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床帷被风吹荡飘荡荡,他若有所思地侧过身,看向正在入眠的宁愫。
紧逼的双目,睫毛细长如蝴蝶般,细腻白嫩的脸就那样映入他的眼帘。
刚好外面狂风大作,他听到外头的动静,就起身披着外袍走了出去,只不过走出去时不忘将她的被褥收紧了。
而就在沈蔚离开时,一直阖眸的宁愫忽的睁开了如水的眸子,然后缓缓的蜷缩起全身,背过身又闭起了眼睛。
沈蔚出去后,外头狂风乱作,游廊的竹帘被吹得上下飘荡,白玉灯盏中的蜡烛也被熄灭了好些盏。
沈蔚一出来,就有个下人手提灯笼匆匆走来。
沈蔚接过灯笼伫立游廊上,微微的灯火下衬得他有些鬼魅的让人不敢上前直视。
而他看到外面的狂风吹的一团乱,下人们紧匆匆听着管家的指挥,将外头的的东西搬了进去。
沈蔚看了一会,恰在此时,管家发现主子一直伫立在游廊上,然后想到了今日得到了一封书信,当即就上前将袖子里的书信转交给沈蔚。
而沈蔚将书信拆开,一旁的管家提着灯笼好让主人能看清书信上的字迹。
他随意扫了一眼,看完后就直接让管家拿去烧了。
就在管家刚要动手时,沈蔚直接将这封书信放进灯笼里,一双冷眸,眼睁睁看着灯笼将这封书信一点点舔舐掉。
到了最后,他眉心微不可见松开了几分。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主人:“主人这是京州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那……”
管家是他之前的属下,后来受伤回了老家,没想到有日主子会再度上门,将他收在门下,当个大宅子的管家,然后保护好里面的女主人。
沈蔚摆了摆手,望向黑漆漆的天空,看到往下落的大雨,那萧索清凉的雨夜让他不停的摩挲自己腕上的佛珠。
“京州传来书信,那边需要我过去一趟,但是这里。”
他想到宁愫,很显然他并不会让宁愫一人在这里,特别是他不在她身边。
而管家也显然想到大人的顾忌,当即就问:“那主子要不要将夫人一起带回去。”
管家身为他的属下,之前肯定是见过主子的夫人,所以当初被主子喊来当管家时,他有点惊讶,还以为洁身自好的主子竟然学会在外面养个外室,结果一见面才知道,是夫人失忆了,被主子养在这边,修养身心。
管家的提议何不戳在他心头上,但是他想到若是回京州,若是被云家遇到那怎么跟云家解释。
雨夜深沉,敲打红砖屋檐下,如同某种音律一样,沈蔚伫立游廊下,全身置于雨夜色中,唯有那灯笼里微弱的灯光下,映衬他那俊朗的侧脸。
许久,他缄默不语,最后回到厢房内,看到宁愫背对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俯身将她揽在怀里,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安静了下来,如同找到了归属。
次日,宁愫醒来,丫鬟们端来木盆盥洗,她收拾好一切后,沈蔚在帮她挑菜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过几日我要回京州,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宁愫用膳食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到他沉稳的俊朗模样,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在想什么。
她扬起下颌浅笑嫣然的道:“好啊!”
沈蔚的眼底瞬间平和了下来,冷冽的气息也不复刚刚那样紧张。
就在帮她夹菜时,看到她秀丽的模样时,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后面膳食用完,丫鬟端来一如既往的汤药时,她苦蹙眉道:“这药好苦,夫君我什么时候能不喝。”
沈蔚看到她旁边的案几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还有一小青瓷碟中的蜜饯。
在她喝完时,就喂了她一口。
“好了,就不用喝了。“
宁愫也只能苦着脸作罢,只是当她见到他抬手时,那手腕间的佛珠。
她眼前一亮,伸手就摸了上去,而沈蔚并未阻拦。
“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手腕的佛珠,我想问问这是我送你的?”
