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的夜空比任何瑰宝都要璀璨, 仰躺在草地上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徜徉在了浩瀚星空,孩童的声音像是夜晚的精灵,伸出小小的手指指点着天地。
明嫣亲了亲儿子的小胖手, 轻声细语的给他讲着属于星空的故事。
胤禛从太子的大帐里出来, 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下人们提着牛皮灯不远不近的围了一圈, 娘俩个躺在狼皮褥子上说说笑笑。
这样静谧的夜晚这般的情景总像是神话故事里才能瞧见的一般。
他走过去也躺在了明嫣的身侧。
弘历瞧见了阿玛咧开嘴吧笑的格外欢畅, 又连忙伸手做出悄悄的样子,叫他不要说话, 乖乖听明嫣讲故事。
胤禛郑重的点了点头,给了儿子大大的面子。
明嫣的声音柔软细腻娓娓道来不着痕迹的将人带了进去,就仿佛每一个夏夜, 深宫的窗棂下,奶嬷嬷那又长又暖的睡前故事。
妖魔鬼怪,神仙佛陀。
弘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胤禛起了身将明嫣拉了起来,又把儿子抱在了怀里,又专门腾出一只手牵着明嫣,逶迤的灯笼光,幕天席地宽广的叫人有些不知身处何地。
静悄悄的又有种说不得的温情。
胤禛瞧了一眼明嫣脸上的欢快, 自己面庞上的冷峻没来由的卸了下来。
他的明嫣总是中规中矩不越雷池一步,只在养孩子这件事情上有着小姑娘的无限活力。
前些日子弘历一句要拿萤火虫当灯笼,她带着下头人抱着孩子, 园子里黑漆漆的抓了半宿, 惹的三格格和四格格也不愿去睡要凑热闹, 三格格还说要给明嫣做孩子。
这会子带着孩子躺在草地上,叫长辈们知道只怕又有的说了。
孩子小这会子有湿气,生了病怎么办?依誮
太子出行带的几个阿哥年岁都比弘历大, 也有经不住舟车劳动累着的。
可他的弘历从小就身子骨结实,很少生病。
今儿见到额涅,满口夸赞,说弘历这个孩子养的实在是好。
可见她在养孩子这件事情上是很有办法的。
他想着直接将人揽在了怀里,乘着黑夜往她白净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明嫣吓了一跳,生怕叫外人瞧见了,挣扎着要躲开,胤禛力气大她哪里对抗的了。
两口子抱着孩子拉拉扯扯的回了帐子。
苏培盛余光瞥见,目瞪口呆。
刚刚太子那里,因着白日里皇上叱责了太子,太子心情不好,王爷在那里受了不小的气,出来的时候心情极差,满目阴沉,他吓的六神无主,亏得早就打听了明格格在这里,自作主张的提了一嘴,瞧瞧,这才多大点时间,王爷已经高兴成了这样。
他虚虚的擦了一把汗,有眼色的立在了外头,小片刻的时间奶嬷嬷就抱着四阿哥走了出来,容嬷嬷含玉云秀几个人也很快就退了出来。
容嬷嬷去照看弘历,含玉和云秀各自分派事情,他立在帐子外头,里头的动静还挺清晰的。
那么冷酷的王爷,这会子听上去也没得什么下限了。
什么话都说。
真是叫人觉得羞耻。
他低下了头几将脸埋在了胸前,鹌鹑一样一动不动。
明嫣眼前的浩瀚星空,像是孩童的摇篮一般来回的晃,草原冰凉的青草气息迎面而来,陌生又刺激着每一处感官。
他总是乐此不疲的折腾她,仿佛她就是个无尽的宝藏,总有叫他惊喜和欢快的地方。
安置下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
他将他的姑娘揽在怀中,在她耳边低低似语:“你刚刚那样子,实在是迷人,怎的一停下来就害羞了?叫爷在瞧瞧……”
他低笑着满目幽深和欲望。
明嫣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实在不知他哪里来的这般精力。
皇上看太子不顺眼,太子看这些兄弟不顺眼,木兰狄秋为的笼络蒙古各部,每日里还要摔跤骑马狩猎,里里外外那样多的事情,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是该困倦乏力的么?
