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重,床帷纱帐纷纷被外头吹动的凤给吹得飘起,一截凝脂如水的手腕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发白,待到将楠木窗棂关上时,床帷也恢复了正常。


    宁愫正弄好窗棂时,外头的侍女拖着托盘将太医熬制好的药端来。


    她接过侍女手里托盘上的汤碗,然后走到屋里头正陷入昏睡状态的沈蔚身边。


    等了一会,他开始发汗一双剑眉一直紧皱,她心里看了只想说。


    活该。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表现那么明显,因为前几天被沈木带回东宫时,她一见太子倒吓了一跳,没想到太子就是之前一面之缘,喊她为:“嫂子”那人,


    可宁愫却很快发现过来,也发现他好像不认识她的样子。


    见此,她也不好多问,然后就听到这位太子说:“监察司查到沈大人一日行程,一个个仔细盘点,皆无疑点,而反而沈少…宁姑娘却与沈大人见了一面,与柳随之有过接触。”


    太子说道“沈少…”才发觉他们已经和离了,于是嘴边的话也顺势换了一个称呼。


    宁愫蹙眉不解:“这跟柳大人有何关系。”


    而太子也不紧不慢地说:“监察司发现柳大人前些日子遇刺,跟北外有关,这毒也经过太医查出这毒是“外鸠”,这药能让人昏睡过去,昏睡的人途中会有时发汗做梦魇,直至最后梦死当中。而这药也只有北外那边才有。”


    宁愫也立马懂了他们什么意思:“你们在怀疑柳大人。”


    太子端坐在漆红的椅子上,一只手摩挲着椅子一边刻着的青龙雕象,面上露出属于高位者的居高临下一:“孤不怀疑任何一个忠心国家之人,但孤需要一个答案。”


    宁愫也懂他了他的意思。


    他想要一个答案,无论前者是不是忠心耿耿。


    而后太子就站起身道:“沈大人既然与孤是至交好友,那希望宁姑娘好生照顾,至于柳大人那边我相信他不会做出欺瞒上下的事情。”


    最后那句虽是安抚,但是那不含掩饰地的高位者警告的眸子瞥来时。


    一下子就将宁愫要拒绝的话,堵死在腹中。


    也知道他这是在警告他,用柳随之。


    她知道柳随之的性子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她见太子如此强硬的态度,她也不敢笃定最后怎么样。


    于是宁愫就顺势应下来,居住在东宫照料他直至醒过来时。


    想到这里,看到沈蔚一直昏睡不行发汗的模样,而本来按道理她要用热湿帕子为他擦拭掉汗,可她却没忘记他之前所做的种种。


    于是,她就干脆搬来一张木凳子身子低在床沿边上,然后就将屋内伺候的侍女赶到屋外去伺候。


    就那样无视他一直发汗的模样,等了一会可能是对方陷入梦魇,嘴里一直喊:“水…水…”


    而本来快陷进昏睡的宁愫被这声音给惊醒了过来,见他想喝水,可是她看看了桌子上的都是冷的茶,刚想让外女侍女去取热茶过来。


    可又转眼想凭什么,越发觉得不甘心。


    于是她没去喊侍女,可是见他又十分难受的模样,她就想到了那个药,摸了摸还有点余温,于是她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药灌了进去。


    反正药汤和水差不多。


    本来沈蔚意思迷迷糊糊中,喉咙疼痛难以中,就感觉有人接近自己给自己喂水。


    他以为是水,就模糊不清的喝了进去,直到感觉不对劲,怎么有点苦时,他紧皱剑眉,可却感觉喂药的人力度越来越大,感觉……好像要把他灌死一样。


    而宁愫却因为是在灌的时候,见他有些抗拒,就有点心急给他喂,结果一不小心汤药有些洒在他的衣领上,幸好汤药是温温的,她拿起旁边的湿帕子给他茶擦着。


    就在她心虚为他擦拭的时候,一双冷眸痛苦的凝视了她一眼,而宁愫却恍若不知。


    待她清理好的时候,却倏然对上阴沉的冷眸,心里一慌,就拿起旁边的汤药递到他唇边。


    “沈大人,来喝药。”


    沈蔚却觉不知为何,心里抗拒。


    他皱眉,可是那毒药的功效太过强劲,他努力的让自己神智恢复清醒。


    “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宁愫见他强撑神智的样子,然后也并未隐瞒什么,就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


    听到宁愫提到北外时,他的目光闪烁几分危险,而后待宁愫说完后,他便了然于心。


    宁愫见他了然的模样,就默不作声地给他喂药,而沈蔚一时没察觉到,就喝了几口进去。


    怎么觉得这药他喝过很多次。


    沈蔚狐疑地看面不改色的宁愫,思忖便也未多想,以为是错觉。


    只是待药见底时,宁愫将药放回原处,就说:“既然大人醒过来了,那妾身通知外头的人,让太医再过来看看。”