不然怎么贴身带着。
沈蔚自然不会跟她解释,这串佛珠是为了让他心静下来。
他见她一直追问这个佛珠来历,最后也只能对她解释道:“不是,是僧人赠予的。”
宁愫露出“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前倾俯身在他面前,那扑面而来的清丽小脸,骤然出现在他眼帘中。
他难得慌张的后退了一下,手腕的佛珠也一直被他紧张地摩挲着。
而宁愫毫不知情的,步步上前,脸颊微红,眼眸如熏染了烛火,亮的惊人。
“那我想亲自给夫君,送一串新的佛珠可好。”
此刻,一缕缕余光透过窗棂从外头,倾洒落在她身上,如覆上一层层珍珠,绚烂的让他一时移不开眼。
但是他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间,他微微垂下眼帘,沉声道:“都随你。”
但是那微微颤动的手掌,在暴露他看似波澜不惊的心情。
宁愫心情大好,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她笑颜如花地问:“那我今日可以去寺庙求佛吗?我想亲自为你求得一串供养在佛门圣地的佛珠。”
她说的情真意切,眼中的亮光一直让他不敢直视,最后他在宁愫的期待下,还是应予了她的请求。
宁愫当即开心的提着裙摆走到自己内屋,去换了一身她欢喜的衣裙。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沈蔚陪同她去死寺庙上香,最后宁愫将得来的佛珠,认真的为他换上来,然后将另一串让旁人收起来。
好不容易将小叶紫檀的佛珠戴在他的手腕时,她笑靥如花的让他看了好几眼,最后当她离开他的视线时,他不由得摩挲了新的佛珠。
那细腻的手感,好似能让他想起某人。
—
夜上枝头,月色皎洁。
宁愫很早就入眠,而沈蔚一直候在他面前身边,见她入眠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踱步来到外堂外。
而谷大夫早就提着药匣子早早候着一旁。
见到沈蔚立马起身行礼。
沈蔚让他不用行这些虚礼,谷大夫摸了摸胡子,最后就问了惯例的问题。
都是关于宁愫近日用药的程度,可还有什么不良症状,他好回去再改改药。
后来听到沈蔚说,近日的还好的样子,他这才放下心来,又与他闲聊了几句。
聊到最后,谷大夫问道:“既然令夫人的失忆症一直稳固好了,那用量需不需要少放些,毕竟是药三分毒。”
谷大夫提的很诚恳,而沈蔚也只是思考了一下,摩挲腕中的小叶紫檀佛珠,最后淡淡道:“不用。”
谷大夫听闻,也就作罢。
而就在他们闲聊间,却不知隔着一个四季如意屏风,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早已听到了不少进去。
而当她听到这些后,就悄悄转身不惊动他人,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床榻间。
沈蔚与谷大夫聊到最后,让谷大夫多开了几副调养身体的药,最好能让药是甜的。
他想到她喝药的痛苦模样,心里被刺痛了一样,而谷大夫听到这么为难的要求,最后还是跟沈蔚说:“那老夫试试。”
哪个药不苦啊!
想到沈蔚对夫人的在意,他也不好多言,但是又想到那失忆的药,他走到门口时,一阵唉声叹气。
沈蔚回到内堂,将灯盏灭了一些,留了二三盏,然后轻轻的来到床榻间。
却没想到宁愫未入眠,睁着一双清水就那样看着他,看的他心头一颤。
沈蔚试探地问:“怎么了?”
宁愫苦着脸,这才将自己一直睡不着的缘故告知对方。
“我这些天老是梦魇,而且梦里都是梦见有人杀我,我到处躲着那个人,就是躲不掉,最后我被那个人困在一个黑黑的屋子。”
她越说越难过,而沈蔚扶着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僵硬,最后当宁愫将这些说完后,想寻求他的安慰。
于是,沈蔚就沉声安抚她道:“梦魇而已,我会在你身边。”
最后,将宁愫安抚好后,两人就合衣入睡。
隔日,宁愫看到又多出两大碗的药,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苦着脸,一脸难以下咽的模样哀求着他,“这药怎么好多了,而且药都很苦,我不想喝。”
沈蔚正耐心解释道:“这药是调养身体的,多喝几副总能让你好起来。你不是一直想好起来?”
宁愫闻言也只好蹙眉,忍着药的苦涩味喝了下去,然后沈蔚熟练的将蜜饯送入她的口中。
“今日我已让下人收拾行礼,隔几天我们就一起回京。”
宁愫见丫鬟们将药碗都撤走,怔怔的看着她们的背影,然后闻言这句话,就起身问道:“这么快!”
沈蔚点了点头,然后宁愫就缠着他问:“那京州大不大,点心什么的应当都比这边花样多!还有市集上的话本子……”
她越说越激动,完全是一副欣喜的模样。
沈蔚见她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周深的寒意也收敛了好几分,眉眼间也不知何时露出轻松的模样。
可是这一切来的快,也去的快。
快到让沈蔚还以为这恩爱酸甜的过往,都是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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