她闭着眼挤在他的怀中,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还在她的耳边说些没羞没臊的话。
只她实在是太累了,不知觉睡了过去。
白净的面庞像是三月的梨花,卷翘的睫毛浓密又安静,红润的唇瓣在月光下也照旧娇艳,雪白的肌肤向下都叫红绫被子悉数挡住,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一挑,被褥便拉开了一条缝。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将人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时局动荡,也没有几日安生日子了。
他怜惜着她白日辛苦,到底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待得渐渐平复下去才又起了身,穿了衣裳出了帐篷,夜晚的冷气叫他忽的精神抖擞了起来。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仿若是穿过了浓重的阴霾看到了未来的光明。
他大步向前,像是划破黑暗的利剑。
李卫从旁了上来,低低道:“几位先生乔装打扮,都在等着王爷。”
弘晖在自己的帐篷里辗转反侧,身边的侍妾睡的安稳。
他脑海里总盘旋的是那娇柔纤细的身影,站在苍茫的草原上,却像是挂在天边的明月,黑暗的夜晚里照亮了他孤独的心。
他握紧了拳头又一次转身,身边的刘侍妾低声道:“您若是心中不开怀,明日往东区猎场去跑一跑,那里地势开阔,听说雅侧福晋也要带着几位格格一并去那里狩猎……”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即使是夜晚中也感受到了弘晖的期待和向往,仿佛是戳中了他心底里的某样东西。
她颤抖着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声音越发的低:“到时候我陪着您,您觉得可好…”
有女眷相随才能跟庶母们说上话。
她原以为不过是外人的玩笑话,却没想到会试出这般的结果。
弘晖急切的应了一声。
刘侍妾仿若是更冷了一般,紧紧的裹住了自己,低低的道:“那您早些睡吧…….”
如果她可以帮着大爷做到他想做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长长久久的获得宠爱?生下雍亲王府的庶长孙,往后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
低矮的灌木丛点缀着平缓的草原,马匹奔腾而过,这般的声音总莫名的叫人觉得振奋人心,雅柔穿着一身大红的骑装坐在马背上远眺,在向身后看,婢女太监们跟了好些个,可是后宅的女眷一个也没有请过来。
其实连下人也来的不大情愿。
钮钴禄府上的银钱因被景深管制住了,能从马氏手里分出来给雅柔的就更少了,手上没有银钱赏赐,下头的人做事便不大热切。
若柳还在喋喋不休的咒骂:“那个明格格,早起奴婢去传话叫她务必到,她笑的一朵花一样,说出来的话可不客气,说什么太后叫人来传话,她没有时间来,叫主子务必玩的高兴一些……”
雅柔烦躁的用马鞭向地上甩了两下。
还没有瞧见八阿哥的人,弘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故意叫人给弘晖透话说她要来这里狩猎,就是为了照着八阿哥的意思把弘晖吸引过来,早有设好的陷阱等着弘晖,两个人面对面好好的给弘晖一个教训。
听说弘晖因她会来答应的十分急切。
她又自得的笑了笑。
做女主就是烦,总有人对她爱的不能自拔。
烈日当头,马匹也蔫头蔫脑起来,若柳忽的低呼了一声:“那边是谁?”
胤禛盘腿坐在皮褥子上,隔着一张小几对面坐着八阿哥。
他提着青花瓷茶壶替胤禛满上了一杯茶水,温润的眉眼间带着些刺目的笑意,看的胤禛微微皱起了眉头。
八阿哥笑了笑:“原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近几日在太子跟前总是受挫,想同四哥交流一二。”
太子暴躁的反常,仿若一只困兽,被皇上反复的践踏。
没人受得了太子所承受的一切。
可也没人会去同情太子。
胤禛垂眸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八阿哥心中冷笑。
又是这般的故作清高,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冷酷。
总是这般叫他恨又无能为力。
他还是笑,愈发笑的温和如璞玉:“另还有件事情想跟四哥说一说,只是再三思量又觉得不大应该。”他口中说着不应该却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抬着眸,一眼不错的看着胤禛的神色:“四哥府上雅侧福晋叫我帮她,只怕这会子正在同弘晖在东区的猎场上说话,我实在不知当不当去……”
这幽深的眼猛的一荡,满身的威严忽然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叫八阿哥脸上的笑意一顿。
胤禛站了起来,将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转身大步而去。
八阿哥弯腰捡起了一片碎片,向着太阳仔细的看。
他怎么会真的掺和进那样肮脏的事情里头去,怎会瞧上那样卑劣的女人,他不过是要一个事可以将胤禛的尊严踩在脚下,狠狠的踩在脚下。
真是漂亮。
他细细的摩挲着碎裂的雪白的瓷器,笑的酣畅淋漓。
雅柔坐在马上,遥向远处看。
劲瘦的青年穿着一身的黑袍,像是明亮的天光下从地狱而来的使者,孤零零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步步的逼近。
雅柔没来由的觉得慌乱。
青年靠近了她,她昂起了头颅,却听得那人道:“怎的是你?”
