着灯,汪富海和南蕙分别守在门外两侧。
“主子,您和太子殿下新婚这才第二天,殿下便不回房休息,若是传出去……”
恐怕会被旁人笑话。
这后半句乔茱没敢说出口,戚铃兰也能猜到。
“他是睡在书房,就不是睡在别的女人床上,有什么可笑话的。”戚铃兰说罢回了房内,熄灭外间的烛火,“不必管他,咱们歇咱们的。”
眼看着三更将至,远处宫道上传来打更声。书房内依旧亮着灯,陆之珩还在书桌前翻看文书,门外南蕙忍不住向屋内探看。
“汪公公,这都三更天了,殿下还不肯休息,这样下去殿下的身子如何吃得消啊?”
汪富海无奈道:“我再进去劝劝,你去厨房将安神汤端来。”
书房内,陆之珩听见推门声便将密信压到手边一落书籍下,抬头看去。
“什么事?”
汪富海低声道:“殿下,已是三更天了,您明日还要陪太子妃回门,该早些休息才是……”
陆之珩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
南蕙端着安神汤回来时,远远看见陆之珩打开书房的门,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袍就要往寝殿走。她匆忙走上前去,紧接着就听太子殿下问:
“太子妃睡下了?”
汪富海道:“是,半个时辰前便熄灯了。”
陆之珩脚步停顿住了,似是犹豫了一番,才叹了口气道:“罢了,她别把她惊醒了,今夜歇在书房。”
南蕙端着安神汤愣在原地,指尖不自觉的微微发力。太子殿下为了不惊扰太子妃清梦,甘愿委屈自己睡在书房。丈夫如此体贴入微,怕是多少女子都求不来的福分。
她心头不知为何泛着酸意。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夫妻恩爱原是好事,即便有人看不过眼,这人也不该是她。
“南蕙,愣着做什么,把安神汤端进去,再给殿下取一床被褥过来!”汪富海见南蕙端着碗半晌没动,冲她喊了一声。
“诶!”南蕙回过神来,连忙借着夜色掩饰去眼底的情绪。
她加快脚步跟在陆之珩身后进了书房,看着他接过安神汤往嘴边送,才转身去取被褥。
陆之珩瞥了一眼南蕙的背影,不动声色将碗里的汤水全倒进了一旁的盆景绿植中。
汪富海见状一愣,慌忙扭头看向门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压低了声音问:“殿下,这安神汤……”
陆之珩拿起手帕擦了擦指尖不小心沾到的水渍,语气淡淡地吩咐道:“你去弄点药渣来,别让南蕙发现了,明日一早给我。”
汪富海隐约猜到了其中缘由,神情顿时严肃几分,应道:“是。”
…
次日清晨,戚铃兰一早便起身梳洗,乔茱替她画上端庄的妆容,再戴上义髻,将满头青丝高高束起。十七岁的花季女子愣是装扮成了三十岁的模样。
但这就是宫中追求的威仪感。
“主子先用早膳再穿那身冠服吧。”乔茱道。
戚铃兰点点头,起身移步外间。桌上已经摆上了今日的早膳,她低头一看,桌上摆的是两套碗筷。她正要抬头,陆之珩的身影便从外边进来了。
“不必多礼,用完膳我陪你回端信伯府。”陆之珩赶在她行礼之前说道,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戚铃兰客气道:“谢太子殿下。”
两人默默无话用完早膳,穿戴好沉重却华丽的冠服,马车已经在东宫门前候着,只等两人上了车便启程出宫。
端信伯府。
府里一早就得了消息,说太子殿下今日将携太子妃回门。除此之外,还传来了一些小道消息。
例如太子殿下昨夜读书到深夜,到寝殿门口得知太子妃已经歇下,为恐惊扰太子妃清梦,孤身返回书房就寝。
由此可见,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是万分宠爱体贴入微。
戚明松心中欣慰,怀揣着几分期盼,一早就守在前院。
巳时,外边终于传来一声高呼——
“太子殿下、太子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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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看啊】
【好棒。最喜欢】
【三更好棒,啊,大大,请把我栓在裤腰带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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