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愫跟随禀报的下人,越过层层走廊,她见到越来越近的屋檐下,几只鎏金金笼子的笼门不知被谁打开,里面曾经豢养的鸟莺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
她们两人刚踏进去厢房,身后的好几个丫鬟侍从都在门口候着,宁愫正刚进去见厢房内内布置简单,几道白瓷里放了一株梅花,顺着里走,就见屋内只摆放了一个四季如意的屏风,与几道装饰物,非常简朴。
刚好一只秀气白皙的小手掀开珠帘,将她们一起迎了进去。
宁愫刚走进去,就见木榻上叠着厚厚一层绒毛毯子,而榻上放了一个小小案几,就见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正与一个看起来如枯木肃静让人不敢面视。
她看到两人一个肃静的老太太是沈家老太太,那这位是?
她还未想到什么,就见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一见宁愫就眼光一亮。
一旁的沈蔚率先向两人行礼,“祖母安康,云老夫人安康。”
也这是这几句话,她才知道这位是谁,见那人一脸泪眼纵横的激动看自己,平静淡然的内心也微微一动。
沈老夫人看着已经长身玉立,气宇轩扬的孙子,眼底流露满意之色。
婆子和丫鬟们随着她们一进来,立马纷纷搬来椅子与热茶奉与两位。
沈老太太接过贴身嬷嬷的热茶,轻轻扶了一口,见热茶上漂浮的茶叶,又想到今日这事情,喝热茶的心也失了几分兴趣。
一边的云老太太因为沈老太太在一边,也不好主动上前只能压抑自己激动的心。
看着那如她母亲一样的脸庞,她心中涌现一股忧愁和喜悦,眼底的泪水都不自觉流露出了,然后身旁的嬷嬷立马为她擦拭泪水。
沈老太太道:“今日这事本来我老人家不方便出面,可惜你母亲身体不适,这些也只能由老身出面。而这位云老太太我相信蔚儿和愫儿应当知晓几分。”
见两人一个高大肃杀冷意,一个柔意温柔,这般般配之人,这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沈老太太也是一阵唏嘘,而至于沈夫人她自然知晓是故意不想出面。
但终究想到她承受了太多,沈家老太太也只能自己出面当个恶人。
而宁愫听闻这些也自然点头应予,可当她无意瞥见到沈蔚一脸淡然的样子,她就想到他应当也知晓。
不过这件事情,只要深查下去,他知道也是很正常。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沈老太太抿了一杯茶,就开门见山道:“老身这么多年,也见过太多风风雨雨,内宅私事,夫妻不和睦,这些事老身也没想到也出现在老身的府邸里。”
她说完这些,宁愫虽然一直低头不语看不出什么,但是沈老太太却看到沈蔚面上不显的,可他骨节分明的指骨被他死死按压。
她心里直觉得作孽,而一边的云老太太一直游离在外,看似是身外人,但其实这里面她参与了多少进去,多少人都心知肚明。
最后沈老太太还是狠下心将一切都捅开了说:“世人都知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事。可是愫儿对蔚儿再无情分,要与你和离,本来老身是不同意的,夫妻之事两人慢慢调理就好,可是老身见愫儿一心和离,你这边确是待愫儿不好,那就干脆遂了愫儿这个心,我们沈家也放过愫儿。”
沈老太太说完,案几的茶杯也换了好几次,整个人弯下身子身体不适说完这些话,嬷嬷立马俯身顺着背,安抚着沈老夫人。
一边的云老夫人也说:“沈老太太,你还好?”