满目冰凉和嫌弃。
雅柔一怔,好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中,想要拨开却偏又因为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不知哪里来的侍卫,站在低矮的灌木丛后,看不清眉眼,只声音听上去缥缈的不真实,只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叫雅柔如坠冰窖。
“王爷有请。”
雅柔是不知道怎么走进来的,只是模糊记得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明嫣,面上仿佛带了笑意,像是幼年时候相伴左右的婉柔得了心爱的玩具般高兴。
她坐在了一张冰凉的木椅上,帐子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连窗子似乎也比别处的小,毡帘放下来,里头陡然暗下来,好像隔绝了外头所有鲜活的气息。
她努力的回想自己做了什么又或者说了什么可留下把柄的事情。
再三的不断梳理之后她忽然就又喘上了一口气。
她跟弘晖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问题,便是今日也不过偶然相遇,更重要的是她可预知未来,胤禛便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也不会将她如何。
不会将她如何!
她只要像平日那样装作无辜装作娇弱,哭哭啼啼的同他撒娇,这事情定是能够揭过去的。
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想通了这些她的精气神陡然又还了回来,镇定自若的坐在了凳子上,想着过会子该如何显得自己更无辜娇媚一些,怎样哭不会花了她的妆。
胤禛瞧着跪在脚下的弘晖,作为长子他寄托了太多的厚望,即便这个儿子阴沉孤僻寡言少语,他也尽量的给他足够的关爱和帮助。
他可以不那么优秀,都可以。
他抬手狠狠的给了弘晖一巴掌,凌冽的道:“你做了什么?”
这件事情中,八阿哥不过一句捕风捉影的话,弘晖跟雅柔也确实没有发生任何可给人把柄的事。
弘晖是可以全盘否定的。
可他想到了明嫣,梨花般的面庞,珍宝般的笑容,他倔强的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胤禛冷笑了一声:“不说话?这般年纪的人做事情难道没有任何顾虑的吗?叫外人算计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都白教导你呢?!”
弘晖咬紧牙关。
他当然不能说,怕开了口,父子就再也做不得了。
胤禛捡起了藤条,狠狠的朝着弘晖抽了过去,一声声的皮开肉绽。
雅柔等的昏昏欲睡,听得外头的动静,从帘子后头向外看,宋氏哭得悄无声息,下头人将浑身是血的弘晖抬了出去。
她忽的有些害怕。
大阿哥虽然性子不讨喜,可王爷向来偏爱,这件事情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王爷却将弘晖打成了这样,几乎去掉了半条命。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捏着帕子没来由的在原地来回的踱步。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她不由得向后躲了躲。
有人打起了帘子。
惯常清冷又淡漠的胤禛缓步走了进来。
身影高大满满的压迫感。
她慌慌张张的落了泪,照着刚刚数次描摹的样板哭起来:“爷,有人要陷害我……”
然而她还是没有瞧见胤禛眼底里的怒火。
他淡漠又深不可测,站在了她的面前,瞧着她的眼睛,一字字的道:“谁最后会登上大宝?”
他的眼睛可真黑,像是一个无底洞,若是凑得近了,会将人吸进去。
她觉得害怕又觉得欢喜。
她就说了,她是不一样的,即便弘晖会被打的半死,到了她这里却还是能安然无恙的。
她擦着眼泪娇滴滴的道:“是王爷您,而我就是上天派来助王爷达成所愿的。”
那漆黑的眼底里连个影子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在仔细看她一眼就转过了头,尊贵清冷,漫步走了出去,帘子一晃,光刺的雅柔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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