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天,细雨绵绵,敲打青砖,檐下的底角正一滴滴的滴落雨水下来。
侍女们形色匆匆地将屋内的摆设全部重新整好,宁愫一人置身于厢房游廊外,怔怔地身处手想要接住这要落下的雨水。
而她身后则是一群进进出出正在忙碌的侍女,更有些者端来木盆,用湿帕子将木板下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
然后又有几个下人搬来累丝镶红石熏炉,侍女们点燃香薰,意图遮掩饰这里面的血腥味。
而这期间,宁愫一直伫立在廊上游离神外地看着这场雨景。
待到身后的一行人终于忙碌好后,一个紫衣侍女小心地询问:“夫人,天色已晚,要不用点晚膳。“
她说的很小心,然后掏出自己的手帕一点点为宁愫手上掺杂血迹和雨滴的手一点点擦拭干净。
许是她动作太过小心和轻柔,宁愫望了望外头一会,这才随着侍女进去用膳。
另一边,屋内安静的让人只能听出一点喘息声。
大夫正在谨慎地为沈蔚上掌心中的伤。
“力道太重,已经深入骨头那块,大人这几日切勿碰到手,小心养着,如果不能好好养着这只手掌将再也使不了劲。”
好不容易将沈蔚手上的伤用药敷好后,大夫一脸凝重地说。
沈木听到大夫一说,连忙感谢大夫,然后就将大夫送出去,待到沈木重新回到屋内时。
他听到灯盏下火“滋滋”在燃烧的声音,他吞了吞口水,看到大人那气血苍白,直到从夫人厢房回来后,就一直不言语的大人。
他努力地尝试地轻声问:“大人我去给你熬药。”
然后他见大人还是不开口,周围气息凝重地吓人,于是他在想要不要现在就去。
可是就当他胡思乱想地时候,一直端坐在内堂的沈蔚出声问道:“你说,我会有一天想杀了自己的发妻?”
那声音如寒冰洞窟里,冻的让人不敢直视,而那声音里话的意思,让沈木则是一脸蒙圈。
“大人,你怎么可能会杀夫人。”
沈木一脸不可置信地说,而沈蔚微微上挑那危险地眸子,轻阖片刻又再度睁开。
里面的挣扎和不解看的沈木越发大脑一片空白。
或许,这一天他都是过的空白。
当他回来时,就得知大人遇刺,而行刺对象竟然是夫人时,他震惊住了。
怎么可能?
可是当他匆匆赶到现场时,就见夫人神色恍恍惚惚地站在窗棂外,而大人则是一脸阴沉的坐在四方椅子上,也在这时他发现大人的手掌里竟然握着一把匕首,手掌心的血迹顺着手腕一点一滴落在地板上。
他甚至都能看到那掌心的肉因为对方使的力度太大,以至于皮肉外翻,看的他头皮发麻。
他想到这里,就觉得大人莫名其妙说出这句话是不是跟今日这事有关系。
他小心谨慎地问:“大人为何这么想,大人对夫人的心天地可鉴。”
谁知沈木一说,沈蔚嗤笑出声,本来一直冷着脸的人,竟然露出这份姿态,吓得沈木不敢再多说话。
而沈蔚则是一脸深沉地凝视手里被包扎好的伤口,想到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他直到现在都能感觉到那阵疼痛与不可置信。
他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一直让她觉得他会杀了他。
以至于在他分身的时候,痛下杀手,幸亏当他察觉到这一切时,伸手想拦下时却不想她的姿态决绝那眸子里的恨意让他心头好像被人捶打一样。
待他清醒来时,他就已经将匕首深深地握住,鲜血直流,可是他却一点感觉不到疼痛,就只觉得自己的心跟这些血一样,渐渐的流失。
他问:“为什么?”
她眼底惊现的恨意刺眼的让他都快窒息。
“你会杀了我,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杀了你,这样子我就可以见不到你了。”
因为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崩溃气血也在此刻上涨,他疯了一样将周遭的物件瓷器全部杂碎,也因为此举动静引得外面的人闯了进来。
结果一个个见到沈蔚那猩红肃杀之意的目光时,一个个退却的不敢上前。
她想离开自己,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离开他!!