沈老太太摆了摆手,说不要大动干戈,小毛病了。
然后沈老太太看着底下两人,一个面色轻松的品着茶,一个面色如外头几日前的大雪,冷的让人发颤,眉头也从刚刚他说出这句话时,也未曾松开过。
云见沈老太太说开了,她舒心地命一边的丫鬟捧托盘,上方是一封纸张。
然后底下的人看,宁愫是先看的,随意看了几眼就放了回去,然后丫鬟就去给了沈蔚一看。
沈蔚一看到那刺眼的“和离书。”,心中有呼啸不断扰乱他的神智,额头青筋也开始浮现在外。
云老太太见宁愫看完了,就张口说:“老身与这孩子很有眼缘,不知可否能陪陪老身在外头走走。”
沈老夫人没说话,而宁愫点了点头,就见这位云老太太喜笑颜开地站起来,嬷嬷扶着她来到她跟前,然后宁愫就跟着她出去了。
而里头的沈老太太见两人离开,便望着这孩子,见他不语可是脸色如墨水黑的能滴得出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身边嬷嬷扶着她来到他跟前,看到这个从小被养在他身边的孩子,怜惜的道:“你这孩子也莫怪我,和离书已下,待会你签个字,老身派人送到衙门,你们就自此再无夫妻名分。”
她顿了顿,见沈蔚还未说完,只是望向外头正在渐行渐远的身影,沈老太太无力的拍了拍沈蔚的肩头道:“你这孩子,若是对人家好点也何至于会落得如今下场。人家虽是商贾之女但是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小姐从未下厨,为了你亲手熬汤。你生病时,她为了你冒雪去寺庙求佛,你好了连看一眼都未去看,为你偏信偏方取血,为你…………”
沈老太太这句话说出来,直戳人心肺子,沈蔚的眼底渐渐有些酸涩之意。
直到最后沈老太太最后一击,才让他崩溃难死至极。
“那你可为她做过什么?我的好孙儿”
是的,他为她做过什么,回望过往他竟然找不出任何对她好的一点,沈蔚苦笑,他只是习惯了,理所应当,可是当这种理所应当演变成了失望,那个如水的女子也失望的要离开他。
这些话,如一击重锤狠狠敲打他内心。
他难堪的低着头,见到孙儿如此狼狈的一幕,沈老太太也没有任何办法,谁叫他做的太过分。
过了好久,沈老太太以为他会想清楚,可是当沈蔚低着头咬牙道:“我不甘心,祖母那份和离书我不会签。”
沈老太太一听,当即拍了拍案几道:“你这说什么话,莫不是想跟你父亲一样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沈蔚浑身一僵,他缓缓抬起头眼底已经红了一片。
沈老太太还在气头上,她深呼一口气,一点点教育他:“你忘了,你母亲与父亲曾经本是相爱的人,要死要活在一起,老身没办法只能让两个人家世不一样的人在一起,结果呢?成婚后天天吵架,感情破裂,往日再好的情人也变成了一对怨偶,以至于最后你母亲一心要离开,你父亲却死活不同意,可是他明明已经不爱你母亲整日流离在外夜宿勾栏外,却死活不然你母亲和离,最后你母亲逼的心如死灰欲自尽要离开你父亲!”
说道他父母亲的过往,沈蔚的薄唇紧紧抿着,而后沈老夫人苦口婆心劝道:“听祖母的话,分了也好,不然你想让她跟你母亲一个下场吗?”
沈蔚死死抵住牙,说“我与他不一样。”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与他是父子,怎会不一样,你只是心底不甘心作祟而言,过段时间不就能想开,就像你父亲一样。”
一提起沈蔚的父亲,沈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老夫人对沈蔚的生父心灰意冷搬出了沈府,一心吃斋念佛。
最终,沈蔚还是在沈老夫人强硬的态度下,签下了那份和离书。
只是当次日亲眼撞见宁愫与他人笑眼盈盈,如一汪清水时,太过刺眼的一幕,让他就知道他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放过她。
而屋内发生的一幕,宁愫都毫无知情,她正跟云老太太在外面走廊闲聊。
当云老太太颤颤巍巍扶上她的手时,她心底没由来生出几分无措感。
幼时到如今,到无人像云老太太一样待她亲切温柔,心底如被一丝丝温水暖过,可她却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手足无措任由对方那样慈爱的看着她。
“你这孩子,长的跟你娘亲一样好。”
云老夫人想到已经去世的女儿,泪花止不住的流出来,宁愫无措的将手里的帕子轻轻为她擦拭。
云老太太眼里含泪笑道:“如今见到你,老身心底也就开心了。”
她们越过走廊来到一处假山绿水的花园中,里面墙角摆满了一盆盆花,墙上有出是被打通的一个镂空窗,隐隐约约能看到外头小巷子口的深绿色一墙。
云老夫人摸着她纤细柔荑的小手,认真地问:“老身年岁已高,院子里也没一个知心人,绮儿你不是和离了,要不搬来与老身一起住。”
面对如此认真的一问,她能感受到她的善心,但是她迟疑了。
云老太太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了,连忙焦急道:“老身乱说的,你这孩子别当一回事,要不你先回老身府邸,老身带你见见你那些表哥表妹们。”
最后,宁愫也不好推脱也只好就跟着云老太太一起去云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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