    宁愫说完这话,就要离开,可是沈蔚却拦住了她,在宁愫不解的目光下,他这才解释道:“我醒来的事情,先不要告知外人,我要引蛇出洞。”


    宁愫也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见这人病重躺在榻上也不忘引出背后之人,她心底微微叹气,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心思缜密。


    就在宁愫正感叹他的心思缜密时,沈蔚就将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这些天,你照顾我是不是很辛苦。”


    宁愫幽幽一笑:“幸苦是辛苦,毕竟沈大人你醒了,太子那边也可以早早放我离开。”


    沈蔚:“……”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深深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最后沈蔚沈呼吸,沉稳地问:“是我多想了,那如果是柳随之这样子,夫人会担心吗?”


    他这是在明晃晃试探她们,而宁愫却觉得好笑,这人拿什么跟柳随之比,还能问出这种话。


    虽然他还在病重,可是宁愫才不顾及病人的脆弱,轻笑道:“沈大人与我是陌生人,柳大人是我的青梅竹马,你觉得沈大人我会先担心谁。”


    她也不顾对方愈发难看的脸色,将他身上的锦被捻好,一副“我已经做的不错了”的姿态,让后者神色暗淡不已。


    沈蔚于是问道:“若是柳随之于这件事有关系,你该怎么办?”


    宁愫不紧不慢的直视他一副冷淡的目光,见他紧紧抿着唇也不知想什么。


    “我相信柳大人。”


    沈蔚:“呵”的出声虽然已经想到她会死这个答案,但是心里却还是再度被刺伤了一把。


    沈蔚又再问:“那如果我被下毒,死了的话,你会伤心?”


    灯盏下,晕暗的烛火落在此刻面容俊朗的沈蔚身上,许是病重缘故,宁愫觉得一向孤傲高高在上的他,此刻眉宇现在此刻竟露出一丝脆弱和不安。


    宁愫缓缓道:“我为何伤心,我只会觉得怎么不是我动手。”


    这句话一出,狠狠打了沈蔚一个耳光,他难掩愤怒和悲伤,看宁愫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戳人的话。


    “你……”沈蔚没料到宁愫已经不爱他到这种程度。


    见宁愫云淡风轻的样子,一点看不出说谎的样子,沈蔚的心被冷风灌进去一样。


    直至最后沈蔚看着眼前清丽动人的宁愫,想到这些年自己的视而不见,冷漠,这个曾经被自己当成只是沈家夫人,一朵娇花,一个沈家需要的夫人,而现在却成为牵动他心情起伏的人。


    他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这样。


    他只是知道自己的不甘心在作祟,他以前判定宁愫不会离开自己,结果现在却是她可以轻而易举离开他。


    他尝试过,放弃她,不要想她。


    可是对于有她的习惯,他却早已深入骨髓。


    他还是努力想挽回,声音苦涩坚定:“如果我们重新开始,我回去好好待你,绝不再像以前那样待你。”


    可宁愫早已经历前世种种,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东西。


    如果真的能轻易原谅对方,那她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可笑。


    宁愫认真地对他说:“沈大人,你觉得这可能吗?我问问沈大人,这些年我一直默默付出,沈大人为我做过什么。”


    宁愫好不意外见他脸色下沉,显然是戳到他的痛楚。


    最后她走出房门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其实大人为我做过唯一的好,那应该是当年让我嫁进来,还有现在的和离。”


    她一说完,也不再跟他多话了。


    而一直留在屋内的沈蔚,听到她说话后,一时沉默。


    直至她离开时,一个悄无声息地暗卫不知何时出现,沈蔚问:“我做错了?”


    暗卫低头,面对主人的问题,暗卫不敢回答,最后还是沈蔚问:“后面的人引出来多少。”


    暗卫将手里的名单交给了沈蔚,当沈蔚发现名单上竟然还有柳随之时,他想到了宁愫,手一用力,名单被他捏的有些褶皱。


    —


    另一边宁愫也不敢确信太子说话算不算数,想到这些天一直在这里,云家的信件一个个的往这边托人送进来,担心她在里面有事。


    后来她回信安抚了云家老太太。


    现在得了空,她又回信了过去,只是想了想又托人去打听打听柳随之的近况。


    得知前些日子被关在慎刑司被他师傅,当今太傅给亲手保了下来,现在被关在内阁里。


    她也就松了一口气,而也在这时一个曼妙身段的女子款款从走廊穿过来,身后跟了一群成群的侍女,领头的几个侍女手上提着宫灯,宫灯上的江山图在灯下衬得肃静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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