以为是这样的他,一想到这里,他不由用力将桌子一角给生生卸掉。
而沈木吓得连连劝诫:“大人你的手不由用力,不然会废掉。”
沈木以为这话劝不住大人,可是却不知道沈蔚想到了什么,“呵,她想离开我,是不是想跟别人离开。”
说罢,他竟然没有刚刚那么生气动怒的样子。
但是沈木见这样子,心里七上八下,怎么觉得大人这样子更吓人。
接下来,沈蔚就吩咐他去多加几人看着夫人时,“若是有生人敢接近夫人,全部格杀勿论,不需禀告与我。”
这话的煞气让沈木紧紧低下头颅,连连应道。
也在此时,东宫传来信件让他过去一趟。
于是沈蔚就连夜过去一趟。
—
次日清晨,侍女们将糕点膳食一一放在桌上,就全部屏退关门关上离开。
而宁愫站起身,从窗棂往外看时,见院子里的人也多了好几个,也心知昨日那出导致他对他的看管也越发严了起来。
可是如果还能重回昨日时,她还是会一样的,只不过她一定会心再狠一点,就不会只能捅伤一只手的事情。
她这般想的时候,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就莫名没了胃口,待到中午时辰侍女们将东西撤下来时,发现她一口都未吃,几个面面相觑,见宁愫坐在榻上看着窗外风景。
几个也不好打扰,想着去禀告大人。
宁愫看风景看久了,眼睛也有点乏了,她眨了眨眼,刚想从榻上起身时,一个“嘎吱”声音响起。
宁愫以为还是侍女,并未在意。
却不料听到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她微微一愣,很显然没想到是她。
“愫儿,这些天你还好吗?”
来人一袭锦衣华服,虽上了年纪可是眉眼可见当年的美,一双戴着嵌宝石双龙纹金镯的手腕正拉着她,细细打量她这些天过的怎么样。
“母…沈大夫人。”
她没想到沈母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有些吃惊,本欲行礼却被她拦下。
沈母将她一起拉在榻上,看着她神色暗淡的模样,心里直觉得作孽。
“我这些天也曾听闻一些事情,知晓你中毒被蔚儿带去看病,刚巧云老太太又托人来找我,我想着你我也是儿媳一场,我总要来看看你近日可好。”
沈母与她闲聊了一会,最后不紧不慢地说了今天的来意。
而宁愫听到云老太太的名字,心里也松懈了不少。
她微微一笑,可是眼眸却微微半垂,看的沈母不由一问:“怎么了?”
宁愫强装微笑,可是却眼眶泛红说起近日状况:“我中的毒都已经解了,可,可可是沈大人却迟迟不肯放我走。”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让人心头一软。
宁愫为了让沈母心软,这个姿态她做的很足,虽然知道沈蔚是她儿子,但是她还想试试这位好歹是她的婆婆,会不会能对她有些愧疚,能帮她一把。
可是谁料,沈母一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非常生气,并且很怜惜地对她说:“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会帮你。”
沈母的态度很坚决,这让她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母,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沈母则是悄悄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宁愫心惊沈母这是一大早就做好了打算。
可是她怎么会帮她而不帮她的儿子。
沈母也知她疑惑的样子,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若有所思地说:“我这不是在帮你。”
她眉眼流露一阵唏嘘和黯淡。
宁愫闻言还有些不解,可是沈母却也不再说什么。
“明日我将他拖住,到时候会有人帮你,而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沈母轻叹了一口气,而宁愫则是担心地问沈母:“那沈夫人,你怎么办?”
沈母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孩子称呼变了,对她的关心还是有的。
她怜爱的安抚着她:“我是他的母亲,我自然不会有事,反而是你,明日离开时,路途遥远艰辛,若是有什么事情,书信一封给我,我会帮你一吧。”
沈母对她的关系不作假,宁愫也自然察觉的到,这让她心里不好意思。
“这多谢沈夫人你了。”
“你这孩子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闲聊后,当沈母走了出来时,贴身嬷嬷立马过来扶着沈母。
“夫人你聊好了?”
沈母有些咳嗽地弯着身子:“谈好了,这孩子,若是不帮她一把,总觉得会重蹈覆辙。”
贴身嬷嬷听到这话,心疼地拍了拍夫人的后背:“不会的夫人,你看这次不仅是你云老太太也在出手帮忙,这一切都不会跟以前一样。”
沈母笑了笑:“是啊!一切都不会一样。”
当年孤立无援,只能一个人挺着所有在沈家一呆就呆了这么久,索性这个孩子不会像她一样就好。
贴身嬷嬷想到以前的事情,沟壑布满了整张脸,那苍老的脸庞处处透露出对夫人的担心。
“那明日若是大人震怒,本来就跟大人的关系岌岌可危,现在出了这件事情那该如何。”
一提到她那个孩子,沈母也毫无办法,她望着月色似乎能想象到那个长的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冷脸,那一双冷眸冷了她多少年的心。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
“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奢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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